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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心至死--萬劫》第6章
  36.拾夕洞的秘密

  「大多數的旅遊景點,照片上看著漂亮,親眼看到不過如此;這裡正相反,本來以為

照片上已經美到極點了,身臨其境反而有更大的震撼!」鐘霖潤眼前的景色,拍下來,打

印後,正是袁荃寄給孟思瑤的那張照片。

  還是那麼令人目為之炫,還是那麼強烈的似曾相識感!孟思瑤想起,三個月前第一次

見到這幅美景,身邊還有六個同行者,而現在,已經有三個永遠地離開了。她至今不敢相

信,好友的身死,真的和這美麗的山水有關,真的和那個蘊藏著無限歷史的懸棺洞有關。

  也許,這正是袁荃要告訴自己的「秘密」。否則,為什麼blog上,那一系列的照片最

終引著自己的腳步走到拾夕洞裡?

  「這是博客上的第二張照片。」鐘霖潤抬頭看著從涅磐崖上飛流而下的瀑布,又對比

了一下手中打印的照片。

  「有個細節我還忘了告訴你,據說一邊喝這瀑布下來的泉水,一邊許個心願,就會如

願以償。」孟思瑤看著石下清泠泠的泉水,又有了掬飲的衝動。

  「是那個廣告說的吧?」鐘霖潤在孟思瑤頭上輕輕點了點。「上一次當還沒夠嗎?」

  「說實話,我真希望能遇見有魔力的水,我喝下去,許個願,回到今年夏天,讓所有

一切重來,那些恐怖的事就不會發生。」孟思瑤又有些悶悶不樂。

  鐘霖潤看出來了,忙給她打岔:「好了,你要總這麼觸景生情下去,一個星期也走不

到拾夕洞。不管許不許願,抓緊時間喝點天然礦泉水吧。」

  孟思瑤點點頭,蹲身捧起水,心想:「希望所有的倖存者生命長存吧。」將水喝下,

又想,我最終還是許了願,鐘霖潤知道了,一定會笑我。抬頭看一眼鐘霖潤,不由微微一

顫:不知什麼時候起,他用灼熱的目光注視著自己,只是一遇見自己的目光,又立刻低下

了頭,去喝手中的水。

  這一幕也似曾相識!這讓她驚懼頓生,為什麼?

  她想起來了,那天林芒也是這樣偷偷地看她,那神態如出一轍,而林芒卻是那樣的人

!這些男生的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也許,黃藥師是對的,我不能相信任何人。

  林芒、小曼、袁荃,你們一個個地讓我失望。

  黃藥師一定是對的,我不能相信任何人。

  「站在這條石樑上,按道理應該能望見那邊涅磐崖上的摩崖石刻。」孟思瑤指著已經

在遠處的涅磐崖。

  「我想起來了,你說過的,白天時根本看不見,只有到晚上才能看見,有解釋嗎?」

鐘霖潤向涅磐崖望去,果然,石壁上什麼都沒有。

  「我們幾個後來討論過這件事,商小曼也去查過資料,分析下來,並不是因為到了天

黑才能看見字跡,而是因為雨水的作用。武夷山這一帶,一直有酸雨的問題,可能那些字

,是用某種特殊的透明塗料寫上去,一下雨,就會和雨水發生反應,現出紅色來。可惜喬

喬最先去了,否則,她這個學化工的說不定會有更好的解釋。」

  「說到底,這裡的許多花樣都是人為的,包括那些組成『傷心至死』字樣的長籐和突

出的紅色山石,等會兒倒是要欣賞一下。」鐘霖潤說話間,已過了石樑。孟思瑤看著他的

背影,心想:他這麼積極,會不會有別的目的。

  瑤瑤,你怎麼變得這麼討厭,開始猜疑起身邊的人來了?

  但是,又能相信誰呢?

  「告訴我,剛才在瀑布下面喝水的時候,你在想什麼?」孟思瑤裝作是隨口一問,但

隨即知道有多麼失真。能接受些做律師的語言訓練該多好。

  鐘霖潤果然覺得奇怪,轉回身問道:「這怎麼能告訴你?一說出來,許的願不靈了怎

麼辦?」說著,自己也笑了。

  孟思瑤笑道:「好啊,你一邊叫我不要上當,一邊偷偷摸摸地許願。」

  鐘霖潤說:「我後來想通了,就算沒有什麼科學依據、邏輯道理,許個願,至少沒什

麼壞處吧。」

  「不說算了,我也不希罕聽,又不是做娛記的。」孟思瑤無奈之下,祭起「欲擒故縱

」的法寶。

  鐘霖潤忽然停下腳步,正視著孟思瑤的雙眼,張了張嘴,想說,又沒能說出來,只好

低下頭,總算攢足了勇氣,抬起頭,還是沒說出一個字。

  孟思瑤本來嚴陣以待,看到他這麼為難的樣子,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你要是

在法庭上這樣表現,十個案子裡有十一個會輸!」

  鐘霖潤尷尬地笑了笑:「才不會呢。我是打算說的,真的,就怕說出來,那願就不靈

了。」

  「你就承認自己迷信吧。」

  「還不是被你帶壞的,」鐘霖潤忽然覺得有些失口。「好,我坦白,那個願望,和你

有關,具體什麼,我先不說,等這一切平息,你過上安穩快樂的生活,我再告訴你。」

  孟思瑤覺得天更藍了,低下頭,看著腳尖微笑。

  「好啊,我等著聽。」她輕輕地說,比林間的枝葉摩挲聲還輕。

  「只怕,你到時候又沒興趣聽了。」鐘霖潤輕輕一歎,似乎真有些傷感的樣子。

  「你好多愁善感哦。」孟思瑤終於找到了報復的機會。

  因為沒有迂迴輾轉,下午兩點左右,兩人就爬到了拾夕洞門口。當先的鐘霖潤撩起門

簾似的長籐,就準備往裡走,孟思瑤眼疾手快,死死地拉住了他的胳膊:「你找死啊?」

話說出口,覺得難聽極了,又說:「對不起啊,用詞不當,我是真著急了。你怎麼能進去

呢?」

  「為什麼不能進去?」鐘霖潤故作糊塗。

  「你答應我的,只能在洞外等著,怎麼能食言?」孟思瑤覺得鐘霖潤的神情沒有一點

開玩笑的意思。

  「你好好想想,我可沒有答應你。」

  孟思瑤仔細想想,他當時的確不置可否。必須要阻止他,不擇一切手段:「鐘霖潤!

我很感激你陪我來,但是,請你不要再給我添加心理負擔!」

  鐘霖潤一驚,愕然望著孟思瑤,不知道她為何如此震怒。孟思瑤深吸了一口氣,放緩

了語速,柔聲道:「你知道的,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一些人,就是因為進了這個山洞,一個

個離我而去。這段日子,你一直對我很呵護,很溫暖的感覺,我不想失去這種感覺,哪怕

只是一種可能。」

  鐘霖潤靜靜地看著孟思瑤,明麗雙眸裡淚光晶瑩,他歎了一聲,低下頭想了想,握住

孟思瑤抓他的手,說道:「我想進去,完全是擔心黑黑的山洞裡面會不安全,另外,我還

是不信服,一個山洞會和數月後的死亡有什麼直接的聯繫,顯然都是另有原因。既然你這

麼說,我也不再堅持,但你必須答應我,一定要小心,注意觀察周圍環境,感覺有危險了

,就用對講機呼我,我可一定會破例的。」

  孟思瑤感激地點點頭,任由他握著手,溫暖的感覺更是無法抵擋。

  兩人將無線電對講機調準了頻道,測試了一下,孟思瑤又說了聲:「你要乖哦。」脫

下登山靴,進了洞口。

  手電筒早已打開,孟思瑤一路走,一路四下照射,防止有任何不測。腳下的水清冷,

畢竟已是在秋末。

  這麼大的山洞,所謂的秘密又在哪裡?

  這個問題她已想過多遍,袁荃博客上的照片裡,只有最後三張是洞內的情景,兩張是

腳下的水塘,平平無奇,另一張則是那三具懸棺。沒有答案。

  懸棺出現在前面,高高在上,讓人肅然起敬。孟思瑤走近幾步,仰望,順著棺底的血

跡,又看見了「傷心至死」四個猙獰的血字,感歎了一回。

  袁荃,你到底出了一條什麼謎語?和你比,我可一直是笨笨的。

  與其茫然四顧,不如再看看那三張在洞裡拍的照片,或許有啟發。孟思瑤用手電逐一

照著那三張照片,然後又照四下的環境,希望能判斷出照片所示的具體方位。此時,她甚

至希望鐘霖潤能在旁邊,至少可以幫她一起參看洞裡的環境。

  「瑤瑤,一切都還好吧?」鐘霖潤彷彿和她有心靈感應,通過無線電對講機問了 一句



  「沒事的,你放心,我正在看能不能找到照片上顯示的方位。」孟思瑤覺得沒有什麼

頭緒。

  「不用我多說,你也會知道,要找特徵!」

  「是啊,可是這照片質量不行,感覺上沒有什麼特徵,尤其兩張水塘的照片,就是水

而已,還有洞角黑??的東西,幾乎一模一樣,一點特徵都沒有……對了……」

  「一模一樣就是特徵!」兩人幾乎異口同聲。

  孟思瑤仔細再看那兩張照片,主體閃光燈亮著的部分是水,洞角漆黑一團,只不過這

「漆黑一團」,在一張照片的左側,卻在另一張的右側。

  這說明,這兩張照片是在同一個方位拍的,只不過拍攝的角度正好相反。

  為什麼要反覆突出這個位置,這位置在哪裡?通過毫無特徵的水體肯定沒法辨認,只

有從那黑??的洞角入手。再仔細看,洞角離水面稍高處,有一片突起的平面。

  那突起的平面似曾相識。是哪一個角落呢?還是不知該怎麼定位。對了,不能死守這

兩張水塘照,別忘了,還有一張呢,懸棺的照片是什麼意思?莫非這兩張水塘的照片所在

處應該和懸棺接近?

  這時,她耳中傳來了「卜」的一聲,在一片沉寂中讓她心頭一悸。

  「血池」!怎麼把它忘了,那黑??的洞角,高出水平面的部分,正是「血池」的位置



  她走過去,將手電光移向「血池」所在的洞角。

  是了,就是這裡!照片上,因為「血池」離得比較遠,所以看上去只是黑乎乎的一片

。可是,袁荃為什麼不直接拍一張「血池」的近距離照呢?反要搞得這麼複雜?一定要讓

自己「推測」到這個位置?

  一種掩飾。她表現得越含糊,外人即便看到照片,甚至進了拾夕洞,也越無法認定「

血池」是個關鍵。但「血池」真是個關鍵嗎?一切都只是推測。

  「霖潤,我想我已經認出了照片上的位置!」孟思瑤向對講機裡說了一句,但絲毫不

覺得興奮,「血池」迅速地勾起她一幕幕恐怖的回憶。

  「袁荃說過,你冰雪聰明的。」鐘霖潤試圖誇人不露痕跡。

  「記不記得我和你說起過那個『血池』?」

  「怎麼?你覺得秘密會和它相關?記得你說過,那裡還竄出過一條蛇,但所謂『血水

』,多半還是因為水裡富含礦物的原因。要不要我進去,讓蛇襲擊我好了。」

  「不要,」孟思瑤堅決地說。「我不怕。」雖然知道這句話說出來很心虛。

  「隨時和我聯繫。」

  孟思瑤先仔細在腳下的水中尋找,沒有看見任何東西,雙腳所觸,不過是堅硬冰冷的

石頭。她緩緩移近「血池」,用手電在水面認真照了一遍,除了紅紅一片,不能見底。

  現在最接近「可能」的,就是「血池」的水裡,或許有袁荃所說的秘密。

瑤瑤,你可以做,你有足夠的膽量。孟思瑤深深吸了口氣,捲起衣袖,幾乎是閉著眼睛,

將右手伸進水裡。

  「啪」的一聲,水面一陣劇烈的抖動,孟思瑤本能地抽出手,前臂上粘粘滑滑,又是

一條水蛇!她「啊」地叫了一聲,奮力一甩,那蛇沒入水塘中。

  「瑤瑤,我這就進來!」鐘霖潤聽見了孟思瑤的叫聲。

  「不要!」孟思瑤厲聲喝止。「就是一條水蛇,已經甩掉了。其實我已經有思想準備

的。」

  「算了,如果你害怕,就不要再打什麼『血池』的主意了。」

  「那我們不就是白跑一次?一無所獲?」孟思瑤奇怪鐘霖潤居然會有這樣的提議。

  「我想到你一個人在裡面冒險,就很不安。對我來說,這次出來,可不是一無所獲,

能和你……」鐘霖潤顯然不知道該怎麼說最合適。

  孟思瑤心裡一陣歡喜,竟忘了此時此地,也許凶險四伏,那「血池」的秘密,還沒有

揭示。

  「好了,你可真會挑時候,能不能等我查清楚『血池』裡的秘密再說?」

  孟思瑤又深吸一口氣,右手臂再次插入了池中。

  池並不算很深,她的胳膊能勉強伸到底。池底有一層細碎的砂石。她先在池邊摸了一

圈,並沒有任何異物,便又向池心摸去。

  這是什麼?

  她摸到了一個橡膠質的、方方的物體!她用力推了推,那物體並不重,一推就移動一

下。這一推之下,她又觸到了另一個同樣大的橡膠物體。再細細摸過,一共有五件相同的

「橡膠塊」。

  「我……我摸到了東西,就在『血池』裡面!」孟思瑤叫了聲。

  「好,那你快出來吧,我真為你擔心。」本以為他會先問是什麼東西,不料他只是在

牽掛著我。孟思瑤一邊想,一邊將橡膠塊逐一取出。

  這都是些什麼東西?

  這時,她的耳後,傳來一聲輕微的水響。就在不遠處。

  很輕,但已足夠讓她警覺。

  她的心一沉,難道這洞裡有人、或者野獸?

  那聲音,不是小小的水蛇能發出來的。

  她知道,如果真有人、或者大型野獸,自己不能顯出驚慌,雖然,她已經慌亂到了極

點。

  她一動不動,想聽清楚是否還有動靜。

  一片寂靜。

  「瑤瑤,快出來。」鐘霖潤終究沒有特異功能,這句話問得時機不當。

  孟思瑤鼓足勇氣,猛然轉過身,電筒的強光掃了過去,大叫一聲:「誰?」因為與此

同時,她已經看見了一條黑影,就在離自己不遠處的黑暗裡,幾乎要暴露在她的手電光下

。只是那黑影反應奇快,低下頭,猛然向她撲了過來。

  她能感覺,那是個人影。

  黑影似乎手持著一件凶器,向她砸來。她伸臂去擋,手電立刻被甩飛了。她身體向後

一歪,雖不曾被打到臉面,但那人已迅捷無比地把雙手搭上她的肩膀,將她整個人往水裡

按下去。孟思瑤想抬手掙扎廝打,但來人力氣遠勝,她的雙臂抬不起來。她情急中一腳踢

去,雖然踢中那人要害,但因為水的阻力,效果不甚顯著,她反而進一步失去重心,向下

滑倒。那人順勢又抓住她的長髮,將她的頭臉往水下拉去。

  這是個心狠而且出手利索的惡人。

  孟思瑤仍在奮力掙扎,可惜敗局已定,那人居高臨下,又有蠻力,而她已全身沒在水

中,扭打中嗆進一口水,從喉嚨口到肺,火辣辣地難受。好在那人騰出一隻手,大概是去

拿那些橡膠塊,孟思瑤用力向上一頂,又露出了頭臉和小半的身體。那人只好再用雙手去

按孟思瑤,這次,他不留餘力,用前臂抵著孟思瑤的後頸,將她的頭臉死命向水塘裡按去



  孟思瑤努力地反抗了幾下,因為缺氧,四肢麻木無力,心想,難道就這麼糊里糊塗地

送了命?

  袁荃,這就是你說的秘密?

  她的眼前變黑,有些細細小小的星星,然後就是完全的黑暗。

  忽然,緊壓著她後頸上的手鬆開了,孟思瑤本能地從水裡彈了出來,前面出現了一圈

亮光,聽見鐘霖潤的聲音:「瑤瑤!」

  孟思瑤忙叫:「小心!有人」見微光中,剛才那黑影已經轉過一面石壁,向洞口方向

跑去,而鐘霖潤幾乎是同時從石壁那面轉過來,近乎完美的時間差,那人沒有被鐘霖潤的

手電照到。

  但鐘霖潤顯然也感覺到了有人「擦肩而過」,又聽孟思瑤叫「他往洞口跑了」,忙轉

過身去,猶豫了一下,還是迎向孟思瑤:「瑤瑤,你沒受傷吧!」孟思瑤叫道:「追那個

人要緊!」鐘霖潤忙掉頭向洞外追去。

  孟思瑤急切想知道偷襲自己的究竟是誰,也趟著水全力向洞口跑去。

  追到洞口時,只見鐘霖潤已經到了下到斜坡的一半,同時看見一個穿著迷彩服的身影

,消失在一片樹林中。

  「霖潤,不用追了!」

  鐘霖潤停了下來,知道的確無法追上來人,又迅速往洞口爬,叫著:「你怎麼樣了?

」到了洞口,憐惜地將孟思瑤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孟思瑤這才想起一番揪打後,自己肯定

一副狼狽不堪的樣子,笑道:「是不是像朵出水芙蓉?出污泥而被染得一塌糊塗?」

  「虧你還有心思說笑,剛才我要是晚來一步,你這朵芙蓉可就要凋謝了。」鐘霖潤取

出毛巾,遞給孟思瑤。

  孟思瑤這才想起鐘霖潤最終還是進了洞,臉色大變:「你……你不聽話!為什麼要進

洞?」

  鐘霖潤淡淡道:「我不會因為一個『可能』,而不去挽救一個『必然』。我怎麼可能

聽見你在和別人搏鬥,卻仍在外面站著?」

  孟思瑤心頭千滋百味,想道:欠他的這份情,真不知怎麼能還得了。就怕還沒來得及

還他,就要一個個離開人世。

  想到此,雙眼濕潤。鐘霖潤大概猜出了孟思瑤心裡的想法,雙手扶著她的肩膀,低頭

看著她濕漉漉的臉龐,柔聲道:「瑤瑤,傻瑤瑤,陪你來,其實是我的選擇。我知道自己

在做什麼,風險和所得,都很清楚。還想告訴你,越和你相處得久,我越發現,有時候發

生在我們生活中的事,已經不是一個單純的選擇,而是一種不知名力量的推動,一種感覺

的推動。我第一次見你時,其實就有這種感覺,自己的生活會被徹底改變,我曾抵抗過,

努力讓自己沉浸在工作中,早出晚歸,避免和你走得太近,但你身邊發生了那麼多的事,

你又是如此堅強地努力著,使我不得不重新面對自己,讓我的心主導我的行為。」

  「你是說我這個人好麻煩對不對?」孟思瑤嘴角抽動著,險些就要哭出聲來。

  鐘霖潤頓時緊張起來,忙道:「是我這個人不會說話,沒講清楚,我是說……」

  「好啦,我是逗你的。你說的我很愛聽。」孟思瑤雖是笑著說,但淚水還是滾落下來

,好久,好久,沒有這種刻骨銘心的幸福感覺了。

鐘霖潤拿過孟思瑤手中的毛巾,替她擦乾了淚,又擦了頭髮。孟思瑤吃吃笑了起來:「行

了,我還不會打掃自己嗎?」

  「可是,我蓄謀已久了,總算有了機會,還不讓我享受享受。」鐘霖潤也笑起來,將

毛巾又給了孟思瑤。

  山風強勁,孟思瑤接連打了幾個哆嗦。鐘霖潤從扔在地上的背包裡翻出一條運動褲,

一件長袖T恤,遞給孟思瑤:「你到洞裡去換上,你一身濕漉漉的,只怕要凍壞了身體。」

  「你居然爬山的時候還帶多餘的衣服?」孟思瑤驚奇不已。

  「是我對這次活動的預習做得比較認真,知道拾夕洞裡有水,備套換洗衣服總沒有壞

處。怎麼樣,用上了吧?」難得見鐘霖潤如此得意洋洋。

  孟思瑤接過衣褲,笑著說:「這麼大的行頭,穿上以後,我可以hip-hop了。你多等一

會兒,我順便去看看,那幾個橡膠塊是不是還在。你來得及時,他不一定有機會全拿走。



  「好啊,期待袁荃『秘密』的揭曉。」

 片刻後,孟思瑤從洞裡走出來,換上了鐘霖潤寬寬大大的衣服,手裡捧著五塊黑色的「

橡膠磚」,一臉大惑不解:「奇怪了,那個人居然一塊都沒拿走!」

  鐘霖潤臉色凝重:「這麼說來,那個人對『秘密』並不感興趣,而是存心想害你。你

感覺,是不是那天晚上爬進你窗戶的人?」

  「不像,那天晚上的『賊』身材矮小,這個人高了許多。如果存心害我,何必跟到這

裡?多半還是衝著袁荃的『秘密』而來。」

  「可是,袁荃行事那麼小心謹慎,設置重重障礙,又還有誰會知道有那麼個秘密?而

這個秘密又正好在拾夕洞?」

  孟思瑤將「橡膠磚」放在地上,說:「但換個角度想,袁荃之所以小心謹慎,會不會

正是因為感覺到了有人想知道這個『秘密』?」

  「那就看看這個秘密吧。你自己看,我走開不看也不問就是。」鐘霖潤真的轉身走開



  「喂喂,你不要搞笑好不好?」

  鐘霖潤奇道:「我是說真的,袁荃專門說過是只給你看的『秘密』。」

  「沒見過你這麼死心眼兒的人,現在不一樣了,你也進過這個山洞,屬於我的『難友

』之一,你不想看,我也會逼著你看。」孟思瑤惡狠狠地說。

  鐘霖潤苦笑著轉過身,孟思瑤說:「我感覺,這只是橡膠製的袋子而已,裡面裝了東

西。」

  「好像是的,你看,裡面的東西和袋子之間似乎還有些空間,這邊上還有一道燒製的

封口。而且,外面還敷過一層防水的臘,但不是很均勻,不像專業的,」鐘霖潤在一個橡

膠袋上摸了一下,從口袋裡取出一把小刀,遞給孟思瑤。「小心用,這是開過刃的。」

  孟思瑤小心翼翼地將那把小刀在橡膠上劃了一道,果然只是外面一層橡膠,露出了裡

面的淺色內容物。

  「好像是些紙張。」孟思瑤邊說,邊又將橡膠袋的口子劃開更大。終於,兩人看清了

裡面的東西,是一摞百元面值的人民幣!

  兩人都有些驚訝,難道這就是秘密?!

  原以為是和「傷心至死」有關的,沒想到,只是些錢。

  當然,這是很多錢。

 「根據大小看,感覺這一個袋子裡,就有好幾萬。五個袋子,應該有三四十萬的樣子,

不算暴富,至少是個小康,」鐘霖潤從劃開的袋子裡抽出一張人民幣,對著陽光看了看水

印和金線。「而且還是真幣呢。」

  一種不祥感升了上來,孟思瑤冷冷地問道:「你是什麼意思?」

  鐘霖潤的嘴角浮出一絲冷笑:「這錢,都歸我們了!」

  「什麼,你……」孟思瑤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個人……我說我怎麼會有這麼

好的運氣呢!

  「呵呵,騙著你了,也算是報復,」鐘霖潤開心地笑了,惡作劇地抓抓孟思瑤的長髮

。「根據袁荃的為人行事,她一定會告訴你這些錢該如何處理。」

  孟思瑤拍拍心口,笑道:「夠惡搞,忘了你是個律師了,騙起人來像真的一樣。」她

又低下頭,纖手伸進袋中,果然摸到一個信封。取出來,上面寫著「瑤瑤親啟」。

  親愛的瑤瑤:

  你收到這封信的時候,我肯定已經再不能見到你了,但我還在請你幫我,因為好朋友

中,只有你最聰明,最善良,也最堅強。而你能看到這封信,證明我對你的評價一點都不

誇張。

  這些袋子裡一共是三十五萬元人民幣,是我工作這幾年所有的積蓄,請你帶給我父母



  你永遠是我最好的朋友,珍惜我們之間美好的記憶。

  還做你自己,永遠做你自己,不要學我。

  袁荃

  2005年九月二日

 ?  淚水又湧出來,鐘霖潤想勸,也知道觸景生情總難免,所以只是讓孟思瑤靠在自己胸

口,哭一下,休息一下。

  37.再探拾夕洞

  「我還是想不通,袁荃精妙的設計,又是blog,又是照片,又是深山鬼洞,卻只是讓

我給她父母送錢而已。」孟思瑤站在路邊,向鐘霖潤嘀咕著。

  鐘霖潤招呼來出租車,給孟思瑤了一個眼色,讓她不要再多說。

  開門的是袁荃的母親魏容萍。讓孟思瑤大惑不解的是,魏容萍看到自己,非但沒有任

何驚訝的神情,反而像是鬆了一口氣,臉上露出微笑,只是看到孟思瑤身後的鐘霖潤,神

色又有些不自然。

  莫非,他們已經知道我會給他們送錢來?

  孟思瑤說明來意,將密碼箱遞給了袁父和袁母,說道:「她真是個很孝順的女兒!那

封信也在裡面,袁荃的親筆,雖然是給我的,但因為有具體的數目,我想你們知道一下,

所有的錢應該都在裡面。說實話,我覺得有點怪怪的,也不知道她為什麼不直接給你們。



  二老雙眼都蒙了霧氣,魏容萍很快開始擦眼角的淚,而袁荃的父親袁國勝說:「不瞞

你說,我們知道為什麼。」

  孟思瑤和鐘霖潤互視一眼:這是怎麼回事?她也給了孟思瑤一個信封。

  「這個是袁荃給你的,她走之前留了封信,說是你會送錢來,等你到我們家來的時候

,讓我們交給你。」

  袁荃,你又在搞什麼名堂?

  孟思瑤接過信封,信封上有一串字母和數字的組合:LW586136697400C。

  這又是什麼密碼?

  信封裡是一張照片,不用問,又是一個暗示。但當孟思瑤仔細看去,卻微微失望:那

照片上,正是拾夕洞裡那「血池」的近景。

  不對,這不符合順序:錢藏在血池裡,袁荃父母會在拿到錢後將下一步「指示」拿給

自己,這下一步怎麼又回到了「血池」?袁荃明知道,這個時候,「血池」裡已經沒有任

何東西。

  除非,「血池」裡還有秘密。

  「我的運氣可真好,連續兩個週末,都來遊山玩水,還要進黑乎乎的山洞,還要把手

伸進血淋淋的池子。」孟思瑤將手電光照在「血池」上。

  「所以這次該讓我來試試手氣。」不知什麼時候,鐘霖潤已經挽起袖子,不等孟思瑤

阻攔,伸右手入池。

  因為有過上次遭人偷襲的經歷,孟思瑤仍時不時地將手電照向四周黑暗的角落,生怕

還有黃雀在後。

  鐘霖潤忽然發出一聲驚呼:「池底正中,果然有個小小的口,但只有手指般粗細。」

  「那洞下面一定有名堂。」孟思瑤恨不得自己也下手。

  鐘霖潤又道:「原來還不止一個小洞,一共三個,每個都能伸進一根手指。三根手指

,就能一起用力……我要用一下力,逆時針方向,動了!」

  兩個人驚呆了,幾乎是轉眼之間,「血池」裡的「血水」消失了!而在池底,除了一

層深棕色的砂礫外,正中現出一個圓形的小蓋片,上面三個小洞,鐘霖潤的大拇指、食指

和中指還插在裡面。再看池壁下緣一圈和池底間露出一厘米左右寬的縫隙,「血水」顯然

是流了下去。

  鐘霖潤在三個小洞間交換著手指,向逆時針方向轉動,不久就取下了蓋片。

  蓋片下是一個十字形的鐵開關,類似煤氣和水管的閥門開關,只是相對更大一些。

  鐘霖潤用力擰動了開關。

  「轟轟」一陣巨響,迴盪在山洞中,震耳欲聾,腳下的水面也在起伏不定。

  那掛在最高處的黑色懸棺,不僅是在抖動,而且正緩緩下降!

  懸棺在降到離水面半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下來。

  莫非,這就是袁荃所說的秘密?

  鐘霖潤研究著棺材蓋,蓋板上沒有釘子,四邊和棺身完美地密合在一起。乍一看,除

非砸破棺蓋,似乎沒有更好的開棺之法。

  孟思瑤的手在棺體頭尾的一面側壁上碰到了一個圓形的突起。她忙招呼鐘霖潤來看,

這似乎是棺體上唯一一處可疑的地方。

  「我來試著撳一下。」鐘霖潤讓孟思瑤向後走開。

  孟思瑤向後退了兩步,看著鐘霖潤站在棺材的側面,向那突起伸出手去,剎那間,一

個念頭陡然一閃,她忙叫道:「停!」

  鐘霖潤一驚:「怎麼了?」

  「如果你撳下那個圓球,很有可能棺材蓋板會直接彈向你,從你站的位置看,很輕易

就被擊中。而這麼重的蓋板,撞死人並不難。」

  鐘霖潤感激地望了孟思瑤一眼,緩緩彎下腰,然後撳向棺體上的那個圓形突起。

  「鏗」的一聲,震在兩人耳中,嗡嗡作響。果然,棺材蓋板平平地向鐘霖潤站立的方

向猛力一衝,勢如強弩,衝出將近一米,如果不是他早已避開,這一衝,定能使他骨斷腰

折,立時造成內外損傷甚至死亡。

  兩人拉著手,走到了半開的棺材前,頓時被眼前的景象驚得說不出話。

  棺材的蓋板之下,入眼的並非屍骨,而是 錢,大量的錢。

  38.甩掉神秘跟蹤人

  孟思瑤沒有拿袁荃放在洞裡的錢,而是把它們原封不動地放了回去,她要好好想想,

到底應該怎麼辦。

  鐘霖潤和她自己都一再進了拾夕洞,他們是不是難逃一死?她突然有種衝動,想立刻

見到鐘霖潤,對他說對不起,對他說,我會給你全部的愛,我們剩下的時間也許不多,我

們的感情能不能到永遠?

  但她知道,鐘霖潤今晚在所裡加班。今天,他說要認真查些相關的法律資料,安全穩

妥地將那些錢上交。

  孟思瑤不想再等,她決定去律師所裡找他。

  孟思瑤直奔地鐵站。

  就在這時,第六感告訴她:這條小路上,不止她一人在行走。

  於是她加快了腳步,希望腳步能快過自己的心跳。

  感覺跟蹤者也越走越快。

  她的腳步越來越快,已經開始小跑,而跟蹤者的腳步似乎也加快了,沙沙聲就響在腦

後,甚至聽見了那人怦怦的心跳聲。她索性開始全力奔跑,跟蹤者也沒有任何懈怠,緊貼

在她身後。終於,她知道已無法逃脫,只好驀然回首面對。

  身後空空的,沙沙的腳步聲是自己的,怦怦的心跳是自己的。不遠處,樹影裡,她似

乎能看見一雙眼睛,藏在黑暗中。

  希望只是自己在嚇唬自己。她轉過頭,繼續向前走。這次,她走得不緊不慢,該發生

的就讓它發生,跟蹤者也辛苦了,你追上來吧,我們好做個了斷。

  但是,四下靜得出奇,微風捲過落葉,都會傳來清晰的響聲。

  也許,自己真的是多疑、多慮,極度恐慌中,放大了一切感受,過敏的第六感傳來謬

誤虛幻的信息。並沒有什麼跟蹤者,我又是什麼要緊的人物?會有人晝夜不停歇地盯著我



  正當她鬆了一口氣的時候,又一種古怪的感覺升了上來。

  是不是太安靜了些?一切彷彿凝住了。

  她再一次轉回頭,一顆心陡然提到了半空!

  只見灰白的夜光中,通幽的小徑上,一個穿著長袍的瘦長黑影緩緩走過,沒入路邊樹

叢中,雖然那只是一團黑影,但她能認出,所謂長袍,其實是件長雨衣,她能看清連在雨

衣上尖尖的帽子,兜住了那黑影的臉面。

  莫非就是那神秘的老頭,追魂的使者?

  孟思瑤的雙腿開始急劇變軟,似乎已難承受她窈窕的身體,她覺得呼吸開始急促,心

跳忽而快如奔馬,忽而慢如懶牛。剛才想到鐘霖潤時心痛,那只是隱約的感受,現在才感

覺到真正的心痛,痛入骨髓。

  難道,他說的都是真的?

  陰陰的風迎面而來,捲起地上的落葉,暗紅色的落葉在低空中飛舞,逐漸排成了四個

狂亂的大字。

  傷心至死!

  原來這就是袁荃、商小曼、喬喬臨死前的經歷?完全可以解釋她們的慌亂、無助、頹

然喪盡的求生願望。難道我也要隨她們去了?接下來會是誰?霖潤、婉兒……也許是鐘霖

潤溫柔俊朗的面目瞬間浮現在她面前,孟思瑤頓時升起一個念頭,哪怕臨死前能再見他一

面也好。

  奔跑,擺脫這個巨大的陰影,雖然心痛,雖然窒息。

  她跑了片刻,逐漸上了大路,行人漸多,地鐵綠塢站就在面前了。她這才發現,心口

也不像剛才那麼痛了。再回頭,四下裡,看不到那個穿雨衣的黑影。

  我死裡逃生了!

  她信馬由韁地想著,走下了樓梯,到了地鐵站台上。

  列車尚未進站,孟思瑤隨手翻開晚報,卻被報上的一幅照片驚呆了。

  那是她曾見過的一位美麗少女,上海顓橋寢園裡表姐傅霜潔的墓前,哭成淚人一樣的

女孩米嵐!

  19歲少女被擠下站台上海地鐵發生死亡事故米嵐也死了!又去了一個!

  39.死神的遊戲

 孟思瑤拿出手機,撥打鐘霖潤的手機,但得到的是關機的信號。

  怎麼辦?

  她忽然想起,常婉租住的公寓在市中心,離天華律師事務所兩條街之隔,可以幾分鐘

之內趕到,她立即打電話給常婉,讓她馬上過來。

  過了一會兒,喇叭一響,孟思瑤抬頭看見常婉的紅色雨燕停在路邊,她長舒了一口氣

,快步跑了過去。

  許久不見的常婉,新做了蓬鬆卷髮,配她的瓜子臉和丹鳳眼,勾魂攝魄。孟思瑤忍不

住讚道:「哇,這些天不見,你漂亮得我都認不出來了!」

  「你是燈下看美女,朦朧美而已,」常婉適度謙虛著,瞟了一眼孟思瑤,「瑤瑤,我

真擔心你,看上去神不守舍的,這裡有我特地給你買的咖啡,喝點兒暖和暖和吧。」

  孟思瑤心想,你哪裡知道我過去半小時裡經歷的一切。她輕輕一歎:「快,幫我一個

忙,先回一次市中心,去天華律師事務所。」

  「去那裡有什麼好玩兒的?」常婉隨即領悟,「哦,你好厲害,帥哥,律師帥哥!」

  這時,常婉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孟思瑤心頭一顫:這鈴聲,怎麼這麼熟悉?這是哪

首歌曲?有些淒厲,有些無奈,有些詭異。

  「是。」常婉對著手機應著,像是在服從什麼命令。

  「是的。」「好。」「拜拜。」

  這就是所有對話。孟思瑤不經意地問道:「誰啊?怎麼像你老闆似的,從沒見你對誰

這麼畢恭畢敬。」

  常婉歎了一聲:「比老闆還可怕的一位,真是我的冤家。」

  「啊,我嗅出LOVE的味道……難怪你漂亮得我都認不出來了,女為悅己者容,是誰?

我見過嗎?」

  常婉有些悶起來,只是淡淡地說:「等會兒找完你的帥哥,我就帶你們到百家村,和

他見見面。」

  說話間,常婉已駕車到了一幢寫字樓門口,天華律師事務所佔據了這大廈的八樓和九

樓。孟思瑤走出車門後抬頭望去,見九樓鐘霖潤的辦公室仍亮著燈,心裡稍稍安定了一些



  孟思瑤轉身上了台階,見門廳的頂燈已熄,只有門衛值班室亮著燈,便敲敲玻璃門,

等著門衛開門。

  可是她敲了一陣,卻沒人應門。她更用力地一拍,這才發現兩扇玻璃門並沒上鎖,自

己一拍之下,樓門輕啟。

  孟思瑤暗道一聲奇怪,推門而入,回手仍將大門虛掩著。經過門衛值班室的時候,見

一個門衛已經趴在桌上酣睡,她甚至能聽見鼾聲。桌上立著一個星巴克的紙杯,她心裡暗

暗好笑:咖啡本該是提神的,這位老兄似乎是咖啡因穿腸過,瞌睡蟲心中留。

  她徑直走到電梯前,撳了向上的按鈕。

  「叮」的一響,電梯門打開。孟思瑤恨恨地想:可惡!又要一個人在深夜坐電梯了。

就在電梯門關上的一剎那,她忽然聽見「噠」的一聲,似乎是剛才特地虛掩的大樓玻璃門

被關上了。

  她心裡一驚,隨著電梯門的緊閉,心跳開始加快,頭開始發暈。

  一樓、兩樓、三樓、四樓。

  忽然,電梯戛然而止,孟思瑤頭頂上的燈閃了幾下,終於熄滅。整個電梯裡,只有開

關附近的紅色警報燈亮著,發出刺耳的「滴」聲。

  她連忙撳了呼救電話,麥克風似乎還管用:「喂,電梯停在四樓不動了,我困在裡面

,請幫助!」

  沒有一點回音。

  幾乎可以肯定,有人在操縱這一切,從門衛的酣睡、大門的虛掩和關閉,到這電梯的

忽停忽止,一個精緻的圈套。

  什麼人?什麼人知道我會過來找霖潤?

  看來,我將是第十名死者,傷心至死的死者。

  「叮」的又一響,燈亮起,電梯開始上行,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有些出乎意料的,電

梯安安穩穩地停在了九樓,門緩緩打開。

  孟思瑤緩緩走出電梯,四下裡靜悄悄的,只有自己的鞋跟敲打人造大理石地磚的聲音

。她快步跑到天華律師事務所的玻璃門前,不禁一愣。剛才在樓下,分明看到鐘霖潤的辦

公室亮著燈,但此刻,門裡漆黑一片!難道這麼巧,鐘霖潤就在自己乘電梯上樓這幾分鐘

裡離開?

  她轉過頭,只見走廊轉角晃過一個灰色的身影,長長的雨衣,帽子高高地豎著。

  孟思瑤立即轉過身,向「樓梯出口」的牌子跑去。

  樓道裡,有一股長期不通風的霉味。孟思瑤擰亮路燈,開始往下小跑,每一步下去,

都有鞋跟打出的「通通」回音,每一聲回音,都讓她的心一顫。

  頭頂上,突然傳來一聲輕微的門響,不知是哪一層,通往樓梯的門被打開了。他來了



  孟思瑤拔腿飛奔。

  她險些被前面的一個欄杆絆倒,這才發現樓梯已經到頭,一定是到了底樓。她在黑暗

中依稀看見一扇門,立刻撲過去,摸到了門把手。

  門把手擰不開,樓梯門被反鎖了!

  孟思瑤覺得自己離徹底絕望和崩潰已近在咫尺,黑暗中,她依稀看見死神的黑影也近

在咫尺,是他,寬大的長衣,高高的尖帽。

  而她,只能無助地拍著那扇門,狂亂地擰著門把手。

  她知道,自己已經無法逃脫,除非奇跡的出現。

  奇跡出現了。門從外面忽然被推開,一道手電光正打在孟思瑤的臉上,有人叫道:「

誰?怎麼回事兒?」

  孟思瑤努力睜開眼,來開門的正是那個在值班室睡死過去的門衛。門衛也看清了是孟

思瑤:「是你?你在這兒幹什麼?小鐘呢?」

  「有人追我!」孟思瑤一指身後。

  門衛將手電筒向上照去,樓梯上並沒有人。

  他一定藏了起來。

  孟思瑤不及再多想,說了聲:「我該走了!」不顧門衛阻攔查問究竟,飛快地向大門

口跑去。

  常婉的車還停在門口,孟思瑤暗暗鬆了一口氣,迅速開門而入,人還沒坐穩,就叫道

:「快開車,快離開這兒!」常婉奇怪地看了孟思瑤一眼,還是將車子發動了,問出一長

串問題:「你這是怎麼了?這麼風風火火的?律師哥哥呢?你怎麼去了這麼久?」「他…

…他在裡面。」

  「誰啊?」「死神。」

  一陣音樂響起,是常婉的手機鈴聲。不知為什麼,孟思瑤的心又驚了一下,為什麼,

為什麼這音樂這麼熟悉,可惜,想不起是哪首歌,越聽越覺得淒厲詭異,可以肯定的是,

絕非當今流行的歌曲。

  在哪兒聽過呢?

  她感覺接電話的常婉瞟過來一眼,還像剛才那樣說:「是的。」

  「好。」彷彿士兵在接受長官的部署。

  常婉剛才瞟過來的眼神好像有點怪。

  「你的手機鈴聲是哪首歌?」

  「《通往憂鬱的單程車票》,美國老歌。」

  孟思瑤猛然想起,最初是在武夷山下,在喬喬的手機上聽到了這首歌的鈴聲;後來,

又在商小曼的手機上聽到同樣的鈴聲;現在,又是常婉。

  她暗叫一聲不好,喬喬、小曼、袁荃,三個過世的好朋友,都曾落入林芒撒下的情網

,他沒有理由放過常婉。

  孟思瑤立刻就想問常婉:林芒是不是逗留在你的生活中?但她發現自己昏昏欲睡,根

本沒有說話的力氣。這是怎麼了?

  她的目光落在剛才喝過的那杯咖啡上,腦中閃現過「起超大廈」值班門衛桌上的咖啡

,一模一樣的星巴克杯子。

  「我好睏。」她聽見喬喬臨死時說的話。

  「我也好睏。」孟思瑤閉上眼,希望自己不要再醒來,面對醜惡和傷感。

  40.傷心人的報復

  「你是不是希望一覺睡去,再也不用醒來?那可太便宜你了。」

  孟思瑤漸漸甦醒過來,這是她聽到的第一句話。熟悉的聲音,帶著一半怨毒,一半復

仇的快意,正是林芒。耳中綿綿不絕的,是起起落落的水聲,身下是軟軟的沙灘,鼻中是

潮濕的水氣,一定是在清安江邊。江風吹至,她覺得陣陣發冷,手足冰涼。哦,手足已經

被牛筋繩綁得緊緊的,這當然不是舊戀人之間一次浪漫的約會。

  「咖啡裡的安眠藥頂多讓你昏睡半個小時,就像那個門衛,能及時地把你從樓梯門裡

放出來。」林芒背對著孟思瑤,眼望著黑沉沉的江水。

  孟思瑤努力欠起身,只見不遠處的沙面上,常婉也被捆得緊緊的,一動不動。

  「你害死的那麼多人,都不會放過你。」孟思瑤恨恨地說。

  林芒揚手,重重摑在孟思瑤臉上:「一切都是你的錯,都是你的錯!我只有殺了你,

才能解決我一切的痛苦。」孟思瑤頓時覺得臉腫脹起來,嘴裡鹹鹹腥腥的,已經含血。

  林芒出手後,似乎也被自己的暴怒驚呆了,審視著那隻手,彷彿也不相信自己會做出

這樣野蠻的行徑,又將目光轉向孟思瑤,目光中逐漸露出憐惜的神色,伸手輕撫她的臉:

「我這是做了什麼?我這是做了什麼!我怎麼會傷害我最心愛的女孩!」

  他的手摸在孟思瑤臉上,她只覺毛骨悚然,身體微微顫抖。她甚至想扭轉頭,狠狠咬

他的手,但她知道,為了生存,也許更需要的是虛與委蛇。於是她輕聲說道:「林芒,臉

上的腫痛最終會消失,皮膚的傷口會癒合,愛也是這樣。」

  「說得容易,傷心是張單程車票,有去無回。」

  「Onewaytickettotheblues。(通往憂鬱的單程車票)」孟思瑤終於明白為什麼喬喬

、商小曼和常婉的手機鈴聲都是這首歌。

  「是你當年毀掉了我的自信心。你要知道,被你這樣校花級的女孩子蹬掉,我出的是

頭版頭條的大醜,知道我為什麼要遠走上海嗎?我還能在江京混嗎?」林芒大聲喝問著,

深夜荒涼的江邊,他不怕有別人聽見。

  「林芒,你不要對自己責備太甚,畢竟已經是過去的事了。你應該高興才是,喬喬、

小曼、婉兒、甚至袁荃,都為你的魅力傾倒。」

  林芒似乎並未聽進去,聽到喬喬等人的名字,呆了一下:「喬喬是個好姑娘……那次

新裳谷真是不該去的,直到看見你,我才明白,原來我刻意和喬喬接近、同時誘惑小曼,

歸根結底,都是由得不到你而產生的類似報復的潛意識。真的,一開始,連我自己也沒有

意識到,直到你的再次出現!小曼看上去比較衝,其實比喬喬聽話,做掉了孩子,而喬喬

一心想將孩子生下來。我在武夷山下又見到你後,堅定了原來的想法,絕對不能要那個孩

子,因為,我真正要的,是你!」

  「你相信『傷心至死』的說法嗎?進過拾夕洞的,已經死去了很多人,都是意外。」

  「今天又會多兩個。」林芒居然有些得意起來。

  「想過你自己嗎?」孟思瑤問。

  「當年你和我分手的時候,我的心就死了,我是『傷心至死』!」

  他崩潰在即,什麼事都會做出來,一定要將他穩住。

  「我們一起走吧,天涯海角。」

 「你真的還能接受我?原諒我?」

  林芒用刀劃斷了牛筋繩,孟思瑤緩緩舒活了一下筋骨,看了一眼林芒手中的刀,離自

由還有一段距離。

  孟思瑤猛然奔跑起來,逃生,一夜間的第三次逃生。

  忽然,前面隱約出現了一個人影,一個熟悉的聲音叫道:「瑤瑤,再堅持一下!」正

是鐘霖潤的聲音!

  這不可能!

  林芒也聽到了這聲音,他匆匆撿起沙灘上的一塊大卵石,帶著仍未化解的憤怒,奮力

向前擲去。

  正在奔跑中的孟思瑤忽然覺得後腦被重物一擊,立刻失去了知覺。

  41.在老地方等你

  「老郭呢?還沒有當面謝謝他呢!」鐘霖潤和酈秋將孟思瑤從醫院裡接回來,她被診

斷為輕度腦震盪,沒有惡性後遺症。上了的士後,孟思瑤還惦記著和鐘霖潤一起趕到江邊

救她的郭子放。

  兩人的及時趕到太不可思議。

  據鐘霖潤說,那晚他加班後乘地鐵回家,正好和趕往市中心的孟思瑤錯開,到家後發

現孟思瑤不在,開始尚不以為然,但過了午夜,就開始焦急起來。他和郭子放兩人分頭給

孟思瑤的同事和朋友打了電話,卻沒有得到任何消息。奇怪的是,在凌晨兩點左右,鐘霖

潤接到了一個奇怪的電話,一個電腦機器人般的女聲告訴他,孟思瑤被劫持到江邊荒灘,

並將具體的位置描述出來。鐘、郭二人打110報警後,立刻趕往,竟然在警方之前到了現

場,總算沒有太晚。

  是誰向鐘霖潤報的信?孟思瑤隱隱不安。鐘霖潤說,郭子放當時也一起聽了,說雖然

那女聲像是電腦人音,但聽上去耳熟,只不過,他死活不肯告訴鐘霖潤,到底像誰的聲音



  孟思瑤聽鐘霖潤說完,想了想說:「他又故弄玄虛,其實我猜出來是誰了。」

  QQ上。

  妖妖:圈圈,你在嗎?

  圓圓圈圈:一直隱身在等你,還好嗎?

  妖妖:是你打電話給他們的,對不對?

  圓圓圈圈:你要怎麼謝我?

  妖妖:你到底在哪裡?我要見你。圓圓圈圈:等你在老地方。

  妖妖:哪個老地方,菊花坊還是小羅孚?

  圓圓圈圈:怎麼光想到吃喝玩樂呀?我們的新「老地方」……新裳谷。

  妖妖:拾夕洞?!圓圓圈圈:那是唯一能見到我的地方。

  妖妖:你既然能看出林芒在清安江的犯罪,一定是在江京,為什麼要捨近求遠?

  圓圓圈圈:僅憑這一點,就能說明我在江京?

  妖妖:那你到底在哪兒?圓圓圈圈:我在QQ上。

  妖妖:你這樣不爽快,跟你說話真的好累。

  妖妖:對了,那錢的事我可要自己做主了,我準備把錢全都交給公安局。

  圓圓圈圈:誰讓你做的這個主!錢是我的,是我留給你的!

  妖妖:既然留給我,我就可以做主。

  圓圓圈圈:知道你要交公,我幹嗎留給你?

  妖妖:你到底在哪裡嘛,我們能不能當面談?我想見你!

  圓圓圈圈:去拾夕洞,就能見到我。妖妖:可是,那裡會有人暗算我!

  妖妖:你既然什麼都知道,告訴我,那次在洞裡暗算我的是誰?

  圓圓圈圈:我不是上帝,我不是萬能的。妖妖:你至少應該讓我見到你!

  圓圓圈圈:聽話,去拾夕洞,你就會見到我。

  喬喬:我來了!

  妖妖:喬喬,好久不見!

  喬喬:是不是想我了?圓圓圈圈:我是不是你最疼愛的人?

  妖妖:圈圈,不是不和你說話,喬喬上來了。

  毒女刁蠻:妖妖,你還在俗世紅塵堅守陣地!

  妖妖:天哪,你也來了!

  毒女刁蠻:不歡迎?

  喬喬:為什麼不去群裡聊?

  妖妖:是啊,小曼也上來了,我招架不過來了。

  喬喬:我只關心,他怎麼樣了?

  妖妖:你是說林芒那個殺人犯?

  圓圓圈圈:喬喬來了,你就不理我了?

  妖妖:等等。

  妖妖:喬喬,他在看守所裡。他差點殺了婉兒和我!

  喬喬:有時候想想,不能全怪他。妖妖:不怪他,難道還怪我?圓圓圈圈:去群裡吧



  喬喬:難道我和圈圈的意外,和你一點沒有關係?

  妖妖:你是說,我不該堅持去拾夕洞?

  喬喬:現在終於知道,進拾夕洞,對於我們的生命而言,是張單程車票。

  妖妖:你聽了太多林芒灌輸給你的無病呻吟的歌!

  孟思瑤的心情又掉入深淵,賭氣地將QQ關了。真的,難道喬喬她們真的還在怨恨我堅

持進拾夕洞嗎?

  42.施展"蛤蟆功"

  夜已深,孟思瑤睡一陣,醒一會兒,睡得極不踏實。早些時候,她沒敢開QQ,她實在

不願再和那些死去的朋友們糾纏。她實在想不明白,QQ上的她們,到底是不是真正存在,

會不會是有人在作祟?

  順著這個思路,她忽然想起來,鐘霖潤曾質疑過:第一次接到喬喬的QQ,是在喬喬死

後兩個月;而不久又收到了袁荃的QQ,僅僅是在袁荃死後兩個星期;而商小曼屍骨未寒,

就出現在了QQ上。為什麼單單喬喬的QQ來得這麼晚?

  她心頭一動,從名片夾裡找出了一張名片,開始打電話。

  「癩蛤蟆,是我。」孟思瑤看了看鬧鐘,凌晨一點半,電話裡傳來了張生懶懶的聲音

:「如果我沒搞錯的話,現在離天亮還有好幾個鐘頭呢,我正在炕上打呼嚕,夢做到一半

,在天鵝湖裡游泳。」

  「不多廢話了,你告訴我,會不會有黑客冒充去世的朋友,和我在QQ上聊?」

  「這個我當初就考慮過,盜竊QQ賬號挺常見的,但別忘了,你去世的好友中,不止一

個『復活』過來,她們的賬號同時被盜?這可有點離譜。你還說過,她們說話的語氣也和

從前一樣,對的暗號也一樣,還知道你的每一舉一動,連屋裡有沒有藏著帥哥都知道,如

果這是個偷QQ的『三隻手』,他一定還長著『三隻眼』!天下有這樣的黑客嗎?偏偏我是

個相信靈異現象的人,在沒有進行更多調查的情況下,只能送你二字結論:見鬼。」

  「你就這水平嗎?」孟思瑤有些沮喪。張生冷笑:「你又不邀請我幫你查IP,我只能

紙上談兵,這能怪我嗎?」

  「那我現在邀請你好不好?我……需要你的幫助。」

  「為等這句話,我已兩鬢斑白……」

  半個小時後,孟思瑤將張生接進她的小屋。進屋前,張生猶豫了一下,又解釋了一番

對「孤男寡女,獨處一室」的顧慮,孟思瑤知道他是在存心搗亂,將他推了進去。

  一看到電腦,張生立刻露出正形,他將隨身帶來的一張光盤放入光驅,開始安裝軟件

,解釋道:「從現在起,你電腦裡的秘密就全在我的掌握之中。不過,臨走時我會將它們

卸掉,省得我三天兩頭到你電腦裡找你的照片看。你的電腦的確感染了很多廣告軟件和間

諜軟件,都是市面上常見的,美女的電腦上百分之百都有這樣的感染,所以不要覺得很痛

苦。有趣的是,其中的一個『間諜』似乎是『本土原創』,名不見經傳,但很毒,把你的

系統文件改得亂七八糟,簡直是……哇,厲害!這是我見到最惡毒的間諜軟件之一,幾乎

把你的電腦俘虜了。我要是你,今晚一定睡不好覺。」張生饒有興趣地盯著電腦。

  「廢話,我要能睡得安穩,深更半夜叫你來幹什麼?你能不能少一驚一乍的,告訴我

是誰在搞鬼好不好?」聽張生這麼說,孟思瑤的確有些害怕。我的電腦裡,有什麼秘密?

  「哪裡那麼容易就找到罪魁禍首?我可以肯定,能放出這麼惡毒軟件的高手,決不會

輕易讓我揪住尾巴,這將是一場血與火的較量,快,準備好悲壯的音樂。」

  「你這人怎麼這麼無聊,能不能認真一點?我倒有個想法,既然你把這個放病毒過來

的壞蛋捧得這麼高,江湖上能有幾個這樣的高手?你能不能縮小嫌疑犯的範圍?」孟思瑤

仔細想著。

  張生點頭說:「有點道理,不過,我對江京市的幾大『無間道』中人比較熟悉,但如

果是外地或外國的,面就大了,所以只怕不是一朝一夕能查明白的,還是先看間諜情報去

向何方吧……果然不出我所料,對手太狡猾了!你的信息,被傳到新西蘭的一個服務器上

,換句話說,對手是通過新西蘭的一個開放服務器,間接地控制你的電腦。他先是直接俘

虜那個服務器,然後通過那個服務器,俘虜你的電腦。」

  「他是通過什麼地址什麼網絡連到新西蘭那個服務器的?」孟思瑤覺得自己問得實在

很不專業。

  「這可比較難查了,要不,暫緩這條線索,先查你那些朋友QQ的IP。」

  張生看了看孟思瑤的QQ:「天哪,我簡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開始只以為你不會看IP

,現在才發現你真的連個能顯示IP的QQ都沒有!看你這麼美麗的妹妹茹毛飲血,太殘忍了

!」

  說話間,張生已經給孟思瑤的QQ裝了個補丁。

  「果然不出我所料,她們……哇,這些妹妹好像都是網絡高人哪!」

 43.「黃藥師」是誰?

  孟思瑤和鐘霖潤並肩出門,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是張生打來的。

  「有什麼發現嗎?」孟思瑤看著鐘霖潤跨上了自行車,互視一笑,鐘霖潤飛馳而去。

  「我回到我們實驗室,一直忙活到現在……」

  「天哪,你沒睡覺?」

  「工作是最好的睡眠。不廢話了,我這兒有突破性進展。你簡直不能相信這個發現!

喬喬、袁荃、小曼,她們的IP是三個不同的代理服務器,而連接這三個代理的,是同一個

地址。」

  「什麼意思啊……」

  「昨晚你都聽進去了沒?簡單說吧,這三個人,或者鬼,用的是同一個IP上網……」

  忽然,張生的聲音成了微弱嘈雜的背景,孟思瑤的全部注意力飛到了遠處那一幕:一

輛黑色獵豹車忽然全速從一條小路上竄出,從後面狠狠撞向騎著單車的鐘霖潤。鐘霖潤毫

無防備,雖然被引擎聲驚得回頭看了一眼,仍沒有足夠的時間避免惡夢在光天化日下的發

生。

  他的身體被撞飛在半空,重重地摔在地上,一動不動。

  路上還有零星幾個行人,被眼前景象驚呆,有人尖叫起來。孟思瑤飛跑上前,獵豹車

一聲轟鳴,轉沒了影。

  孟思瑤邊跑邊撥通了110。霖潤,你醒醒!你是我生命中僅存的美好,你是我的明天。

你醒來,好不好?

  張生興致勃勃地向孟思瑤匯報著最新發現,電話卻突然斷了。

  對於孟思瑤的生活,張生所知甚少,只知道她是個可愛的女孩子,懵懵懂懂間覺得她

的生活有些亂糟糟———電腦被遙控的女孩子,一定遇到了些麻煩。

  所以,她談笑間忽然掛斷電話,只能說是亂糟糟的一個表現。他愛聽她的聲音,嬉笑

怒罵都可以,她掛斷電話,自然也有她的道理,究竟是什麼原因,絕非自己該過問的。

  張生的專長是桌上的這個連接了很多根線的長方匣子。

  要想知道「鬼女」究竟從哪個IP連上那三個隱蔽代理服務器,最直接的辦法是自己也

連入那個服務器,偷看服務器的登錄記錄。換言之,他必須做一回黑客。

  到天亮時,他終於成功進入了這三個代理服務器。仔細瀏覽過三個服務器上的登錄記

錄後,他震驚了。有一個IP,在昨夜登錄過所有的三個服務器!

  原來是「一鬼化三身」。張生嘿嘿地笑了笑。這下看你往哪裡跑。他冷笑著研究這個

IP,卻得到他最不願看到的結果:這個IP竟也是個代理,一個公共代理,同時間可能有成

千上萬的用戶連入,接下來的工作將是大海撈針。

  張生將注意力轉移到另一個角度:假設這一切並非三個「鬼女」所為,而是有人在「

弄鬼」,就像孟思瑤所說,能有這麼高明「黑手」的網絡高人寥若晨星,何不一一數來?

  這個念頭上來,他開始隨意瀏覽孟思瑤的好友名單,目光落在了「黃藥師」的名字上



  一定是論壇上的那個「央視版黃藥師」。張生清晰地記得這個名字。看看IP,原來還

是個在美國的兄弟,難怪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敢稱自己為「東邪」!要知道,只有真

正的高手,才配得上這個綽號,比如本省搞網絡的,高手中的高手,才被冠以「東邪」、

「西毒」、「北丐」、「南帝」、「中神通」。

  張生心中一凜,拿起電話。

  「血滴子,幫個忙,能不能查到『東邪』的背景?」

  「蛤蟆?你沒瘋吧?江京的『東邪』?沒人見過他。」

  「他能有今天的名氣,一定有人見過他。」

  「他的名兒是出在網絡的『黑道』中,不是在電視上,為什麼一定有人見過他?」

  張生失望地坐回電腦前,開始對「黃藥師」的IP進行分析。

 44.央視版黃藥師

  在醫院急診部的門口,孟思瑤遇見了匆匆趕來的劉毓舟。他捧著袁荃的筆記本電腦,

關切地問:「你朋友的情況穩定點了嗎?」他剛才打電話給孟思瑤時,她還焦急地等在急

救室外,不知鐘霖潤的生死。

  孟思瑤點點頭:「真不好意思,老遠讓你送過來。」

  「我們所正好離醫院不遠,一點也不麻煩的,何況我開車……你現在要去哪裡?我可

以載你一段。」

  孟思瑤想了想:「要不你先帶我去一下江大,把這電腦給那位計算機高手吧。」

  「這是條去江大的近路,據我所知,沒幾個司機能摸出這條捷徑。」劉毓舟的車技精

良,汽車在小路上穿行,孟思瑤卻並不覺得動盪。

  「我好像聽袁荃說起過,你認路找路絕對一流。」不經意地說出袁荃的名字後,孟思

瑤有些後悔。

  果然,劉毓舟歎息一聲,車速似乎也慢了下來:「是啊,每次走這條路,我都會忍不

住想起袁荃。想當初,我對她真是一心一意,一直覺得,和她相愛、訂婚,都是我今生最

明智也是最感性的選擇。」

  孟思瑤原本昏昏欲睡,此刻卻聽出一些怪怪的味道,忙說:「我和袁荃一直是交心的

,感覺上她愛你也是愛得很深的。你要理解她,特別要強的那種女孩子,有時候不大把情

啊愛啊放在嘴上。」

  「那你可太不瞭解她了,她當然會說情啊愛啊,但假如你是我,聽見她和別的男人這

麼說,只怕耳朵裡和心裡都不會舒坦吧。」劉毓舟慢悠悠地說出來,但語調裡已怨氣瀰漫



  原來他已經知道了袁荃和林芒的來往!

  「你可能有些誤會,我聽說袁荃一直在試圖查清喬喬的死因,可能會用一些……用一

些技巧……」想到劉毓舟是最終的受傷者,孟思瑤盡量想讓他減輕痛覺。

  「也許她真是這樣想的,只有她自己知道了。但有一點很明顯,林芒在袁荃生前的最

後幾天,向她發動了猛烈的攻勢,我有隱約的感覺,袁荃在動搖。林芒驟然升起的熱情,

一定和袁荃臨終前寄給你的包裹有關。」

  孟思瑤覺得有些寒意:「你說什麼呀?這和那個包裹又有什麼關係?」

  「當愛人不信任你的時候,你就知道感情已逝,我不知道做錯了什麼,失去了她的信

任。」劉毓舟悲慼地一歎,孟思瑤也在暗暗替他難過,直到聽他說:「所以,她把秘密和

財富留給了你。」

  孟思瑤下意識地將手伸向安全帶的釋放扣,說道:「我不知道你是什麼意思,我不知

道什麼秘密和財富,你哪裡聽來的事兒?袁荃也許比較多疑,但她還是很理智的,做事一

定有她的道理。」

  「你是說她對我的隱瞞,也是大有道理?哈哈,也許她真的早看出我的意圖,看出我

想染指,這難道不正常嗎?換了別人,也不會眼睜睜地看著這筆錢流走。我實在想不通,

她為什麼不能和我共享?」

  「這好像不是去江大的方向,你到底要去哪裡?」

  「既然袁荃對你那麼信任,你一定很聰明的,猜猜,我們這是去哪裡?」劉毓舟面無

表情,只是在很認真地開車。

  「放我下車!」忽然,她覺得頸間一片冰涼。

  「別動,這把刀,新開的刃,還沒見過血呢,你肯定不願意貢獻『第一滴血』吧?把

手從皮包裡拿出來,乖乖的,空著手。」身後傳來一個尖細的聲音。

  原來車子後排竟然藏著一個人!

  「劉毓舟,你別胡鬧!你沒有必要向我證明,袁荃真的看錯了人!」

  劉毓舟冷笑道:「袁荃意識到的時候,已經有點晚了。我也很難過,因為我最終還是

失去了她。她死了以後,我一直懷念她,我的網名就是在紀念她。」

  孟思瑤渾身一震:「你就是『央視版黃藥師』?」

 45.第一次殺人

 劉毓舟就是「黃藥師」?

  濃霧飄散,許多的疑惑終於有了解釋。

  在車中用刀逼迫自己的人身材矮小,被劉毓舟稱為「龔老師」,操著濃重的外省口音

。言談中,他正是那晚從窗戶潛入自己小屋的那個黑影,他在黑暗中搜索的目標,是袁荃

寄給自己的風景照。誰也沒想到,孟思瑤為了避免看到那張照片,將它壓在了水晶球的底

座下,使他空手而歸。

  也是他,在早些時開著偷來的獵豹車撞傷了鐘霖潤。

  霖潤,你現在可好?醒來了嗎?

  雖然劉毓舟沒有再多說,孟思瑤幾乎可以斷定,正是他操縱著一切。

  孟思瑤昏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清冷的風放肆地吹在孟思瑤的臉上,將她喚醒。

  劉毓舟和龔老師已經將她帶到了拾夕洞,他們並不知道,袁荃那筆巨款到底藏在洞裡

的什麼地方,這也是他們需要孟思瑤的地方。

  孟思瑤無計脫身,只好領著二人到了那「血池」邊。她一聲不響,將被縛的雙手插入

了水中。摸索了一陣後,暗紅的水面忽然消失了,隨即,眾人耳中傳來轟轟的巨響。

  劉、龔二人原來正聚精會神地盯著孟思瑤在空空的池中擺弄,忽然聽見山洞中如悶雷

般的響聲,都驚訝地直起了身體,四下張望,手電光迅速地投向山洞的各個角落。

  最後,兩道強勁的手電光都聚在了緩緩降下的懸棺上,像是舞台的燈光,照在出場的

巨星周圍。

  兩人半張著嘴,感受著眼前奇景的震撼,懸棺在降下,而眼中心上的慾望在升起。孟

思瑤雖已不是初次目睹這具懸棺降落,仍歎為觀止。這次,她心頭更起伏不定,不知為什

麼,覺得這懸棺有股威嚴的氣勢,落下時,似乎帶著憤怒,那轟轟的聲響,分明是陣陣怒

吼。

  無論棺中躺著什麼人,無論多少年前的古屍,又怎麼會不憤慨於這樣的騷擾?

  這樣的憤怒,會帶來什麼?復仇?詛咒?

  還是傷心至死?

  懸棺在半人高處停下,劉、龔二人雖然欣喜若狂,但因為都是謹慎有加的人,還是耐

著性子慢慢地走到棺材前。龔老師用手輕輕撫摸著懸棺棺身,像是名樂師在撫摸自己心愛

的樂器,口中嚅動,好像是在說:「就憑這棺材,只要是文物,就夠我下半輩子的花費了

。」

  「東西就在這棺材裡面?」劉毓舟還保持著冷靜。

  孟思瑤「嗯」了一聲。

  龔老師推了推棺材蓋板,紋絲不動,問道:「孟小姐,請你不要問一句說一句好不好

?都到這個份兒上了,幹嗎還吞吞吐吐?怎麼打開這棺材?」

  孟思瑤道:「剛才看老師你對這棺材深情款款沉醉的樣子,我哪裡好意思打攪?這事

我一個人做不了,需要你們幫忙。」說話間,她已經轉到了棺首側,用身體擋住棺身上那

個突起的按鈕,同時,將雙手搭在棺蓋上。「你們最好站到我旁邊來,和我一起在這一側

用力。」

  劉毓舟和龔老師互視一眼,一左一右站到了孟思瑤身邊。孟思瑤心中暗暗盤算:兩個

惡魔,哪個更惡?眼前出現了鐘霖潤被那輛黑色獵豹車撞飛的身影。

  她略略向左移了一下,龔老師跟著挪動了一下,幾乎是正對著棺首。

  「手不要搭在蓋子上。」孟思瑤率先將手從棺蓋移開,漸漸向棺身摸去,劉、龔二人

也依樣將手拿開。

  突然,孟思瑤一俯身,重重拍在棺身的那突起的按鈕,鐵製棺蓋從她頭頂陡然彈出,

氣勢如風雷,狠狠撞在棺前龔老師的胸口。龔老師瘦小的身體如斷線風箏般飛到了半空中

,發出一聲悶哼,棺蓋的衝擊力之大,竟將他撞在了身後洞壁上。他的身體癱軟地從洞壁

滑下,生於黑暗,歸於黑暗。

  雖然不是「親手」,但這畢竟是孟思瑤第一次殺人,淚水不爭氣地湧了出來。

  孟思瑤打開了那些箱子。

  當滿滿一箱子的各國貨幣出現時,劉毓舟全身一僵,他雖然大致知道袁荃藏了巨款,

卻沒有個形象的概念,此時面對一疊一疊大面額的鈔票,發出了一聲長嘶,有些興奮,有

些淒涼,像狼嚎。

  忽然,他顫抖著手捧起了幾疊美元,伏下臉,竟嗚嗚地哭了起來。

  這德性,說是「拜金」都太好聽,完全是金錢的奴僕,這個人可算是沒出息到了極點

,孟思瑤對他充滿了鄙夷。

  但她的想法隨即改變,因為聽到他說:「荃,告訴我,這是為什麼?為什麼不信任我

?為什麼不願和我共享幸福和財富?我現在得到了這些錢,卻失去了你!」

  一剎那間,孟思瑤又覺得他格外可憐。

  雖然成功地除掉了龔老師,但孟思瑤此刻手腕被縛,強行逃跑並不現實,還是需要智

取。

  這種命懸他人之手的感覺令人作嘔。

  她趁劉毓舟心神激盪之際,向後挪動了幾步。她記得,龔老師被震飛時,他搭在肩上

的背包就落在不遠處。那背包裡有各色工具,包括凶器,她都能用上。

  果然,腿在水中觸到了那個背包。孟思瑤緩緩蹲下身,目光仍注視著劉毓舟。好在劉

毓舟仍沉浸在回憶帶來的痛苦和罪孽帶來的歡樂中,沒有注意到孟思瑤已經開始在包中摸

索。

  她的手摸到了一個塑料柄,以及伸縮鈕,像是裁紙刀,又像是玻璃刀,無論哪種,都

應該能輕鬆地割開腕間的麻繩。她將刀取出,推動伸縮鈕,果然是把鋒利的裁紙刀。

  「你站起來!」劉毓舟忽然一聲大叫,執著一柄刮刀走了過來,將手電對準了孟思瑤

立足之處。「把你的手從水裡拿出來,讓我看看你摸到了什麼好東西。」

  孟思瑤只好鬆開手,讓裁紙刀沉到水底,雙手空空離開水面,說道:「什麼都沒有,

你不要瞎想。」

  「我再不用對你百般揣測了,到此為止。」劉毓舟又向前走了兩步。

  孟思瑤立刻聽出了他話中含義,心頭一凜,後悔自己放棄了那把刀,她不再遲疑,又

將被綁縛的雙手伸進背包,這次,首先觸到的是一根可伸縮的鋼管。

  她飛快地將那鋼管取出,豎在身前,說道:「如果你還真念著袁荃,應該知道,她決

不會允許你這樣做。你可以把錢都拿去,只要讓我走。」

  「和袁荃相處久了,體會最深的就是凡事要小心細緻,今天這個情況下,我絕不能為

今後的麻煩留下隱患,你豈止是隱患,我今天放你下山,明天各地就會有對我的通緝,你

還是不用再花言巧語了。」劉毓舟邊說邊走向前,孟思瑤只能一步步後退。

  終於,他向前一撲,一刀紮了過去。孟思瑤用鋼管一擋,他卻甩掉了手電,順勢抓住

了鋼管頭。

  劉毓舟的手電雖然掉進水裡,卻仍有亮光從遠處照來,原來他早將另一隻手電擺放在

懸棺的棺蓋上,照向這邊。

  孟思瑤用力奪那鋼管,但力氣遠遜劉毓舟,索性鬆開手,向洞外跑去。

  雙手被縛著奔跑,最是彆扭。她沒跑兩步,就被劉毓舟趕上,推倒在水中。大腿上一

痛,已經被刮刀刺傷。她猛翻過身,伸手想抵住劉毓舟執刀的手,但因為臉在水下,什麼

也看不見,前臂卻又添了一道傷。

  劉毓舟已將刀尖對準了孟思瑤的喉嚨。

  「我不是個嗜血成性的變態殺人狂,你也想要個乾脆的,一刀下去,對你我都是個解

脫。我再也不用做什麼『黃藥師』;再也不用三番五次地跟蹤你;再也不用同時操縱四台

電腦,在QQ上裝女鬼了———你將成為她們中的一員。袁荃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嗎?我成全

你們,讓你們早日相見。」

 46.裝鬼的QQ

  豈有此理!「黃藥師」和「喬喬」、「圓圓圈圈」、「毒女刁蠻」,竟然都來自同一

個IP,毋庸置疑,也是通過代理在上網。

  張生幾乎動用了他的所有法寶,查清他們都是來自一個已經過期的匿名代理服務器,

即便這代理服務器尚在運轉,除非它將來者連接申請時登錄的IP儲存在技術信息中(又稱

「頭條」),要想知道代理服務器後隱藏的真實IP,會比登天還難。

  遇到解決不了的計算機網絡問題,就只好換上非計算機網絡的腦袋來想。很明顯,既

然「黃藥師」擁有或者盜用了孟思瑤三個好朋友的QQ,他一定和孟思瑤以及三個去世女生

熟絡,說不定,就是她們的「圈裡人」。

  他又撥通孟思瑤的手機,仍是沒人接。她怎麼了?不是急於知道自己分析的結果嗎?

他又打電話到孟思瑤的公司,接話員說,孟思瑤今天沒來上班,請病假。

  不對,早上,她在手機裡說,正在去上班的路上。怎麼突然請了病假?她家中的電話

也遲遲沒有人接。

  看來只好打另外那些房客的主意了。通過《清江晚報》娛樂版的編輯部,他在電話裡

找到了正在北京採訪的郭子放。

  「你不知道嗎?我們同住一套房子的那個律師被一輛車子撞成重傷,瑤瑤一定在醫院

守護呢,你知道的,他們已經是……很好的朋友了。」郭子放的聲音顯得很沉鬱。

  「哪家醫院?」

  「好像是七院……你號稱是她的朋友,人在江京,卻怎麼比我這個在千里之外出差的

人知道得還少?」郭子放嘲道。

  「誰讓你是記者呢?不過……有些方面,我知道得絕對比你多。有空兒可以採訪我。

」張生不甘示弱。他掛了電話,直奔江京市第七人民醫院。

  鐘霖潤的主治醫師謝遜說這次被撞事件似乎是一起惡性案件,公安局已經在調查,而

孟思瑤自午後離開醫院,本來說是要盡快返回的,卻始終不見身影。

  張生覺得心裡有些忐忑,不祥的預感接踵而至。如果今晚還是聯繫不上孟思瑤,就必

須報警。

  冰涼的水中,孟思瑤知道自己的生命已將至盡頭,否則,她不會在一片混沌中看見清

晰的四個字:

  傷心至死

  那是刀尖滴下的血,滴在水面上,化成的四個鮮紅的字。

  袁荃、喬喬、小曼,她們離去的時候,是不是也曾看見這四個字?

  現在,唯一缺的就是穿雨衣的死神,他的到來,可以宣佈我的死亡。

  她雖然知道抵抗已經毫無用處,仍是用盡全力,抓起水底的一塊並不大的石頭,向上

擲出。劉毓舟被水花一驚,閃頭躲過那力道並不強勁的石頭。也就這一瞬間的遲疑,孟思

瑤好像看到了什麼。

  這時,她看見了死神,在劉毓舟的身後,一個穿著長雨衣的黑影,帽子豎著,形成高

高的尖頂,臉沒在黑暗中,看不見面容。

  「嘩,嘩,嘩」,死神趟著水一步步走來。

  劉毓舟正準備繼續攻擊孟思瑤,耳中傳來了一陣水聲,「嘩,嘩,嘩」。

  他驚恐地回過頭。昏暗中的所見讓他更為驚恐。

  QQ上,「妖妖」不止一次提起了這個穿著長雨衣的人,一次次出現在死亡現場,她稱

之為「死神」。一直懷疑就是上回在新裳谷遊玩時遇見的老者,但他堅信,眼前這個人不

但更高更瘦,而且更帶著死氣。

  當之無愧的死神。嘩,嘩,嘩。

  死神似乎並不急於制止這場殺戮,他不緊不慢地走向劉毓舟,他甚至更像要參與這場

遊戲。

 47.死神的裁決

  嘩,嘩,嘩。

  死神越走越近,頭微微低著,仍舊看不清面容。劉毓舟終於忍不住撲上前,舉刀欲刺

。死神忽然揚手,寬大的雨衣下,揮出了一條粗大的鐵鏈,正砸在劉毓舟執刀的手腕上。

劉毓舟一陣劇痛,幾乎可以斷定腕部或前臂附近發生了骨折。

  「啊」的一聲驚叫中,刮刀已經沒入黑暗中。

  而骨折還在繼續。

  死神再次揮動鐵鏈,狠狠砸在劉毓舟的膝蓋上,緊接著又一下,砸在他的小腿上。

  劇痛接著劇痛,骨折接著骨折,劉毓舟跪倒在水中。

  這是我的死神。

  「你知不知道你都做了什麼?」死神開口了,一個蒼老渾厚的聲音,絕對不是勸眾人

回頭的那個老者。

  「你褻瀆死者,殺害生者,都是為了那一點小錢小利。」

  「小錢小利?你老實說,這輩子見過這麼多的錢嗎?」劉毓舟忍痛還嘴。

  死神冷笑了一聲:「那位姑娘放錢到棺材裡已經至少有一個月了吧。我連去看一眼的

興趣都沒有,就等著你來丟醜,讓我見識人性的又一罪惡面。」

  劉毓舟痛得已經汗濕了全身,艱難地喘著氣,叫道:「你為什麼不乾乾脆脆殺死我?

為什麼把我的骨頭都打碎?讓我再也動不了?你是不是有折磨人的愛好?」

  「我倒要問你,是不是有折磨人的愛好?如果你自己不清楚,可以問問這位姑娘,她

是不是認為你有折磨人的愛好。」

  孟思瑤想起自從「喬喬」在QQ上出現後,幻覺、失眠、恐慌,如同家常便飯,還有那

些跟蹤、深夜的破窗而入、四處奔波,可不都是一種折磨?她想到這些,忍不住說:「劉

毓舟,也許你只是想達到你的目的,但你的手段真的很殘忍。」

  雨衣人不再理會劉毓舟,走到棺材前,撫著棺蓋一歎:「早知道會有這麼一天,我早

該將你轉移走的。沒想到那女孩子會有那麼聰明,把這裡變成了利慾熏心的焦點。」他邊

說邊將那個打開的密碼箱關緊,然後將四個密碼箱和箱下墊的木板逐一取出,隨手扔在水

中。然後展開那塊金黃的錦緞,將棺材中的屍骨仔細地包起來,又用繩子紮緊,背在了肩

上。

  自始至終,他的臉都埋在雨衣帽的陰影下,從孟、劉兩人的角度無法看清。

  劉毓舟試圖挪動身軀,但他稍稍一動即痛入骨髓,憤然道:「你到底要把我怎麼樣?

!」

  雨衣人不作聲,似乎沒有搭理他的意思,但孟思瑤知道,劉毓舟已經不可能再有任何

力量上的優勢,甚至,可以任自己宰割。

  除非,雨衣人是自己的死神。

  嘩,嘩,嘩。死神趟著水,一步步向孟思瑤走來,因為背著手電的光線,他的臉依舊

在一片黑暗中。

  孟思瑤覺得呼吸有些艱難,是恐懼?還是那股厚厚的雨衣也遮不住的殺氣?

  她似乎能看到,死神的眼睛向她射出怨毒的光。

  這怨毒眼神似曾相識,比那晚林芒的眼神更怨更毒。

  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他不屑於對劉毓舟下殺手,為什麼卻對無辜的我如此仇視?

  嘩,嘩,嘩。

  孟思瑤想逃,明知逃不脫,她還是挪動了雙腿。忽然又止住,與其被追殺,不如看清

他神秘的模樣。

  死神已經和孟思瑤近在咫尺,停下了腳步。昏暗中,還是看不清臉。

  「你為什麼不逃?」死神似乎對這個遊戲的參與者有些失望。

  「你覺得有用嗎?」孟思瑤不知從何處來的勇氣。

  死神沉默良久,從喉中發出一陣古怪的聲響:「你終究還是要死的,你知不知道?不

過是時機未到。」

  「為什麼不是今天?」

  「也許是今天,也許是明天,有多大的區別?」

  「你下手吧,但我希望看清你的臉。」死神微微一震,他是否「動容」?「不用我動

手,你自會傷心至死。」這是死神說的最後一句話。

 48.再造殺孽

 起風了,陰雲四起,似乎轉眼就會有大雨滂沱。

  孟思瑤艱難地走了一路,因為虛弱,停停走走,總算到了步街梁前。偶有勁風吹過,

那一米寬的石樑在虛弱的孟思瑤眼中,細如絲繩。或許此時此刻,這並非是最佳的下山路

線,但孟思瑤知道,這畢竟是條捷徑。她不願在這個山上多呆一刻。

  霖潤,你怎麼樣了?醒來了嗎?好想立刻見到你。這個念頭給了她陡然而生的勇氣,

她緩緩走上了石樑。

  又是一陣勁風刮至,她覺得自己搖搖欲墜,趕忙蹲下身,扶緊了石樑壁。

  她又走出了幾步,心頭忽然一緊,隱隱作痛,也許是剛才過石樑時太緊張了。深呼吸

,放鬆,閉目養神。但她無論怎麼調節,心口卻越來越痛。

  她停下來,坐在一塊岩石上大口喘氣。

  「哈哈,我該得到的都得到了,看你們能把我怎麼樣!」一陣歇斯底里的大笑從身後

飄來。孟思瑤轉身看去,大吃一驚,甚至忘了心口的疼痛。

  只見步街梁的那端,現出了劉毓舟的身影。他不是已經被打斷了腿嗎?

  他左手拄著一根樹枝,的確腳步踉蹌,顯然腿上有傷。孟思瑤突然明白,在雨衣老者

出手後,劉毓舟知道難逃一劫,一定假裝腿骨盡折,保得一條生路。再看他背上背著兩個

鐵皮箱,右手提著兩個鐵皮箱,看來對那些錢一點都沒放過。

  怎麼辦?是不是等他過來,和他拚死一搏?還是悄無聲息地躲開、逃走?

  孟思瑤又望過去,只見劉毓舟已搖搖晃晃地爬上了步街梁。

  「你們來晚了,呵呵。我一分錢也不會給你們留下。」劉毓舟又叫了一聲。

  他在和誰說話呢?他瘋了嗎?他一定是瘋了,怎麼把四個箱子一起帶上了步街梁?

  也許,貪婪是沒有極限的。

  風更緊了,身邊的樹被刮得幾欲折腰,孟思瑤抓緊了那塊岩石,才稍稍定心,能確保

自己不「乘風歸去」。步街梁的位置相當於一個小山口,最是招風,劉毓舟雖然已爬出了

十米左右,但衣衫已漲滿了風,整個人東倒西歪,如驚濤駭浪裡的一葉扁舟,隨時會被掀

翻。

  狂風一陣一陣,洶湧而來,劉毓舟不得不抱著石樑,手上那根樹拐早已落下深谷。他

仍執著地向前挪動,但風似乎存心和他作對,他每向前挪幾寸,風就更強勁一些。忽然,

他手一滑,忙抱緊石壁,穩住了身體,但一個鐵皮箱已墜落而下,被一塊突出的山石阻擋

,頓時打開,昏暗的天色下,劉毓舟甚至能看見片片的鈔票飛舞。

  劉毓舟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資產」在瞬間縮水了四分之一,心如刀割。只好寬慰自

己:就當是給了龔老師冥錢吧。

  他覺得,風已經大到隨時能將自己捲走的地步。為了保證安全,他將手裡的另一隻鐵

皮箱放在石樑的石面上,他每向前挪一點,也將那箱子向前推一點。

  一寸一寸,和時間的競爭,猶如龜兔賽跑,他是烏龜,但他將是勝者。

  他越來越佩服自己的毅力,這些天來的裝神弄鬼,孜孜不倦地隨著孟思瑤旅行,終有

所獲,即便在如此惡劣的氣候下,眼看就要走過最危險的這一段。

  石樑的盡頭近在眼前。

  忽然,前面隨風飛來一塊石頭,雖不大,但來勢強勁,登時將身前那個鐵皮箱砸離了

石樑的中心,石樑不過一米寬,鐵皮箱已經有一小半懸在石面之外。

  劉毓舟連忙向前一撲,扶住了鐵皮箱,但因為動作太大,背上的兩個鐵皮箱夾帶勢能

,險些將他晃下石樑。他暗暗叫聲「好險」,正想將前面那個鐵皮箱扶正軌跡,忽然又一

塊石頭砸過來,錯過了鐵皮箱,但砸在了他的手上。他痛得本能地將手縮回,又怕鐵皮箱

落下石樑,忙伸手再次扶住了它。

  這時,又一塊石頭飛過來,砸在了鐵皮箱的側面,箱子的大半截已脫離石樑面。劉毓

舟仍是本能地去扶那箱子,但發現這是個致命的錯誤:此刻最重要的,不是扶箱子的本能

,而是求生的本能。

  他的身體傾斜得太劇烈,雖然成功地抓住了那個箱子的提手,但整個人已經在石樑上

失去了重心。背上那兩個沉重的鐵皮箱更是推波助瀾,帶動著他甩向石樑之外。

  他抓住了那個鐵皮密碼箱,抓住了一箱的金錢,卻抓不住生命。

  他在墜落石樑的一剎那,突然明白了什麼,努力抬頭向上望去,依稀看見一個身影,

一個穿著長雨衣的身影,尖尖的帽子擋住了狂風,也遮住了臉。

  死神!

  穿長雨衣的人遠遠地默默看著孟思瑤,看她臨著風,沉著地扔出幾塊致命的石頭,雙

眼亮了一亮:看來,我低估了她。

  劉毓舟墜落的剎那,孟思瑤總算舒了口氣,但他那聲悠長的慘嘶,卻如一首壓抑至極

的哀樂,在她耳中、心頭盤桓不去。

 我在一天裡親手殺了兩個人。

 49.不是結束的尾聲

 孟思瑤醒過來時,頭頂是雪白的天花板,身下是雪白的床單,知道自己還在做夢。惡

夢做得多了,美好恬靜的夢顯得格外不真實。

  這是哪裡?死神的公寓嗎?

  這是哪裡?

  她想起身,大腿處傳來一陣刺痛。

  這顯然不是一個夢。

  腿和手臂的傷口都已被白紗布包紮完好,手腕處的小針頭連著床邊的輸液瓶,週遭的

陳設告訴她這是一家醫院的病房,而恰好走進病房的大夫謝遜告訴她這是在江京第七人民

醫院。

  「這麼說,霖潤也在這兒?他怎麼樣了?」

  「不瞞你說,他就在斜對面的重症監護病房裡,他已經脫離了危險,我們正在盡最大

努力幫他恢復。」謝遜見她醒來,露出欣慰的笑容,扶著她坐了起來,「先說說你的病情

吧,本來,你只是受了外傷,可以出院養傷的。奇怪的是,雖然只是外傷,但從武夷山到

江京,兩天裡,你一直處在昏迷中,我們還需要多做些檢查,尤其神經病理學方面的檢查

,再觀察兩天。」

  「好的……我想去看看他。」

  一名護士走進來,扶孟思瑤下床,見她下地時臉上現出強忍劇痛的神情,忙拿過一副

枴杖。

  在斜對面的病房裡,鐘霖潤仍靜靜地躺著,雙目緊閉。

  他在睡覺嗎?還是他根本就不曾醒過來,仍在昏迷中?

  他的臉上沒有血色。

  難道他一直就沒有……護士知道她所指,點了點頭。

  淚水噙不住,滾滾而落。都是為了我,他捲入這場是非中。

  謝醫生說,他雖然還沒有完全甦醒,但各項指標都比較穩定,你不用太擔心。

  孟思瑤走到鐘霖潤的床邊,在他額上輕輕吻了一下,明知他聽不見,仍在他耳邊輕聲

說:「霖潤,是我,你堅持住,明天是個好天氣。」

  護士也看得有些傷心,過來勸孟思瑤,忽然,她驚喜地輕聲叫道:「他在說話!」

  孟思瑤忙抬起頭,果然,鐘霖潤略顯乾裂的嘴唇在微微開合。她附耳過去,聽清了,

他在輕聲呼叫:「瑤瑤,瑤瑤!」

  護士忙叫來謝遜。

  當謝遜趕到,他更是驚異地發現,鐘霖潤第一次睜開了眼睛!

  「瑤瑤。」鐘霖潤努力睜開雙眼。

  孟思瑤又將耳朵湊近,聽鐘霖潤說:「你保重自己。」

  淚水不絕,孟思瑤輕聲說:「我不是好好的嗎?我只想要你好起來。」

  「萬一……好不起來呢?可能性很大……比萬一要大得多。」

  律師的臭毛病。

  「傻瓜,一定會好起來的。真的萬一……我服侍你一輩子。」

  鐘霖潤的眼角濕了。

  孟思瑤依依不捨地又吻了鐘霖潤,站起身,問謝遜道:「我是怎麼得救的?」

  謝遜將他所知的大致講了一遍。原來張生發現孟思瑤徹夜未歸,認為事態嚴重,聯繫

上了酈秋,兩人和郭子放再商量過,決定報警。而孟思瑤究竟會在哪裡,張生認為自己有

個把握很大的猜測———拾夕洞。

  這是孟思瑤對她信任的網友「黃藥師」講述過的地方,而那裡,有個「秘密」。

  在常婉的記憶指引下,警方進了新裳谷。一行人在一個山口,目睹了劉毓舟和三個鐵

皮箱墜落深谷。然後,他們在步街梁前,發現了昏迷不醒的孟思瑤。

  孟思瑤心想,難怪劉毓舟會瘋狂地帶著四個箱子過石樑,他一定看見了來人,或者,

通過無線電裝置聽到了警方的到來。

  鐘霖潤半睜半閉著眼睛聽完這一切,舒了一口氣,嘴唇又嚅動起來。孟思瑤湊上前,

聽他說:「猜猜,那天喝泉水時,我許了什麼願?」

  「我已經知道了,你不用說出來,說出來就不靈了。」此刻,孟思瑤是世上最幸福的

人。

  鐘霖潤似乎了卻了心事,安詳地睡著了。孟思瑤由護士扶著往外走,忍不住又回頭說

:「霖潤,你安心睡吧,噩夢都結束了。」

  重症監護室的窗外,一名護士走過,看了一眼佇立在窗前的一位探視家屬,自言自語

說:「怎麼?又下雨了嗎?早上天兒還好好的。」

  這位探視家屬穿著一件長長的雨衣,雖然在室內,仍將尖尖的連衣帽豎起,遮擋住大

半張臉。病房裡的喜樂,他都看在眼裡,直到孟思瑤說出「噩夢都結束了」,他的嘴角浮

出一絲殘忍的冷笑。

  忘了我在拾夕洞裡怎麼說的嗎?你的噩夢才剛剛開始。

  (完)

《傷心至死·萬劫》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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