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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驅魔人系列》第59章
第五章 吊死鬼

 鏡子裡,映出一個年輕女人的模樣,穿著精美的絲質睡衣,頭髮有些散亂,臉孔雪白

,淚痕未乾,正是她自己。

  她一手還拿著符咒戒備著,另一手抬手撫了一下頭髮,看鏡子裡自己的影子也做出了

同樣的動作,才放下心來。可是鏡子中映出的是她自己,而周圍空無一物,就證明浴室裡

只有她一個,但那沐浴聲又是從何而來?!

  想到這裡,她半斜過身體去看淋浴噴頭,見那噴頭好像才被關上似的,還有水滴一點

一點地掉落在地面上,發出滴答滴答的響聲,在空蕩的浴室中蕩起回音。

  浴室裡除了她,真的沒有別人,除非--是她看不到的!

  她挪動了一步,卻突然感到腳下冰涼,低頭看去,發現浴室的下水管似乎堵住了,正

有冰涼的水漫上了地面,把她的赤腳浸在了水裡。這水來得突然,又特別的陰寒,一種不

舒服的涼麻感從腳底傳遍了全身,讓她本就繃緊的神經更加警惕。

  而且,明明只有她一個人的,為什麼總感覺身後有東西似的?!

  這裡肯定有古怪!雖然她沒有陰陽眼,可是經歷過太多的靈異事件,早就能感覺出什

麼了!

  眼神一瞄,餘光處又有什麼閃了一下,看不真切,但可以肯定有什麼東西在她身後動

著。猛然間,小夏心裡一緊,意識到那是浴鏡裡出的古怪!她僵直著不動,向前慢慢走了

幾步,腳下的冷水發出『嘩嘩』地聲響,然後驟然回頭。

 鏡子裡,有一個女人在輕撫著頭髮。

  臉孔是她岳小夏的,可她知道那不是自己!因為她的恐懼越來越厲害,所以此刻的她

右手拿著符咒,左手則握著右手的手腕,哪裡的第三隻手來撫摸頭髮?!這個動作是她一

分鐘前做的,沒想到鏡子中一直在重複著這一幕。

  她大駭,瞪著鏡中的景象呆住了,而這時候,她的腦後卻有另一顆頭伸了出來,就像

在她肩膀上又長出一個腦袋似的--長頭髮,七孔流血,舌頭吐在外面,一對只有眼白的

眼睛放射出怨毒的寒光!

  同時,鏡中自己的臉也變了,變成和那個『女人』完全相同的模樣!

  困!

  小夏終於唸出五行禁法之水咒語的最後一個字,用力向鏡子一指。伴隨著一聲可以敲

碎黑夜的脆響,鏡面四散迸裂,碎片像是噴射的子彈一樣向小夏的方向襲來。

  小夏不躲,任那些像小飛刀似的碎片帶著法術的力量,掠過自己的身體,向後方打去

。等那聲淒厲的慘叫停止,她慢慢轉過身,見那些碎片全部鑲崁在了鏡對面的牆上,形成

一個模糊不清的人形。人形上,有些斑斑點點的深棕色痕跡,好似凝固的血一樣!

  小夏學著包大同的樣子結了一個手印。其實她根本不會,只是照貓畫虎地比畫了一下

,用來嚇唬對方的。她知道那個『女人』還沒有走,如果她現在跑出去,那就等於通知對

方可以報復她了。

  「你是誰?」她大聲問。

  回答她的是突然而起的嚶嚶哭泣。

  「來幹什麼?」她壓抑著自己聽到這哭聲後心臟的顫抖,再問。

  「洗--髒死了--洗」一個女人的聲音斷斷續續地說。

  洗?難道這『女人』只是來洗澡的,並不是要害她?因為她是個天生的倒霉蛋,所以

又無意中遇到了這些怪事?可是靈魂還用的著清洗嗎?還是她生前做了什麼與洗澡有關,

或者是特別希望洗澡?

  『哧』的一聲,小夏還沒有想出下面要問什麼,水龍的噴頭突然噴出水來。本來小夏

離得比較遠,是應該淋不到水的。可那噴頭好像會自動調整角度一樣,正對準小夏的位置

,當場淋得小夏渾身溼透,因為這太突然了,小夏偽裝的堅強和大膽瞬間瓦解。

  她下意識地跑到門邊去,同時本能的把『水術』再度施出。她本來手中只拿了一張符

咒,所謂結的手印也是充數的,可是她用的是五行禁法中的水術,而突然噴淋而出的又恰

恰是水,所以無意間竟然也發揮了法力,淋漓的水擰成了一股小小的水柱,對那個鏡子碎

片形成的人形疾射而去!

  『啪』的一聲,磁磚的牆面被這看似無力的水柱擊出了一條裂縫,那『女人』又厲叫

一聲,本來鑲崁在牆上的碎鏡片全部被震落下來,漂浮在積水之上,根本沒有沉下去!

  「你是幫兇!」那『女人』恨恨地叫,「你不得好死!」她叫得太尖利了,不僅小夏

難受得捂住了耳朵,就連浴室的頂燈也突然爆炸,四周陷入了一片漆黑!

  嘩啦--

  突然響起了一片水聲,水波輕輕撞擊著小夏的腳腕,讓她知道有什麼東西也站到了水

裡,並且向她一步一步走了過來。黑暗中,她什麼也看不見,只有地上漂浮著的碎片閃著

一點一點的光,好像水面上的不是碎鏡片,而是一地的眼睛,從各個不同的角度瞪著小夏



  「髒--我要洗澡--你是幫兇--」女人聲在黑暗中回響。

  小夏嚇得要暈倒了,可是她保持著最後一點清醒,咬緊牙關向右側大跨一步,對準早

就算計好的方位一摸一拉。登時,浴室門外小桌上的檯燈亮了,溫暖的黃光照射出一個小

小的半圓,驅走了部分黑暗。

  小夏藉著這點光,迅速跑回床邊,從床頭桌中抓出一大把符咒,隨便抽出一張,對準

黑暗的地方。

  「無論你是誰,無論你有什麼冤情和怨念,請你離我遠一點,我管不了!」因為那道

金術的符咒在手,她的膽子大了一點,但聲音聽來卻有點底氣不足,「你再來纏我,當心

我對你不客氣!」

  沒人回答,但浴室的水聲又響了起來。

  小夏坐在床上猶豫了一陣,考慮是待在這裡等天亮還是去浴室趕走她。她聽人說過有

的旅店是不乾淨的,但她一直以為只有老舊的小旅店才會如此,沒想到五星級賓館也會出

現這些怪事。她不明白是自己特別倒霉還是她的八字真的輕到這個地步,反正這些事總是

找上她。而她的身邊沒有了那個男人,這些事情無論有多麼大的冤情,她也是無力幫助的

,但如果是惡靈害人,她就要自己解決了!

  想到這兒,她站起身來。謹慎地蹭到浴室門口,舉起手中的符咒,「金剛護體,佛光

映,破邪!」

  這一次,她是發了狠要自己保護自己的,所以意念和心力都相當集中,當咒語過後,

只聽浴室裡『乒乒乓乓』一陣亂響,一團微弱的金色光線在浴室中閃過後,浴室中那種令

人發麻的陰寒感徹底消失。

  小夏長出了一口氣,知道那個『女人』已經離開。疲憊地打開房間中所有的燈,然後

走回到床邊去,胡亂的套上一件外衣,想著今後要怎麼辦?

  以剛才使用五行禁法的力量來看,浴室肯定會有損壞了。賠償倒沒關係,反正何富貴

對錢財方面很隨意,旅行中所有的一切都是她來打點的,包括管理各項花費。可是,這件

事要告訴何富貴嗎?如果告訴他,要怎麼說呢?看樣子,何富貴是要在這裡待上幾天的,

如果隻字不提,她是不是應該換個房間?藉口又是什麼?而且就算她換了房間,那女鬼就

不會纏她了嗎?

  想了一會兒,小夏還是決定為了自己的安全,告訴何富貴剛才發生的事。她見過他焚

香朝拜,雖然他奇奇怪怪的祭的是一只綠緞繡花鞋,還供奉了一碗混了動物血的白飯,但

他顯得是極其迷信的。如果告訴他這個要洗澡的女鬼的事,說不定他馬上就會離開,那麼

她也就避開這件事了。

  她聽那個讓她心碎的男人說過,靈體沒有其他的東西依附,是不能離開很遠的。

  做了決定,她感覺又輕鬆了些。無意中,她瞄了一眼窗簾,心中突然一動,站起身向

窗邊走去,鼓了半天勇氣才把窗簾拉開了一道縫,向窗外看去。

  後窗的外面是酒店的娛樂區,有一個大大的游泳池,四周是些美麗的花木。此刻已經

是深夜,娛樂區沒什麼人,但小夏還是一眼就看出了異樣。

  正對著她窗子的一棵樹上,吊著一個女人。她的身體像破布袋一樣鬆垂著,被秋天的

微風吹拂得晃晃當當,在小夏偷望時剛巧扭轉過身來!

  她是住在十五樓的,還有一點點近視,看到一個吊死的女人都應該很勉強,可在這一

瞬,她竟然連那吊死鬼的臉都看得清清楚楚--長頭髮拂動,七孔流血,舌頭吐在外面,

正是浴室裡的『女人』!

  小夏嚇了一跳,連忙躲到窗簾後面,但又覺得錯過了什麼,探出頭來再看!

  那吊死的女人本來是閉著眼睛的,此刻卻突然睜開,沒有一點血色的嘴唇翕動著,似

乎說了些什麼,但小夏聽不到,也看不明白。

  叮咚--

  有人按門鈴,小夏驚跳起來,撲到床上去拿散落的符咒,手忙腳亂地還沒有拿好,門

上又傳來動人心魄的敲擊聲。

  「客人請開門,出了什麼事嗎?」

  原來是服務人員!

  「客人請注意,我們要進來了!」男人的聲音又喊道。

  小夏急忙應了一聲,把符咒全放入床頭的包中,剛做好這一切,門就被打開了。

  看小夏一臉驚惶地站在床邊,衣衫不整,頭髮還滴著水,明顯是保安主管的男人有些

疑惑,望了望身邊的女人,小夏認出她是個什麼經理。

  「對不起,岳小姐是吧?」女人對工作很負責,了解小夏的姓氏,「打擾了,我們有

服務人員聽到這個房間出了很大的聲音,隔壁房客也反應聽到了怪聲,為了確保岳小姐的

安全,我們來看看是怎麼回事。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嗎,岳小姐?」

  小夏向門邊忘了一眼,見這兩個人身後還跟著三個保安,門外,還有幾個房客在探頭

探腦地好奇張望,知道剛才浴室發出的聲音驚動了所有的人,乾脆將計就計。

  「我不知道,我睡到半夜,突然聽見浴室裡有水聲。我去看,淋浴的蓮蓬頭自己開了

,淋了我一身水!」小夏驚懼的回憶,沒有一分作假,剛才強壓住的不安絲毫不保留地宣

洩了出來,「我嚇得跑出來,又聽到浴室裡發出很大的聲音,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最後

一句她撒了謊,但她的表情讓那兩個負責人完全相信了。

  「您沒有受傷嗎?」女經理看了一眼大敞著的浴室門,向那三個保全使了個眼色。那

三個人立即成扇形圍住了浴室。浴室不是獨立的房間,除了門以外,和外界不相通,只要

守住門,如果有歹徒在內,是絕對跑不出去的。

  「我沒事,但是浴室的燈突然爆了。」小夏想起那一地碎片,每一片碎片中都映出的

眼睛,不禁打了個寒戰,「這太奇怪了,你們酒店是不是--不乾淨?」

  小夏不作偽的肢體語言把女經理也嚇到了,但她明白房門還打開著,生怕影響了酒店

的聲譽,連忙又對保全主管使了個眼色。

  「我這就派人檢查一下,很可能是電器有了故障。您也知道,電器和水管的開關失靈

也是有的。如果真是這樣,對岳小姐受的驚嚇,我代表酒店對您表示歉意,一定會給您一

個合理的解釋。」

 她滴水不漏的說著,那邊的保安主管則連忙到門廊勸其他客人離開。小夏聽到他說是

房客小姐操作電器失誤,把浴室炸壞了,然後見他拿著對講機說了些什麼,再關門回到房

間裡主持『偵察』工作。

  結果完全在小夏的預料之中,在值班電工換好頂燈後,酒店工作人員發現浴室內一片

狼藉,浴鏡粉碎,碎鏡片散落到很遠的地方,用物理知識完全無法解釋,浴室的牆面和地

面上滿是斑駁的痕跡,其破壞程度絕不是這位嬌嬌弱弱的岳小姐能夠弄出來的。

  「我還聽到個女人的聲音,說是要洗澡。這裡--沒死過人吧?」小夏在工作人員的

疑慮中加了一把火。

  當場,這些當事人的臉都綠了。酒店沒死過人,可是從現場的情況和岳小姐不像撒謊

的說明來看,難道是鬧鬼?

  「我們先給您換個房間,讓您好好休息。」事情奇異又突然,精明強幹的女經理和一

臉堅強的保安主管也不知道怎麼處理好,只得先採取補救措施,「但是這件事,還請您先

不要說出去。我們酒店一向服務良好,假如因為一點電器故障而影響聲譽,我們--還請

您諒解。等我們商量過後,會給您個滿意的解決方案。」

  小夏明知道這與酒店的服務無關,所以也不故意為難人家,爽快的答應下來,並且立

即換房間。當這一切都做好時,天已經蒙蒙亮了,剛巧看到興奮又疲憊的何富貴被四個保

鏢送回來。

  「怎麼回事?」何富貴問。

  小夏覺得此事不宜讓保鏢大哥們知道,就把何富貴拉到一邊,附耳道,「我撞鬼了。



  一瞬間,何富貴的身子一僵,同時小夏感到一陣很不舒服的眩暈感,覺得何富貴的耳

側非常涼,像是有什麼在他耳邊吹風一樣,而他的眼睛轉動的角度也似乎太大了些。

 第六章 靈媒

 離得近了,小夏才看清何富貴的雙耳上各有一枚紅寶石耳釘。

  以前只覺得他渾身都是爆發戶的俗氣,恨不能十根手指上都帶上足金的巨大戒指,脖

子上的金鍊子粗得像自行車的鏈鎖,從沒注意到他的耳釘是那麼古樸、小巧而又精緻。

  只是那紅寶石不知是什麼質料,稍一靠近就寒氣襲人,而且襯得何富貴的臉有點異樣

的蒼白。

  「您的耳釘是什麼石頭的?」小夏衝口問出。  

  何富貴向後退了一步,不知為什麼小夏覺得他有些戒備,「祖上傳下來的,有什麼不

對嗎?」

  「沒有,我只是覺得很漂亮。」小夏知道他不想說,也就不再問,心想果然是古物,

否則以何富貴的品味怎麼可能有這種東西。

  「進我房間來說。」何富貴對小夏招了招手,帶她回到房間。

  小夏把晚上的事仔細說了一遍,當然隱瞞了自己會一點小法術的事實。她一邊說一邊

偷看何富貴的臉色,只見他越聽越怕的樣子,有時還發呆,似乎在聽其他人說話,沉吟了

半響才問,「那個女鬼還說了什麼嗎?她具體長得什麼樣子?」

  「何總認識那個女--人?」小夏敏銳的意識到了什麼。

  何富貴愣了一下,隨即有些惱怒的道,「我是金石鎮土生土長的人,從沒到過這裡,

怎麼會認識她?岳秘書,你的想像太豐富了吧?」

  「對不起,何總,我隨口說說的。」小夏道歉,但心裡卻覺得何富貴言語閃爍,「不

過這個地方不乾淨,我們要不要離開這裡?」

  「不行,我還沒有贏--」何富貴煞住話頭,又愣了一下才道,「我還有生意,暫時

不能走。如果岳秘書實在不喜歡這裡,換一家酒店好了。我先睡一會兒,你來決定吧。」

  他這樣說,小夏只好答應,見他臉色不悅,知趣的告辭離開。她被折騰了一夜,實在

太疲憊了,新的房間很向陽,她大開窗簾,讓陽光照在自己身上才敢入睡。儘管如此,她

睡得仍然極不安穩,一直做著各種各樣的怪夢,夢到阮瞻那孤單且帥氣十足的背影,讓她

心疼不已,卻觸摸不到他;夢見自己在一個濕漉漉的小巷裡被許多隻惡狗咬;夢到一條繩

子一直試圖往她脖子上套;最後夢見她闖入一個房間,見何富貴坐在裡面,可他有三顆頭

除了他自己的腦袋,還在他的左右肩膀上各長出一顆,每一顆都是紅彤彤的女人臉,閃著

石頭的光澤!

  這個夢把她嚇醒了,而且再也睡不著。萬里說過她容易接受心理暗示,難道過去幾個

小時的事又對她造成了什麼心理陰影嗎?她一直強迫自己堅強,可目前的情況,讓她想起

了和阮瞻的初次共事的情形,心裡又是一陣酸楚。下定決心不去想他的,可是如果理智能

戰勝感情,那感情也就不是真感情了!

  看看表,快中午了。小夏知道何富貴和保鏢還都在蒙頭大睡,乾脆起床梳洗,決定先

上街逛逛,然後換一家酒店。

  小夏走在這深秋季節的繁華城市裡,感覺清爽而舒服。她沒什麼目標,只是四處亂走

,漸漸遠離了市中心。來到類似於老城區的一片舊巷子中,七拐八拐的,她這個有名的路

痴開始迷路了。不過她並不慌亂,只要找一輛出租車,直接回酒店就可以了,迷路不迷路

,在現代都市而言並不是大事。

  她依舊慢慢地走,順便觀賞這些老式建築的風采,東張西望之中,無意間撞到了一個

人的身上。她忙不迭地道歉,那個人卻沒有理她,只是哭。她疑惑地看著來人,見那是個

四十多歲的婦人,臉上滿是淚水,說不出的悽涼和傷心,讓看到她的人都禁不住悲傷起來



  「沒事,她只是見到她過世的親人了。」一個聲音在身後響起,嚇了小夏一跳,她只

顧看著那個中年女人腳步踉蹌的身影了,沒注意到身後有人。

  「過世的親人?」小夏重複了一句,以為是本地的方言,讓她誤會了意思。

  「你不是來求助劉--」站在她身後的也是一個中年婦女,好像正要出門,因為小夏

撞到那個人時正巧在人家的家門外,她還以為小夏與其他人是一個來意。

  「我是無意中逛到這裡的,有什麼事嗎?」小夏有點好奇。

 中年女人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決定和小夏攀談兩句,「看到巷子底了嗎?」她邁出

門檻,向前一指。

  小夏這才發現這條小巷是死胡同,最裡面的地方有一座外牆灰白的大屋,大約兩層樓

高,烏漆漆的大門和窗子有些歪斜的鑲崁在牆上,好像隨時會倒下來。總之,整個房子都

讓人覺得很沉重,很礙眼,彷彿是硬擠在巷子中修建起來的。

  「那間大屋原本住著兄弟兩個,後來都跑到國外去了,把這房子留給了他們一直住在

鄉下的孤寡表嬸。」中年女人很健談,但是表情有些神秘和敬畏,「這個劉大娘,很好的

,很會推算,誰家有事她都會幫忙,只是她做的那個生意有點怕人。你看,大白天的,巷

子裡都沒有小孩子玩,大家一回家都呆在家裡不出來,生怕真撞上什麼髒東西。唉,買不

起別的房子啊,不然也不住這麼陰氣森森的地方了。其實這種生意應該在鄉下做,在城裡

總是不好,要不是看在劉大娘人那麼好,又沒有其他營生可以養活自己--」

  「什麼生意?」小夏有些好奇。

  「劉大娘有一樁本事。」中年女人壓低了聲音,「她能夠讓人見到去世的親人,和親

人說上話。我親眼見到過的,她施著施著法,那死魂就附在她身上了,說的話,辦的事,

都和那個被招來的魂生前一樣,來找她的人沒有說不對的。每個都是半信半疑的來,痛哭

流涕的回去,不過她做這個事可是秘密的,又總是勸客人別和往生的親人見面,所以知道

的人不多。可就算是這樣,鄰居們也覺得這地方鬼氣森森的,不大敢往她家裡去。」

  原來是靈媒!

  小夏恍然大悟。隨即心裡一動,一個念頭直衝腦海。於是她和中年婦女道了個謝,抬

腳向巷底的灰屋走去,也不理那女人驚訝和不以為然的神情。

  既然是靈媒,既然有這個本領,那就讓這老人幫助她也見一見去世的奶奶吧!她也有

很多話,卻沒有來得及說出口。人生總是有許多遺憾,如果能夠彌補,該有多好!

  吱呀--

  木門發出可怕的呻吟,木門內一片漆黑和寧靜,小夏不禁苦笑,為什麼這種地方,總

是有一樣的氣氛?

  「有人嗎?」她瞇起眼睛,適應著昏暗的環境。

  「有。」一個蒼老的聲音從樓梯處傳來,同時隨著『卡噠』一聲響,室內的幾個白燈

同時亮了起來,讓才適應了昏暗的小夏閉上了眼睛,過了幾秒鐘才能睜開。

  「刺到眼睛了吧?」一個老人艱難地從樓梯上走下來,「可是沒辦法,客人怕黑,可

是召喚那個世界的人就是要黑一點,所以我只好把外面的光線都擋住,但屋子裡的燈弄得

亮些。」

  她個子特別矮小,很瘦,中式衣服雖然舊了,但卻乾淨整潔,灰白的頭髮梳得一絲不

亂。和小夏想像的不同,她沒有一點『靈異』的感覺,反而慈祥可親,和每天在公園裡曬

太陽的老人沒有任何區別。

  「沒關係。」小夏見劉大娘的腿腳不太方便,忙上前攙扶,可是她的手才一碰老人,

劉大娘就『咦』了一聲,上下打量著小夏。

  「丫頭,告訴你啊,捨不得親人離開是人之常情,這是人生的七苦啊。」她拍拍小夏

的手,掌心粗糙而溫暖,「可是盡量不要打擾往生之人,你捨不得,他們就會更難過了。

生老病死,人生必須,何必要非拉著不放呢?你見了想見之人,心裡的難過會一直持續下

去,對那個世界的他們來講也是徒增煩惱,只怕他們會過得更不好,還是不要見了。」

  「我有很多話要說啊。」小夏禁不住哽咽了。

  「唉,傻孩子。」老人嘆了口氣,「那些話就是說了,也沒有用處了,過去的事是永

遠找不回來的。既然如此,何必打擾他們的平靜?!」

  「況且--」不等小夏做決定,劉大娘繼續說,「你眉間有黑氣,陽火外罩寒氣,怕

是最近撞了什麼髒東西吧?」

  小夏一驚,沒想到被這老人一眼就看了出來。她本不想對外人講的,可這老人似乎有

魔力似的,使她完全沒有戒備,原原本本的把昨夜的事告訴了老人,包括對何富貴的懷疑

,但還是沒說她會一點法術的事。

  老人想了很久,才說,「那個女鬼很凶,你當時要是躲起來,不去惹她就好了。可是

現在--」老人看了一眼小夏胸前的玉菩薩,「你陽氣雖弱,但和佛有緣。而且,你這個

護身之物,平凡之中透著不凡,有很強的念力和外力加持的法力,一定有兩個愛極了你的

人保護你。」

  小夏沒說話,但是心酸得瞬間落淚了。奶奶,肯定是這個世界上最愛她的人,可是她

去了;至於把她的護身符加上法力的人,真的是愛她的嗎?為什麼她隱約能夠感覺得到,

但又抓不住這種感覺?

  「如今最好的辦法,就是躲那個女鬼遠一點,她雖然凶,但法力不強,有這個護身符

,你不會有事。」老人繼續說,「但是你陽火上的寒氣,可不是那個吊死鬼能夠罩得住的

,只能說,你的身邊有極怨毒的東西出沒,你要特別小心這個!」

  「難道我的老闆--?」小夏大吃一驚,不知道自己已經烏雲罩頂了,「可是他可以

在大太陽底下逛街,應該不會--要不,就是他身邊有問題?!」小夏想起了那對特別漂

亮,但又讓她極不舒服的耳釘。

  她經歷過很多靈異事件,知道這種古物上最容易附著東西。何況,何富貴也確實古怪

,他究竟是幹什麼的,為什麼總是晝伏夜出、神神秘祕?錢又多得用不完?她太急於找一

份工作了,根本沒有注意到什麼,難道是自己不小心又踏入了一個陷阱?這一次,這些隱

藏在黑暗中的東西要對付的又是誰?她被選中做了何富貴的秘書是有意還是無意?

  「據你所說,你老闆肯定不是個好東西。丫頭,聽我的,離他遠一點。」老人囑咐。

  聽人勸,吃飽飯,小夏明知道自己沒有能力,也不想惹事,於是決定聽老人的話。可

是她不能直接離開,她沒有錢,況且還要做得自然點。假如何富貴真的有問題,她突然要

離開,反而會引起懷疑。她感覺何富貴目前對她沒有惡意,於是她想裝做什麼也不知道,

再耗兩周,就拿錢走人。

  決定了自己今後要做什麼,小夏和老人又聊了一會兒,還出門買了點吃的東西送回來

,約定以後來看望老人,這才離開。

  她訂好新的酒店,回去時已經是黃昏時分,才一進酒店就看到何富貴不耐煩地在大堂

裡走來走去,見小夏走過來,厲聲道,「岳秘書,你去哪裡了?我雇你可不是讓你閒逛的

。」

  小夏皺起眉頭,有些火大。她雖然知道出來工作難免受氣,可就算是潘主任也沒有當

著那麼多人的面數落過她,現在這個背景神秘,有可能胡作非為的土財主竟然這麼羞辱她

!不過這樣也好,跟他扯破臉皮,辭職時也有藉口了。

  「何總有吩咐過什麼嗎?你雇我可不是讓我二十四小時待命的。」小夏冷冷地道,「

鑒於你的作息時間是晚上開始,白天的時間是我自己的。在這段時間,我做什麼與何總你

無關。憲法有規定,休息是公民的權利,你再了不起,也大不過憲法!」

  她說得又大聲又理直氣壯,駭得酒店大堂中的人都驚訝得看著這一幕,等著看老闆怎

麼發飆。何富貴自從賭無不勝來,哪受過這種氣,而且還是在大庭廣眾之下,臉氣得通紅

。才要發作,突然又愣了一下,似乎聽到了什麼,然後奇怪的點了點頭,對小夏道,「現

在總是你的工作時間了吧?」

  「有事請講。」

  「你不是要換酒店嗎?如果換好了,把地址給我,其餘的事你來做。」

  小夏盯了何富貴一眼,見他滿眼怒氣卻竭力忍耐,覺得事有古怪,但她此刻也不好說

什麼,只把酒店的新名字告訴了何富貴,就上樓去了。

  「沒見過小職員有這麼橫的。」

  「說不定和這土財主有什麼說不清的關係呢!」

  目睹這一幕的人竊竊私語著,而何富貴只聽得到兩個聲音。

  「真走眼了,你這個秘書不是常人呢!」呆在他左耳邊的三寸金蓮道,「真沒注意過

,這個陽火弱的女人竟然有護身的寶貝。你說,她自己知不知道呢?」

  「肯定知道。」右耳的天足說,「沒看到嗎?她發怒的時候,身體上有很微弱的靈力

,說不定是會法術的。」

  「那倒要看看她是不是來找荏的。哼,事到如今,誰也攔不住我們了。」三寸金蓮冷

哼一聲。

 第七章 躲不開的事

  萬里打開房門,見阮瞻閉目盤膝的坐在床上,臉色蒼白,大汗淋漓,眉頭皺得死緊,

一副隨時會掛的模樣,微歎了一口氣。小夏逃走已經一百天了,至今他們也找不到她的蹤

影。

  這個死丫頭,發作起來的脾氣竟然如此激烈,一點也不給別人,也不給自己緩衝的機

會,但從另一方面講,可能也只有這樣的女子,愛與恨才會那麼徹底,執著和純粹吧!

  認識小夏好多年了,從來沒見她那麼生氣和絕望過,竟然用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嚇

得他們三個之中沒有人敢靠近她。本想在她冷靜下來後再和她談談,可她竟然如此決絕,

連夜跑得無影無蹤,走時連換洗的衣服也沒有帶,只帶著隨身的背包,大概錢包,身份證

和提款卡在裡面,可這些肯定不能讓她維持很久。

  她還帶走了包大同為她畫的五行禁法符咒。

  得知這一情況,他就明白她短時間內不會回來,甚至想永遠離開!沒有人比他更瞭解

小夏了,開始時她可能會覺得被自己最心愛的人輕視和戲弄,會感到羞辱和痛苦,可當她

冷靜下來,以她那種善良,純真的個性一定會原諒阮瞻所做的一切,但她還是不會回來,

很可能會隱藏的更深。他曾經嘲笑她是一隻小鴕鳥,遇到害怕和不能面對的事就會一直躲

起來,現在看來,他沒有說錯,她真的躲起不見人了。

  她的消失,讓他們三個人找翻了天。先是到事務所裡,結果潘主任大發雷霆,把小夏

偷放到潘主任桌上的辭職信硬塞給萬里,告訴他:叫那個丫頭給我回來,她的辭職我不接

受!有什麼當面說,寫這麼幾個字算什麼。我這麼培養她,哪有那麼不負責,說走就走的

!讓她馬上給我乖乖回來!

  潘主任的這番話讓萬里知道,他老人家是真的疼愛這個馬馬虎虎,大而化之的晚輩,

不僅是因為她是自己的學生才偏袒她!

  因為從事務所這方面得不到小夏的信息,他又假裝出差,去了一趟她的家。小夏的父

母很熱情的接待了他,還托付他照顧他們這個常年在外的女兒,小夏的媽媽還總是偷眼看

他。好像丈母娘相女婿似的。但他心裡哪裡高興得起來,好在不露痕跡的打聽到小夏曾經

打過電話回來,知道她目前還算安全健康,好歹放下了一點心。

  他不能和小夏的父母說起她失蹤的事。因為他明白她極愛家人。肯定不願意讓家人捲

進這件事裡來,所以現在她雖然不在他身邊,但他還是細心的為她保守了秘密。

  她可能去的地方,可能出現的場合,他們都找過了,也打聽過了,可一點線索也找不

到。到此,他已經完全沒有辦法了,因為小夏雖然馬虎,可畢竟是個聰明的人,如果她想

躲起來,他們是找不到他的。

  只是阮瞻不肯放棄,不肯安心等待,因為他沒有時間了,離他的逢三之難還有不到半

年的時間,他想要在死之前見到她,看著她,讓她不再生他的氣。所以他瘋了一樣的尋找

,整間店都丟給了包大同,頻繁使用時空扭曲術和心靈感應,根本不顧及身體,整個人都

憔悴了。

  世界上的事都是這樣,越是美好的東西,越是傷人最深。小夏和阮瞻就是太愛對方,

所以才會無意中彼此傷害。阮瞻傷了小夏的心,而小夏的離開就快要了阮瞻的命了。

  有時他想,阮瞻的逢三之難會不會就是因為感情的事呢?這是有可能的,有多少英雄

好漢都死在『情』之一字上,何況阮瞻這個關閉著心門,卻突然被小夏魯莽的撞開的普通

人?!他本來就是個不會輕易愛,但愛了就無法收回的人!

  「阿瞻,她有意隔絕和你的心靈感應,你這樣拚命用法力也沒有用!」萬里無奈的說

,「你這樣,就算她回來,你也掛了!到時候,她會傷心死的。」

  阮瞻聽到萬里的話,心裡一顫,睜開了眼睛,但是沒有說話。萬里不會明白,每天夜

裡,他都能感應到小夏的心,雖然不能判斷出她在哪裡,但是他知道,她在想念他。一想

到她獨自一個人呆在不知哪裡的小旅店中,他的心痛得都扭了起來。不知道她有沒有吃飯

?有沒有生病?有沒有哭?

  這全是他的錯!為什麼在洪清鎮的時候沒有抗拒和壓制自己的感情呢?錯了這一步,

然後又用錯誤的方法去糾正,鬧到現在無法收拾的局面。假如恨他,他可以離開。他不是

要和她在一起,甚至可以忍耐著不見她,只要知道她平安快樂,他就沒什麼遺憾。現在她

一個人走了,讓他如何能放心?!

  昨夜,他感應出她的恐懼,這讓他心急如焚,拼著要吐血的危險,一直試圖跟蹤著這

感應尋找她的方位,可是還是徒勞,因為她拒絕呼應他。雖然後來她平安了,可卻不能讓

他安心。

  「必須盡快找到她!她一個單身女子,太危險了。」阮瞻扶著牆壁站起來。

  萬里看著他,『嗯』了一聲。其實這句話,他們每天都說,已經說了一百天了,可還

是沒有結果。再看看阮瞻的模樣,如果他真的闖不過他命中的死劫,他哪裡對小夏放得開

手?到時候怎麼辦?人鬼情未了?

  不行,他一定要想辦法幫他們,就算搭上他的命也在所不惜!

  「或者你不追得那麼緊,她就放鬆戒備了。」萬里突然靈機一動,「她一定感覺難以

面對你,所以你一和她心靈感應,她就避開。可是如果你放棄這種方法呢,以她那個沒耐

心的個性。很可能會鬆懈,到時候你再想辦法,說不定一下就能找到她的方位。」

  阮瞻一愣,隨即點了點頭,「你說得對,這點我沒有想到。她現在——幾乎一遇到我

的呼喚就跑掉。所以我一直也感應不出她周圍的事物,當然也就找不到她的方位。」

  「好歹死馬當作活馬醫吧,我們各種辦法都想過了,就差這一種。這死丫頭,多大了

還鬧離家出走,這回找她回來,我要保存她一點血,這樣下回她在跑路,你的飛鳥追蹤術

就用得上了。總比我們沒頭蒼蠅一樣的亂找強得多。」萬里說著,懷疑的看了一眼阮瞻,

「不過,你忍得住不想她嗎?」

  「我會強迫自己的。」

  是啊,他最會強迫自己。萬里想著,從小到大都是如此,總是逼自己,哪有人活得像

他那麼疲憊和掙扎的。

  一連幾夜,小夏突然感覺不到那若有若無的思念了。而那種心靈感應一旦斷絕,她的

心都要碎了。

  時間果然是良藥啊,他已經放棄她了,不再尋找她!這不正是她所希望的嗎?可為什

麼她會痛得那麼厲害?難道她還奢望著他的愛嗎?真傻!他早就放棄她了,從他消除她記

憶的那一刻,他就不想和她有任何瓜葛了!

  明知道這個結果,內心中還隱隱期待著什麼,看來女人都是貪心的!多麼可笑啊!

  小夏躺在床上,想嘲笑自己,卻淚流滿面,心酸得連跳動的力氣都沒有了,根本沒有

注意到沒有關好的落地長窗無人自動,悄無聲息的打開了一道尺寬的縫隙。

  自那天撞鬼後,他們又在那個城市呆了三天,然後又開始巡遊一樣的走到了另一個地

方。而還在那個城市時,因為換過了酒店,那個吊死鬼還真的沒有來找過她的麻煩。

  照例,何富貴白天睡覺,晚上去考察『投資項目』,而她,白天閒呆著,品位著內心

的痛苦,另外幫何富貴總了些雜事,還準備了一份法律文件。

  那份文件是一份關於金石鎮鐵頭山的礦山開發合同,意思是何富貴在全國和境外進行

過商務考察後,就會回家鄉投資開發。至於這麼多年都沒發現有礦產的鐵頭山經久富含什

麼珍稀的礦物,何富貴依據什麼決定投資,對這座山又是怎麼個開發法,小夏就不知道了



  之所以當時在金石鎮時沒有簽訂合同,也沒有進行過申請,審批等一系列規定程序,

一來是因為小地方在法律法規的執行上不是很嚴格,另一方面可能因為當時的何富貴沒有

那麼多資金。可是這些日子來,小夏沒見他做什麼正經事,怎麼資金就籌集到了呢?而且

就算是資金到位,他一方面並不馬上回去,另一方面卻又急著簽約,整件事情都透著古怪

和不合常理。

  不過,小夏對此也不怎麼感興趣,只是隱約覺得何富貴一定在幹違法的事。她現在正

在情傷之中,無力多管閒事,只要熬過這一周,湊足一個月的工作期,然後拿薪水走人!

  當然,她有可能匿名舉報一下。何富貴如果有問題,自然有政府機關來查他,用不著

她來操心!

  『嗖』的一陣涼風吹來,讓小夏一激靈,欠起身一看,才發現落地窗開著。她有點疑

惑,記得似乎是關了窗的,現在已經快十一月了,他們目前在中部地區,晚上已經冷了,

怎麼可能開著窗睡呢?

  想了一下,她還是打開了檯燈,然後走到窗邊去。

  她很小心,但是沒有提防窗外突然又湧進了一陣風,好像有人在外面推著不讓她關窗

似的。她下意識的一用力,窗雖然關上了,但白色的窗紗卻被吹得揚了起來,落下時像活

了一樣纏過了她的脖子。

  她一驚,伸手去拉,可是窗紗的速度比她快,在她脖子上捲了兩卷,猛得向上一提,

把小夏吊了起來!

  窒息感立即襲來,被吊死的感受她一瞬間就體會到了,雙手拚命想抬起,卻根本做不

到。耳邊,一個女人陰森的笑聲傳來,「賤貨!讓你嘗嘗我受的苦!你倒是用法術來傷我

啊!」

  小夏說不出話,針刺般的痛從不能呼吸的肺部傳向全身,可她能看到房間正中的吊燈

上也掛著一個影子,晃晃噹噹的,以自己的長髮勒住自己的脖子,正是那個纏她的女鬼,

想不到她在沉寂了幾天後,竟然追到了這裡。只是小夏的痛苦只持續了幾秒鐘,她就感覺

後頸上有一股極溫暖的熱線竄向了她的脖子,灼得那窗紗驀然鬆開,她也從半空中掉了下

來!

  吊死鬼沒想到小夏能脫困,憤怒的發出了一聲淒厲的尖叫,撲過來掐住小夏的脖子,

可那雙乾枯的爪子才一碰到小夏的皮膚,就立即被一團黃光彈開。

  小夏來不及調理自己的呼吸,舉起那張一直握在手心裡的符咒,一個火術就打了過去

!她法力不足,可是那吊死鬼根本沒防備,離得又近,所以一下被火術逼到了牆角。小夏

靈機一動,急忙又施出一次火術,在那個女人頭頂的牆上燃起一團微弱,但又暫時不滅的

火焰,把她困在那裡!

  「放開我,你這賤貨!」她叫。

  「閉嘴!假如你想讓很多人闖進來,讓陽氣烤熟了你,儘管叫好了!」小夏撫了撫脖

子,憤怒成功的戰勝了恐懼,「再叫我賤貨,我就潑你黑狗血。哪有你這樣的,我又沒招

你,賤不賤的,還輪不到你說!」

  她一番恐嚇,果然讓對方安靜了些。小夏這才發現,襲擊她的那位『好姐妹』凶是很

凶,可能是因為死得不甘,死的冤枉,不過生前一定不是個厲害角色,所以並不太難對付

,以前她只是嚇破了膽而已。想想自己還真沒用,五行禁法都學了,膽量卻毫不見長。

  這一次又是護身符救了她,而護身符之所以沒有在第一時間做出反應,是因為她在床

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覺,把護身符纏到了睡衣的肩帶裡側,大概離心臟較遠,沒有立即感

應吧!

  「你為什麼總來纏我?我欠了你的嗎?」小夏氣憤的問。

  「誰讓你跟他在一起。他不是好人,你也不是!」對方掙了兩掙,但包大同畫的符咒

看倆很厲害,她沒有跑掉,還是蜷縮在角落裡。

  小夏一愣,隨即腦海中浮現了何富貴的臉,「你是說何富貴?我只是替他工作,無論

你和他有什麼瓜葛,與我無關。你去找他好了,他的房間在樓上的總統套房!」小夏好心

的提醒。

  「你以為我不想嗎?」那『女人』恨恨的,「他有惡煞護身,我近不得前。」

  「那你就欺侮我嗎?你還真行,柿子專挑軟的捏!」小夏覺得面前的這位簡直不可理

喻,氣壞了,完全忘了害怕。但話才出口,突然意識到對方話中的意思。

  惡煞?那是什麼?還有,這『女人』是誰?

 第八章 惡煞

 「你是誰?」小夏問。

  那女鬼不答話,只是瞪視著她,七孔流血的臉看來很是恐怖。

  「你不說話,是想讓我用符火燒你嗎?」小夏比畫著手勢,嚇唬了一下。

  「你這個幫兇!」

  「我不是幫兇!我才給他工作不到一個月,你雖然不是人類了,至少還要講點道理!



  「哼!」

  「先不忙鼻孔出氣,告訴我你是誰,否則我真的燒你了!」

  「哼!」

  「那好,是你逼我的!南離天火,化三昧--」

  「我是何富貴的老婆!」那女鬼終於說出自己的來歷,哭了起來,「我是他的老婆!

二十歲嫁給他,進了他的家門,沒做過一樁錯事,可他賭輸了,竟然把我騙到外地賣了!



  小夏駭住了,沒想到是這個答案。

  「等等,等等,你說他賭博,還把你賣了?!這混蛋,真是沒有王法了!」小夏的直

覺中很相信這女鬼所說的話,但還是有點難以接受。經過這段時間的暗中觀察,她已經知

道何富貴不是個好人,只是沒想到他惡劣到這個地步。她從小生活環境單純,一直生活在

大城市,雖然做律師後見識過人性的陰暗面,但賣老婆的事還是第一次真正接觸到。

  「他輸光了家業,窮得養不起家也就算了。竟然看我娘家沒人,把我賣到外省去!」

何富貴老婆的情緒宣洩了出來,越說越激動,「到了地方,我醒過味兒來,死活不肯,他

還給我喝藥,讓我迷糊了,任別人糟蹋!我想跑,可是跑不了,我只有上吊自殺,才能脫

身。可是我髒了,髒死了,我要洗,我要洗澡!」

  小夏這才明白,這可憐的女人首次出現是在浴室的原因,也明白了她倒霉完全是受何

富貴的拖累。這吊死鬼想報仇,可是近不了何富貴的身,只好拿她來出氣!

  「沒有人的靈魂是髒的。」小夏想過去安慰一下,但馬上意識到對方無論如何可憐,

都是想害她的,只好剎住腳步,「事已至此,你還是想開點--」

  「我要報仇!我要他死!要他死!要他為我償命!」吊死鬼突然大叫了起來,拼命想

掙脫頭頂上火術的控制,非人類的低吼聲震人心魄。

  她的神色太淒厲了,小夏剛剛因憤怒而平復的恐懼又從心中升起,嚇得倒退了好幾步

。而她的法力本來極微弱,只是憑藉正宗的道術和包大同的符咒而已,剛才也只是勉強鎮

住對方,現在在這番掙扎下,吊死鬼一下掙脫了箝制,像一陣黑風似的撲向了窗子,『啪

』的貼在玻璃上,迅速消失不見!

  這一切,小夏都沒辦法反應,只能呆站在那裡,過了半響才明白自己走進了狼窩。何

富貴沒做過任何工作,卻生活奢華,而且總是晝伏夜出、打一槍換一個地方,一定是到各

地的地下賭場去賭博才賺來的錢。國家明令禁止賭博的,可是地下賭莊屢禁不止,為他這

種人提供了廣泛的空間。不過以他志得意滿和金錢的積聚來說,他很可能是穩贏不輸的,

剛才他老婆說他有惡煞護身,說不定就是因為這個才能逢賭必贏。

  至於那惡煞為什麼幫他,他又為什麼要買礦山,很可能有更深層的原因。

  不行,她要立刻離開,不能再等一個月了。反正何富貴日常開銷的少量流動資金由她

來管理,她拿走就是了。那筆錢大約有她一年的薪水那麼多,她只取其中三周的錢,剩下

的全捐給那蔓村修路。何富貴的錢不是好來的,不幫他捐助一下窮人,連賭神爺爺都對不

起。她是律師,這是違法的行為,其數額甚至可以歸為犯罪一類,可是她量何富貴也不敢

告發她!

  這裡的不平事,她很想管,但此刻她明白以自己的能力不能魯莽行動,只好先離開,

保證自己的安全後再想辦法。讓這樣的混蛋逍遙法外,她胸中的這口惡氣怎麼出得了?!

  還有,那兩個惡煞是誰?

  「呵,還真不錯,果然有點法術。」身後突然傳來一句京劇道白聲。

  小夏只覺得背後的寒毛一瞬間全都豎起,一下就驚跳起來,這麼嚇人的話,是會被嚇

死的!

  身後,房間的大門鎖得好好的,可卻有兩個化著京劇臉譜的女人出現了,紅色的旗袍

,綠緞的繡花鞋,一個有一對三寸金蓮,另一個的腳是正常人的大小,她們肩並肩的在門

邊站著,狹窄的門廊在兩個身影的映襯上宛如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

  「殺了她!」天足女人冷哼一聲。

  隨著話音,也沒見她們走動,就在眨眼間衝到了小夏的面前。可小夏脖子上的護身符

已經擺正了,在黑影襲來的同時突然散發出光芒,光芒強到像手電筒的光線,強到小夏從

沒見過護身符有那麼強的反應。

  黃光照到那兩個旗袍女人的臉上,讓小夏瞬間看到她們的京劇臉譜下紅粉骷髏的可怖

真相。而且因為近距離接觸,小夏忽然意識到這兩個惡煞就是化身為何富貴耳朵上的那兩

個紅寶石耳釘,她現在的感覺和她當時第一次湊近那對耳釘時的感覺是一樣的。

  「護身的寶貝真厲害啊!」黃光晃得那兩個惡煞後退了幾步,那天足惡狠狠得說,「

看來你認識了不起的人,可惜現在沒人能來救你。」

  小夏趁她們向後閃的機會迅速跑道床邊,把所有的符咒都抓在手裡。

  金剛護體,佛光映,破邪!

  用力揮出金符咒,沒想到那天在浴室中能造成很大效果的法術,此刻卻如啞炮一樣,

沒發揮出一點威力,在相距那兩個惡煞幾尺外就消失在空氣中!

  「哈,道術修煉才幾個月。只是這符咒有點意思,可惜落到你的手裡。」三寸金蓮嘻

笑一聲,「不管你是誰派來的,還是無意中撞到我們手裡的,結果只有一個。」她說著又

瞬間靠近。

  此時的小夏已經顧不得害怕了,人類生存的本能令她拼盡全力閃躲,把自己所會的招

式全用上了。

  「南離天火,化三昧,燎!」

  「傾盡三江,浪淘天,困!」

  「借地五方,移三山。鎮!」

  「乙木青龍,化萬劍,斬!」

  「借力泰山,石將軍,打!」

  可是,這一切對這兩個惡煞都沒有用,小夏就如同老貓嘴裡的小老鼠,根本沒有逃出

魔爪的機會。

  「人終有一死,別逃了!」三寸金蓮擋住去路,彎指成勾,對著小夏的心臟。  

  「你們到底是誰?究竟要幹什麼!」

  「死到臨頭還多管閒事!」天足回答,邊說邊驀地竄到小夏面前,「你沒必要知道!



  小夏只覺得那件大紅旗袍上繡的精緻的牡丹花在自己眼前無限放大,心想這回可能逃

不過了!因為阮瞻和她斷絕了心靈的呼應,沒有人會來救她的。可是假如她死了,阮瞻會

對她的魂魄如何呢?

  可是,預期的可怕感覺並沒有來,耳邊反倒是響起了一聲能震碎人耳鼓的爆炸聲。接

著,是玻璃粉碎的脆響和第二聲爆炸,以及瞬時而起的哭叫聲、酒店火警的刺耳鈴聲和窗

外映出的沖天火光。

  小夏本能的一縮身體,閃開了近在咫尺的殺招,一手拿起護身符,一手抓起一張符咒

,雙手都對準那兩個惡煞。

  「怎麼了?」三寸金蓮問,聲音還是不緊不慢的京劇念白,但語氣裡有些慌張。

  妖邪之物都怕火,現在由爆炸引起的大火雖然是凡火,可這火勢來得太猛也太突然,

這兩個惡煞儘管厲害,卻仍然有一刻不知所措,不知道是先對付小夏還是先離開好。

  「南無地葬王菩薩!」趁這個機會,小夏先大喊一聲。可能是因為那兩個惡煞太邪,

護身符上的光芒驟起,像一盞神聖的燈一樣,從高舉著的小夏手中流泄出光亮,照得那兩

個惡煞急急躲避開,縮回到門邊去。

  「怎麼,要同歸於盡嗎?」小夏被欺負得火大,挑釁地說,「雖然我才有幾個月的功

力,可是我絕對能拖到大火燒過來,要試試嗎?」

  天足冷哼一聲,才要撲過來,小夏的咒語也念完了,手中護身符的光芒還沒散去,另

一手的符咒就要出手,而幾乎是同時,在一片嘈雜之中,何富貴的聲音也傳了來。

  「大仙,大仙,救命啊!」

  這兩個惡煞果然是何富貴招來的,雖然不知道他們勾結在一起有什麼目的,但可以肯

定她們有利用何富貴的地方,不可能由著他燒死而不管他!

  兩個惡煞對視一眼,雖然不甘心,可明白還是盡快離開為好。若在平時,制死像岳小

夏這樣的人,就和捏死一隻螞蟻一樣容易。但是她運氣好,就在她們要下手時,竟然發生

了很劇烈的爆炸,給了這到了嘴邊的獵物逃跑的機會。

  「你跑不掉!」她們差不多同時說,然後迅速消失不見。

  小夏腿一軟,差點坐到地上。但情況危急,沒有一秒多餘的時間可以讓她軟弱,於是

她連忙抓起放在床邊的衣服和背包跑出房間。她受過火災遇險的訓練,在緊張的時候腦子

也還清醒,所以順利的從逃生通道跑出了酒店的大門。

  現在的問題是,她要怎麼逃走而不被這兩個惡煞找到?假如就那麼直接走,惡靈可能

會找到她,甚至她現在也不能確定她們是否在暗中盯著她。她是想找阿百去的,當然也不

能把危險帶給阿百,所以非甩掉她們不可!

  她一邊迅速穿上衣服,一邊四處打量。她曾經以為這麼大的響聲是煤氣爆炸引起的,

但在逃出酒店後才意識到爆炸和大火是在她樓上的那層樓發生的,巨大的爆炸力震碎了窗

玻璃,沖天的火光是因為酒店外懸掛的巨大布標所形成,爆炸發生地點以下的樓層只是灌

進了濃煙,真正很難逃生的是樓上的人!

  所以何富貴才會叫得那麼聲嘶力竭,加上那兩個惡煞與他有相當密切的關係,隔了好

幾層樓都聽到了他的呼救。想到這裡,小夏下意識地向酒店一看,一眼就瞥見酒店樓頂上

,有一個人正試圖跳下來!

  她逃出酒店後就被疏散開了,此時正站在大樓的側面,被困的人都在正面呼救,根本

沒人注意到這一側。可能是感覺使然,她卻發現了那個試圖跳樓的人,而且距離雖遠,使

她看不清那個人的面目,但那個人的姿勢相當怪異,像是四肢騰空,被人架著一樣!

  何富貴!一定是他從酒店的走廊無法逃生,所以才被那兩個惡煞架著,想這樣逃生吧



  小夏靈機一動,伸手指著樓頂,用盡力氣大叫起來,「有人要跳樓!快救人啊!」

  她這一叫,驚動了附近的人,四周一片驚呼之聲,連消防隊員也注意到了這一邊,開

始想辦法阻止這個要跳樓的人,而小夏則迅速躲在了消防車後面。

  如果不是因為同情其他困在火海中的人,小夏差點笑出來。

  哼,想學習蜘蛛俠,人不知鬼不覺地溜走,現在再也休想!因為很多人都注意到了他

們,何富貴就不得不老實的呆在樓頂等消防員來救,而那兩個惡煞為了防止他死,必然會

陪在上面,現在她也有了逃跑的機會。連老天爺都幫她,先是突然的爆炸救了她的小命,

現在又有個好機會可以擺脫跟蹤,她如果再逃不出,那也太笨了!

  她明白惡煞被鉗制住、不能輕舉妄動的時間不會太長,所以以最快的速度向酒店的前

門跑,她剛才看到那邊有警車,還有大量的警察出現,也就是說那裡有鬼怪不敢靠近的氣

場在,對她是極有利的。

  用心感覺一下,惡煞還沒有追上來,小夏匆忙攔住一輛車逃開這裡。她沒敢坐飛機和

火車,怕何富貴會派人來追,乾脆租這輛車開到鄰市去,然後在那裡再換乘其他交通工具



  一路上,她極其小心,明明目的地是那蔓村,但她一直在兜圈子,火車、汽車、飛機

,甚至牛車都換乘過,直到確定再沒有任何人或者靈體能猜測到她要去的地方,她才悄悄

向那蔓前進。

  幸好,何富貴喜歡帶大量的現金;幸好,她習慣把東西整理好放在背包裡;幸好,那

個吊死鬼和那場大火,讓她終於擺脫了那能把她置於死地的人和事。

  阿百,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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