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著牛皮紙上依稀可辯的地圖方向,穿過了一處游離於都市邊緣,毫不惹人一絲絲餘光的廢墟在離枝落葉佈滿的泥巴路盡頭搖搖欲墜。疼痛的苞應當是方才經過死水旁被蚊蚋盯上的,猛然回頭,以為是誰跟蹤。在這樣連建築本身都感到孤單、毫無生氣的末路,如何有著生命的尋找?
牛皮紙是在T的遺物中發現的,本應該一併與T所有的財產一同燒毀成灰,那個陰雨霏霏的五月,怎說人的直覺與好奇如何牽制著某些偶然的思索,何以這張牛皮紙會擺在T最以為禁地的寶庫當中?眾人也是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那上了鎖的抽屜撬開,事前,要不是檢察官堅持如此,為了釐清T自殺的動機與案情是否另有隱情,沒有人會想去動他那24歲時在某個颱風過後的海灘,親手俯腰把散落整個沿岸恍如死屍的漂流木一一蒐集,死亡對於T來說一直都象徵著生命,無神論者的他卻拌起了神的角色給與這些槁木死灰的漂流木一次不可思議的重生,爾後,這張以漂流木打造的桌椅,就成為他深不可測的書房中最黑暗、不為人知的百慕達。
遠方高處的積層雲冉冉疊起,蟬鳴的聲音鼓譟著情緒,蜻蜓掠過伊沛的視線。伊沛恍惚了許久之後瞳孔才猝然對焦於不遠處的河堤邊。
『應該沒有走錯路線吧?』
狐疑不解的表情看著積層雲翻湧到一種即將翻覆的高度與形狀,依沛的視線順著小徑的曲折幽幽地延伸,想法停頓了一會,將口袋中那張牛皮紙掏了出來,想要確定自己是否照著地圖上的方位前進。這才發現,貼近大腿的汗水不小心滲透了褲管,浸濕了原本就看似脆弱老矣的牛皮紙,上面那黑色墨水形構的世界,迅速成為一幅抽象畫般的筆觸。心疼又自責地趕緊從隨身的背包中拿起面紙,由於過於匆忙且緊張,面紙不小心又掉落在地上染起了一陣風砂;故作鎮定的從容,小心翼翼地將T親手描繪的牛皮紙擦拭乾淨,幸虧在可以辨認的程度上,不至於造成嚴重的損失,這時,更讓伊沛感到這張牛皮紙對他有著特殊的重要性與不知名的切身之痛,於是,她再也不敢怠慢於這張牛皮紙的照料了。伊沛好似要把握什麼似地緊緊地將牛皮紙抓在手中,只因為這是T生前親手畫過的一張地圖,即使不知道也無法確定這張地圖所形構的世界是否存在,她仍然出自於孩子氣的好奇與生命中一種追尋的態度,不顧一切而帶著衝動的理性踽踽獨行。
確定好了方向,她按照著牛皮紙上的指示,彷彿T在她身旁說著:『可以幫我拿走道旁藍色書架第三層的那本遠藤周作的深河嗎?』一樣的話,叫她到某個地方去找尋/拿取某個東西。
當然這樣的想法過於出自一廂情願,說不定這張地圖只是T隨筆亂畫,毫無根據的遐想,如同他這充滿瘋癲且陷溺於自我世界開發的人格,信手拈來一個一閃而過的想法,畫了一張不切實際的地圖,誰也不知道T的腦中確切在想些什麼。即使伊沛曾經被認為是最接近T的生活以及成功進入T的世界的人。
自從法醫鑑定證實了T的死初步排除了他殺的可能性之後。T的家人與朋友們便一致地認為T的死亡的確是有計畫的自殺,勢必留下點什麼東西,諸如遺書之類。也因此,在T的父母親的同意之下,警方拿起了鉗子、槌子等工具,破壞了那張桌子左下作工精細、且明顯帶著強烈防衛性格的抽屜。是什麼重要的機密需要在外部鎖上三道鎖?每次這樣開鎖不會令人厭煩嗎?
那個下午是典型五月的氣溫,盆地中的盆地更讓T的住所呈現一種烤箱般惱人的溫度,警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撬開了三道鎖,彷彿一陣沁涼的秋風吹過,終於大功告成。眾人的瞳孔同時在期待著這個抽屜拉起的那一剎那,戴著白色手戴著警官首先拉開了抽屜,在抽屜被拉開的同時,那種山野出身的漂流木彷彿帶來了浪潮拍打岸邊的喘息,眾人齊口倒吸了一口氣,這才發現抽屜裡頭裝了一個更為無情堅固的鐵箱。這下更令眾人感到無力與厭煩地嘔吐。或許這是T幽默的一面,死後還是令人無法清楚且省力地窺探他私密的世界。
當然,最後牛皮紙是在鐵箱中被發現的。警方滿身大汗忙了一個下午,窗外的蟬鳴已經換成蟋蟀的唏噓,空氣中仍舊瀰漫著台北夏日的溽氣。警方確定了抽屜中沒有遺書的存在之後便交差離去。離去時的神態帶著一種被玩弄的感覺。
『到底是為了什麼,這孩子這麼想不開?』T的母親早已經哀痛到沒有眼淚可以潸然,只能乾巴巴地哽咽著哭泣。T的父親的確如同傳統大男人般的氣概,到目前為止,伊沛還是沒看到他公開地留下一滴眼淚,只是他不停嘴中念念有詞且帶著氣憤地咒罵著T。
『幹您娘勒臭機巴!麥擱耗阿,耗是?凍叫他回來喔!』
T的母親仍舊難掩悲傷地對望著T的房間,急促地呼吸或許是來自於哀慟的情緒與哽咽的頻率,並且也是急於呼吸著T生前留下的氣息。畢竟還是自己的血肉,看著T的父母親,伊沛一時處在一種進退維谷的處境,無法正確地判斷此時要說些什麼的尷尬,只好顧作鎮定地什麼也不說。默默地整理著從抽屜中那象徵T這人耽溺、猜疑、不信任、自我防衛心強等人格性格的鐵盒裡頭所發現的遺物,不自覺地眼前的世界也失焦了起來,一種滾燙的情緒從喉嚨的深處慢慢攀爬,連手指中末端神經的血液循環都能感覺的一清二楚,這種感覺從那天得知T的死亡開始便一直的持續。
向T的父母親告別之後,送他們坐上計程車回到下榻的旅店。而伊沛才敢叫他的男友前來載他。這兩天,伊沛一直不敢正眼看著T的父母親,或許出自於一種難以名狀的罪惡感與無法正名的參與認同感。她不知道自己的身分是否適合出現在這棟房子、這個房間。偶爾,他會忽然想起一年之前每個角落所發生的每個片段。但僅止於一種時空隧道的開頭便匆匆忙忙地被現實拉回--T的父母親的哭聲、每個朋友所打來的電話鈴聲、警方質問的聲音等等,再再讓伊沛陷入一種被迫接受T已經死去的事實。
T死去的那天,伊沛日記上寫著:
『其實,你早已經死了,至少在我的心中』,『其實,你從來沒死,至少在我的心中』。
T死的是靈魂還是肉體?在伊沛心中的那個T是活的還是死的?伊沛也複雜的無法明說,至少,他手中拿了一張T生前親手畫的一張地圖,日期署名了1999.3.29。紙張的背面詭異地寫著『薰衣草並非浪漫的存在』。這張看似不起眼的牛皮紙,從T死後的第二天,警方撬開了抽屜、鐵盒中被發現,到頭七、入土等也過了半個月,伊沛一直視如己出地保護著它,並且不停地思索著『薰衣草並非浪漫的存在』究竟意味著什麼?T的文字一向是充滿著隱喻與意識流的,偶爾他會電光石火地迸出一句沒頭沒尾卻又像極某個詩文中遺落的一片詩句,被認為最了解、最深入T的世界的伊沛最懂得T的性格。
『他一定由於什麼感受之後,才寫這種句子。』
『這看來應該不是遺書,後頭還署名距今一年的日期,應該可以證明。』警方說。
『薰衣草並非浪漫的存在』
『薰衣草並非浪漫的存在』
『薰衣草並非浪漫的存在』
『薰衣草並非浪漫的存在』
『薰衣草並非浪漫的存在』
『薰衣草並非浪漫的存在』
『薰衣草並非浪漫的存在』
『薰衣草並非浪漫的存在』
『薰衣草並非浪漫的存在』
『薰衣草並非浪漫的存在』
『薰衣草並非浪漫的存在』
『究竟你在那個時候,發生了什麼事情?』
這半個月來,伊沛直覺地無法對的起自己理性去解釋這張不起眼的牛皮紙。是因為決定分手關鍵的日期?還是『薰衣草並非浪漫的存在』?還是僅僅因為這是T生前親手畫的一張地圖,他去了什麼地方?發生了什麼事情?或者僅因為這張牛皮紙在那最有隱喻的抽屜中被發現因而具有意義?
無論如何,這半個月來伊沛再也無法捺住性子,閉上耳朵不去聽男友的建議與抗議,無法在面對每個幻聽的夜晚與夢境。
與男友大吵一架之後,他決定照著這張T生前親手畫的地圖,不管那個地方是否存在,他都要去找尋?
看著因為自己不小心的懈怠而造成的後果,伊沛忽然深陷一種悔恨之中。
『如果這樣造成我無法到達T所謂的那個世界,再一次又是我摔破了手中的玻璃』。
即便後悔已經佔滿了伊沛此時的靈魂,他還是無法僅僅停留在原地悔恨,多少次轉角的選擇,他都毫不猶豫地往前走去。
忽然,面對著一處破敗的建築群,彷彿置身於一種遺世孤立的存在感之中,斑駁的牆垣剝落的痕跡如同老人臉上的紋路般清晰,層層而上的房子如同遠方那即將敗落的積層雲般灰瑟,超現實的體驗在眼前發生,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詫異著。在激動的情緒中,看著地圖上的路徑,的確相較不遠的比例處,畫著一個不甚突出的勾號。
『難道,T生前來過這個地方,難後畫了這張地圖?』
不過,仔細審視了這張地圖最引人注意的三角符號,距離此地還有一丁點的比例距離,想必那個充滿著防衛心的藏匿之地應該再不遠的前方。
踏著峭陡而扶搖直上的樓梯,步伐不自覺地加快,或許是因為匆忙地想到達那個地點。想解開『薰衣草並非浪漫的存在』意味著什麼?想治療這半個多月以來的恍神狀態。就像那天屏氣凝神卻又迫不及待地看著警方的工作小組打開T親手打造的書桌中的抽屜,現在伊沛也有著一樣的情緒要挖掘這張T生前親手畫的地圖中所保護的淨土。
艷陽與樓梯讓人感覺彷彿昔日求道的僧人般,咬著牙關,其實並沒有口水可以吞沒的時候嚥下一口氣,終於走到一個段落,氣喘吁吁地望著前方分剎的兩端,必須作一個決定。積層雲終於崩塌,散成灰濛濛的一片攏照,過一會又將下起午後雷陣雨,這下更促使著伊沛必須下一個決定,往左?往右?
『你死了嗎,在我心中;你活著嗎,在我心中』
多少個夜晚於白晝,這樣的問題一直浮現在伊沛的腦海中逡巡,從決定分手、決定再交一個男友、決定接受T以死去的事實、決定照著地圖來到眼前這個地方。所有的決定不就是一種生與死的決定?向左?向右?
此時沒有一絲毫的日光可以從高壓的雲層中獲得釋放的機會,沒有希望的氛圍加上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景象,對照著身旁毫不惹人一絲絲餘光的殘敗廢墟,伊沛忽然無力地看著手中那張T生前親手繪畫的地圖。不禁想要怒吼以及哭訴,這樣的情緒或許只是一種無力感的反作用力,卻何嘗不是隱藏在心中多日甚至一年來的一種壓抑。
開始飄起雨了,為了不讓手中的牛皮紙再一次沾濕,伊沛趕緊將它放入袋中。隨著雨滴墜落的等加速度,忽然以一種靜止般的視野清楚地看到雨滴拍打到璧垣上慢動作反應。這時伊沛詫異地閃過了T上吊時將椅子踢開、墜落、繩子緊緊地勒住了T的頸椎並且烙印了深深地印。
T死去的時候據說沒有太多痛苦的表情,與一般上吊自殺者那悽慘的臉色甚至五孔流血來看,T似乎非常享受整個過程。也因為這樣的詭異,法醫一開始甚至認為T是他殺後被故佈疑陣設計成上吊自殺。
眼前的幻覺隨著雨勢越來越大,漸漸地雨聲催促地下著。一切發生如同那個下著雨的午後,屋簷上不停滴落著順流而下的雨滴,某個角落因為長期被水滴的侵蝕而出現了滴水穿石的現象。
『可以幫我到離衣櫃最遠的那排書櫃,最下面那層,拿三島由紀夫。豐饒之海四部曲那一系列的套書嗎?』T對著身後的伊沛說著。
『你說放在哪裡?』
『就最左邊那個書櫃,最下面那層,附近應該放的都是三島的書』
『沒有你說的豐饒之海四部曲啊,你自己來看看』
『怎麼可能』
『算了!算了!最後還是要我自己來』T帶著氣憤的口吻踱步走到書櫃前,毫不客氣地支開了伊沛。
毛毛雨變成了驟雨。慢板成了快版。一切過於猝然,從分手到現在,伊沛彷彿身陷在一場夢境之中的不可思議,眼看雨勢越形急促,幻影與幻聽益加清晰地沾濕了伊沛的視線。劃過臉龐的水滴順著輪廓而下滴落再腳邊的土壤也分不清是否是雨水。只好順著幻聽中T的聲音往左走去,爬上了不算遠的階梯,便是一個無法再往前的死路。
僅有的一小片屋簷可供躲雨,毫不留情的驟雨早已經淋濕了伊沛。不禁寒冷的伊沛打了一個噴嚏和顫抖。看著四下無路的處境,竟又想起昔日的一些生活片段。
『你說放在哪裡?』
『就最左邊那個書櫃,最下面那層,附近應該放的都是三島的書』
那是多麼貼切的一種黑白曾經。此時不正是一種重複的劇情。順著T的指示,伊沛千里迢迢地來到這個身處盆地裙邊一座毫不起眼的山上裡頭不可思議的廢棄住宅區,順著地圖上的標示,以為能找到什麼,可是現在什麼卻看不到。
『怎麼可能』
『算了!算了!最後還是要我自己來』
所以,還是找不到讓他身陷、耽溺於自我世界的原因。難道這張地圖所描繪的世界也是一個騙術、一種防衛。還是,伊沛永遠無法真正走入T的世界裡頭,即使朋友都以為伊沛是唯一一個能夠走進他世界的人。
驟雨夾帶著狂風無情地狂掃著四周,有時發出駭人的聲響,在烏雲籠罩的山上荒野,一切變得更讓人懦弱與無力。伊沛這一個多月來,或者是說一年多人的某種脆弱,即使曾經隱藏的很好,交了一個新的男友,重新了一段新的生活,親手埋葬了過去,以為能萌起新生的芽而重生。最後,T的死訊讓伊沛那片汪洋底下沉沒的生鏽鑰匙打開了最不願意被提起的記憶。
『為何你如此自私。』
『你總是這樣的保護自己、防衛自己、耽溺,卻不讓人親近,即便與我交往,依舊,對我有著防備,對我僅止於一種名義上的關係。』
『你把我看成什麼?你說是我遺棄了你,你是否遺棄了你自己與你週遭的人』
『你到底在想什麼?』
『什麼薰衣草並非孤獨的存在,什麼你的願望是能夠死在薰衣草的草原之中,即使薰衣草是毒藥,你也願意。』
『我曾經說過,我願意成為你的薰衣草,即使失去了自我,為你留下最美麗的花苞,失去了自己的莖也在所不惜。』
『妳很無聊』你只會這樣的回答。
伊沛面對著浩瀚眼前驟雨景象大聲哭泣,心中再再不停翻滾著無能為力的氣憤與悲痛,不自覺地蹲距下來,更容易讓雨水淋濕自己。風吹地有些寒冷的感覺,讓整個人的狀態更加跌入了最徹底的潰敗。忽然,她羨慕起T那自私的個性,不顧一切地僅僅關心自己,輕易地放下所有,就這麼離去,連一封像樣的,可以讓警察、家屬接受的遺書都沒有,帶著笑意的上吊自殺,沒有痛苦地結束了短暫的生命。徒留下更多更苦痛的後果讓父母、朋友來承擔。
伊沛的思緒也逐漸轉唯一種接近羨慕悲觀者的角度。蜷縮瑟縮的姿勢讓她終於明瞭為何T總是會在下意識呈現如此的睡姿,這是一種源自母體中需要保護、悲觀象徵的姿勢。靠著牆就像T每次都抱著棉被倚著牆的角落睡著一般,伊沛抱著裡頭裝載T生前親手繪畫的地圖的包包,心中產生莫名的安全感。這種矛盾的感受在不協調的木門擦撞聲中被打破平衡。
她往牆延轉角的那一面望去,木門來來去去的擦撞聲似乎隨著風吹的狂暴正比地交錯。心中首先油然而生一種源自於恐怖片看太多的心理詮釋,光怪陸離的怪力亂神總是在這樣的條件下發生,這種窮鄉僻野總是讓一個女子感到害怕,尤其當灰鬱雲層籠罩在上頭讓一切渲染的更加神經緊繃的時候。
收起方才複雜的情緒。抱在懷裡的包包成為一種安全感的來源,在看似毫無去路此處,倚著斷簷殘壁,實在很難想像此處會是T所指稱的地圖所在。此時,不久之前,伊沛早已經對地圖的事情完全死心,他了解T是一個完全封閉個人情緒的人,善於偽裝的他,即使在死後仍舊會保護自己真實思緒不讓人挖掘其實也不意外。T就是這樣的人。
隨著門栓撞擊聲忽大忽小,伊沛更能確定一切來自於自然的安排,這裡的確是一個了無人煙的所在,T是否曾經來過而留下這張地圖其實並無法考證,他留下一個三角形記號,一個勾號,一座山的方向,與他平日忽然嚴肅、忽然嘻笑辱罵、忽然裝瘋賣傻其實沒兩樣。一切都也有他能夠解釋、只有他能夠了解自己。外人總是無法強行地窺探他的世界。就向警察無法輕易地打開他最禁地的抽屜,即使以為即將發現什麼,最後還是一場空。
而伊沛此行似乎即將無功而返,她頗心甘情願,因為她更加了解了T,也趁著這場風雨宣洩了自己的情緒,望著遠方不甚清楚的高架橋與橋下似乎湍流的溪水,眼前的景色依舊逐漸的失焦、恍神。接下來該怎麼走?
或許,伊沛應該要鼓起勇氣嘗試推開轉角後的那扇門,因為裡頭就是地圖消失的一個符號,那個符號因為伊沛的汗水而被侵蝕抹去。那是極微小的一個點,一個小到足以證明T不是一個容易被發現的靈魂的一個句號。當然,在我說這句話的同時,伊沛已經黯然的離開了山坡,雨已歇,風仍未止,那棟身處死路的空房在夜裡彷彿一個手風琴的風箱,隨著吹襲而來的風奏鳴著戚戚悠悠的歌聲,並且吹拂起一陣陣的薰衣草花苞在空氣中沉浮,偶爾些許的薰衣草花苞會墜落俯角而下的山坡地,但還不足以形成一大片薰衣草田。以致於經過了一年,在伊沛跌跌撞撞又情緒化地看待這個俯瞰而下的全知角度時,僅僅觀照了當下悲戚心境下所能望入眼簾的一切。
就在去了上山的隔天,法醫忽然緊急地打了電話給T的父母親,在T的胃內找到了一封強行吞下的遺書,尚未被胃酸等腐蝕的字跡中潦草地寫了幾個遺言,當中的一段:
『我所喜愛的廢墟,死亡與殘破,種上我所喜愛的薰衣草,不可能的草原,給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