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水靈島主
蕭銀龍看了立在莊外林頂上的瘦小人影,不覺有些茫然不解,不知對方為何向著自己招
手?
看了對方的瘦小身影,極似一個纖弱女子,但,聽了對方蒼勁的聲音,又像是一個年高
老人。
因此,心中暗想,這人夜闌更深,跑進莊來哈哈大笑,為了什麼?莫非是找「鐵索書生」
夫婦尋仇,誤認自己便是司馬仲?
遊目一看,心頭不覺一震,全莊燈火全熄,一片沉寂,極似大敵臨前,正在暗中伺機迎
機,但又極似不知有人入莊,根本毫無戒備。
繼而一想,頓時大悟,想起瘦小人影呼的那聲「娃娃」,看了他的招手,分明是衝著自
己而來。
念及至此,心中不覺有氣,正待喝問……
耳邊再度飄來一聲挑逗性的嘿嘿冷笑。
只見瘦小人影,立在莊外林頂上,身形隨著夜風吹動的樹梢,搖頭晃腦,顯得狂傲無比。
這時,銀龍再難抑制心中怒火,頓時忘記自己的決定,暗哼一聲,向著瘦小人影,如飛
撲去。
瘦小人影一見,轉身就跑,直奔正北。
追至莊外,銀龍心中似有所悟,暗忖:方纔他那幾聲大笑,為何未曾驚動鐵索書生和若
蘭、麗君?
心念間,身形頓時慢下來,因為他想到,這正是內家真力已達化境的「傳音入密」。當
今武林中有這種功力的人,屈指可數,這人是誰?
瘦小人影一見,立即發出一聲冷哼,聲音中充滿了輕蔑、不屑,前進身影也隨之慢了下
來。
蕭銀龍覺得對方誠心戲弄自己,不禁勃然大怒,腳下立即加勁,頓忘厲害,繼續向前如
飛追去。
瘦小人影,又是一聲哈哈大笑,轉身越野狂馳,直奔正北山區。
這時,福山整個輪廊,在朦朧的月光下,愈顯得高聳、遙遠!
前面飛馳中的瘦小人影,頻頻回頭,唯恐銀龍不追。
銀龍見一直追不上瘦小人影,心中暗暗生氣,腳下逐漸加勁。
追了一陣,前面瘦小人影,依然是那麼遠,依然看不清對方的面目。
銀龍怒哼一聲,心中忿忿的說:你就是跑到陰曹地府,我也要追你到閻羅寶殿。
於是,暗哼一聲,口訣倏變,立展絕世輕功「風走電行」。
頓時,身似清煙,快逾閃電……
煙塵滾滾,風聲呼呼……
銀龍這一施展絕世輕功,前面飛馳的瘦小人影,似乎吃了一驚,趕緊雙袖一抖,身形離
地三尺,前進之快,宛如電掣。
瘦小人影和銀龍俱都展開武林罕見的神速輕功,在朦朧的月光下,只見兩縷清煙,不見
兩人身形。
銀龍在後,去慮凝神,奮力直追,身影過處,響起隱約可聞的風雷聲。
瘦小人影,在前狂馳,宛如馭風飛行,身影過處,勁風疾旋,煙塵飛騰,一直向前狂奔,
再不回頭頻看銀龍。
蕭銀龍見對方瘦小人影,施出與「風走雷行」異曲同工的絕世輕功「掠地飄風」,心頭
不覺暗暗吃驚。
在這一剎那,銀龍發現前面瘦小人影的輕功,遠超過輕功冠絕武林的雪天三友踏雪無痕
富多鵬。
這時,橫臥前面的福山,宛如向著兩人飛撲而來,眨眼之間,已達福山南麓。
電射般的瘦小人影,依然距離銀龍那麼遠。
銀龍看後,心中又驚又氣,一直想不通瘦小人影將自己引來福山的目的,也分不清是友
是敵!
前面的瘦小人影,已飛越山麓,停也不停,直向山區深處飛去。
銀龍見瘦小人影飛進山區,頓時大急,運足中氣,張口發出一聲清越長嘯,身形驟然加
快,腳下已盡全功。
嘯聲響澈四野,劃破夜空,福山群峰,頓時響著回應,歷久不絕。
銀龍一聲嘯畢,身形已越過山麓,直向山區深處射去。
再看瘦小人影,已越過前面一道橫嶺。
銀龍看得生氣,這是他跑下會仙峰以來,第一次在輕功上遇到勁敵。
再追過兩座峰角,一片松林石地,前面已到了福山狹谷。
瘦小人影,回頭望著銀龍,兩眼射出兩道冷電,宛如兩盞明燈。
銀龍看得心頭一震,知道瘦小人影,內力深厚,武功高奇,看來似乎遠在「宇內七奇」
之上。
因此,心中警惕立生,已不敢存有一絲大意。
眨眼已至狹谷外口,瘦小人影,已向狹谷深處奔去。
突然——瘦小人影,驟然發出一聲震撼群峰,直上夜空的哈哈大笑,笑聲,充滿了冷傲、
欣喜、得意。
接著,笑聲一停,瘦小人影,身形一閃,頓時不見了。
蕭銀龍心頭一震,頓時剎住身形,舉目望著谷內。
只見谷內,濃蔭鬱郁,昏暗沉沉,在暗淡的月光下,峭壁顯得更高,狹谷顯得更深了。
勁風由狹谷內吹出來,帶起陣陣風嘯,陰寒砭骨,冷森襲人,在隆隆的巨瀑聲中,挾雜
著唧唧蟲聲。
竹梢搖曳,矮樹晃動,勁草發出了沙沙響聲。
整個狹谷,顯得蕭瑟可怖,陰森怕人。
銀龍看罷,不覺生起一絲寒意,深夜月光下的狹谷,與晝間麗日當空的情形,迥然不同。
細看方才瘦小人影消失的地方,正是日間與「齊東三煞」打鬥之處,心想,對方莫非是
齊東三煞的同路人?
心念至此,怒火再升,一聲輕哼,迎著勁風,直向谷內撲去。
前進中,功貫右臂,運足功力,星目視線,游動在每個蔭暗處,只要瘦小人影一出,當
頭就是一擊。
但,直至峰角左彎處,依然未看到一絲人影。
轉過峰角,谷底崖巔上瀉下的巨大瀑布,在朦朧的月光下,宛如一道瀉地銀練,閃著暗
淡的銀輝。
瀉瀑隆隆聲,較之白日尤為震耳,整個谷底,冷氣森森,瀰漫著薄薄水霧。
細看之下,飛波濺浪中,已沒有了那道沖天電光。
再向前進,空中水珠,宛如大雨,銀龍不得不停止前進了。
這時,才發現潭中尖石上,已失了寶鏡的蹤影。
銀龍看罷,心頭不覺一震,知道就在自己日間與麗君五人離去的不久,老人已將寶鏡取
走了。
不然,齊東三煞不會向自己貿然索取寶鏡。
如此一想,發覺枯瘦老人可能一直隱身在瀑潭附近。
但,他聽了瘋老哥的挑戰,為何不現身呢?
是覺得功力不如瘋癲叟?
但在長白山雪谷殘垣中,臨走時尚殺了赤足惡丐、花和尚,而雲鶴仙長雖及時追撲但卻
沒看到老人的蹤影。
由此,足見枯瘦老人的武功不在瘋癲叟之下!
繼而一想,莫非老人認識雲鶴仙長,或雪天三友中的一人,因此不願現身?
但,這位枯瘦老人又是誰?
丙真是天南二義?
雲鶴仙長卻說「二義」正在關期……
遊目一看,心中不覺嚇了一跳,只見潭邊橫陳豎臥的十幾具屍體,每張灰青痛苦的臉上,
似乎都在曲扭、顫動。
銀龍立即收斂心神,定睛細看,才發現這是彎月映出的顫動水光,反射在屍體的臉上。
就在這時——隆隆的瀉瀑聲中,隱約聽到一絲衣袂破風聲。
銀龍心中一動,轉身一看,身後谷內月色朦朧,竹草搖動,並沒看到有夜行人的身影。
但,那聲衣袂破風聲,卻愈來聽得愈真切了。
於是,仰首一看,不覺怒火倏起,立即發出一聲重哼。
只見左側高峰上,一連瀉下三道人影,方才誘自己前來的瘦小人影,就在其中。
三道人影,宛如隕星墜地,大鵬臨空般,向著谷內瀉來。
銀龍頓時大悟,原來瘦小人影,飛上峰頂,又約來了幫手。
如此一想,再難抑制心中怒火,就在對方三人剛剛瀉落谷內的同時,立即暴聲大喝說:
「在下來此已經多時了,你們人多就能嚇得住在下嗎?」
說罷,飛身撲了過去。
對方三道人影聽了銀龍這聲震谷大喝,似乎俱都頗感意外,頓時剎住身形。
銀龍飛撲中,已將對方三人閃電看了一眼。
中間是個老人,年約七旬有餘,霜眉入鬢,長髯如銀,面色赤紅,兩眼有神,左右太陽
穴高高凸起,一看便知內功已臻相當火候。
一襲寬大土布長衫,直拖到地,在脅下撐著一支鐵拐,烏黑發亮,僅有一條右腿立在地
上。
這個老人,正是威震全魯的「鐵拐單腿」冀武一。
右邊是個發白如銀,一臉雞皮的老太婆,目光炯炯,高鼻薄唇,上身藍布大褂,下著百
褶大黑裙。
右手持著一根鑌鐵鳩頭杖,左袖虛飄,是個獨臂,神色間顯得冷酷、深沉。
這個老太婆,即是昔年以鳩杖橫掃豫北的「獨臂萬太婆」,是「鐵拐單腿」冀武一的老
髮妻。
站在兩人之後的瘦小人影,竟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妙齡少女。
少女長得桃形臉蛋、細月彎眉、杏眼、瓊鼻、小櫻唇,一身碧綠衣裳,下著百褶長裙,
香肩上,露出兩隻綠劍柄,懸著兩條綠劍穗。
粉臉細膩,香膚白嫩,秀眉間透著嬌憨、淘氣,令人一看就知是個頑皮任性的小泵娘。
這個嬌憨少女,正是萬太婆和冀武一的唯一愛女,冀秀娥。
這時,老叟,老嫗,和少女,俱都驚異的望著如飛前撲的銀龍。
銀龍看了這三人,心中不覺一陣猶疑,飛撲中的身形,頓時停了下來!遠在三丈以外便
停身立穩。
冀武一見立身三丈以外的銀龍,竟是個丰神如玉的少年,心中不覺有些驚奇,並且有些
不信對方少年有如此足的中氣。
萬太婆一見發出那聲震谷大喝的竟是一個十八九歲的小伙子,心中一楞,老臉立即一沉。
冀秀娥立在爹娘身後,看了英俊的銀龍,無邪的小臉上,也不覺抹上一絲紅暈。
銀龍立在三丈以外,神色有些歉然,知道自己弄錯了,看了對方小泵娘的嬌憨像,絕不
是誘自己來此的那人。
萬太婆,無端被銀龍喝了一聲,心中已經有氣,這時再見銀龍一雙星目,一直盯著愛女,
不覺頓時大怒。
於是,雙眼一瞪,轉首望著愛女怒聲說:「丫頭,過去打這小子一頓!」
話音冷峻,神色陰沉,狂傲無比。
小泵娘一聽,神色一楞,不覺有些猶豫。
銀龍本來想向對方道歉幾句,這時看了老太婆的孤傲神態,氣得一聲也不吭了。
獨腿老人冀武一,已看出銀龍是個身懷絕技,藏而不露的人,於是,向著猶豫不決的秀
娥一打手勢,阻止說:「丫頭慢……」
老人的話尚未完,萬太婆雙眼一瞪,手中鳩杖猛力一搗地面,大聲說:「丫頭是聽你的,
還是聽我的?」
說著,氣勢洶洶的望著獨腿老人。
鐵拐獨腿冀武一,老臉微微一紅,一聲也不吭了。
銀龍聽了對方口氣,知道是一對老夫老妻和愛女,同時也看出這個獨腿老人有些懼內,
但看了老太婆的那幅尊容,實在有些不信,兩人身後的少女是她生的。
萬太婆見老人沒再言語,轉首對著少女,又大聲說:「快去,打這個輕薄小子一頓!」
說著,舉起手中鐵鳩杖,狠狠的指著銀龍。
銀龍一見,頓時大怒,不覺怒哼一聲說:「打一頓是那麼簡單嗎?」
說著,劍眉微豎,星目閃光,一直注視著萬太婆和冀秀娥。
萬太婆一聲氣極怒哼,冀秀娥已飛身撲出,一聲嬌叱,玉掌倏分,左掌「指天」,右手
「劃地」,出手如電,迅快無比。
上打銀龍「天庭」,下點銀龍「巨闕」,聲落掌至,凌厲至極。
銀龍看得心頭一震,倒也不敢大意,身形如風一旋,已至小泵娘身後,但沒有及時出手。
冀秀娥雖然一身兼具父母兩人的武功,無奈火候不足,經驗不夠。
這時,只覺兩眼一花,面前身著銀緞勁裝,黃風氅,背插紅絲劍柄的美少年,頓時不見
了。
秀娥一招撲空,頓時楞了。
萬太婆一見,手中鐵鳩杖猛的一擊地面,同時一聲大喝:「綵鳳回頭嘛!」
小泵娘頓時大悟,一聲嬌叱,纖腰閃電一扭,倏然轉過身來,一見銀龍立在身後,不覺
又是一楞,她似乎第一次遇到如此奇快身法的人。
萬太婆一見,頓時大怒,立即怒聲說:「笨丫頭,第一次出來就丟人現眼,『綵鳳回頭』
扭腰轉身,接著就是一招『春雲乍現』,右掌疾掃對方『肩井』,並指暗點對方『璇機』。」
說著,兩眼一瞪,又厲聲大喝說:「還不趕快回來,看老娘打這小子一頓。」
銀龍一聽,氣往上撞,想不到深更半夜,跑到狹谷來,做了人家的試招對手。
驀聞一聲嬌叱,綠影一閃,秀娥已撲至銀龍面前,玉手幻起一片掌雲,向著銀龍當頭罩
下。
銀龍怒哼一聲,身形一閃,又至小泵娘身後。
但銀龍的雙腳尚未立穩,一聲嬌叱,聲落掌至,秀娥的纖纖玉手,已掃至肩井,接著點
向璇機。
銀龍看得心頭一震,覺得小泵娘出手又狠又準,本應翻腕疾扣秀娥的脈門,但身不由已
的縱後八尺。
萬太婆一見,頓時發出一聲樂極大笑。
秀娥自認得手,一聲嬌叱,再度前撲。
就在這時——萬太婆已橫杖逼來,同時傲然大聲說:「丫頭閃開,看老娘打這小子一頓
厲害的給你看。」
說著,手中鐵鳩杖,順勢一揮,一招「橫掃千軍」,幻起一輪光影,呼的一聲,向著銀
龍攔腰掃來。
冀秀娥一見老娘出手,立即退後一丈,蓄勢靜立。
鐵拐獨腿冀武一,撐著鐵拐,凝神站立,知道老婆子出手也佔不了便宜。
銀龍看了萬太婆的狂傲神態,童心大發,腹中有氣,知道萬太婆這招橫掃千軍可實可虛。
於是,大喝一聲,身形故意一晃,依然立在原地。
萬太婆,故作聰明,就在銀龍身形一晃之際,大喝一聲:「好小子,看老娘打斷你的
腿!」
大喝聲中,立演「怪蟒翻身」,手中鐵鳩杖,一式「力劈華山」,挾著一陣銳嘯向著身
後閃電打下。
銀龍星目一亮,微微一笑,閃電一個倒縱,立即隱身在一丈以外的大石之後。
冀秀娥看得一楞……
冀武一的老臉上,立即掛上一抹笑意。
萬太婆一看身後無人,大吃一驚,面色大變,厲喝一聲,鳩杖倏變「橫掃五嶽」,呼的
一聲,再度掃向身後。
轉身之後,依然不見人影,心中頓時慌了,冷汗倏然流下來,手中鳩杖接著再演「四海
騰雲」。
頓時——杖影如山,風雷聲動……
敝嘯連聲,淒厲驚人……
萬太婆將一根鐵鳩杖,舞得呼呼震耳,風雨不透,左旋右轉,只覺對方少年始終附在身
後。
貶眼之間,煙塵滾滾,十步生風……
賓滾如山杖影中,驀然響起萬太婆的焦急喝問:「死丫頭,告訴老娘嘛,那小子是否仍
在身後?」
冀秀娥立即天真的噗哧一笑,說:「娘,他沒在您身後!」
萬太婆一聽,倏然一停身,立即收杖,神色慌急的望著秀娥,急聲問:「那小子在什麼
地方?」
說著,手橫鳩杖,氣勢洶洶,兩眼神光閃閃,遊目望著左右。
萬太婆一見冀武一撐著鐵拐,含著笑意的那幅神氣,雙目一瞪,又怒聲問:「老東西,
那小子呢?」
冀武一風趣的一笑,向著一丈以外的大石一嘟嘴,幽默的說:「那小子嚇得躲在大石後
面休息呢!」
話聲甫落,一聲哈哈大笑,銀龍已由石後悠閒的走了出來。
萬太婆一見,老臉一紅,接著也哈哈笑了。
於是,一斂笑聲說:「好小子,頑皮的可愛,這次暫時饒你一次。」
說罷,陰沉冷傲的臉上,立即閃著柔和慈祥的光輝。
冀秀娥見老娘沒生氣,歡呼一聲,飛身撲了過去。
鐵拐獨腿冀武一,哈哈一笑,說:「俗語說,不打不相識,這位小俠想是由關外到此,
可否將尊姓大名見告,為何一人立身在此地?」
銀龍如此一頑皮,一場凶打惡鬥,頓時變成一團和氣。
這時見問,立即抱拳笑聲說:「在下蕭銀龍由長白山來此,這次路經福山城,巧遇鐵索
書生夫婦……」
冀武一未待銀龍說完,又是一聲爽朗大笑說:「果然是一家人,小俠原來是司馬大俠的
小朋友。」
銀龍一聽,立即整容問:「請問兩位老前輩尊姓大名,並請恕在下失禮之罪。」
冀武一輕撫銀髯含笑說:「老朽冀武一,綽號鐵拐獨腿。」說著,指了指滿面含笑的萬
太婆和秀娥,又說:「這是老伴萬太婆,這是小女冀秀娥。」
銀龍立即向萬太婆深深一揖。
萬太婆呵呵一笑,說:「蕭小子你別先兵後禮,方才把我老婆子耍得已經上氣不接下氣
了。」
話罷四人都同聲笑了。
四人相談之下,才知冀武一剛剛趕到,銀龍也將被一個瘦小人影如何引來此地的事,告
訴了冀武一父女。
冀武一知道帶鏡老人已經走了,決定早些回去,最後關心的對銀龍說:「蕭小俠回莊,
請代老朽問候司馬大俠夫婦,並請途中特別注意,以防被宵小所乘中了詭計。」
銀龍連聲應是,並向冀武一致謝。
冀武一道聲珍重,與萬太婆冀秀娥仍向來時的左側高峰上升去。
蕭銀龍說聲後會,轉身直向谷外疾馳。
這時,彎月已隱進雲端,全谷一片黑暗,隨風搖曳的竹松,宛如夜遊的幢幢鬼影,令人
看了不禁心泛寒意。
銀龍展開輕功,直向谷外馳去,心中越想越氣,想起引自己來此的瘦小人影,既不知是
誰,也不知對方的目的。
罷剛轉過峰角,銀龍的星目頓時一亮——只見前面十丈以外的一片亂石地上,赫然立著
那道瘦小人影。
銀龍有了方才對冀武一三人的教訓,不敢莽撞亂喝,凝目一看,一絲不錯,正是那道瘦
小人影。
這時,銀龍心中怒火倏起,大喝一聲,如電射去——撲至近前一看,銀龍驟然打了一個
冷戰,頓時呆了。
立在一丈以外的瘦小人影,竟是在長白山下雪谷殘垣中,小石屋裡看到的那位枯瘦老人。
枯瘦老人,依然皓髮蓬亂,一身黑袍,冷漠孤傲的臉上,閃著慈祥的光輝。
銀龍一定神,急上三步,抱拳當胸,俯首躬身,立即恭謹的說:「弟子蕭銀龍叩見老前
輩。」
說罷,長揖到地,屈膝就要下跪……
一股巨大潛力,由腳下浮起,接著聽到枯瘦老人慈祥的聲音說:「銀龍不必多禮,站好
講話吧。」
銀龍立即躬身說:「不知老前輩,將弟子引到狹谷,有何教誨?」
枯瘦老人,含笑的臉上,又恢復了冷傲,嚴肅,說:「武林浩劫已然降臨,看來這場災
難要應在你的身上,自明日起,也許是片刻之後,必有一些見利貪心之輩,向你糾纏,如你
應付得法,此禍逐漸消弭,如果偶一失慎,必定殺孽無邊,無休無止。」
說著一頓,雙目凝神,遊目望了谷內一眼,嘴角掠過一絲稜笑,接著由懷中取出那面寶
鏡來。
頓時——光華大盛,耀眼刺目……
冷焰閃爍,滿谷生輝……
銀龍一見寶鏡,心中不禁掀起一陣激動,同時不解的望著枯瘦老人。
枯瘦老人,右手托著寶鏡,神色肅穆的說:「這是武林聖僧的遺物『勘寶地鏡』,這面
鏡子,不但可測出地下寶藏位置,鏡面上且深藏著無限玄機和絕世武功。」
說著一頓,望了一眼恭謹而立的銀龍,又說:「現在我將聖僧的寶鏡轉授給你,望你善
加保管,不要落入歹徒之手。」
說著,雙目神光如電,見銀龍面呈嚴肅,誠形於外,冷漠的臉上,立即抹上一絲欣慰笑
意,又繼續說:「你能否參悟其中神奧玄機,要看你自己是否有這份機緣福氣了。」
說著,將寶鏡雙手平托胸前,肅容振聲說:「銀龍還不跪下,叩受聖僧的寶鏡!」
銀龍自知推辭無益,只得僕身下拜,同時恭聲說:「弟子蕭銀龍虔誠接受聖僧寶鏡,今
後本聖僧慈悲心懷,行道江湖,仗義除奸,度人向善,非巨惡元兇,弟子不再殺人……」
枯瘦老人未待銀龍說完,立即哈哈一笑,說:「屆時殺人,恐怕就由不得你了!」
銀龍聽得心頭一震,立即接口說:「弟子當盡力而為。」
枯瘦老人慨然一歎說:「人心不古,貪心不足,一事迷心,至死不悟,你如想使那些見
利忘主我之徒,貪心不足之輩洗面革心,恐怕要大下一番工夫!」
說著,望了五丈外的一排矮松一眼,立將手中寶鏡交給銀龍。
銀龍雙手接過,謹慎放入懷中……
就在這時——一陣陰惻懾人冷笑,由身後不遠處的矮松後響起。
銀龍心頭猛的一震,倏然立起,轉身一看——只見五丈外的一排矮松後面,緩緩走出兩
人。
左邊是個老者,右邊是個道人,兩人年歲俱在八旬以上。
老者方臉大嘴,雙眉斜飛,兩眼宛如一對銅鈴,花白鬍鬚,幾至腹間,一身天藍長袍,
外加金緞寬邊。
老道猴臉尖嘴,細眼吊眉,身材修長,手持拂塵,一身青緞道袍,腰圍絲錦,背後尚插
著一柄長劍。
猴臉老道與大嘴老人,兩人並肩前進,嘴裡同時發著懾人冷笑。
銀龍看罷,不覺劍眉一皺……
驀聞身後枯瘦老人哈哈一笑說:「左邊是水靈島主,右邊是琅琊真人,兩人俱是出名的
惡魔,看你如何勸他們向善吧!」
說話之間,聲音愈去愈遠。
銀龍聽得心頭一震,回頭一看,枯瘦老人早在二十丈外了,接著身形一閃,頓時消失在
前面竹林間。
銀龍一見,頓時大急,不覺脫口急呼:「老前輩,不讓弟子知道您的尊姓大名嗎?」
耳邊,又響起枯瘦老人的聲音:「不必為此耽心,將來你自會知道。」
銀龍聽了不覺一楞,茫然望著枯瘦老人消失的林間,心說:這位老人的確有些古怪。
心念間,驀聞身後響起兩聲嘿嘿獰笑。
銀龍心中一動,頓時想起身後的水靈島主和琅琊真人。
於是,聞聲轉首,只見水靈島主和琅琊真人,嘴哂獰笑,雙目凝神,右手俱都提到腰間,
已欺至一丈以內了。
水靈島主大嘴一裂,嘿嘿兩聲說:「小子,那老鬼怕死早跑遠了,你叫破了喉嚨他也聽
不到了……」
琅琊真人,也發出沙啞的陰笑說:「小子,快將寶鏡交給道爺,也許道爺今日格外開恩,
饒你不死!」
水靈島主,如銀雙眉一軒,嘿嘿兩聲,說:「小子,快將寶鏡放在本島主手裡,不可給
這牛鼻子。」
說著,緩緩伸出一雙乾枯如鋼鉤的右手。
琅琊真人,頓時厲聲大喝說:「給我——」
說著,也伸出手來。
銀龍一見兩人的猙惡神態,心中已經不耐,再聽到兩人的狂妄言語,不由頓時大怒,劍
眉一挑,暴聲大喝問:「憑什麼?」
說話之間,星目冷電暴射,宛如兩柄利劍,盯在兩人的瞼上。
水靈島主一聽,倏然縱聲一陣哈哈大笑。
琅琊真人一聽,一聲怒哼,出手如電,直抓銀龍的前胸。
銀龍一聲冷笑,翻腕就待去扣對方的脈門。
水靈島主倏斂大笑,暴聲大喝:「雜毛你敢——」
耙字未落,右掌已閃電削向琅琊真人的左腕。
銀龍看得一愕,不覺茫然退後一步。
就在銀龍退步的同時——對方兩人,齊聲大喝——琅琊真人左腕一揚,封開水靈島主削
來的一掌,接著,左手一低,再抓銀龍的前襟。
水靈島主右腕一沉,閃過琅琊真人的一掌,疾進半步,左掌一招「葉底偷桃」,已抓向
銀龍脅胸。
兩人出手迅快無比,勁力十足,一閃即至。
銀龍心頭一震,立演「龍女飄」,身形一閃,直向三丈以外飄去——水靈島主,一聲厲
笑,身形未見如何作勢,緊跟銀龍身形撲去,同時,左手掌勢不變,依然抓向銀龍的脅胸。
琅琊真人,尤為厲害,一聲獰笑,斜身飛撲,手中拂塵一招「風捲殘雲」,挾著絲絲響
聲,已捲向銀龍的前胸。
水靈島主一見,大吃一驚,知道銀龍胸襟如被掃中,寶鏡定然滑出,對方拂塵再一繞,
寶鏡必被琅琊真人得去。
於是,大喝一聲,右掌一招「大鵬展翅」,呼的一聲直向琅琊真人的左肩削去。
琅琊真人,自認已經到手的寶鏡,被水靈島主破壞了,心中頓時大怒,厲喝一聲:「老
狗找死——」
死字剛剛出口,左掌上封,右手拂塵,已閃電掃向水靈島主的雙膝。
水靈島主一聲得意的哈哈大笑,大袖一抖,身形騰空而起,一躍三丈。
琅琊真人,身形微微一頓,再向銀龍撲去。
水靈島主,身在空中,大喝一聲說:「老雜毛,不和老夫拚個死活,想奪寶鏡嗎?」
說話之間,一招「蒼鷹搏兔」,右掌已抓向琅琊真人的後腦。
琅琊真人怒喝一聲,一招「犀牛望月」,翻身旋掌,拂塵緊跟擊出。
水靈島主,哈哈一笑,身在空中,雙袖一旋,橫飄三尺,右腳直點琅琊真人的天靈。
頓時,兩人凶狠激烈的打作一團。
琅琊真人,左掌右拂,舞成一團光幕掌山。
水靈島主,大袖疾揮,帶起陣陣勁風,宛如狂風怒濤。
剎那間,兩人身形如星丸跳瀉,倏起忽落,勁風激旋中,暴喝連聲,兩人只打得草木橫
飛,沙塵彌空,威勢驚人。
銀龍立身三丈以外,看了這兩個海外惡魔的出手死拚,心中不覺一凜,但想起兩人都居
心搶奪自己懷中的寶鏡,心中立即又怒火高熾。
就在這時——打鬥激烈的兩人,身形一旋,突然再向銀龍如電撲來。
銀龍劍眉一豎,頓時大怒——水靈島主,搶先一步,右掌閃電舉起,向著銀龍猛力劈下。
琅琊真人,隨後也到,左手疾抓銀龍的前胸。
銀龍驟然一聲怒極大喝,一招「力分雙虎」,雙掌運足功力向外一分——蓬——的一聲,
左右雙掌同時封住兩人的手腕。
水靈島主,一聲驚咦,斜退一步,橫飄一丈。
琅琊真人,一聲輕哼,一個踉蹌,暴退八尺。
蕭銀龍,肩頭連連微晃,雙臂微感酸麻!
水靈島主面色一變,頓時呆了。
琅琊真人,腮肉抽動,不覺一楞。
兩人確沒想到,對方銀裝少年,功力高的竟是如此驚人。
銀龍猛力封出一掌,兩臂微感酸痛,心頭不覺一凜,知道這兩個惡魔功力深厚,小視不
得。
因此,心存警惕,功貫雙臂,力透掌心,看了對方兩人的呆像,立即想起應該及時「勸
人向善」。
於是強按心中怒火,俊面一整,振聲說:「兩位隱居海外,已是世外高人,正宜修心養
性,拋除塵念,參悟至高深奧玄機,……」
水靈島主、琅琊真人兩人一聽,未待銀龍說完,立即仰面發出一陣輕蔑大笑。
銀龍看了兩人的狂態,心中怒火再升。
水靈島主倏斂大笑,接著不屑的說:「這番話還用得著你小子說,本島主五十年前不知
聽過多少次了。」
琅琊真人,兩眼一轉,似乎想起什麼,一聲沙啞陰笑說:「小子,心裡放明白些,識時
務,分厲害,量情勢,衡輕重,才是俊傑,你小子如肯拜本真人為師,獻出寶鏡,師徒同參
寶鏡上所載的絕世武功,不怕不獨霸武林……」
水靈島主聞言,立即哈哈一笑,說:「老雜毛,你想的天真,說的動聽,豈知本島主亦
極願收這小子為本島主的衣缽傳人呢!」
銀龍聽兩人一拉一唱,只氣得劍眉飛挑,星目閃光,心知要想勸這兩個惡魔向善,不啻
對牛彈琴。
因此,怒哼一聲,殺機倏起,不覺緩緩向前逼去。
琅琊真人,看也不看水靈島主一眼,繼續狡獪的說:「小子站住,你要冷靜,不要衝動,
我倆必須合力除去水靈老狗……」
琅琊真人的話尚未完,水靈島主,鬚髮俱張,頓時大怒,暴喝一聲,右掌閃電掃向琅琊
真人的面門。
琅琊真人似乎早已有備,就在水靈島主揮掌的同時,右手拂塵已點向對方的丹田穴。
這次,都在蓄意將對方除去,因此,雙方遞招又快又狠,盡撿要害下手。
就在這時——一聲雞啼由山麓樵村上,隱約傳來。
銀龍一聽,頓時發覺天快亮了,覺得必須盡速趕回莊去,否則,若蘭、麗君,發現不見
了自己,定然焦急萬分,四外尋找。
心念間,望了打鬥正烈的兩個惡魔一眼,立即大聲說:「天將破曉,在下尚有要事在身,
就此失陪了!」
說罷,倏然轉身,直向谷外馳去。
水靈島主、琅琊真人,頓時發覺,顧不得拚命相搏,同時大喝一聲:「小子不留下寶鏡
想跑嗎?」
喝聲中,兩人身形騰空而起,一躍五丈,袍袖一拂,宛如臨空大鵬,向著飛馳中的銀龍
疾撲追去。
兩人撲落地面,再一個騰躍,距離銀龍已不足五丈了。
銀龍轉首一看,心中大吃一驚,腳下竭盡全功,身形驟然加快。
驀地——銀龍身後驟然響起一聲清越龍吟,四野寒光一閃,宛如打了一個閃電。
接著,一陣懾人嗡聲,向著銀龍撲來。
銀龍回頭一看,只見琅琊真人,手持一柄光華耀眼,青氣濛濛的長劍,已騰耀空中,舞
起千道霞光,構成絢爛光幕,身劍合一,疾射而下——身形飛撲中,同時暴喝一聲:「小子,
不留下腦袋想走嗎?」
銀龍看罷,怒哼一聲,心說:我倒要走給你看!
心念間,口訣一變,身如電射,疾如輕煙,身形過處,勁風疾旋,挾著一陣隱約風雷聲,
直向谷口奔去。
琅琊真人一看,頓時大驚,真氣一滯,直落地面。
水靈島主,看得一楞,飛馳身形立即停止。
兩人定睛再看,只見谷口黃影一閃,對方身披黃絨大氅的銀裝少年,頓時不見了。
————
第十八章 琅琊真人
蕭銀龍展開絕世輕功「風走雷行」,翻嶺繞峰,穿林越溪,片刻已達平地,轉首一看,
身後已沒有了水靈島主和琅琊真人的影子。
於是,認準方向,直奔前面一片隱約可見的莊林。
這時,彎月全沒,大地愈趨黑暗,天上的小星,更加明亮。
銀龍一陣飛馳,片刻已達莊前,一長身形,騰空登上林頂,遊目一看,全莊一片寂靜,
直奔跨院廂房。
來至近前房面,立即屏息凝氣,縱躍起落,毫無聲息,飄身落至院中,宛如一團棉絮。
再一縱身,已掠進室內,輕輕盤坐床上,開始閉目調息……
不覺間,院中已有了腳步聲。
銀龍睜開星目,天光已經大亮,立即下床打開房門,僕婦們已將盥漱用水送進室來。
銀龍匆匆盥漱完畢,立即走出房外,略一沉思,直向麗君房門走去。
來至門前,乾嗽一聲,問:「姊姊起來了嗎?」
麗君急步走至外間,立即輕聲說:「進來吧,弟弟!」
銀龍抬頭一看,心中不覺一凜,一夜之間,君姊姊艷美如花的嬌靨上,顯得異常蒼白、
憔悴。
麗君見龍弟弟一直望著自己,星目中閃爍著關懷憐惜的光輝,心中一陣激動,幾乎掉下
淚來。
銀龍一見,立即焦急的問:「姊姊你……」
但,麗君微垂螓首,轉身走進內室。
銀龍心頭猛的一震,誤認六哥傷勢轉變惡化,急步走至床前,低頭一看,小溫侯正沉沉
大睡。
於是伸手一撫,立即轉首問:「姊姊,你點了六哥的黑憩穴!」
麗君鳳目含淚,幽怨的望著銀龍,輕輕點了點頭。
銀龍俯首查看德俊的傷勢,面色紅潤,呼吸有力,中氣運轉正常,較之昨天大有好轉。
看罷,劍眉一皺,望著已垂首坐在床前的麗君,久久才問:「姊姊,昨夜你沒睡?」
麗君見問,似乎正觸到自己的傷心處,珠淚簌簌滾下,點點滴在裙上。
銀龍一見,頓時慌了,急上一步,俯身慰聲說:「姊姊不要耽心,六哥的傷勢再有幾天
就痊癒了。」
銀龍的話聲甫落,麗君淒婉的顫聲低呼一聲「弟弟」,伸臂將銀龍抱住了,接著戚聲說:
「弟弟,我預感到你越來離我越遠了。」
說罷,香肩抽動,喉間哽咽,看來傷心已極。
銀龍本是多情種,只是他心目中,已有了一個根深蒂固的蘭妹妹,尤其有師命在先,這
使他不敢熱情奔放的愛麗君。
這時,身體被君姊姊緊緊的抱住,聽了君姊姊的淒婉低呼,內心甚是感動,情不由己的
伸手去撫君姊姊的如雲秀髮,同時低聲說:「姊姊,你想的太多了……」
麗君一陣抽噎,淒怨的低聲說:「弟弟,我只希望你不要把姊姊看作路柳牆花……」
銀龍一聽,知道君姊姊又想起船上小艙內的旖旎事情,因此,未待麗君說完,立即插言
說:「小弟深知姊姊志行高潔,是個溫柔嫻淑的端莊女子,小弟對姊姊的心,惟天可表,姊
姊盡可放心,不要再胡思亂想,折磨自己的身體。」
說著一頓,輕輕撫摸著麗君的香肩,又說:「蘭妹妹自幼與小弟同師習藝,心地晶瑩,
毫無城府,希望姊姊要格外關懷她,照顧她……」
麗君未待銀龍說完,立即接著說:「弟弟放心,姊姊在家最小,既沒有弟弟,也沒有妹
妹,我會把蘭妹當做我的親妹妹一樣看待。」
銀龍聽了麗君的話,心中甚是感激,於是輕輕托起君姊姊如雨後梨花的嬌靨,衷誠的說:
「那我們將會永遠愉快的在一起!」
麗君一聽,芳心一甜,鳳目一亮,急聲問:「弟弟,真的?……」
銀龍微笑頷首,舉袖輕拭君姊姊粉面上的斑斑淚痕。
但,麗君的淚,卻像斷線的珍珠,簌簌不斷的滾下來。
銀龍一面為麗君拭淚,一面輕聲說:「我們必須去看華姊姊了,我想她的傷勢比六哥要
輕些。」
麗君一聽,粉面微微一紅,立即甜甜一笑,羞澀的鬆開了龍弟弟。
銀龍轉首看熟了看睡床上的六哥,轉身向外室走去。
麗君掏出絲帕拭了拭鳳目,急急跟在銀龍身後。
兩人來至西房,逕向內室走去。
只見若蘭,容光煥發,滿面笑意,正坐在床前與倒身床上的嫻華閒敘。
這時一見銀龍,麗君,立即起身問早。
牟嫻華粉面依然有些蒼白,但精神較昨天卻大有起色,這時一見麗君兩人,便想坐起身
來。
麗君伸手輕輕按住嫻華的肩頭,說:「華妹,你傷勢未癒,不要起來。」
若蘭嬌憨無邪,心地晶瑩,一見麗君鳳目微紅,立即關切的問:「君姊姊,你哭了?」
麗君見問,紅飛耳後,正感無詞回答,嫻華已關心的急聲問:「德俊扮的傷勢很嚴重
嗎?」
麗君靈機一動,黛眉一蹙,黯然說:「六哥恐怕要多修養些時日才會好。」
若蘭立即熱誠的說:「我今天還沒去看六哥呢!」
說著,轉身就要離去。
銀龍立即阻止說:「六哥剛睡著,待會再去吧。」
這時,侍女已端來兩碗人參蓮子湯,同時,恭聲說:「大奶奶命小婢送來給六爺和牟姑
娘吃的。」
若蘭立即取了一碗,望著麗君說:「君姊姊,我同你一起去看六哥吧。」
麗君微笑頷首,轉身與若蘭走向室外。
侍女將另一碗放在床頭高几上,也跟著退了出去。
嫻華幽怨的看了一眼茶几上的瓷碗,柳眉一蹙,勉強就要坐起。
銀龍見華姊姊坐起尚感吃力,急上一步,伸手將嫻華扶起,並將枕頭墊在嫻華的背後。
陣陣襲人幽香,直撲銀龍的挺鼻,薰得他心脈怦然亂跳,趕緊怯慮凝神。
牟嫻華久未與龍弟弟親近,這時已止不住嬌靨升暈,杏目微合,不覺微微有些心跳喘息。
銀龍一看,立即關切的說:「姊姊不要動,我來餵你。」
說著,端起茶几上的瓷碗,立即滿了一匙蓮子,輕輕送至嫻華的唇邊。
嫻華雖覺甜密,但芳心卻一直忐忑不安,低垂粉頸,羞張櫻口,吃著龍弟弟送至嘴邊的
蓮子。
銀龍雖知姊姊傷重,情不得己,但心中也忍不住有些激動,五指捏著湯匙,也不停的微
微顫抖。
一個靜靜的喂,一個靜靜的吃,你不敢看我,我也不好意思看你……
就在這時——白影一閃,若蘭已走了進來。
嫻華一見,頓覺粉臉似火,芳心狂跳,櫻口中的蓮子幾乎不知如何下嚥。
銀龍沒想到若蘭會回來得如此快,一張俊面,頓時紅到耳後,手中湯匙一顫,一滴甜羹,
直滴在嫻華的襟前。
若蘭心地純真,依然神色自若,她不視這種繾綣情景為不當,她認為華姊姊不能動,龍
哥哥這樣做是應該的。
這時,見龍哥哥將湯滴在華姊姊身上,立即掏出絲帕圍在嫻華的頸間,同時真摯熱誠的
說:「華姊姊,人參湯要趁熱吃才好,你要快些吃。」
牟嫻華垂頸閉目,心情激動,熱淚泉湧般順腮流進湯匙內,甜甜的蓮子羹,滲進了一絲
辛酸鹹味。
在這一剎那,她暗暗向上蒼宣誓,她寧願犧牲自身的幸福,決不願看到這個純真善良的
少女,因得不到完整的愛,而暗自傷心,流淚。
念及至此,憂鬱的心情,頓時一暢,一碗人參蓮子湯,甜中滲著淚鹹,很快的送進柔腸
寸斷的腹中。
若蘭見嫻華將一碗人參蓮子湯吃光了,立即愉快的將空碗由銀龍手裡接過來,轉身送去
桌上。
就在若蘭轉身送碗的同時,嫻華極快的舉袖拭乾了臉上的淚痕。
若蘭轉身走回床前,又服侍嫻華舒適的倒在床上。
銀龍緩緩立起,看了神色靜謐的嫻華一眼,黯然走出室外,一直走進上房。
上房已擺好了早餐,若蘭、麗君,也相繼走了進來。
三人早餐剛畢,鐵索書生司馬仲夫婦兩人,已由院外匆匆走了進來。
銀龍舉目一看,只見司馬仲神色慌急,洛秀英粉面憂鬱,看來兩人似乎都有滿腹心事。
司馬仲夫婦急步走進室內,銀龍三人同時起身相迎。
五人落坐,司馬仲不問德俊、嫻華傷勢,立即肅容望著銀龍說:「城中僕人,今日因事
絕早回莊說,福山城中現正盛傳蕭小俠已得到昔年武林聖僧的「勘寶地鏡」,不知這事是否
真實?」
銀龍一聽,毫不震驚,僅輕噢了一聲,說:「有這等事?」
麗君黛眉一豎,忿忿的說:「這定是齊東三煞的老大,跑到福山城,大肆宣傳,以圖報
復。」
若蘭也嘟著小嘴,說:「這都是龍哥哥自己惹的,人家向他要寶鏡,他就說在懷裡。」
洛秀英一傍插言,說:「這件事應該盡快阻止,揭發齊東三煞老大的陰謀,不然,會很
快的傳遍整個江湖,一些見利貪心的武林人物,定向蕭小俠糾纏不休。」
司馬仲認為愛妻說得有理,立即附和說:「不錯,必須盡快澄清傳說,否則蕭小俠將永
無安寧之日了。」
說罷,看了一眼靜坐沉思的銀龍,繼續說:「蕭小俠不要忽視這件傳說,極可能因此惹
來殺身大禍。」
銀龍淡淡一笑,說:「這確是沒想到的事。」
司馬仲夫婦,一直為銀龍緊張焦急,但看了銀龍既不否認,也不震怒的神態,兩人也不
好再說了。
麗君、若蘭,俱都萬分焦急的問:「司馬大俠的意思,認為應該如何應付這件事?」
司馬仲略一沉思說:「應該盡速派人四出闢謠,揭發齊東三煞老大的陰謀。」
麗君鳳目一亮,立即愉快的贊成說:「這樣太好了,就請司馬大俠這樣做吧!」
銀龍劍眉一蹙,正待阻止,若蘭已看出銀龍的心意,因此,未待銀龍發話,立即焦急的
說:「這樣一來,到處遇到有人糾纏,不知何時才可追上龍女老前輩!」
銀龍聽得心頭一震,劍眉一展,即對司馬仲笑著說:「這樣太打擾司馬大俠了。」
司馬仲哈哈一笑,說:「都是自家人,請蕭小俠不要如此謙虛。」
說罷起身,與洛秀英雙雙告辭。
銀龍三人,一直送至院門,才轉回上房。
麗君坐下,立即忿忿的說:「龍弟弟好心放他一條老命,想不到這老狗居然恩將仇報,
下次遇到萬萬饒他不得。」
若蘭黛眉一蹙,說:「這都是龍哥哥不好……」
銀龍未待若蘭說完,立即輕聲一歎說:「現在我不慮外間傳說如何,只愁何時才能追上
龍女老前輩!」
三人一陣沉默,同時想到嫻華、德俊的傷勢。
若蘭立即對麗君說:「姊姊,我們該去看看六哥和華姊姊了。」
麗君頷首起身,與若蘭並肩走向門外。
前進中,若蘭停身轉首,望著銀龍,又說:「龍哥哥,我看六哥和華姊姊的傷,在三五
天內恐難痊癒,我想和君姊姊留此看護,你一人先行起程,……」
銀龍未持若蘭說完,立即應聲說:「讓我想想看。」
說罷,星目注視著若蘭、麗君的背影,分別消失在左右廂房的門口。
銀龍坐在椅上,他在想,如何盡速追上龍女老前輩,如何擺脫這些見利貪心人物的糾纏。
心念間想到狹谷贈鏡的枯瘦老人,同時也想到懷中的寶鏡及上面記載的絕世武功。
於是,心中一動,緩步走進內室,悄悄取出懷中的寶鏡,頓時光華四射,全室生輝。
銀龍心中一驚,急用大氅將鏡面覆上,凝神一聽,院中異常寂靜,低頭一看,發現寶鏡
後面,不知用什麼刻上數行清晰小字。
凝目細看,竟是寶鏡歷代持有人的名字。
第一行上刻著:天一老人於丙辰,仲秋,授寶鏡與銀髯客。
銀龍一看,始知寶鏡的原始主人並不是武林聖僧,而是天一老人。
第二行是:銀髯客於丁己,暮春,授寶鏡與豫皖大俠魯克忠。
銀龍一直看到第五行,上面刻著張士禮於壬午,小寒日,授寶鏡與「飄泊叟」魏興恭。
第六行即是魏興恭於辛末,清明,授寶鏡與蕭銀龍。
銀龍這時才恍然大悟,天一老人即是武林聖僧,而枯瘦老人即是「飄泊叟」魏興恭。
看了寶鏡後面的記載,才知道寶鏡傳至飄泊叟,已是第六人了。
銀龍想通了江湖高手奇人異士,並沒有飄泊叟其人,因此斷定枯瘦老人在武林中是個默
默無聞的人物。
但,銀龍深信,枯瘦老人必是一個秉性純厚的俠義人士。
謗據寶鏡上記載的年日,寶鏡在枯瘦老人手中保持了十五年,在這十五年中,老人可能
已學會了寶鏡上所記載的絕世武功。
由武林聖僧傳至枯瘦老人魏興恭,其中四人,無一人現身江湖,展露寶鏡,難道他們都
沒參悟出寶鏡上的絕世武功?抑或是他們修心養性,作了世外高人?
如此一想,他決定傚法其他四位前輩,即使自己學成一身絕世武功,亦不在任何人面前,
展露寶鏡。
銀龍想罷,即將鏡面在大氅下緩緩露出一角,他發現在七彩霞光中,隱約現出一個血紅
「譜」字,再一閃動,譜字頓時不見了。
銀龍心中靈機一動,緩緩閃動鏡面……
丙然,那個血紅「譜」字又出現了。
於是,繼續移動大氅,漸漸現出七個血紅小字「龍虎鳳蛟拳掌譜」。
銀龍看罷,心情激動,驚喜欲狂,持鏡的兩手,已止不住有些顫抖了。
在拳譜之下,又現出了「降龍」、「伏虎」、「擒鳳」、「博蛟」,四招掌法的口訣。
細讀之下,這四招之中,有拳,有掌,有擒拿。
掌法,迅捷凌厲,氣勢萬鈞。
拳法,剛猛無儔,疾如雷奔。
擒拿,點扣如電,神奇無比。
這四招掌法,循環應用,變化無窮。
銀龍聰慧超人,過目不忘,僅看了一遍,已將四招口訣記熟,再加細讀,便已融會貫通。
正待繼續下看,院中已有了腳步聲,於是,迅即將寶鏡收進懷裡。
走至外室一看,紅日已近正午,司馬仲夫婦,正向上房走來。
銀龍立即含笑相迎,若蘭、麗君,也聞聲走進上房來。
五人落座後,司馬仲即將派莊漢二十名,各乘健馬已赴城內闢謠的事,一一告訴了銀龍
三人。
銀龍即向司馬仲致謝,麗君、若蘭,甚是感激。
這時,僕婦,侍女,已送來一桌豐美午餐。
席間,麗君對司馬仲夫婦說明銀龍尚有急事待辦,勢必先行離莊,但目前情形極端不利,
如讓銀龍一人南下,總覺勢孤力單,如三人同行,嫻華、德俊在此又無人照拂,因此,三人
甚是苦惱。
司馬仲夫婦一聽,竭誠表示願意負起看護之責,銀龍三人盡可放心南下,俟嫻華、德俊
傷癒後,再沿途南下追趕。
銀龍見麗君非常贊同這個決定,也就不便再有表示。
飯後,銀龍三人和司馬仲夫婦,將五人的決定分別告訴了嫻華、德俊,兩人也覺得這是
最兩全的辦法。
銀龍急於趕路,決定即刻起程。
洛秀英即命侍女通知馬廄備馬,若蘭決定乘德俊的「小棗紅」。
銀龍三人,分別向德俊、嫻華告別,小溫侯即叮囑銀龍三人路上凡事謹慎,這時牟嫻華
神色顯得異常沉靜。
而麗君、若蘭,倒有些心情激動,依依難分。
五人來至莊門,馬匹俱已備好。
烏驪、棗紅,和小白,俱都精神煥發,低嘶連聲。
銀龍,麗君,和若蘭,分別將馬接過,齊向司馬仲夫婦深致謝意。
司馬仲勸銀龍繞福山城,越棲霞縣,直奔萊陽,為免糾纏,早日達成要務,最好宿在小
鎮小店上。
就在這時——莊外柳林間,急步奔來一個莊漢。
銀龍五人舉目一看,只見莊漢神色惶急,目閃驚光,向著五人如飛奔來。
五人看罷,知道莊外發生了事情。
司馬仲入鬢長眉一蹙,未待莊漢來至近前,立即高聲問:「莊外發生了什麼事嗎?」
莊漢見問,立即高聲嚷著說:「大爺不好,莊外不少馬匹,由福山城向著莊林越野馳
來。」
說話之間,莊漢已跑至前。
銀龍心中一動,似有預感,劍眉一蹙說:「不循鄉道入莊,必是前來尋事。」
司馬仲略一沉思說:「自敝夫婦在此建莊以來,有人來犯尚屬首次。」
洛秀英柳眉一挑,立即嗔聲說:「不管是誰,我們先迎出去看看。」
說罷,五人急步奔向莊外,烏驪、棗紅,和小白,自動跟在五人身後,莊門前的莊漢,
已有人跑進莊內,通知其他莊漢了。
五人來至莊外林沿,舉目一看,十匹高大健馬,駢肩疾馳在田野上,挾著如雨蹄聲,揚
起半天煙塵,如飛馳來。
馬上俱是身著勁裝,攜帶兵刃的武林人物,揮鞭打馬,吆喝連聲,這時距離林沿己不足
半里。
司馬仲看罷,雙眉一蹙,不解的說:「看這些人的趨勢,果真有為而來。」
洛秀英柳眉一豎,面罩寒霜,立即怒聲說:「如果他們說不出個道理來,決不輕易放過
他們。」
說話之間,前面十馬,距離已不足三十丈了。
突然——身後烏驪,豎耳立鬃,昂首發出一聲震耳長嘶,聲震四野,歷久不絕。
前面馳來十馬,頓時一陣驚惶,有的馬人形立起,有的馬紛紛四竄,馬上十人驚呼喝叱,
收韁勒馬,立即鬧了個手忙腳亂。
洛秀英也被烏驪這聲震耳驚嘶嚇了一跳,這時看了前面十馬的驚亂情形,才發現銀龍的
坐馬是匹寶駒。
馬上十人,一陣叱喝,強制十馬,向著林前馳來。
銀龍五人,舉目細看,只見當先一馬,上坐一個骨瘦如柴,黑臉灰須,滿頭長髮,一身
黑衣,年約六旬有餘的老人。
老人鞍後斜插一根奇形蛇頭拐,拐身佈滿大小不一的鋼環,一雙虎目,寒光森森,威稜
逼人。
左右兩人,一穿黃衣,一穿灰衫,俱都四十多歲。
穿黃衣的中年人,髯紫面,濃眉環眼,身材魁梧,背插金鞭,顯得威猛驃悍。
穿灰衫的中年人,面黃瘦瘦,鬍鬚幾根,細眼無眉,身體削瘦,背插一柄燕翎刀,顯得
機警狡獪。
其餘七人,俱是彪形大漢,各背一柄大砍刀。
洛秀英一見,瓊鼻立即發出一聲怒哼,接著喔聲說:「原來是嶗山三惡。」
鐵索書生,一見馬上三人,立即哈哈一笑,朗聲說:「我道何人,原來是嘮山三傑,失
迎失迎。」
說著一頓,面色微微一沉,繼續朗聲問:「不知三位駕臨寒莊,有何貴事見教?」
說話之間,前面十馬已至面前五丈了。
黑衣老人,右手緩緩舉起,十馬同時停步,雁形橫立擺開,老人接著嘿嘿一笑,說:
「我道何人居此,原來是司馬大俠,老朽「蛇拐鋼環」殷保臣,率領兩位兄弟「奪魂」,
「索命刀」,貿造寶莊,還請賢伉儷包涵一二吧。」
說話間,神色傲慢,略微抱拳,其餘兩人,目光閃爍,表情呆板,一直盯著銀龍的俊面。
司馬仲又是朗聲一笑,接著沉聲說:「三位率眾越野馳來,有何貴幹,不妨直說,在下
夫婦有為三位效勞之處,無不照辦。」
蛇拐鋼環殷保臣,也哈哈一笑說:「司馬大俠太客氣了,老朽兄弟三人,急急趕來寶莊,
只是當面請這位蕭小俠坦誠說一句,寶鏡是否在他的懷裡。」
說著,指了指卓然立在司馬仲身側的蕭銀龍。
麗君看了對方三人的狂傲神色,早已不耐,這時一聽三人來意,芳心頓時大怒,未待銀
龍答話,立即怒聲說:「你們三人枉活數十年,些許小事尚不能明確判斷,還闖什麼江湖,
立什麼萬兒……」
左邊身穿黃衣的「奪魂」,未待麗君說完,環眼一瞪,怒喝一聲說:「貧丫頭,那個要
你多嘴?」
洛秀英早已忍不住滿腔怒火,一聲嬌叱,掠身而出,纖手一指「奪魂」,接著怒聲說:
「有本事你下來,我倒要試試你們有何驚人藝業,膽敢上門欺人。」
說罷,嗆的一聲,寒光一閃,長劍已撤出鞘外。
奪魂一聲冷笑,身形一晃,已飄落馬下,右臂一舉,金光閃閃的瓦面鞭,已握在手中,
接著沉聲說:「你自己找死,可怨不得二爺心狠!」
說罷,一陣嘿嘿冷笑,緩步向前欺來。
蕭銀龍劍眉微挑,嘴哂冷笑,卓然立在司馬仲身側,一直保持沉默,他正在想,嶗山三
惡何以知道自己在此莊上。
這時,見奪魂就要與洛秀英動手,於是劍眉一軒,立即振聲說:「且慢!」
這聲且慢,聲雖不高,但在場之人,無不入耳錚然。
坐在馬上的大惡殷保臣,三惡絕命刀,俱都聽得心頭一震。
緩步欺進中的奪魂,立即停住身形。
其餘七個大漢,俱都面色同時一變。
銀龍看了幾人神色,冷冷一笑,沉聲說:「你們十人越野前來,已屬不當,見主人仍踞
坐馬上,可謂狂傲已極,雖然兩鬢斑白,年近半百,生處禮義之邦,但仍不知禮為何物,你
們平素行檢由此可見,而你們來此的目的,覬覦寶鏡,竟想強攫,已昭然若揭。」
說此一頓,星目冷電一掃面色鐵青的嘮山三惡,冷冷一笑,繼續說:「如今故論寶鏡就
在本人懷中,試問三位要本人將寶鏡取出給你們看,是憑藉什麼理由?」
嶗山三惡,張口結舌,面色鐵青,無言答對。
二惡奪魂,牙齒一咬,環眼一瞪,暴喝一聲:「好狂妄的小輩,膽敢頂撞三位大爺。」
暴喝聲中,金鞭倏舉,一招「霸王趕山」,向著銀龍飛扑打來。
洛秀英早已橫劍蓄勢,豈容二惡前撲,一聲嬌叱,揮劍一招「撥草尋蛇」,幻起一道匹
練,直削二惡的左脅。
二惡怒哼一聲,立停身形,手中金鞭,疾演「海底撈針」,呼的一聲,猛封洛秀英的長
劍。
洛秀英一聲輕哼,右腕一挑,劍尖一繞,直削二惡的眉宇,變招之快,宛如電掣,一閃
即至。
二惡奪魂,功力果是不凡,一聲暴喝,揚眉立目,疾變「一柱擎天」——洛秀英劍勢上
挑,虛實兼具,這時,一聲冷笑,長劍閃電下削,快速奇疾,無與倫比。
沙——的一聲,劍光過處,二惡的前擺,應聲削下一塊。
奪魂一見,嚇得驚叫一聲,暴退八尺,低頭一看,面色大變,冷汗油然,兩條褲管,同
時破裂,露出兩個膝蓋。
洛秀英冷冷一笑,不屑的說:「如此不濟,也敢前來尋事,簡直是不知量力,自己找
死。」
大惡殷保臣,只氣得咬牙突睛,老臉鐵青,渾身嗦嗦只抖。
三惡絕命刀,頓時大怒,暴喝一聲,翻腕撤刀,飄身下馬,舞起一片雪光,挾著一陣風
嘯,直撲洛秀英。
麗君一見,黛眉飛挑,一聲厲叱,掠身而出,玉腕一翻,嗆啷一聲龍吟,光華大盛,耀
眼生輝,短劍已握在手。
接著,一挺右腕,劍化一道寒光,直向三惡的一團刀光點去。
三惡只聽一聲嬌叱,驟覺兩眼發花,心中頓時大驚,一聲怒喝,立頓身形,手中燕翎刀,
疾封麗君的短劍。
大惡一見,心頭猛的一震,不覺脫口急呼:「老三不可——」
呼聲中,躍身縱落馬下,順勢將蛇拐取至手中。
三惡一聽,驚得沉腕低刀,疾身橫飄。
麗君冷冷一笑,香肩一閃,身形已經欺到,一聲嬌叱,短劍光芒爆張,振腕一挑,暴起
一聲驚叫。
緊接著,寒光一閃,鮮血激射,絕命刀的左耳,已被削掉。
二惡奪魂,一聲暴喝,飛身前撲,手中金鞭直向麗君砸到。
洛秀英看了,怒火再起,一聲厲叱,說:「方纔饒你,如今又來送死!」
死字方落,長劍分心直刺,玉腕一送,劍光已至二惡的前襟。
司馬仲一見,急呼:「英妹不要殺他——」
洛秀英一聽,殺機頓時清醒,想到自己已結婚成家,今非昔比,立即沉劍停身。
就在這時——二惡奪魂,暴喝一聲,再演「一柱擎天」——當——的一聲,白光一閃,
驚呼一聲,洛秀英虎口震裂,長劍直射半空。
二惡環眼一瞪,面現猙獰,金鞭順勢一點,直擊洛秀英的天靈。
司馬仲、蕭銀龍,同時暴喝一聲,身形疾撲如箭。
趙麗君、裘若蘭,齊聲發出驚呼,粉面同時驟變。
大惡殷保臣,深知司馬仲招惹不得,脫口一聲暴喝:「老二住手!」
就在大惡暴喝的同時——人影一閃,一聲慘叫,二惡的右腕,已被銀龍擒住,接著,銀
龍倏舉右掌,猛劈二惡的面門。
但聽了大惡的喝阻,心中一動,驟然一聲厲笑,劈向二惡面門的右掌,倏然一變,閃電
掃向二惡手中的金鞭。
嗡——的一聲,二惡虎口震裂,金鞭應聲直射半空。
銀龍劍眉一挑,怒喝一聲:「去吧——」
怒喝聲中,左臂奮力一抖——二惡奪魂,身形踉蹌,齜牙裂嘴,面色蒼白,腮肉抽動,
一個魁梧身體,直向身後退去——大惡殷保臣,看了銀龍這種奇快身法,絕快手法,只驚得
瞠目色變,呆若木雞,竟不知伸手去扶一下二惡。
通——的一聲,二惡奪魂,終於拿樁不穩,一屁股坐在地上。
殷保臣一定神,縱身撲了過去,三惡絕命刀,仍在那裡團團亂轉,低頭找他的耳朵。
這時,若蘭、麗君,雙雙扶著洛秀英,司馬仲正深情的為愛妻揉著虎口,四人身後已立
滿了一群勁裝佩刀的莊漢。
銀龍,早已縱身七丈以外,將洛秀英的長劍撿了回來。
驀地——烏驪昂首豎耳,目閃驚光,再度發出一聲悠長怒嘶。
銀龍五人轉首一看,只見一里以外,黃塵滾滾中,駢肩四騎,瘋狂疾馳,向著這面如飛
奔來。
再看四騎之後,塵煙大起,黃霧升空,只見無數黑點,不見馬上人影。
煙塵遮住了整個福山城,隱約傳來隆隆的馬蹄聲……
銀龍看罷,劍眉飛挑,星目閃光,頓時發一陣怒極冷笑,俊面上已罩上一層殺氣。
若蘭看後,黛眉一蹙,不解的自語說:「真怪,這些人怎麼會知道龍哥哥現在此地?」
蛇拐鋼環殷保臣,已將奪魂由地上扶起來,一聽若蘭的話,立即冷冷一笑說:「不是你
們的莊丁在酒樓闢謠,誰會猜想到你們就在此地!」
司馬仲一聽,頓時大悟,自覺這件事,反而弄巧成拙了。
若蘭仍憨直的對嶗山三惡說:「你們不仔細想一想,武林聖僧的寶鏡是容易得到的嗎?」
若蘭的話聲甫落,飛馳而來的四馬,距離已不足半里。
銀龍舉目一看,左邊一併三馬上,是三個中年老道,身穿一色月白道袍,手持一式鋼柄
鐵拂塵。
一個是三角眼,腰束紫絲帶,一個是鷹勾鼻,足登行雲靴,一個是四方臉,腰繫一個小
葫蘆。
三個老道,個個眼神閃爍,俱都面含陰笑,端坐馬上,顯得無比狂傲。
右邊馬上坐著的,正是白髮蒼蒼,鬚髯如銀,霜眉下垂,獨眼歪嘴,一身灰布長衫的齊
東大煞盤龍棍。
銀龍一見大煞,頓時火冒千丈,星目閃光。
麗君一聲冷笑,舉臂翻腕,剛剛收起的短劍,嗆的一聲,再度撤出鞘外,接著,恨恨的
道:「這次我定要將這老狗攔腰斬斷,以洩心頭之恨!」
話聲甫落,大煞和三道,已來至近前,四人遊目一看,同時哈哈大笑,飄身縱下馬鞍。
大煞身形剛落地面,立即向著俊面罩煞的銀龍一指,轉首對三道說:「就是這小子,寶
鏡就在他懷裡。」
大煞的話尚未落,麗君一聲厲叱:「造謠生事的老狗納命來!」
厲叱聲中,飛身直撲,劍化一道寒光,直刺大煞的前胸。
大煞撫髯縱聲一笑,衣袖一拂,飄身閃至三道身後。
三個老道一見麗君,頓時驚為天仙,俱都嘿嘿一聲涎笑,一揮手中鐵絲拂,搶先迎了過
來。
麗君一見,怒火更熾,厲叱一聲,劍勢倏變,幻起千道寒鋒,疾搖萬點寒星,分刺三個
老道的肩井。
三道一見,大吃一驚,暴喝一聲,狂態立斂,手中拂塵,左封右閃,頓時鬧了個手忙腳
亂。
麗君見凌厲無匹的一招「驚虹萬星」,竟沒將三個老道擊傷逼退,心中暗暗有氣,再度
一聲嬌叱,振腕抖起三朵銀花,分點三道的拂塵。
大煞盤龍棍立在一邊,一見三個老道幾乎接不住對方絕色少女的一招奇詭劍法,心裡頓
時慌了。
舉目再看,不覺面色大變,只見對方銀裝少年,劍眉如飛,星目射電,五指如鉤,兩臂
微圈,正緩步向前走來。
大煞看罷,強自鎮靜,嘿嘿一笑,立即大聲說:「姓蕭的小子,還不趕快將寶鏡獻出來,
交給這三位道爺……」
打鬥中的三個老道一聽大煞的話,俱都眼神一亮,覷空瞟了一眼。
就在這時——銀龍一聲厲喝,身形如電前撲,雙掌同時前伸,十指彎曲如鉤,直向大煞
左右肩井抓去。
司馬仲夫婦和若蘭,突見銀龍施展這種最笨的拚命打法,只嚇得面色大變,同時發出一
聲驚呼!
打鬥正烈的麗君,覷目一看,也幾乎嚇呆了。
三個老道一見銀龍,頓時想起勘寶地鏡,同時一聲大喝,丟下麗君,直撲銀龍。
麗君看得一楞,接著一聲嬌叱,揮劍直掃三道的後胸。
就在麗君揮劍前撲的同時——蕭銀龍,驟然一聲大喝,前伸雙掌,倏然一變,頓時幻起
如山掌影。
但聽乒乓數響,悶哼三聲,人影踉蹌,蹬蹬連聲……
————
第十九章 是孰之過
司馬仲夫婦一看,頓時呆了。
若蘭看了,立即發出一聲驚呼。
趙麗君只覺面前人影閃動,眼花繚亂,驚得立頓身形,沉腕收劍。
嶗山三惡,和場外莊漢,俱都看得面色大變,噤若寒蟬。
大煞,完全嚇傻了。
蕭銀龍驟然施展了一招寶鏡絕學「入海搏蛟」,只見揮掌如山,出手似電,身在三道中,
疾如穿梭般,掌削、肘撞、戟指點。
掌勢剛猛無儔,點扣奇快神速,詭異至極,凌厲無比。
但聽叭叭響聲中,三個老道,同時發出一聲悶哼、身形踉蹌,分向三個不同的方向急步
退去。
緊接著,銀龍一個飛撲,右手已將大煞的手腕扣住,舉起左掌猛劈大煞的面門。
大煞一定神,嚇得立即發出一聲驚魂慘叫。
銀龍聽得心中一動,頓時想起什麼,猛力劈下的左掌,倏然停止了。
就在這時——一聲嬌叱,人影閃動,麗君振腕挺劍,幻起一道耀眼寒光,挾著一陣風聲,
直刺大煞的前胸。
銀龍一看,再想阻止已是不及,於是一聲大喝,右手奮力一抖——一聲悶哼,蹬蹬連聲,
大煞身形踉蹌,兩手上下疾舞,霜眉緊蹙,歪嘴扭動,身體直向背後退去,老臉上頓時現出
油油汗水。
麗君飛撲刺出的一劍,立即走空,因此,疾剎身形,望著銀龍不覺一楞。
銀龍罩煞的俊面,望著麗君歉然一笑說:「姊姊,再饒他一次吧,給他一個最後向善的
機會。」
麗君一聽,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嫉惡如仇,除奸務盡的龍弟弟,今天突然換了一
付慈悲心腸。
通——的一聲,大煞終於拿樁不穩,一屁股在地上,右手握著左腕,裂著歪嘴,不停的
喘息,獨眼中,再沒有了凶狠怨毒的冷芒。
這時,四週一片寂靜,靜的鴉雀無聲,落葉可聞。
但,一里外的數十健馬,鐵蹄翻飛,塵煙滾騰,形成一個大弧形,已向著莊前,如飛馳
來。
銀龍舉目一看,馬上坐的儘是紅粉佳麗,俱著彩色霓裳,個個雲發高挽,背插刀劍,數
十顆亮如明星的眼睛,俱都望著這邊。
銀龍看罷,心中不覺怒哼一聲,接著轉首對坐地喘息的大煞,振聲說:「盤龍棍,這次
再饒你一次不死,望你今後改惡向善,革面洗心,再不要為非作歹,一意孤行,望你在晚年
將盡之際,做幾件人人稱道的俠義事跡,武林豪傑,當必另眼看你。」
說此一頓,轉首一看,只見三個老道,鼻青臉腫,拂塵垂地,三道的臉上,再找不出來
時的傲氣。
銀龍看罷,劍眉一軒,依然振聲說:「你們三人,身入玄門,已是塵外之人,更不應破
戒貪心,妄動無名,望你們速回本觀,靜參理玄,再不要介入江湖恩怨。」
大煞聽了這番話,連連喘息,微微頷首,似是有些感動。
三個老道,裝癡作聾,表面傲氣全失,心中暗暗不服。
摩天玉女趙麗君,手持短劍,楞楞出神,覺得龍弟弟,一夜之間判若兩人,她幾乎不敢
相信。
裘若蘭,只覺得龍哥哥這些天未見,武功高了,也變得會說話了。
司馬仲夫婦,昨日已看出銀龍神光內蘊,武功不凡,但卻沒想到武功高得竟是如此驚人,
出乎他們意料之外。
這時——蹄聲震耳,驚風呼呼,馬嘶鞭響,嬌叱鶯聲,馬上數十身著彩色霓裳的紅粉佳
麗,已催馬來至近前了。
銀龍舉目一看,馬上都是妙齡少女,個個嬌美艷麗。
中間一匹紅馬上,坐著一個二十五六歲的艷美少婦,頭上烏雲高挽,銀釵金鳳嵌珠,一
身彩色霓裳羽衣,胸佩三方漢玉,腰束一道七綵帶,足登錦緞小蓮靴。
一身綵衣,緊緊裹著她骨肉肥瘦,修短合度的嬌軀,雙峰秀拔,腰細豐臀,週身玲瓏,
曲線畢露。
膚如脂,白如玉,眉不畫而黛,唇不點而紅,一雙水汪大眼睛,放射出千百媚情,令人
一見,銷魂蝕骨,不能自己。
綵衣少婦來至近前,玉手揮鞭一舉,數十健馬驟然立停,掀起一陣旋轉勁風,揚起滾滾
彌空煙滾,聲勢浩大,氣派逼人。
馬上少婦的神態,宛如武後駕到,貴妃降臨。
所有莊漢人等,看了馬上艷麗少婦,無不神色一呆,怦然心動。
司馬仲一見馬上少婦,入鬢長眉早已蹙在一起,深知少婦的迷魂香帕厲害,因此即令秀
英警告若蘭、麗君。
馬上少婦,手舉馬鞭,媚目游動,一見卓立場中的銀龍,媚眼一亮,杏臉生春,嫩白的
粉頰上,立即罩上一片奇異紅暉。
就在這時——場中驟然暴起一聲怒極大喝:「賤婢『虛幻仙子』,你還認得老夫嗎?」
大喝聲中,人影疾動,挾著一陣錚錚響聲,直奔馬上少婦。
眾大循聲一看,竟是「蛇拐鋼環」殷保臣,雙眉飛立,兩眼暴睜,手中蛇拐,幻起一團
光影,挾著一陣響聲,如風撲去——馬上少婦一見,眉梢上挑,格格蕩笑,立即不屑的說:
「沒用的糟老頭子,又來送死了!」
話聲甫落,身後驟起一聲嬌叱,一朵彩雲,飛撲而下,一個妙齡綵衣少女,已縱鞍離馬。
接著,皓腕一翻,刷的一聲撤出背後鸞鳳刀,寒光閃處,已向著飛撲中的殷保臣,當頭
罩下。
殷保臣,一聲怒哼,立頓身形,蛇拐一招「天弓射日」,運拐直擊綠衣少女。
一陣金鐵交鳴聲,飛出火星數點,綵衣少女嬌軀藉力上升。
銀龍看得心頭一震,覺得綵衣少女,僅不過是馬上少婦「虛幻仙子」的一個侍女,或女
徒,居然能接得住殷保臣的蛇拐一擊,虛幻仙子的功力如何,可想而知,因此,心中驚覺立
生。
心念間,只見再度騰空的綵衣少女,鳳刀一揮,翠袖一舞,身形直向殷保臣身後兩丈以
外落去。
蛇拐鋼環,一聲大喝,倏然轉身,如飛疾撲,手中蛇拐,一式「橫掃五嶽」,挾著一陣
風嘯向著雙腳尚未立穩的綵衣少女擊去。
綵衣少女,驟然一驚,一聲嬌叱,沉刀疾封。
當——的一響,尖叫一聲,寒光疾射半空,少女手中的鸞鳳刀已應聲脫手。
大惡殷保臣,接著一聲暴喝,手中蛇拐,一招「怪蟒出洞」,直點綵衣少女的前胸。
虛幻仙子看得粉面一變……
數十綵衣少女看得疾聲驚呼……
蕭銀龍頓時大怒,一聲暴喝,飛身疾撲,身形未至,右腕一翻,遙空掌力已經劈出——
一道剛猛勁力,挾著滾滾塵土,直擊殷保臣的脅胸。
殷保臣頓時驚覺,顧不得再傷綵衣少女,沉腕收拐,疾身橫縱——就在殷保臣點足橫縱
的同時——無數嬌叱,漫天金星,挾著絲絲風聲,向著殷保臣全身罩下。
殷保臣,一聲大喝,鬚髮俱張,手中蛇拐,舞起一座如山拐影,叮噹錚鳴,金光射空,
漫空擊來金星,俱被震落砸飛。
銀龍定晴一看,擊飛震落的金星,俱是精光發亮的金錢鏢。
殷保臣橫拐停身,望著馬上的虛幻仙子,只氣得渾身只抖,老臉鐵青,蛇拐一指,恨恨
的厲聲說:「賊婢,今日暫且饒你一死,大爺終有一天將你砸成血漿肉餅!」
說話之間,須飛眉軒,雙目射電,看來兩人積怨極深,仇恨似乎不共戴天。
虛幻仙子,依然端坐馬上,媚眼一瞟,蕩然一笑說:「糟老頭子,你自己不爭氣沒有用,
能怨本仙子一腳將你踢開……」
殷保臣鐵青的老臉,頓時通紅,未待虛幻仙子說完,立即一聲暴喝:「不知羞恥的賤
婢……」
暴喝聲中,神情如狂,揮動蛇拐,挾著厲嘯,向著馬上的虛幻仙子,再度如瘋撲去。
殷保臣的身形一動,數十綵女,再度暴起一聲嬌叱,無數玉掌相繼倏舉,數百金星分批
擊至。
銀龍看得心頭一震,所有綵女俱佩一個鏢囊,如此輪番出手,每次不下百顆,無休無止,
不停不歇,任你殷保臣功力深厚,也無法逼近虛幻仙子。
丙然,殷保臣一聲大喝,暴退兩丈,橫拐厲聲說:「賤婢貪生怕死,你可敢下來與老夫
決生死?」
虛幻仙子,眉梢一挑,撇著櫻嘴不屑的說:「那個有心與你這糟老頭子比劃,只怕污了
本仙子的玉手。」
殷保臣見虛幻仙子,左一個糟老頭子,右一個糟老頭子,只氣得一佛出世,二怫升天,
渾身只抖,牙齒直響。
再看二惡奪魂,下擺已失,褲管破裂,顯得狼狽已極,三惡絕命刀,滿頰鮮血,左耳已
掉,不停的齜牙裂嘴。
驀見彩影一閃,虛幻仙子已飄下馬背,俏步輕移,款擺柳腰,向著立身三丈以外的銀龍,
不停的媚眼飛拋,緩步走去。
銀龍一看,劍眉緊蹙,發覺這個孤媚妖艷的虛幻仙子,定不是什麼好路數。
因此,不覺心生厭惡,立即發出一聲冷哼——驀聞殷保臣,向著絕命刀、奪魂,暴聲喝
了聲「走」,狠狠的瞪了虛幻仙子一眼,當先向坐馬縱去。
二惡、三惡,急急緊跟,三人飛身縱上馬背,撥轉馬頭,越野馳去。
虛幻仙子,看也不看馳走的嶗山三惡一眼,依然款步向著銀龍走去,同時嗲聲嗲氣的說:
「這位小俠,看你年紀輕輕,長得瀟灑英俊,恐怕就是得到昔年聖僧寶鏡的蕭銀龍了。」
說著,見銀龍滿面怒容,立即媚眼一瞟,笑聲格格,說:「俗語說,人生何處不相逢,
相見便是有緣,你何必把英俊的臉蛋,繃得那麼凶?」
橫劍而立的麗君,早已氣得花容色變,嬌軀只抖,醋罈子底朝天,黛眉一挑,一聲厲叱:
「真不要臉……」
厲叱聲中,振腕挺劍,飛身疾撲,直刺虛幻仙子的左股。
虛幻仙子輕蔑的一笑,身形一閃,已經避過,翠袖一拂,立即揮出一股勁風,直襲麗君
前胸。
麗君一劍走空,怒火更熾,正待揮劍橫掃,驟覺酥胸撲來一股勁力,心頭一震,橫飄一
丈。
虛幻仙子,立即望著麗君不屑的道:「那個要你前來爭風吃醋,蕭小俠又不是你的丈
夫。」
麗君一聽,紅飛耳後,一聲嬌叱,仗劍疾撲,真氣貫注劍身,劍芒暴漲數尺,光華耀眼,
十步生輝。
虛幻仙子,雖知麗君手中是柄寶刃,但自恃武功高絕,身懷奇術,根本沒將麗君放在眼
裡。
於是,輕哼一聲,不屑的說:「你自己找死,可不要怨本仙子手毒心狠!」
說話之間,纖腰一扭,翠袖疾舞,嬌軀如風一轉,已至麗君身後。
一麗君一聲怒哼,疾演「綵鳳回首」,手中短劍,疾如電閃,已掃向身後的虛幻仙子。
虛幻仙子,暗吃一驚,她確沒想到麗君變招竟是如此快速,一聲嬌叱,雙袖疾抖,身形
如箭疾退。
麗君黛眉一挑,鳳目圓睜,蓮足一點地面,飛身疾撲而前,一聲嬌叱,挺劍直刺,寒芒
一長,已至虛幻仙子胸前。
虛幻仙子這一驚非同小可,嚇得一聲尖叫,趕緊閃腰塌肩,衣袖猛力一拂,身形閃電一
旋就在這時——麗君身形已至近前,手中短劍,疾演「玉鳳展翅」,幻起一道斜升匹練,疾
削虛幻仙子的左肩。
虛幻仙子連番受驚,面色大變,一聲疾叱,身形斜縱升空——寒光一閃,沙的一聲,銀
練過處,一方帛綾應聲飄落,馬上數十綵女頓時發出一聲尖銳嬌呼。
虛幻仙子,飄落地面,低頭一看,翠袖帛綾已被劍削斷,立即驚出一身冷汗。
麗君餘怒未熄,一聲嬌叱,繼續仗劍飛撲。
虛幻仙子一定神,不覺頓時大怒,柳眉一挑,粉面鐵青,一聲驚心厲笑,同時厲聲說:
「賤婢,本仙子不殺你,立即舉掌自斃!」
說話之間,身形飄舞,衣袂聲響,快如電掣,眨眼已將麗君團團圍住。
麗君一見,飛舞短劍,劈刺削斬,招招連環,但,看著對方身影是實,一劍刺中,又空
無虛幻。
因此,心中一慌,更覺眼花繚亂,只得施展劍術精華,先期自保。
司馬仲一見,心中暗吃一驚,知道這妖婦已展開了她仗以成名的「虛幻術」,右手一抖,
雪光連閃,手中已多了一條三尺有餘的雪亮鐵索。
銀龍己看出麗君腳下有些紊亂,於是,大喝一聲,飛身疾撲——就在銀龍撲至的同時—
—虛幻仙子,一聲蕩笑,飄忽飛旋的嬌軀,驟然如電一轉,已至銀龍面前。
緊接著,一聲嬌叱,玉腕一揚,一塊數尺見方的紅綢絲巾,直撲銀龍的俊面。
事出突然,距離又近,銀龍再想閃躲,已經來不及了,虛幻仙子的一方寬大紅綾,已撲
在銀龍的俊面上。
司馬仲一見,大驚失色,厲喝一聲:「妖婦找死……」
厲喝聲中,飛撲而前,手中鐵索呼的一聲,向著虛幻仙子捲來。
同時,麗君一聲嬌叱,和司馬仲的鐵索,幾乎是同一時間,攻至虛幻仙子的腰間。
虛幻仙子,一聲輕佻得意蕩笑,身形騰空而起,右手紅綾一拋,再向司馬仲的面前捲到。
司馬中沒料到這妖婦變招竟是如此快速,只覺紅雲一閃,一絲奇異幽香,一直撲入鼻管。
心知要糟,不覺脫口疾呼一聲「不好」!
接著,撤手丟索,翻身栽倒。
麗君雖然沒有首當其衝,但瓊鼻內也嗅到一絲極輕微的淡淡異香。
心驚之餘,一聲嬌叱,縱身疾退三丈。
銀龍被紅綾撲至俊面上,只覺聞到一股濃重異香,似乎並未受傷,因此,不覺一呆,看
了司馬仲翻身栽倒,更加楞了,在這一剎那,他已無暇細想他為何沒有被迷倒的原因了。
繼而閃電一想,不覺頓時大怒,暴喝一聲,向著剛剛飄落地面的虛幻仙子,飛身疾撲過
去。
虛幻仙子一見,大吃一驚,花容失色,想不到她的「迷魂銷春香」,對這個姓蕭的銀裝
少年,居然絲毫不起作用。
於是,故技重施,疾演「虛幻術」,一個綵衣身影,再度飄忽飛舞。
銀龍一聲冷笑,立剎前撲身形,雙臂一圈,運足十成功力,雙掌同時推出——一道驚濤
駭浪,勢如山崩的狂飆,挾著一陣驚人厲嘯,捲起滾滾沙塵,直向飄忽旋飛的虛幻仙子擊去。
虛幻仙子何曾見過如此剛猛無儔,凌厲無匹的掌力,只嚇得尖呼一聲,身形騰空而起,
一躍數丈。
那道劈出的剛猛掌力,挾著萬鈞之勢,直向五丈以外的馬上數十少女,洶湧捲去,威猛
驚人。
馬上數十少女一見,俱都嚇得尖呼驚叫,催馬四散,頓時大亂。
銀龍一見妖婦騰空,一聲暴喝,躍身追上。
虛幻仙子,大驚失色,翠袖一抖,嬌軀再升兩丈。
銀龍上升身形,並未加勁作勢,一直上升不歇。
虛幻仙子,頓時慌了,雙袖一收,企圖身形閃電下墜。
銀龍一聲怒喝,立展寶鏡絕學「凌宵擒鳳」,腰身一挺,雙掌驟合,十指倏然抓出,已
將虛幻仙子的玉腕扣住。
虛幻仙子,一聲驚叫,不由嚇得魂飛天外,身形如隕星般,隨著銀龍的身形,疾瀉而下。
銀龍扣著虛幻仙子的手腕瀉落地面後,立即怒聲說:「快些取出解藥來,免得你自己吃
苦!」
虛幻仙子一定神,立即喘息著說:「本仙子的迷魂銷春香,沒有解藥……」
銀龍一聽,頓時大怒,暴喝一聲,說:「你敢不拿出來!」
說著,右手又加二成真力。
虛幻仙子,面色驟顯蒼白,神色痛苦,冷汗簌簌滾下來,櫻口內發出了牙齒咬得格格響
聲。
銀龍劍眉一挑,星目射電,再度暴喝一聲,說:「快些取出解藥來。」
但,虛幻仙子,俏目閃光,呼吸急促,面色如土,汗下如雨,咬著滿嘴玉牙,已痛得不
能言語了。
就在這時:彩影一閃,方才被銀龍救了一命的綵衣少女,已飛身縱了過來,向著銀龍屈
身行禮,俯首低聲說:「啟稟蕭小俠,我們仙子的銷春香的確沒有解藥。」
銀龍聽了,不覺脫口輕「噢」了一聲,似乎有些不太相信,於是,劍眉一蹙,不解的問:
「那麼司馬大俠中了迷香,應該如何救治?」
綵衣少女,粉面一紅,櫻唇不停牽動,久久沒有答出。
銀龍頓時大怒,厲聲喝問:「應該如何救治?難道就沒有救了嗎?」
由於過分震怒,右手勁力驟然加足。
虛幻仙子一聲尖嚎,頓時暈厥,翻身就要栽倒。
綵衣少女被銀龍突然一聲厲喝,不覺嚇了一跳,這時一定神,伸臂將虛幻仙子即將倒下
的身軀扶住。
銀龍一看,右手立即鬆開了。
人影一閃,麗君、若蘭,已來至銀龍身邊,若蘭立即焦急的問:「你這位姑娘為什麼不
行行好事,將解救的方法說出來呢?」
綵衣少女,似乎下了最大決心,紅著臉說:「司馬夫人身上,也有解藥。」
銀龍一聽,頓時怒火再起,幾乎是暴聲說:「簡直胡說……」
說字剛剛出口,驀見麗君、若蘭,輕垂粉頸,紅飛耳後,轉身走了,因此,下面未喝出
口的話,頓時也停止了。
這時,一連縱來數名綵衣少女,紛紛將虛幻仙子抬走了。
銀龍依然有些茫然不解,回頭一看,只見一個綵衣少女,正附嘴在洛秀英的耳邊,輕輕
耳語。
真怪,洛秀英焦急的粉面上,也飛上一片紅暈。
再一遊目場中,三個老道和大煞,早已走得無影無蹤了。
版訴洛秀英「解藥」的綵衣少女,縱身掠回,經過銀龍的身邊,看了銀龍俊面上的茫然
神色,不覺噗哧一笑,脫口輕聲說:「這麼重的凱氣,一點不灑脫!」
銀龍聽得一楞,尚不知少女說的是誰,繼而一想,頓時大悟,舉目一看,洛秀英已命莊
漢將司馬仲抬回莊去。
心想,自己在此留居一宿,沒想到竟給他們帶來如此多的麻煩,如此一想,心中立即升
起一絲歉然之感。
於是,縱身來至近前,正待表達幾句感謝之意,但,洛秀英一見銀龍過來,立即轉身如
飛走了。
驀然——身後響起一陣馬蹄聲。
銀龍,若蘭和麗君,轉身一看,只見數十綵衣少女,載著暈厥的虛幻仙子,向著來時的
方向,浩浩蕩蕩,疾馳而去。
麗君看罷,轉首對銀龍說:「我們也上路吧!」
銀龍仰首一看天色,太陽已經偏西了,於是拉過烏驪,縱身上馬,三人一抖馬韁,直向
正南馳去。
片刻已馳上南下官道。銀龍一心想著避免發生事端,因此繞道遠離福山城,直奔棲霞縣。
一個多時辰後,太陽已隱進西山,四野灰暗蒼茫,徐吹輕風漸涼,三人三馬,依然狂馳
如飛。
舉目前看,十數里外,隱約現出一個小村,閃爍著數點微弱燈火。
麗君一舉馬鞭說:「我們今夜就宿在前面小村上吧!」
銀龍,若蘭同聲應好,覺得宿在小村上,比宿在棲霞縣城更為合適。
三人再馳一陣,已來至村口,三馬尚未入村,村內已掀起一陣犬吠。
烏驪昂首一聲長嘶,聲震四野,歷久不絕,全村狗吠,驟然一停,接著狂吠的更烈了。
這時,村人尚未就寢,多在晚餐,在一片不太大的廣場上,集了不少牧童村女,似乎正
在遊戲。
牧童村女們一見銀龍三人,一聲歡呼,如潮湧了過來,俱都瞪著一雙眼睛,望著銀龍、
若蘭和麗君。
銀龍三人在一家較大農戶門停身下馬。
門內立即走出一位老公公來。
銀龍禮貌的呼了聲老伯,並說明要在此借宿。
老公公見銀龍三人,衣著華麗,氣度不凡,俱都一臉正氣,雖然佩有武器,並不像是壞
人,便含首應允了。
銀龍、若蘭和麗君,被老公公引進院內,上房又走出來一個老婆婆和一個十八九歲的少
女。
老婆婆命少女將西屋的門打開,讓銀龍三人進去,老公公隨即將馬拉到後院裡。
銀龍三人進屋一看,房間是一明兩暗,設置甚是整潔,相問之下,才知是老婆婆的兒媳
和孫女的住室,他們恰好去了城裡,尚有數日才能回來。
老公公將馬安置好,又命少女為銀龍三人準備晚餐,並特的擺上一壺土製的米釀酒。
由於米釀甘美可口,氣味芬芳,飯間麗君、若蘭都飲了幾杯。
飯後,兩位姑娘愈加顯得嬌美,艷麗了。
麗君脫俗的粉面上,宛如三月桃花,鳳目生輝。
若蘭秀麗的嬌靨上,直如夏日玫瑰,櫻口欲嫡。
麗君覺得飄飄欲仙,心情興奮。
苦蘭覺得頭重腳輕,昏昏欲睡。
銀龍望著君姊、蘭妹的芳顏,覺得兩人嫵媚至極,美得撩人,心中突然升起一陣情思。
因此,一雙星目,一直盯在若蘭和麗君的艷麗如花的嬌靨上。
麗君見龍弟弟一直望著自己,不覺芳心亂跳,綺念頓生,血脈間有一種難以抑制的衝動。
若蘭是第一次飲酒,早已醉了,明亮的鳳目,已有些撐不開了,神色間顯得嬌慵柔弱,
立即羞澀的笑著說:「龍哥哥,我恐怕醉了,君姊姊,小妹先睡了。」
說藉,強自支持著有些搖晃的嬌軀,直向左面暗室走去。
銀龍、麗君,看了若蘭搖搖晃晃的樣子,都忍不住出聲笑了。
麗君也起身閂上房門,一轉身,她的心頭不覺一陣猛跳。
因為,她看到龍弟弟的英俊面龐,掠上一絲少見的紅暉,薄而下彎的唇角,含著醉人的
微笑,星目中,閃爍著奇異光輝。
她不覺呆了,芳心中再度升起一絲綺念,這時,她覺得她非常需要龍弟弟,但,她又有
些猶疑。
銀龍一直望著君姊姊,在這一剎那,他覺得君姊姊無一不美,無一不給他最大的誘惑,
他需要和君姊姊親熱。
他覺得血脈逐漸奮漲,他直覺得需要君姊姊坐在他的身邊,他又想到船上小艙內的旖旎
一幕。
因此,他不覺渴望的輕聲呼了聲「姊姊」。
這聲「姊姊」,在麗君聽來,富有無限磁性,充滿了吸引力,令她輕「唔」一聲,身不
自主的走了過去。
她不自覺的與龍弟弟並肩坐在一張長凳上。
這時的麗君,望著龍弟弟射著奇異光輝的眸子,內心感到戰慄,胸腔有些發悶,呼吸幾
乎要窒息了。
她的瓊鼻中,由「虛幻仙子」紅巾上發出的那絲奇異幽香,漸漸復生了,因此,心中那
絲衝動,更加強烈。
這時,她不會想得到虛幻仙子紅巾上的奇異幽香,在經過酒勁的挑撥後,龍弟弟血液中
的「冰蟾」靈氣,也逐漸失掉了抗力。
相反的,龍弟弟較她尤為急需……
漸漸,龍弟弟已輕輕握住她那一雙柔若無骨的玉手,這令她情不由己的偎向龍弟弟的懷
裡。
她緩緩閉上了鳳目,仰首微張著櫻唇,呼出了微顯急促的如蘭氣息。
龍弟弟令她醉心的薄唇,又印在她微張的櫻口上,她的嬌軀不覺一戰。
因為,她覺得龍弟弟的臉,比她的還熱,龍弟弟的嘴唇,比她的還乾燥。
麗君被龍弟弟用力吮吻著,她的一顆心,似乎已被吸到口腔裡,隨著她柔潤的香舌,送
進龍弟弟的口裡。
她覺得出龍弟弟強而有力的臂,緊緊的摟著她,但,她希望的是再緊,雖然,她的呼吸
已感到有些窒息,纖腰,已經酸痛了。
吻,已不能滿足她的心……
她覺得出強烈的擁吻,也不能令龍弟弟滿足了……
漸漸,她的蓮足已離開地面,她的矯軀已被龍弟弟抱起來,但,她的香舌,仍含在龍弟
弟的嘴裡……
她被抱進右邊的暗室裡,放在柔軟舒適的床褥上……
在這一剎那,她的血沸騰,她的神志昏迷,她的需求較方才尤為熾烈。
但,龍弟弟,正給了他所需的……
凶、猛、狂、狠……
由於「銷春香」的潛力發揮,銀龍和麗君像一對飢渴已久的饞龍餓虎。
銀龍幾乎瘋狂了,他像爆發的山洪,炎夏驟來的風雨,他沒有一絲憐香惜玉的溫情,只
是藥性僭力的發揮。
麗君,開始掙扎了,她的嬌軀已被龍弟弟強而有力的緊緊抱住,沒有一絲輾轉的餘地。
漸漸,發出陣陣輕微的痛苦呻吟,和輾轉閃躲的床第聲。
但,陣痛並沒有減低麗君內心的需求……
就在這時——昏睡中的若蘭醒了。
她被忽隱忽顯的婉轉嬌啼聲驚醒了。
若蘭,機警的翻身坐起來,左右一看,君姊姊竟沒在床上。
舉目一看,外間桌上的油燈,火苗如豆,靜靜的發射著微弱光輝。
陣陣痛苦掙扎的呻吟,更清晰的由對室傳來。
這種渴求,痛楚,如滿足的嚶嚀呻吟,是純真無邪,心地晶瑩的若蘭從來沒聽過的,因
此,她慌了。
一個暗影掠過她的芳心——君姊姊病了。
若蘭如此一想,就在床上,玉掌一撐,飄身掠至外室,那點如豆燈光,幾乎被她衣袂帶
起的微風撲熄。
但,對室飄出的急促呼吸聲,令若蘭又茫然停止了。
她略一定神,屏息飄至對室門口,定睛一看,若蘭嚇得芳心狂跳,兩腿發軟,一連退了
三四步。
若蘭完全嚇傻了,舉起纖纖玉手,不停的拍著她起伏不停的酥胸,櫻口微張,鳳目瞠睜,
呼吸已有些阻塞了。
這是什麼?她幾乎不敢相信她的眼睛……
但,當她神志略清,想到龍哥哥就是她未來的夫君時,她的嬌軀猛的一顫,宛如巨雷轟
頂,不自覺的又退了半步。
她確沒想到,一直被她深愛著的龍哥哥,和一直被她尊敬的君姊姊,都是這樣的下流,
無恥!
在這一剎那,她的心情幾乎要瘋狂了,她的內腑幾乎要爆炸了,她幾乎要瘋狂的喊你們
這一對寡廉鮮恥的男女!
當她想到,自己深深愛著的龍哥哥變心了,自己未來的夫婿被人奪跑了,自己被龍哥哥
拋棄了。
她的內心就如萬箭穿心,利刀割般的痛苦!
突然——若蘭激烈顫抖的玉手,翻腕握住了劍柄。
在這一剎那,她含滿淚水的鳳目,射出了兩道冷電,黛眉間衝起一道煞氣,櫻口中的玉
牙,幾乎咬碎了。
但,她沒有及時撤劍,她顫抖的手,一直反握著劍柄。
漸漸,若蘭黛眉間的煞氣消失了,鳳目中的冷電收斂了,含滿怒意的粉面,換上了一幅
哀怨、傷心,被拋棄的痛苦神情。
淚珠,像泉湧般流下來,握劍的玉手,隨著簌簌滾落胸前的淚珠滑下來,她再沒有一絲
殺氣了。
因為,她要殺的人,正是她最心愛的龍哥哥,生命中的第一個男人。
在這一剎,她萬念俱灰了。
若蘭想到了自己孤苦的命運,想到了兼具嚴父慈母的恩師,想到了負心的龍哥哥,她幾
乎忍不住放聲痛哭!
現在,她被拋棄了,她連最後唯一可以依靠的龍哥哥也不要她了。
走吧!她想到了走。
若蘭緩緩走到門前,悄悄拉開門閂……
但,她又猶疑了,茫茫人海,芸芸眾生,走到那裡?奔向何方?棲身何處?
這時——她忽然想起了「雲鶴仙長」,她決心去蓬萊仙島,她要削髮為尼,她要終生老
死在島上,她再不想她的龍哥哥了。
但,她仍癡心的愛龍哥哥,在臨走以前,她要再看龍哥哥一眼,即使這時他是醜惡的!
心念間,不覺又走了回來,但,她實在沒有勇氣再看一眼。
因此,她又停止在門的一邊。
驀地——一絲濃重的汗氣,挾著一絲奇異幽香,由室內飄了出來,一直撲進若蘭的瓊鼻
裡。
若蘭芳心一蕩,立即升起一絲綺念,驚得她迅急退後了數步。
於是,趕緊默念「雲鶴仙長」秘授的「魔劫萬危定心玄功」口訣。
頓時,心神清明,邪念盡斂……
在這一剎那,她恍然大悟,她立即想到「虛幻仙子」的紅巾撲在龍哥哥的俊面上,及龍
哥哥沒有被迷倒的奇異現象。
她又想到綵衣少女說的那句話——司馬夫人自己身上也有解藥。
這時,她完全明白了。
室內,已平靜下來……
她聽到龍哥哥身疲而睡,發出的香甜鼾聲,和君姊姊受盡委屈發出的低微無力的陣陣暗
泣。
這時,若蘭想到方才一瞥的那幕,龍哥哥簡直像只猛虎,君姊姊就是虎口下的一隻羔羊。
心念至此,嬌軀又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冷戰。
因為,若蘭這時想到,如非自己不是酒醉先睡,方才龍哥哥身下的羔羊,必是自己,因
為,她是龍哥哥未來的妻子,這是責只不可旁貸的!
若蘭如此一想,嚇得屏息提氣,急步步回室內,立即倒身床上,生怕龍哥哥就會找到她
自己。
她想到方纔的一幕,心中仍有餘悸,她覺得君姊姊完全做了自己的替身,完全為自己獻
身、受屈。
如此一想,內心再沒有一絲怒意,她寬恕了龍哥哥,並對君姊姊感激。
片刻過去了,她聽到對室傳來了嗦嗦的拉被聲,和輕微的腳步聲。
腳步聲,正悄悄的向著這面走來。
若蘭一聽,頓時慌了,心中惶急的問:會不會是龍哥哥?
她情不自禁的緊張看向室外。
她看到油燈反射的牆壁上,現出一道纖細窈窕,曲線完美的身影。
這道婀娜身影,正是君姊姊。
她看到君姊姊整理了一下衣裙,平貼了一下有些蓬亂的秀髮,掏出絲帕來,拭了拭淚眼。
若蘭看了,心中萬分難過,她感激的心情,幾乎忍不住飛撲過去緊緊抱住君姊姊痛哭,
這時,她已決心犧牲自己的幸福,成全為自己獻身的君姊姊。
她想不顧一切的撲過去,盡情傾吐自己的心意,但,她沒有,她知道這樣會大大的損傷
了君姊姊的自尊。
她看到君姊姊整理完畢,就要進來了,她不得不緊緊閉上眼睛。
君姊姊極端輕巧的走了進來,首先坐在床邊上,輕輕吁了一口氣,然後與自己並肩倒在
床上。
一切恢復了寧靜,除了對室傳來龍哥哥的香甜鼾聲,和油燈火花的輕微爆炸聲,再聽不
到其他聲音。
若蘭想到,君姊姊這時該是何等的難過,痛忿,或許正在怨恨著龍哥哥的無禮,野蠻,
也或許為了「銷春香」的毒素,給與龍哥哥最大的寬恕。
她緩緩睜開一絲眼縫,輕覷了一眼身邊的君姊姊。
她看到昂臥床上的君姊姊,兩手撫著酥胸,面部毫無一絲表情,一雙明亮鳳目,含滿了
晶瑩淚水,正一顆顆的滾至耳鬢。
若蘭看罷,善良的心田上,立即掠上一陣悲痛歉意,鳳目中也流下了兩行淚水。
片刻之後,麗君發出一聲輕微歎息,鳳目疲倦的合上了。
若蘭,也在悲痛的心情下,昏昏沉沉,朦朦朧朧的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村上雞嗚四起,窗上已透進一絲曙光。
若蘭睜開睡眼,見君姊姊睡意猶濃,立即悄悄下床,走至外室,見桌上油燈早熄,房門
已經大開。
於是,心頭一震,飛身掠至門外。
室外,涼風徐吹,空氣清鮮,曉星高掛東天,顯得又大又亮。
驀見龍哥哥背負雙手,立在院中,正微仰俊面,望著東方銀灰色的天空。
若蘭飛身門外,銀龍竟然沒有發覺,這時,他內心的沉重鬱悶和疚愧達何程度,可想而
知。
————
第二十章 艷麗道姑
這時,村上已有行人和犬吠,挾雜著老人咳嗽聲。
銀龍立身院中,似乎忘了他置身的環境,徐吹的曉風,輕拂著他的黃絨大氅微微擺動。
若蘭看了龍哥哥的神態,芳心深感疼痛,立即趨步迎了過去。
腳步聲,把銀龍由沉思中驚醒,他立即聞聲轉過身來。
銀龍一見若蘭,星目不覺一亮,俊面上立即掠上一層羞愧神色,朱唇不停牽動,似乎要
說什麼,但又不知該怎樣說才好。
若蘭見龍哥哥在一夜之間,竟變得判若兩人,神色憂傷,相見不語,心中難過得幾乎掉
下淚來。
她強自鎮靜自己,走至銀龍身前,鳳目注視著銀龍的俊面,深情關切的問:「龍哥哥,
你在想什麼?」
銀龍一見若蘭,面對著這個純真聖潔的少女,他內心羞愧得無地自容,如非師仇未報,
這時他早已舉掌自斃,離開了這個罪惡人間。
想到昨夜,他幾乎不敢相信做下那種事的人,就是他自己,當時的情形,他已記不太清
楚了,腦海裡僅有一個模糊影子。
但,他心理明白,他為什麼會失掉了理性,會驟然衝動的無法自制,這時,他已恨透了
虛幻仙子。
他起來得很早,他沒有注意到門閂已被若蘭拉開,他靜靜的立在院中,他決心報卻師仇,
將寶鏡轉授給另外一人後,自己便隱居深山,或遁入空門。
因此,他除了對若蘭深感愧疚外,心情異常平靜。
若蘭見龍哥哥久久不答,不覺趨前一步,又深情柔聲問:「龍哥哥,你在想什麼?為什
麼不理我?」
說著,晶瑩的鳳目中,已閃爍著隱隱淚光。
銀龍滿面羞愧的黯然說:「我在想,假設我作了對不起你的事……」
若蘭不願龍哥哥自己說出那件事,因此未待他說完,立即插言說:「不,龍哥哥,你永
遠不會作對不起我的事。」
銀龍聽得面色一變,心中宛如刀割,強抑激動心情,問:「蘭妹,我要是作了對不起你
的事呢……」
若蘭立即堅毅的肅容插言說:「那一定是情不得已,為勢所迫,或是受了不可抗拒的外
力誘惑,如在這樣的情勢下,不論龍哥哥作了如何對不起小妹的事,小妹都不會計較的。」
銀龍一聽,心情激動,血脈翻騰,感動的幾乎不能自己,他方纔已經想過,深知蘭妹妹
一定會寬恕他,但,他的內心卻受著深重的譴責。
若蘭已看出龍哥哥有些過份激動,情不由己的又伸出一雙柔荑,輕輕握住龍哥哥的兩手。
銀龍劍眉軒動,玉頰孿痙,星目中已滾動著淚水。
就在這時——上房的門閂,嘩啦響了。
銀龍、若蘭,心頭同時一震,知道有人即將出來,腳尖一點地面,雙雙飛身縱回房內。
兩人剛剛進入室內,呀然一聲,上房的門開了。
接著,響起老婆婆叮囑少女準備早飯的聲音。
若蘭落地後,即向內室走去,見君姊姊仍在甜睡,趨前一看,不覺慌了,脫口發出一聲
驚呼:「龍哥哥快來!」
銀龍聽得心頭一震,飛身撲進內室,來至床前一看,只見君姊姊黛眉緊蹙,鳳目緊閉,
粉面艷紅,櫻口如血。
額角,鬢間,已滲滿了油油汗水,身上仍散發著絲絲奇異香氣。
若蘭一聞異香,立斂心神,默念「玄功」,瓊鼻內再聞不到一絲香味。
銀龍看後,暗暗心驚,他確沒想到「虛幻仙子」的銷春香,居然如此厲害,自此心中已
伏下殺機。
若蘭那聲驚呼,已將昏睡中的麗君驚醒。
麗君緩緩睜開眼睛,一見若蘭,鳳目立即湧上兩泡淚水,聲音有些顫抖的說:「蘭妹
妹……」
若蘭見麗君醒了,急上一步,俯首關切的說:「君姊姊,你病了!」
麗君望著若蘭,神情激動,淚如泉湧,櫻唇連連啟合許久,心中的話依然沒有說出口來。
若蘭立即親切的阻止說:「君姊姊,你現在燒的很厲害,不要說話,多睡一刻吧!」
麗君輕聲一歎,幽怨的望了銀龍一眼,鳳目立即合上了。
銀龍立在床前,愧悔交集,心痛如割,看到嬌艷如花的君姊姊,被自己粗野瘋狂的摧殘
到如此地步,內心慚愧得無地自容。
但,他也恨透了虛幻仙子,他決心除去這個不知害過多少豪傑俠士的無恥淫婦。
銀龍、若蘭,默默的望著麗君,只見她的粉面,愈來愈紅,香汗愈流愈多。
若蘭鳳目一亮,似乎想起什麼,急聲問:「龍哥哥,那天龍女老前輩給你的小翠碗呢?」
銀龍聽得一楞,不知若蘭要碗何用,立即由懷中掏了出來。
若蘭接過一看,只見小碗色呈碧綠,質同翡翠,隱隱閃著萬道光華,若蘭那天沒有看清,
這時一看,果是一件稀世珍品。
抬頭一看,見龍哥哥仍立著沒動,立即急聲說:「龍哥哥,快去拿水來。」
銀龍滿懷不解,立將外室水壺拿來,一面向若蘭端著的小翠碗中倒水,一面不解的問:
「蘭妹,你要水作什麼?」
若蘭聽得一楞,立即不解的說:「上次龍女老前輩不是也用淨雪給我泡水喝嗎?」
銀龍一聽,立即失望的說:「因為那時有……」
銀龍的「冰蟾」兩字尚未出口,小翠碗的水,已如熱水沸騰般,冒著無數細小泡珠,漸
漸變成了乳色液體。
只見碗中,再沒有冰蟾發出的那蓬七彩毫光,和絲絲撲面的冷氣。
銀龍看後,完全呆了,也不覺脫口說:「蘭妹,趕快給君姊姊喝下去吧!」
若蘭再不猶疑,即將麗君由床上攬坐起來,親切的說:「君姊姊,快把碗裡的水喝下
去。」
說著,將手中的翡翠小碗,送至麗君的嘴邊。
麗君睜開鳳目,看了一眼小翠碗,立即將碗中乳狀液體喝了一口。
銀龍、若蘭,四目一直注視著麗君。
麗君尚以為碗中是什麼靈丹妙藥,喝了一口,淡淡無味,直如白水,但看了銀龍和若蘭
臉上凝重的神色,立即一口氣喝光了。
乳白液體一入麗君腹中,神色頓時一驚,只覺腹內冷氣四竄,心燒頓消,頭腦清醒,心
智立明。
銀龍一見麗君粉面上的驚容,心頭不覺一震,不知是好是壞,立即惶急的問:「姊姊,
你覺得怎麼樣?」
麗君精神一振,容光煥發,立即坐直身軀說:「這真是最靈的仙丹,不但心中鬱火全消,
並覺得心清氣爽!」
若蘭一聽,不覺一呆,立即不解的說:「真怪,我那時雪水一入口內,滿口生香,清涼
無比,但入腹以後,立生一股陽和熱流,分別流向四肢,立感神志模糊,昏昏欲睡,一直睡
了一個多時辰,今天君姊姊和我那天卻恰恰相反……」
銀龍見君姊姊好了,又看到蘭妹妹那幅茫然憨態,頓時忘了愁苦,不覺笑了,於是,立
即解釋說:「因為那時雪水裡放有冰蟾!」
若蘭、麗君幾乎同時問:「冰蟾呢!」
銀龍立即說:「給我吃掉了!」
若蘭立即不解的問:「你怎的會把它吃掉了呢?」
銀龍一笑,立即將那天在會仙峰腰發生的經過,簡單的說了一遍。
麗君一聽,立即說:「難怪那天晚上,在摩天東嶺,你單掌一翻,立將我三哥賽爾敦震
退數步,那時大哥逍遙羽士就懷疑你必有奇遇,不然,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年,絕難有那樣深
厚的功力。」
說話間,老婆婆已命少女將早餐送來。
三人立即走至外室,向著送飯的少女說聲謝謝。
只見桌上放著一碟鹹蘿蔔,一碟鹹白菜,一盆小米甘薯稀飯,熱氣騰騰,噴香撲鼻。
三人都有些餓了,尤其銀龍和麗君,更感飢腸轆轆。
飯間,若蘭格外高興,三人談談說說,頓時忘了一切,只有銀龍,心中尚有一些不快。
飯後,三人走出屋外,老公公已將馬拉來,少女和老婆婆也在院中。
銀龍立即取出一錠足有二兩的白銀,交給老公公為酬資,並向他們深致謝意。
老公公,老婆婆,看到白花花的銀子,不能不要,但也客氣了一番,便由老公公的手裡,
轉到老婆婆的荷包裡。
銀龍三人,拉馬出門,登鞍上馬,直奔村外。
這時,太陽已升上樹梢,原野一片柔和陽光,田間不少勤勞樸實的農人,早已開始耕耘。
烏驅三馬,狂馳如飛,揚起三道滾滾煙塵,直奔正南。
正午時分,來到棲霞縣城東的一座大鎮上,街上商店不少,看來也極熱鬧,棲霞縣城的
高大箭樓,仍隱約可見。
由於三人有馬,找了一座兼有酒樓的客棧停下馬來。
店夥將馬拉過,三人立即登上酒樓。
銀龍遊目一看,樓上酒客並不太多,大致都是過往客商,極少武林人物,因此並無人特
別對三人注意。
酒保立即將三人引至靠街窗的一張空桌上坐下。
三人落座後,覺得一路平順,心情輕鬆了不少,每人要了兩道可口的菜。
酒保見三人沒有要酒,覺得有些奇怪,立即對銀龍笑著說:「爺,不要壺酒嗎?本號有
上好陳年白乾、玫瑰露還有特製的女兒紅……」
由於昨夜喝酒引發了潛伏腹中的「銷春香」毒素,今天銀龍和麗君,對酒已不敢再領教
了。
這時銀龍、麗君,聽到酒保報出酒名「女兒紅」,兩人互看一眼,心有同感,都不覺紅
飛耳後。
若蘭立即佯裝瀏覽街景,轉首望向街外,對街也是一座酒樓。
她發現對街酒樓窗前一桌上,坐著四個灰袍老道。
中間老道年約五旬,鬚髮灰白、禿眉、塌眼,一臉麻子,神色有些慌急,兩眼正怨毒的
望向這邊。
其餘三個中年老道,正在匆匆會賬,似乎就要離去。
若蘭看得有些奇怪,立即轉過首來,發現酒保已經走了,於是急對銀龍、麗君低聲說:
「你們快看,對過酒樓上的四個老道。」
銀龍、麗君,舉目一看,四個老道正在下樓,僅僅看到一點灰布道袍。
麗君不解的問:「蘭妹,你覺得他們可疑嗎?」
若蘭立即把才纔見到的情形說了。
麗君黛眉一蹙,望著銀龍,說:「莫非是邛崍派的玄靈老道?」
銀龍立即頷首說:「可能是他們。」
若蘭不解的向麗君,問:「姊姊,你們怎的認識他們?」
麗君立即將在福山狹谷遇到玄靈、妙亮的事,說了一遍。
說話間,酒保已將飯菜送來。
飯後,三人又要了一壺好茶,直到烏驪、棗紅,和小白,被店夥拉出街外,三人才付賬
走下樓來。
街上雖有武林人物,但卻無人對銀龍注意,由於若蘭發現了玄靈老道,三人已提高了警
惕。
三人上馬,輕馳緩進,直奔南街,一出鎮口即看到前面十數里外,有一座方圓不足十里
的獨峰山。
山勢不高,濃蔭翠綠,在艷麗的日光下,顯得恬靜、秀氣、景致宜人。
三人一抖絲韁,放馬疾奔,狂馳如飛。
前進數里,官道漸向西南斜去,似乎沿著山麓前進。
漸漸,發現前面山腰綠蔭中,露出數道巍峨殿脊,琉磚璃瓦,映日生輝,看來氣勢不凡。
銀龍看罷,慨然一歎,似有感觸的自語說:「山不高峻秀,潭不深有龍,在此小山立廟,
終日禮佛誦經,砝除塵念,節志苦修,亦不難參悟玄機,得道成仙。」
若蘭一聽,粉面立變,轉首看了劍眉緊蹙,神色黯然的龍哥哥一眼。
麗君心頭一震,眉間立即掠上一絲幽怨,鳳目盈淚,旋滾欲滴,她聽得出龍弟弟已有了
看破紅塵之意。
她在想,果真龍弟弟遁入空門,披上僧衣,她自己也決心找一庵院削髮為尼。
這時,三馬已馳至山前,官道是沿著山麓前進。
三人轉首一看,山雖不高,但巔頂也有百丈以上,全山俱是蒼勁松林,山腰那座大廟,
已能清楚的看到大開的山門。
再轉首前看,半里外的官道中央,並肩立著三個身穿長衫的人。
銀龍定睛一看,不覺發出一陣冷笑。
馳至距三人十數丈處,若蘭已看出中間一人,正是酒樓上看到的那個麻臉老道,和另外
兩人,還有一人不知因何不見了。
麗君心情正在鬱悶之際,一見玄靈老道,和光明、正明兩人,不覺黛眉一挑,立即喔聲
說:「這三個老道,的確是活得不耐煩了。」
麗君的話聲甫落,立即飄來一聲渾厚的「無量壽佛」。
銀龍來至玄靈三道身前五丈處,舉手停馬,立即馬上揚聲問:「三位道長,為何又無端
攔阻在下的去路。」
玄靈麻臉強笑,目光閃爍,單掌胸前微微一立,接著朗聲說:「貧道玄靈,奉棲霞觀觀
主滌英道長法諭,在此立候,請小施主和兩位女菩薩入觀待茶稍息。」
銀龍心急趕路不願多事,強忍心中不悅,立即抱拳一笑說:「在下尚有急事在身,不便
延誤,就煩請三位道長,轉告棲霞觀主俟在下事畢,再入觀答謝觀主的盛意吧!」
說著,看了一眼由山麓直達山腰棲霞觀門前的,近千級蜿蜒上升的台階。
玄靈依然皮笑肉不笑的望著銀龍,說:「小施主雖有要事在身,盞茶時分,也誤不了多
少行程,況且三位跨下各有一匹寶馬,棲霞觀近在咫尺,觀主滌英道長,久聞小施主武功高
絕,劍術無敵……」
麗君已看出玄靈老道有意拖延時間,故意用言語嚕嗦,不覺芳心大怒,黛眉一挑,一聲
厲叱:「閉嘴——」
厲叱聲中,翻腕撤劍,嗆啷一聲,寒光閃爍,背後短劍,已撤出鞘外,同時鳳目冷電一
閃,繼續厲叱說:「分明想報前日狹谷之仇,卻籍故邀請入觀,有本事快些亮劍,何必贅言
胡纏,如果自覺技不如人,勸你三人還是早些離開,再要嚕嗦,可知姑娘手中『白霜劍』的
厲害!」
玄靈老道一聽「白霜劍」面色頓時一變,想不到馬上青衣褶裙少女,竟是「蒙山老尼」
的愛徒。
這時,銀龍、若蘭才知麗君手中的短劍,稱名「白霜」,看了玄靈老道的神色,斷定白
霜劍即是蒙山老尼昔年仗以成名的寶刃。
立在玄靈身側的光明、正明,早已神色惶急,面黃如土,目光不時望著山腰的棲霞觀。
玄靈老道似乎下了狠心,麻臉頓現猙獰,嘿嘿一陣冷笑之後,立即咬牙恨聲說:「你們
幾個小輩,在福山狹谷,連番出手,相繼劍劈掌斃了本派上代兩位長老,為本派數十年來罪
大惡極,不可寬恕的唯一切齒仇人,道爺雖然學藝不精,今日捨卻老命不要,也要將你們三
個小輩濺血此地,棲霞觀主,為本派長老多年道友,稍時也不會放過你們三人。」
說罷,牙一咬,眼一瞪,倏翻右腕,嗆的一聲,背後長劍已撤在手中。
麗君一見,怒聲應好,一長身形,離鞍騰空,飄身落在馬前,左手一指玄靈三道,厲叱
一聲,說:「姑娘急於趕路,沒時間同你們久纏,你們三人就一齊上吧!」
玄靈一聽,立即仰面發出一聲怒極厲笑。
扁明、正明俱都面色蒼白,目閃惶急,明知不是對手,這時也不得不硬著頭皮撤出劍來。
麗君見三道已撤出劍來上,立即嬌叱一聲說:「你們不先遞招,姑娘可要僭先了。」
說話之間,飛身而前,手中短劍,一招「艷雪飛花」,幻起銀星萬點,直奔中間的玄靈
老道。
扁明、正明,同時一聲暴喝,振腕挺劍,分由左右,疾點麗君的香肩,玄靈老道,也疾
撲向前。
若蘭早已飄落馬前,翻腕撤出長劍,這時,看了三道攻勢,不由粉面一變。
但想起君姊姊,指名向三道挑戰,自覺又不便向前。
因此,看了依然端坐馬上的龍哥哥一眼,只得橫劍觀戰。
只見君姊姊一聲冷哼,香肩連閃,劍勢倏變,疾演「星月交輝」,分迎光明、正明的長
劍。
扁明、正明,深知麗君短劍厲害,同時暴喝一聲,跨步閃身,沉腕低劍,各自疾退五步。
這時,玄靈老道的長劍,已劈至麗君面前。
麗君攻擊光明兩道是虛,誘擊玄靈是實,於是,一聲嬌叱,頓身仰面,短劍翻腕一立,
疾演「一柱擎天」,變招之快,疾如電閃。
玄靈老道,存心拚命,劍勢依然不變——喳——的一聲,火星兩點,玄靈長劍,應聲而
斷。
玄靈老道,毫不驚懼,一聲大吼,右腕閃電下沉,斷劍疾刺麗君的丹田。
同時,光明、正明,已挺劍刺向麗君的雙肩,麗君三面受敵,頓時驚險萬分。
銀龍一見,面色大變,一聲大喝,飛身離馬。
若蘭一聲驚叫,連人帶劍,飛撲而前。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電光石火的一瞬間——驀見麗君一聲厲叱,閃電躬身向前,短劍
橫阻玄靈斷劍護手,藉力蓮足一點,嬌軀弓形倒竄,疾如脫弦之箭。
銀龍一見立頓身形,若蘭一見迅急沉劍。
扁明,正明兩劍同時刺空,玄靈衝勢依然不減,嚇得光明兩道,大聲驚叫,迅疾舉劍。
蓬——的一聲,玄靈三人用力過猛,收勢不及,立即撞作一團,光明兩道高舉的長劍,
頓時相撞,錚然一響,火星四濺。
三道撞在一起,只覺天旋地轉,眼睛金星亂閃,加之又怕麗君繼續出劍,嚇得橫劍轉身,
左顧右盼。
就在這時——一聲震耳厲嘯,由半山傳來。
玄靈三道一聽厲嘯,精神同時為之一振,立即轉首望著棲霞觀。
銀龍三人循聲一看,只見半山一道人影,沿著千級蜿梃台階,如飛而下,宛如巨鵬掠山
飛行,直向山麓撲來。
漸漸已能看清飛來人影,是個白髮蒼蒼,道髻高挽,一身灰袍,背插長劍的花甲老道。
花甲老道,兩臂飛張,口發厲嘯,一雙電目,寒光閃閃,一張長臉,紅潤發亮,如銀長
髯,飛舞胸前。
銀龍三人看罷,知道來人即是棲霞觀觀主滌英了。
驀然——一陣疾如雨點般的清脆雲板聲,響自棲霞觀。
就在棲霞觀主滌英,剛剛到達山麓的同時,半山棲霞觀內,勢如潮水般,湧出數十灰衣
道人來。
這時,棲霞觀主,已來至近前,一雙大袖一抖,飄身立在玄靈二道之間,首先看了撞得
鼻青臉腫的玄靈一眼。
玄靈一見棲霞觀主,立即慌急的說:「啟稟觀主,在福山狹谷掌斃劍劈本派兩位長老的,
就是這小子。」
說著,舉手指了指卓立兩女之間的蕭銀龍。
棲霞觀主滌英,怒容滿面,電目一掃銀龍三人,立即仰面發出一聲厲笑,接著不屑的振
聲說:「我道是什麼三頭六臂的人物,原來是三個胎毛未褪,乳臭未乾的丫頭小子。」
說話之間,神色狂傲,語氣輕蔑,明知銀龍掌斃了邛崍派兩位長老,依然未將三人放在
心上,滌英老道的武功,看來必有驚人之處。
銀龍聽罷滌英老道的一番話,不由氣往上撞,劍眉一揚,立即冷冷一笑說:「道長執掌
棲霞觀,必是深修有道之士,自然知善惡,辨是非,和道家最忌的貪、誑、嗔……」
棲霞觀主,未待銀龍說完,霜眉一軒,撫髯一陣狂笑,接著不屑的說:「好個無知小子,
居然膽敢與道爺談起道來了……」
麗君早已不耐,也未等滌英老道說完,一聲厲叱,掠身而出,黛眉一豎,橫劍怒聲說:
「既然你這老道不通人性,不懂道理,何必多費唇舌,快些亮劍吧,否則路人越聚越多。」
滌英老道遊目一看,官道兩端八九丈外,果然立了不少行人,自己觀中弟子,也來了不
少。
看罷,又是一聲狂笑,接著傲然說:「道爺數十年,尚未用過背上長劍,對付你這個黃
毛丫頭,何需兵刃。」
麗君一聽,頓時大怒,一聲厲叱,挺劍直刺,勢挾勁風,又快又疾。
棲霞觀主一聲輕蔑大笑,衣袖一拂,身形橫飄閃過。
麗君一聲冷笑,劍化「撥草尋蛇」,幻起一道光弧,刷的一聲,隨影刺到。
滌英老道身形剛落,短劍已到,心頭猛的一震,脫口一聲大喝,上身微晃,倏退三尺。
接著進步欺身,竟展開隻身空手入白刃的功夫,與麗君的短劍相搏。
麗君怒哼一聲,力透劍身,光芒盈尺,一連攻出三劍,抖搖寒星萬點,立劈銀鋒如山,
橫掃耀眼匹練。
棲霞觀主一生用劍,尚未看到過如此凌厲的劍法,如非自己早年即已悟出兩種掌劍精華,
恐怕方才腹部早已開花。
麗君連攻三劍,竟沒將滌英老道逼退,心中警惕立生,頓時不敢大意。
銀龍劍眉緊蹙,星目凝神,一直注視著場中的麗君,銀龍似乎也沒想到,棲霞觀主,以
一雙肉掌,居然敵住了持劍的君姊姊。
橫劍而立的若蘭只看得玉手出汗,芳心焦急,她已看出如果老道撤出長劍,君姊姊恐怕
不是敵手。
再看場中,掌影似山,劍鋒如林,勁力疾旋,風聲呼呼。
滌英老道,掌袖兼施,兇猛狠准,身形快速絕倫。
麗君姊姊,身形飄忽,劍走輕靈,愈戰愈勇,難分勝負。
若蘭覺得君姊姊方才力鬥三道,受了一番驚險,不宜再鬥棲霞觀主,決心將君姊姊替出。
心念間,立即默記了幾招「雲鶴仙長」口授的劍勢,於是立即大聲說:「君姊姊下來休
息,小妹前來替你。」
話聲甫落,抱劍領訣,飛身疾撲,前進身形,不疾不徐,宛如鳳伏。
銀龍一見,頓時大驚,不覺脫口疾呼:「蘭妹回來——」
疾呼剛剛出口,玄靈一聲大喝,奪過光明老道的長劍,如飛截在若蘭身前,塌眼一瞪,
挺劍就刺。
若蘭身形微頓,長劍疾翻,幻成半輪光華扇面,輕點玄靈的劍尖。
嗡然一聲輕吟,玄靈劍尖立被點偏。
若蘭鳳目一亮,一聲輕叱,手中長劍快如閃電般,已削向玄靈的右腕。
玄靈只覺兩眼一花,右腕寒芒已到,嚇得張口發出一聲亡魂慘叫,撒手丟劍,縱身暴退,
頓時驚出一身冷汗。
若蘭身形微頓之後,再向打鬥激烈的滌英老道撲去。
滌英老道一見,傲然哈哈一笑,說:「哈哈,道爺再試試你這丫頭的劍,到了什麼火
候!」
說話之間,竟捨了麗君,轉奔若蘭,同時,運掌如飛,似實似幻。
麗君一見頓時大怒,厲叱一聲,正待再撲……
只見蘭妹妹,身形一旋,手中長劍,隨身繞出一道翻騰匹練,接著長劍一停,滾滾劍光
驟失。
滌英老道,一聲冷笑,雙掌似拍似劈,出手迅捷無比,疾如閃電般,分扣若蘭的手腕和
香肩。
銀龍、麗君,頓時大驚,不禁脫口發出一聲驚呼。
滌英老道見若蘭依然不躲不閃,一聲怒哼,兩掌倏變為實。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若蘭突然挺劍疾點,寒光一閃,直奔滌英咽喉,出劍之快,宛如
電光石火。
滌英老道大吃一驚,不由面色倏變,兩袖一抖,身形暴退斜升。
若蘭黛眉一挑,接著一聲嬌叱,欺身直進,長劍猛送,振腕閃電一揮——嗤——的一聲,
一角灰布,應聲飄落地面,棲霞觀主的道袍,立被若蘭的劍尖掃下一塊。
若蘭立頓身形,橫劍停身,並未再趁勢追擊。
這時,銀龍、麗君兩人完全看呆了,想到江湖盛傳「雲鶴仙長」用劍為武林之冠,看來
果不虛傳。
今日若蘭施展兩招,無不神奧奇異,暗含無窮玄機,靜時如止水,快時如驚電,輕靈曼
妙,動在意先,確是罕見。
玄靈和棲霞觀的數十道人,個個驚得目瞪口呆,噤若寒蟬,想到觀主,掌劍雙絕,無人
能出其右,尚不敵對方一個白衣少女,無不膽戰心寒。
圍立官道兩端看熱鬧的路人,其中也有不少武林人物,這時同聲暴起一聲如雷烈采。
滌英老道,飄落地面,低頭一看道袍,只氣得面色鐵青,銀鬚飛舞,渾身不停的只抖,
一雙虎目,冷電閃爍,驚異的望著若蘭。
這時,聽了周圍如雷采聲,老臉頓時一紅,不覺仰面發出一聲厲笑,接著,傲然朗聲說:
「本觀主一生用劍,鮮逢敵手,數十年無人能在本觀主劍下走過十招。」
說著,又是一聲遮羞大笑,目光一掃銀龍、麗君和若蘭,繼續朗聲說:「你們三人,任
何一人能勝得本觀主一招半式,你們即可拉馬就走……」
麗君看了滌英老道的狂傲神態,芳心頓時大怒,未待老道說完,瓊鼻一哼,立即不屑的
說:「哼,你自信能攔阻得住嗎?」
滌英老道,雙目怨毒的望著麗君、銀龍,立即發出一陣陰森冷笑。
同時,緩緩舉手,輕輕翻腕,嗆啷一聲龍吟,寒光閃閃,耀眼生輝,一柄光華眩目的長
劍,已撤在手中。
銀龍麗君一見,面色不禁一變,知道棲霞觀主手中是柄鋒利寶劍,兩人心中猶疑,不知
應否替下若蘭……
心地淳厚的若蘭,立即憨直的說:「道長身為一觀之主,說話可不能不算,既是這樣,
我就先向道長討領幾招不傳絕學吧。」
說罷,意態從容,領訣抱劍,櫻口含笑,目光悠閒,卓立以待。
棲霞觀主乃數十年用劍高手,這時一見,不覺面色一變,只見若蘭執劍平穩,心意氣合,
完全符合劍術最高要求,他一直想不透當今武林中,有誰能調教出如此出色的女弟子。
這時,滌英老道,已完全失卻戰勝的信心了,於是,眼珠一轉,靈機一動,立即哈哈一
笑,說:「小泵娘盡可放心,貧道決不食言,只要你能在貧道劍下走過十招,貧道即放你們
三人過去。」
若蘭雖純真嬌憨,但智慧極高,早已看透老道心意,想以數十年劍上功夫,應付十招,
落個全身而退。
於是,微頷螓首,櫻唇綻笑,說:「我們一言為定,就請道長賜招吧!」
滌英撫髯哈哈一笑說:「貧道年逾八旬,鬚髮霜白,豈肯搶先遞招,你盡避出手就是。」
說話之間,雖乃朗聲錚然,但老臉上的狂傲神色,已不復再見了。
銀龍、麗君,聽了滌英由道爺改稱觀主,由觀主改稱貧道的口氣,已看出滌英到了進退
不能,騎虎難下的境地。
玄靈老道在若蘭一招之下,險些喪了生命,知道白衣少女武功更是不凡,這時見棲霞觀
主,神色數變,已看出滌英老道只抱著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心理,能挨過十招,保住一世
聲名,已經感謝佛祖,決不會再為邛崍派賣命了。
若蘭冰雪聰明,豈能看不出滌英老道的心意,於是淡淡一笑,嬌聲應好,手中長劍,一
招「鳳雛出巢」,劍化寒星兩點,直奔滌英老道的雙肩。
滌英老道,深知今日遇到了勁敵,早已凝神怯慮,功貫右臂,力透劍身,準備仗寶刃取
勝。
這時,見若蘭挺劍分刺雙肩,長劍立即領訣迎出,疾演「分花拂柳」,竟圖斬斷若蘭的
長劍。
若蘭發覺滌英劍式,不但挺刺疾如電閃,且隱含絲絲勁力,尤其劍氣寒飆嗖嗖,刺膚撲
面,因此,對老道的劍,格外加上小心。
於是,旋身拗步,沉腕低劍,順勢削向滌英的腰間。
滌英老道,見若蘭兩招劍勢,俱都平平,不覺雄心再起,傲氣復生,又起了爭勝之心。
於是,大喝一聲,劍勢倏變,以數十年苦修劍法,展開一輪如狂風驟雨般的急攻,招招
狠辣,式式進逼。
劍勢,迅捷如電,快速如風,寒芒暴漲,光華刺目,劍嘯絲絲懾人,風聲震耳呼呼,頓
將若蘭團團罩住。
驀聞如山劍光中,若蘭一聲如鶯嬌叱,劍嘯大起,嗡嗡有聲,滌英老道的團團光幕,頓
時逐漸收縮。
所有在場之人一看,無不心驚欲絕。
只見若蘭劍式連綿,順勢疾演,翻翻滾滾,宛如長江大河,不停不歇,盡向滌英老道的
持劍右腕點到。
貶眼間,棲霞觀主劍勢遲鈍,光幕縮減,左閃右躲,連連後退,頓時險象環生,危在頃
刻了。
圍立人群中發出了連聲讚歎,數十老道,面色大變,怵目驚心!
棲霞觀主,果不愧數十年用劍高手,雖然危在頃刻,快退疾閃,封出之劍,毫不紊亂,
尤其沒有一般人的亂叫狂喊。
若蘭旨在應付滌英老道十招,便早些離開此地,這時見老道抱元守一,已無攻劍餘地,
劍勢也慢下來。
滌英老道何等眼力,立即看出若蘭心意,雖見對方劍勢不疾不徐,但方位時機,莫不配
合的恰到好處,端的神奇莫測,詭異萬分,心中雖想乘隙進擊,無奈對方長劍揮舞得天衣無
縫。
兩人游鬥兩圈,眨眼十招已到。
驀聞滌英老道,倏然一聲哈哈大笑,袍袖一抖,暴退兩丈。
若蘭立停身形,抱劍而立,謙虛高聲說:「道長劍法,當今少見,拜領之下,確是不
凡。」
滌英老道,仰面哈哈一陣大笑,因此,沒人看到他的老臉發紅,接著斂笑朗聲說:「姑
娘劍法,為貧道數十年所僅見,在貧道劍下走過十招的,姑娘算是第一人了。」
若蘭一聽,不覺心中暗暗好笑,覺得這個老道,真是大言不慚。
滌英說罷轉身,面向群道,振聲大喝一聲:「閃開道路,即速回觀。」
大喝聲中,翻腕收劍,也不待若蘭答話,袍袖一拂,疾向棲霞觀,如飛馳去。
群道見觀主已走,紛紛起步,勢如潮水般,也向著半山奔去。
玄靈老道,和光明、正明,自知勢薄力孤,只得挾在群道之中退去。
兩端圍看熱鬧的路人,但見寒光閃閃,人影飛縱,除了幾個武功較深的武林人物看出一
些端倪,其餘人等,只覺眼花繚亂,觸目心驚,根本不知有勝有負。
若蘭舉腕收劍,飄身掠至銀龍麗君面前,立即有些焦急的說:「我們快走吧!路人都圍
過來了。」
銀龍、麗君,遊目一看,不覺笑了,麗君立即解釋說:「兩端看熱鬧的人都散了,南邊
的要向北,北面的要往南,這不是來圍我們,他們只是想在經過我們時,多看你幾眼罷了。」
說著,不覺出聲笑了,銀龍也跟著笑了。
若蘭遊目一看,嬌靨立即飛上一抹紅暉,幾乎所有的路人,都轉首向她注視,看得小泵
娘,渾身有些不舒服。
銀龍仰首一看天色。太陽已經偏西不少了,立即自語似的說:「怕有事,偏偏遇上麻
煩。」
說著,轉首一看,發現麗君粉面罩霜,鳳目含威,一直盯著身後。
轉首再看,星目不覺一亮——只見烏驪三馬之後不遠處,一匹紅白夾花的大馬上,靜靜
端坐著一個身穿艷麗道裝的妙齡道姑。
妙齡道姑,年約二十四五歲,桃形臉,雪玉膚,柳眉花眼,櫻口挺鼻,嘴角含笑,媚眼
生輝,給人無比的誘惑。
頭上秀髮高挽道髻,中插一支翠玉道簪,身穿乳黃道袍,外罩粉紅短袖對襟長夾衫,一
柄玉拂塵,斜倚肩前,一雙俏眼,望著銀龍,眨都不眨。
銀龍看了馬上妙齡道姑的一雙媚眼,心中枰然一動,俊面不覺飛紅,趕緊一收心神,急
對麗君說:「姊姊,時間不早了,我們快走吧!」
說罷,三人急步向烏驪、棗紅,和小白三馬走去。
但,妙齡道姑,偏偏立在三馬之後,不動,也不走。
銀龍二人,來至馬前,立有一絲淡淡雅香,由道姑身上飄來,不濃,不淡,似郁,似甜。
麗君第一個敏感,粉面倏然驟變,輕哼一聲,鳳目立即瞪了道姑一眼。
若蘭雖也看見,但並未細加注意,這時聽了君姊姊的怒哼,才發現馬上道姑,狐媚撩人,
一直望著龍哥哥。
銀龍不知怎的,愈向前走,愈覺心慌意亂,對馬上端坐的道姑,看也不敢多看一眼。
麗君看了銀龍不安的神色,心起疑竇,異常不解。
心地純真的若蘭,看了龍哥哥這種魂不守舍的神態,也不覺有些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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