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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繡衣雲鬢(續)》第5章
第二十一章 往事雲煙

  江天濤熟悉的撲進中,模糊的淚眼,早已看見恩師海棠仙子,正盤坐在她常常打坐的黃

綾蒲團上。右側小玉几上,放著幾部黃皮經書,小綠鼎的中孔內,正有裊裊的檀香清煙升但

在海棠仙子潔如溫玉般的清麗面龐上,卻沒有一絲往昔看到江天濤時的歡愉笑容。

  江天濤一見海棠仙子,宛如久別的癡兒看見了倚閭的慈母,內心的孺慕和悲苦再度戚呼

一聲:「師父!」戚呼聲中,已至近前,立即撲跪在海棠仙子的雙膝前,放聲痛哭了。

  海棠仙子神色黯然,鳳目中旋著淚光,纖手撫摸著江天濤的肩頭,慈祥而親切地:「濤

兒,別哭,你已不是小孩子了,你應該有雄心有事業,有妻室兒女……」說話之間,舉起雪

白的綾袖,為江天濤拭著熱淚。

  江天濤一聽,心痛如割,抱著自襁褓中將自己撫育成人的恩師雙膝,愈加泣不成聲了,

同時,哭聲道:「濤兒什麼也不要,只要永遠侍奉師父。」海棠仙子慼然一笑,鳳目中立即

滾下兩滴晶瑩淚珠,黯然笑著道:「傻孩子,你能有今天,正是師父日夜希望祈求的事,快

不要說傻話,起來,師父還有話問你。」江天濤深深垂首,跪坐在蒲團前,他自覺愧對撫育

教養了自己十八年的恩師,是以不敢正眼來看恩師慈祥的面目。

  海棠仙子有意岔開話題,立即關切地間:「濤兒,你們傍晚才到?」江天濤並未注意師

父怎的知道他們傍晚才到,立即頷首恭聲道:「是的。」海棠仙子繼續問:「聽說金銀二釵

也來了?」江天濤悚然一驚,這才不由驚異地問:「師父怎的知道?」海棠仙子笑一笑,舉

手一指雪丹鳳的石室,道:「你師姊去王獵戶家中取食物,恰好遇見你們回來!」江天濤再

度吃了一驚,不由迷惑地問:「可是濤兒並沒有看見雪姊姊。」海棠仙子含笑親切地道:

「她遠遠隱在樹叢後,你們怎能發現。」江天濤心中一動,這才恍然想雪丹鳳方才舞劍吟詞

時,其中曾有一句鶯燕鸞鳳皆成對,想必是暗射金、銀二釵和彩虹龍女以及冷萍朱綵鸞等

人……心念末畢,又聽海棠仙子繼續道:「傍晚你師姊回來,為師發現她神色不對,詰問之

下,才說你們已回來了。」江大濤知道雪丹鳳一切都看到了,不由流著淚道:「師父,雪師

姊生濤兒的氣了!」海棠仙子當然知道雪丹鳳嘔氣不理江天濤的原因,於是慈祥地一笑,親

切地問:「濤兒,你可有令你雪姊姊傷心的事?」江天濤流著淚道:「濤兒有難言之

苦……」海棠仙子末待江天濤說完,立即頷首道:「這一點為師早想到了。」江天濤痛苦地

繼續道:「濤兒自叩別師父,也曾來峰上看過,後來得知恩師去了梵淨山,便決定前去請

安,但每次均因事所阻……」海棠仙子欣慰地點點頭道:「你近半年來的經過情形,為師大

都清楚,你欲去梵淨山的事,張石頭也對為師說過了。」江天濤繼續痛苦地道:「雪姊姊前

去星子山……」海棠仙子末待江天濤說完,立即緩慢地點點頭,解釋道:「我知道,那是我

命她前去協助你的。」江天濤囁嚅著道:「可是……雪姊姊並沒有去找我……」海棠仙子親

切地一笑道:「你雪姊姊回來對我說,協助你的人太多了……」江天濤知道是指朱綵鸞、鄧

麗珠,以及彩虹龍女和冷萍等人,不由俊面一紅,急忙解釋道:「師父……」江天濤剛一開

口,海棠仙子立即做了一個阻止手勢,接著一指雪丹鳳的石室,催促道:「濤兒,去請你姊

姊一起來聽你的解釋吧!她和為師同樣的關心你離開我以後的情形。」江天濤為難的一蹙劍

眉,望著海棠仙子祈求道:「師父,我怕雪姊姊不開門。」海棠仙子黯然一歎,慈祥地悄聲

道:「濤兒,你不妨去試試,為師不便說什麼!」江天濤無奈,只得恭聲應是,叩頭起身,

惴惴不安地向雪姊姊的石室前走去。

  海棠仙子默然望著江天濤的背影,她突然發覺江天濤完全是一個成年人了,但在她的心

目中,他仍是一個孩子……一個大孩子。

  那夜,毒娘子夫婦將江天濤丟在峰崖上的一幕,閃電般掠過她的心頭,她不自覺地自語

道:「十八年了!」自語間,江天濤已到了雪丹鳳的石室前。

  海棠仙子一見,又想到了多愁善感,本質纖弱的雪丹鳳。

  她對雪丹鳳視如自己的愛女,十多年來她一直培植雪丹鳳的體質和性情,希望雪丹鳳堅

強健壯、活潑生氣。

  如今,雪丹鳳和江天濤,耗盡了她十多年的心血和精力,兩人學成了一身驚人技藝,但

是他們也將離她而去。想到今後漫長而孤寂的歲月,將由她一人在這座高峰的洞府裡度過,

雖然她是一個修為有素的人,也不禁感到來日的空虛。

  但是,她並不因江天濤和雪丹鳳離開她而難過,相反的,她更渴望兩人今後能過著幸福

而快樂的生活。

  她是在情場上曾經失意的人,因而她不願雪丹鳳步妯的後塵,成為她海棠仙子的化身。

  心念間,舉目一看,發現江天濤星目蘊淚,神情焦急,不停的用手推著石門,連聲低呼

姊姊。

  海棠仙子看得黯然一歎,不由感慨地搖搖頭。

  就在這時,洞外竹林中,突然傳來一陣急速衣袂破風聲。

  海棠仙子的黛眉一蹙,立即親切地道:「濤兒,有人來了。」江天濤急忙舉袖拭淚,抬

頭再看,只見洞門口人影一閃,匆匆奔進兩人,正是汪燕玲和朱綵鸞。

  汪燕玲和朱綵鸞神情慌急,面帶驚喜的奔進洞來,第一眼便看見立在石室門前的江天

濤。

  於是,兩人同時歡聲問:「濤哥哥,仙子前輩和雪姊姊呢?」江天濤不願乍然間對汪燕

玲和朱綵鸞說出雪丹鳳嘔氣的事,是以黯然神傷的一肅手,指著深處正中的石室道:「師父

在裡面。」說話之間,汪燕玲和朱綵鸞已來至近前,兩人發現江天濤的感傷神色和雙頰上殘

留的淚痕,心知有異,匆匆向深處走去。

  海棠仙子一見身著雲裳,秀髮高挽,綴滿了玉珮金環的汪燕玲和一身鮮紅勁衣,背插長

劍的朱綵鸞,首先慈祥的問:「是玲姑娘和蝶兒嗎?」說話之間,兩人已奔進室內。

  汪燕玲和朱綵鸞一見海棠仙子,歡聲應是,雙雙跪在蒲團前,叩首恭聲道:「恭請仙子

前輩金安。」海棠仙子祥和地一笑,肅手親切地道:「不必多禮,快請起來。」汪燕玲和朱

綵鸞,恭聲應是,雙雙叩頭,同時立起身來,汪燕玲首先恭聲道:「不知前輩回山,末登峰

請安,尚祈前輩恕罪。」海棠仙子親切地一笑道:「午前方由梵淨山歸來,所以末命鳳兒前

去看你。」一談到鳳兒,汪燕玲和朱綵鸞不由同時恭聲問:「請問前輩,雪姊姊為何不在洞

中?」海棠仙子慈祥地一笑,舉手一指江天濤立身之處,笑著道:「她正在和你濤哥哥嘔

氣。」汪燕玲和朱綵鸞一聽,不由轉首看了一眼癡呆立在石室門前的江天濤,於是,再向海

棠仙子,齊聲:「讓晚輩去請雪姊姊出來。」海棠仙子親切地點點頭,笑著道:「希望她能

接受你兩人的勸解。」汪燕玲和朱綵鸞恭聲應是,轉身逕向江天濤身前走去。

  江天濤為了讓汪燕玲和朱綵鸞知道雪丹鳳真正嘔氣的原因,是以,一俟兩人來至近前,

立即黯然低聲道:「雪姊姊傍晚在峰下已看見我們回來。」汪燕玲一聽,心裡自然明白,但

朱綵鸞卻天真地問:「那雪姊姊為什麼不招呼我們?」江天濤沒有說什麼,僅指了指石門,

似乎在說:「你自己問雪姊姊好了。」汪燕玲和朱綵鸞,首先以指敲了敲石門,同時,愉快

地歡聲道:「雪姊姊,小妺來看你了,快開門讓我們進來吧!」門內的雪丹鳳,早已聽到汪

燕玲和朱綵鸞同來的情形,這時見兩人前來叫門,只得佯裝愉快地道:「愚姊身體略感不

適,不便迎見兩位賢妹,請兩位賢妺原諒。」汪燕玲和朱綵鸞立即請求道:「好姊姊請開

門,小妹有要事向你請教。」門內的雪丹鳳自不會相信這些話,但仍平靜的道:「愚姊的確

不適,有話改日再談吧!」立在一旁的江天濤何嘗聽不出來,雪丹鳳雖然聲調說得平靜,但

語氣卻極堅強,因而衷求道:「姊姊讓你看在玲妺蝶妹的份上,開門吧!」江天濤一開口,

室內立趨沉寂,雪丹鳳理也不理,江天濤痛心的一聲歎息,黯然搖了搖頭。

  汪燕玲心中一動,舉手敲了敲門,焦急地說:「雪姊姊,請你開開門,小妹有心腹話與

你談。」海棠仙子一看這情形,斷定她不開口,雪丹鳳是絕不會開門的了,只得接口道:

「鳳兒,你即使不願見你濤弟弟,也應該出來見見你玲妹妹,想想她這時的心情,恐怕要遠

超過你多多呢?」一句話觸動了汪燕玲的委屈,一陣心酸,淚珠奪眶而出,立即掩面哭著

道:「雪姊姊,小妹來找你的原因,就是與你商議永遠不回九宮堡了。」江天濤一聽,俊面

立變,原以為汪燕玲在幫他呼出雪姊姊來,沒想到她也不回九宮堡了。

  朱綵鸞神色黯事,默默的低頭無言。

  汪燕玲掩面而哭,原是海棠仙子意料中的事,她是在情場上失意過的人,當然瞭解汪燕

玲這時內心的委屈。

  但是,不如此絕不會將雪丹鳳引出來,這些兒女私情的事,她作師父的只能誘導,絕不

能強逼。

  而且,也可趁此試探雪丹鳳是否真的不關心她的濤弟弟,如果她依然一往情深,她不但

要開門,還要幫著濤弟弟勸玲妹妹。

  果然,汪燕玲的哭聲一起,室內立即響起了開門聲,接著開了室門。

  姿麗娟秀,玉頰清減,一雙鳳目哭得有些紅腫的雪丹鳳,閃身而出,伸臂抱住了掩面哭

泣的汪燕玲,同時流著淚道:「玲妹妹,你可不能和我比,我是個苦命人。」汪燕玲被雪丹

鳳一抱,愈加的泣不成聲了,不由傷心地哭著道:「小妹的命更苦。」江天濤痛苦的望著雪

丹鳳和汪燕玲,心中既惶急又慚愧,一個是慈母遺命,指腹為婚的妻子,一個是十多年來辛

苦照顧自己飲食起居的師姊。

  如今,他的年齡既長,藝業已成,並由老父親手中接掌了聲威震武林的九宮堡,但是,

他卻沒給她們快樂。

  因而,他捫心自問,深覺愧對雪姊玲妹,尤其不如如何報答雪姊姊的深情厚誼於萬一。

  朱綵鸞望著素衣白裙的雪丹鳳,僅呼了一聲雪姊,便羞慚的低下了頭,因為,她自覺在

雪丹鳳的身上,奪走了一份愛情。

  雪丹鳳一手攪著汪燕玲,一手握住朱綵鸞的玉臂,含淚呼了聲蝶妹妹。

  海棠仙子看在眼內,立即慈祥而平靜地道:「你們到此地來坐,我有話說。」汪燕玲舉

袖拭淚,即和雪丹鳳、朱綵鸞並肩向海棠仙子身而走去,江天濤則默默的跟在三女之後。

  走至海棠仙子座前,四人同時躬身施禮,海棠仙子即命雪丹鳳至室角石墩上取了四個蒲

團來,依序分坐兩邊。

  汪燕玲和朱綵鸞在左,雪丹鳳和江天濤在右,四人盤膝端坐,恭謹目注海棠仙子海棠仙

子肅容看了江天濤四人一眼,但卻親切地說:「據鳳兒回梵淨山對我說,濤兒在龍首大會上

連番施展曠世絕學,技冠群雄,震懾全場,天下英豪無不欽服,為師聽了自是高興。」說此

一頓,瞟目欣慰地看了一眼端坐垂苜的江天濤,接著,又望著汪燕玲和朱綵鸞正色道:「不

瞞你們說,濤兒的高絕武功,並非得自於我……」江天濤一聽,頓時驚出一身冷汗。

  汪燕玲和朱綵鸞也不由面色一變。

  雪丹鳳不知師父是怒是喜,因而有些惴惴不安。

  又聽海棠仙子繼續道:「以濤兒目前的武功,遠勝金狒盲尼,當然貧道也不是他的敵

手……」江天濤一聽,俊面慘變,汗下如雨,僕身伏跪在地,連連叩頭觸地,惶恐流淚道:

「師父待濤兒恩深似海,高可齊天,一身兼任師教,撫育重責,十八年來不知耗損了師父多

少精力心血,方將濤兒教養成人,此恩此德,沒齒難忘,濤兒斗膽也不敢另投新師,濤兒叩

別師父,幾番湊巧,連獲奇遇,唯濤兒一直苦於追捕毒娘子,無暇稟告師父,尚祈師天格外

開恩,寬恕濤兒不陳之罪。」哭聲說罷,連連叩頭。

  汪燕玲因系母命指腹為婚,已是眾人公認的九宮堡少夫人,這時見江天濤惶恐伏地,也

急忙跪在蒲團上,惶聲道:「濤哥哥視前輩,恩逾父母,豈敢忘本而另拜名師……」話末說

完,海棠仙子已欣慰的笑了,接著愉快她笑著道:「傻孩子,有道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乃

是可喜可賀之事,爾等何必如此慌急?再說事實如此,又何必自欺?」說著,慈祥地望著江

天濤,肅手親切地道:「濤兒快起來,玲姑娘快起來,我還有話說。」海棠仙子一俟江天濤

和汪燕玲盤膝坐好,含笑繼續道:「對於濤兒如何獲得許多絕世武學一事,我想在坐的人都

想知道。但是,在濤兒敘述事實之前,我想先講一個二十多年前的真實故事。」江天濤和雪

丹鳳、朱綵鸞和汪燕玲聽說海棠仙子要講故事,彼此互看一眼,但都感到有些茫然不解。

  因為,四人俱都不知海棠仙子為什麼突然要講故事。

  海棠仙子神情肅穆,鳳目平視著數丈外的洞口,似在回憶一遍那個故事,沉吟有頃,方

才平靜地道:「二十多年前,武林中出現了一個武功不凡的少女,就像現在的彩虹龍女,藝

艷雙絕,劍術精奇,輕功尤為驚人。

  那個少女離開她的師父,下山不久,便連敗大江南北和黃河兩岸的數十著名高手和劍

客,因而聲名大噪,武林盡知。

  俗話說:樹大招風,名大遭嫉。因而,有不少隱跡不出的高人找她過招,甚至有遠自邊

疆和塞外來的。

  但是,那些風塵僕僕,不遠千里而來的高人名家,在雙方交手過招之下,竟無一人勝過

她。

  就在那期間,齊魯燕趙一帶,突然又崛起一位武功超群的少年,不足兩月,便譽滿中

原。

  多事的武林人物,紛紛談論那個武功不凡的少女,如果能嫁給那個新崛起的少年,必是

一對美滿的姻緣。

  事實上追求那個少女的俊美少年,早已多如過江之鯽,但是少女理想過高,因而竟無一

人合她的心意。

  當時聽說又崛起一位少年高手,決心前去挑戰,她不止要親自去看看那少年,而且,心

中也著實不服,因為她總覺得那少年,爭去了她的不少光彩。

  當少女找到少年時,少年正被四個黑道著名高手圍攻,情勢已極危急,少女生具俠骨,

豈容匪徒猖狂,立即加入搏鬥,盡誅四寇。

  由於少女有援助救命之恩,因而少年視少女為救命恩人,畢恭畢敬,百依百順,繼而兩

人情愫暗生,心靈相通。

  武功高而又俊美的少年,自是許多少女們追求的對象,那個少年,自然不能例外,他在

幾番巧合下,又結識了三個美麗少女,也皆有恩於他。

  事後被那個武功不凡的少女知道了,十分氣惱,一怒之下,絕決而去,少年念她有救命

之恩,只得拋棄三個美麗少女與那個武功不凡的少女結婚。

  其餘三個美麗少女,聞訊十分氣憤,就在他們舉行結婚大典的禮堂外,各自拔劍自

刎……」江天濤和雪凡鳳,以及汪燕玲、朱綵鸞四人一聽,面色同時一變,不由機伶伶的打

了一個冷戰。

  這時,海棠仙子的神情激動,面色慘淡,鼻尖鬢角已滲出了油油冷汗,她竭力鎮定地繼

續道:「原就強自歡笑的新郎官,飛身撲在三個美麗少女血漬淋漓的屍體上,放聲嚎啕,痛

不欲生……」雪丹鳳已明白了海棠仙子講故事的動機,當然也知道那個武功不平凡的少女就

是海棠仙子,不由鳳目旋淚,戚聲問:「師父,那三個少女,竟無一人活命嗎?」海棠仙子

慘然頷首,道:「其中一人,幸能及時止血,搶救,挽回了頻臨死亡的生命,但她已是萬念

俱灰,心寒意冷了,終於遁入空門,削髮作了尼姑……」汪燕玲嬌靨蒼白,暗自警惕,萬幸

她及時想得開,沒有崛強鬧氣,否則,極可能步上海棠仙子少女時的覆轍。朱綵鸞聽得有些

自艾自怨,因為她深怕海棠仙子少女時的故事重演,因而渴欲聽個結果,是以,黯然問:

「以後呢?」海棠仙子慘淡的道:「就在混亂的當晚,新郎懷著痛心疾首的悲切心情,也失

蹤了。」江天濤不由黯然關切地問:「師父,那個少年以後可曾回來?」海棠仙子木然搖搖

頭,悲切的道:「少女踏遍天涯海角,訪遍了名山寺院,再沒有發現那少年,最後,那個少

女在極端痛苦下,也遁入深山,作了道姑。」

  說至此處,身軀微微顫抖,緩緩合上鳳目,一絲隱隱淚水,似是在她長而密的睫毛中滲

出來。

  江天濤和雪丹鳳這時才知道師父是一個情場失意,心靈一直埋著痛苦的人。

  這時見海棠仙子強抑內心的激動和悲痛,兩人都不禁為歷盡滄桑的恩師流下兩行同情之

淚。

  朱綵鸞和汪燕玲,既然知道了故事中的少女是海棠仙子,自是不敢隨意發問,只是同情

的望著海棠仙子的慘淡面容。

  海棠仙子強抑內心的悲痛,微合著雙目,繼續道:「但是,她深信她的丈夫會回來,終

有一天會來找她,只是時間遲早的問題……」

  說至此處,海棠仙子緩緩地低下了頭,似是在調息行功。

  江天濤和汪燕玲四人,默默靜坐,內心都極感動,因為,海棠仙子為了挽救他們一群小

兒女的美滿婚事,才痛心地提出她的悲慘往事。

  尤其是江天濤和雪丹鳳兩個,更是感激涕零,十八年來,恩師海棠仙子竟是在淒涼孤寂

的歲月中將她們兩人撫育成人。

  心念末畢,驀聞海棠仙子爽朗而愉快地道:「好了,我的故事已講完了,該聽聽濤兒講

他的奇遇了。」

  江天濤四人聞聲抬頭,俱都愣了。

  只見海棠仙子黛眉舒展,櫻唇含笑,神情又恢復了方纔的愉快,就這一瞬間,似是把悲

痛的往事全忘了。

  江天濤一定心神,恭聲應是,首先將拜別恩師前去梵淨山取劍,在金刀崍巔峰上,遇到

老饕誤食朱仙果,因而功力大增的事說了一遍。

  其次是偽名拜山,幸遇冷萍,三釵幫總壇技震群雄,以及後寨會診,歸還紫血玉釵等

情。

  歸途被皇甫香緊跟,遇蠻花香妃誤進無名茂林怪陣,因而撿獲天雷子。

  天雷子三字一出口,海棠仙子的面色微微一變,不由急聲問:「濤兒,天雷子可在你的

身上?」

  江天濤一看師父的神色,心知有異,立即頷首恭聲道:「現在濤兒身上。」

  說話之間,抻手懷中,立即取出那個五寸見方,薄如蟬翼的小絲袋,雙手交給海棠仙

子。

  雪丹鳳和汪燕玲兩人,俱都沒聽說過天雷子的事跡,也不知道天雷子是一種霸道絕倫的

暗器。

  兩人根據海棠仙子的驟變神色,雖然斷定大有來歷,但並不覺得過份驚奇。

  兩人定睛一看,發現小絲袋中,有十數個形如圓錘的紅紅的發光物體,極像寶石做的小

彈珠,上部多角如盤,下端尖銳如錐。

  這時,神情再度有些激動的海棠仙子舂蔥似的纖纖玉手,已由絲袋中取出一個天雷子。

  她低頭仔細察看,立即發現多角的盤面上,刻有三個金絲字……。天雷子,於是,抬起

頭來,頷首說:「不錯,果是天雷子。」

  江天濤立即不解地問:「師父知道這位在怪林陣中潛修的老前輩?」

  海棠仙子凝重地點點頭,道:「你繼續說下去,這問題讓為師考慮考慮,是否應該告訴

你。」

  江天濤驚異地噢了一聲,不由一愣。

  海棠仙子突然似有所悟地問:「這件事你可問過令尊江老堡主?」

  江天濤一聽談到父親,立即欠身道:「家父對天雷子的來歷和事跡,是似極為清楚,只

因那日時間倉促,無暇講述,是以濤兒至今仍然不知。」

  海棠仙子會意地點點頭,再度催促道:「你先繼續請你的事。」

  江天濤恭聲應是,繼續講述轉回九宮堡,父子相認,追捕毒娘子章莉花,趕往龍宮湖,

多虧飛蛟鄧正桐父女協助,進入棲鳳宮,而得知毒娘子已去了湖北大洪山金面哪吒處。

  在大洪山皇甫香任性放走了毒娘子,自覺理屈,因而傳令長江兩岸各分舵,嚴密注意毒

娘子的行蹤消息,不久得知毒娘子已去了內方山。

  在趕往內方山的途中,遇見了彩虹龍女蕭湘珍,雙雙探山陷入漢水四惡的河圖大寨的陷

阱內,因而進入鈴目叟的修真洞府,獲得曠古絕學,龍虎三掌一指彈。

  江天濤說至此處,發現恩師海棠仙子,黛眉緊蹙,似在沉思,不由迷惑地問:

  「師父可知這位前輩的生前事跡?」

  海棠仙子輕搖雲首,道:「為師十六歲行道江湖,十九歲即來幕阜山,前後僅短短的三

年,是以對前輩人物的事跡知道得不多,之後,經年奔波在外,如之心境不快,因而也極少

注意前輩人物的往日事跡。」

  說此一頓,又自語似的遲疑地道:「鈴目叟?鈴目叟為師似是聽你師祖她們談過,只是

當時沒有注意。」

  一旁靜聽的雪丹鳳立即插言恭聲道:「師父將來晉謁師祖時,不妨向她老人家請

示……」

  海棠仙子末待雪丹鳳話完,立即黯然一歎道:「你們的師祖已是方外之人,我們今生均

無機緣再見到她老人家了。」

  說罷,立即作了一個命江天濤繼續說下去的手勢。

  江天濤恭聲應是,繼續由星子山說起,直到奪回繡衣,擊斃毒娘子等人,以及富喬麗和

皇甫香前去支援等事。

  雪丹鳳聽說天雷子竟有那等駭人的威力,不由望著海棠仙子驚異地問:「師父,這些小

東西,怎會具有如此駭人的威力?」

  說著,指了指海棠仙子蒲團前的那一袋天雷子。

  海棠仙子看了一眼那些晶瑩透明,殷紅如火,看來十分可愛的天雷子,略一沉吟,立即

望著江天濤為難地解釋道:「濤兒,為師並非不願將昔年天雷子的真實事跡說給你們聽,只

因這件事有貴堡上代先祖牽連在內,為師不便擅述,我想,將來令尊江老堡主,定會和你講

述此事。」

  江天濤和汪燕玲聽得心頭一震,頓時一愣。

  海棠仙子繼續正色道:「不過你須記住,如果江老堡主不主動談起此事,你今後就應該

避免再談此事。」

  江天濤聽得愈加震驚,不由連聲應是。

  海棠仙子愉快地看了江天濤四人一眼,突然爽朗地笑著道:「好了,你們也聽了我講的

真實故事,濤兒也向我述說了他半年多來的奇遇事跡,現在你們可以走了。」

  四人聽得一愣,乍然間,鬧不清海棠仙子何以突然逐客?

  江天濤首先立起,躬身一揖到地,同時恭聲道:「師父請安歇,明日濤兒再來伺候。」

  海棠仙子慈祥的點點頭,親切地道:「這幾日你必事多,如無要事,不必前來。」

  接著是汪燕玲和朱綵鸞,雙雙施禮,齊聲恭候晚安。

  雪丹鳳含笑立在一例,愉快地望著汪燕玲和朱綵鸞,準備代師送客。

  海棠仙子一見,佯裝一愣,望著雪丹鳳驚異地問:「噫,鳳兒,你怎的不向為師請安,

隨你濤弟弟前去?」

  雪丹鳳一聽,花容立變,笑容頓斂,不由脫口戚呼:「師父!」

  戚呼聲中,咚的一聲跪在地上,晶瑩的淚珠,頓時滾下來。

  汪燕玲和朱綵鸞兩人看了這情形,不由同時一愣,乍然間,鬧不清海棠仙子何以即刻命

雪丹鳳隨江天濤前去,更不知雪丹鳳為何下跪。

  但是,聰明過人的江天濤,感激恩師的成全,不由也咚的跪在地上,淚下如雨。

  海棠仙子神情肅穆,但卻慈祥地望著雪丹鳳,親切地問:「鳳兒,你可知為師講故事的

苦心?」

  雪丹鳳玉手掩面,流淚點了點頭。

  海棠仙子立即欣慰地道:「那就即刻隨你濤弟弟前去!」

  雪丹鳳流著淚道:「鳳兒捨不得離開師父,讓師父一人住在這座空曠的石洞裡。」

  恭身肅立的汪燕玲,心中一動,立即插言道:「既然雪姊姊和濤哥哥都離不開仙子前

輩,何不講仙子前輩至峰下花園居住,環境幽美,清優寧靜,雪姊姊和濤弟弟又可早晚請安

定省,豈不兩全其美。」

  海棠仙子欣慰地一笑,道:「貧道孤寂成性,居此已成常習,玲姑娘的美意,貧道心領

了。」

  朱綵鸞心直口快,立即提議道:「留仙子前輩一人在此,雪姊姊和濤哥哥定然終日不

安,以晚輩之見,雪姊姊與濤哥哥大禮後,雪姊姊帶一丫環,仍舊留此服侍仙子前輩,濤哥

哥可於規定日子前來向仙子前輩請安,次日再回堡去,如此非但仙子前輩有人服侍,就是濤

哥哥也有一個固定向仙子前輩請安的日子。」

  海棠仙子一聽,不由愉快地笑了,接著連聲笑著道:「好主意,好主意,這才算是兩全

其美之計。」

  說此一頓,轉首望著跪在地上的雪丹鳳,慈祥的問:「鳳兒,如此可好?」

  雪丹鳳聽了朱綵鸞的話兒,早已紅飛耳後,這時再經師父一問,越發的抬不起頭來,但

地想到師父的淒慘往事,只得羞澀的恭聲道:「但憑恩師作主。」

  海棠仙子欣慰的一笑,慈祥地道:「孩子,快隨你濤弟弟去吧!見過諸家姊妹即刻返

回。」

  雪丹鳳覺得天色已晚,何必定要今夜前去,正待要求明日下峰,夜風中驀然傳來一陣緊

急的嗚嗚號角聲。

  汪燕玲一聽,面色大變,不由脫口急聲道:「濤哥哥不好,這是有強敵來犯的緊急訊

號。」

  江天濤一聽,倏然躍起,但他仍鎮定地躬身施體,恭聲道:「濤兒就此回堡察看,明日

再來請安。」

  海棠仙子也擔心江天濤名大遭嫉,因而急聲道:「你們不必多禮,快些前去迎敵,須知

怕者不來,來者不懼。對方既然膽敢來犯,必然已有制勝把握。」

  江天濤和汪燕玲恭聲應是,再施一禮,轉身向洞口馳去。

  朱綵鸞見雪丹鳳仍有些遲疑,不由分說,挽起雲丹鳳的玉臂,緊緊跟在江天濤身後。

  四人飛出洞口,快如流矢,直向峰崖撲去。

  到達峰崖,低頭一看,只見九宮堡內燈光明亮,九宮堡樓清晰可見,堡牆上似是立滿了

人影。

  再看九宮堡的夾谷口外,燈籠火把,黑影幢幢,正浩浩蕩蕩地向夾谷口前進,看隊形長

度,足有百丈。

  江天濤看罷,一雙劍眉立時蹙在一起了,根據情形,似乎不像是前來愉襲的強敵。」

  但是,慌急的汪燕玲,卻脫口急聲道:「果然是大敵,看來至少有數百人。」

  雪丹鳳不以為然地道:「玲妺請冷靜,九宮堡高手如雲,俱是武林著名的前輩,並非易

犯之地,對方即使個個無知,也不至愚蠢到如此地步,既然如此明目。

  深夜燃著火把來,何不選地挑戰?」

  江天濤和朱綵鸞深覺有理,緊張的心情立時平靜了一半。

  但是,另有想法的汪燕玲卻焦急地道:「那天在龍首大會上,各棚高手均已離去,唯獨

邛崍派的逞英劍客和點蒼派的白亮鞭等人尚留在場中激動地低聲議論,當日小妹便懷疑他們

可能會兩派聯合,傾巢來犯……」

  話末說完,江天濤的星目一亮,脫口急聲道:「玲妹猜得不錯,定是他們來了。」

  說話之間,身形一閃,當先疾瀉而下。

  因為,他突然想起點蒼派的掌門人白亮鞭,曾經恨恨地對他說的那句話,你道在下不敢

前去九宮堡?

  雪丹鳳經汪燕玲一提醒,再回憶那天她自己親目看到,兩派高手在場中爭論的情形,也

不禁有些相信了。

  於是,也和朱綵鸞,緊跟汪燕玲身後,疾向山峰下馳去。

  到達峰下,穿過巨木茂林,飛身縱進花園,直向後堡門馳去。

  前進中,四人舉目一看,發現後堡的幾座堡樓上,俱已熄了燈光,而堡牆上,人影奔

走,顯然較方纔的警衛堡丁已經增多。

  四人尚未到達園門,堡牆上已傳來兩聲蒼勁呼問:「是少堡主和玲姑娘嗎?」

  江天濤一聽問話人的聲音,便知是芮定安和陳振鐸兩人,於是急急揮了揮手,朗聲回答

道:「芮前輩是我!」

  答話之間,四人已飛身縱上高高吊起的橋頭,接著足尖一點,相繼飛上堡牆。

  芮定安和陳振擇,早已飛身迎過來,同時急聲道:「少堡主請快去前堡,老堡主和馬總

管等人已經去了。」

  江天濤無暇多問,應了聲是,逕向前堡馳去。

  由於堡牆上又增了陳振鐸許多堡丁警衛,愈加證明前堡發生了大事情。

  四人穿房越脊,縱躍如飛,遊目一看,發現除摘星樓下的巨廳內尚有燈光,全堡的燈火

俱都熄了。

  但是,前堡門的寬大牆面上,卻人影幢幢,火把通明。

  四人繞過摘星樓,堡牆上的情形,已清晰可辨。

  只見老英雄,霜眉微蹙,手撫銀髯,炯炯虎目望著狹谷口外,一臉的迷惑神色。

  立在老英雄身在的是馬雲山、小李廣、齊魯三俠、賽扁鵲以及飛蛟鄧正桐和金頭鰲等

人。

  立在老英雄身右的是富喬麗、皇甫香、彩虹龍女和冷萍,以及鄧麗珠,段玉梅和林婆

婆。

  四人打量間,已相繼登上堡牆。

  高舉火把的數十堡丁一見,立即齊聲歡呼:「少堡主來了!」

  如此一嚷,老堡主和馬雲山以及金銀二釵等人,紛紛轉首望來。

  當他們發現江天濤身後,除了汪燕玲和朱綵鸞,尚有一位素衣白裙,秀髮如雲,姿容娟

麗冰清玉潔的恬靜少女,俱都愣了。

  但他們迅即恍然想起,這位雍容嫻雅的絕色少女,必是少堡主的雪師姊。

  江天濤一見到父親,首先為雪丹鳳引見,急忙躬身道:「父親,這位就是孩兒的雪姊

姊。」

  老堡主早已知道,雪丹鳳十多年來對江天濤的辛苦照顧,老懷早存感激之心,這時,又

見雪丹鳳生得國色天香,雪麵粉腮,愈加喜愛,不由愉快地哈哈笑了。

  那面的雪丹鳳,早已盈盈拜了下去。

  老堡主一見,立即慈祥地笑著道:「現在時地不宜,免行大禮,快請起來。」

  汪燕玲和朱綵鸞,是已遵命將雪丹鳳扶起來。

  江天濤無心再為富喬麗等人介紹,正待詢問發生了什麼事,狹谷口內的茂林前沿,已是

車聲轔轔,馬嘶蹄亂,火光閃閃,吆喝連聲,尚挾雜著愉快喜笑的嚦嚦鶯聲。

  眾人凝目一看,頓都愣了,彼此驚異地互看一眼:心想:這到底怎麼回事?

  陸地神龍江老堡主,看了茂林進口燈籠火把,車馬如龍的聲勢,兩道如銀霜眉,也不禁

蹙在一起了。

  只見近百身穿紅、黃、綠色綿緞勁裝背劍少女,坐騎高頭大馬,押著十餘輛四輪大馬

車,舉著燈籠火把,浩浩蕩蕩地沿著寬大石道,逕向堡門前走來。

  每輛馬車上,裝滿了高低不齊,方圓不一的物品,由於上面覆著油布,無法看出是些什

麼東西。

  在馬車的物品上,尚三三兩兩地坐著一些俏麗侍女,個個身穿綵衣,俱都愉快談笑,看

來高興至極。

  每輛馬車的車轅上,均坐有兩名勁裝大漢,紛紛揮動著長鞭,叭叭直響,連聲吆喝,神

氣十足,加上馬嘶蹄響,轔轔車聲,以及車上侍友們的歡笑聲,亂成一片。

  江天濤目力尖銳,他第一眼看出左列馬隊的當前一人是一個身穿紅緞勁裝,背插鸞鳳刀

的端莊少婦,正是原三釵幫金鸞堂的女堂主耿媛。

  右列馬隊的當前一人,則是一身綠緞勁裝,坐騎花馬,背插雙劍的綵鳳堂女堂主的李珍

珠。

  江天濤看了這情形,的確愣了,乍然間他還真鬧不清這是怎麼回事。

  蹙眉撫髯的江老堡主,不由望著江天濤,迷惑地低聲問:「濤兒,這可是三釵幫的

人?」

  江天濤迷惑地點點頭,略顯不安地恭聲道:「是的,身著紅衣,背插鸞鳳刀的是金鸞堂

的耿堂主,著綠衣背雙劍的是綵鳳堂的李堂主。」

  陸地神龍江老堡主,撫髯蹙眉,正待說什麼,驀聞金釵富喬麗焦急而迷惑地低聲道:

「她們這是做什麼?」

  江天濤等人聞聲轉首,發現雍容高雅的富喬麗,雙眉微蹙,神情迷惑,美麗的嬌靨上,

多少有些羞澀。

  冰雪聰明的彩虹龍女,明眸一轉,急步走至當喬麗身畔,匆匆悄聲說了兩句話,由於有

聲音過低,沒人聽清她說的什麼。

  只見富喬麗,嬌靨通紅,神情窘迫,不由十分生氣地焦急悄聲道:「她們怎可如此胡

鬧?」

  說話之間,耿媛和李珍珠率領的車輛馬隊,距離堡門吊橋已經不遠了。

  齊魯大俠金劍英看了這等聲勢和富喬麗三人羞窘不安的神情,早已瞭然於胸,急忙走至

江老堡主面前,拱揖恭聲道:「啟稟老堡主,下面車馬是三老幫為蕭姑娘送嫁妝來了。」

  嫁妝兩字一出,眾人恍然大悟,立即響起一片歡笑和堡丁們的歡呼。

  富喬麗和皇甫香的嬌靨早已紅飛耳後,所幸齊魯大俠只說蕭姑娘一人,否則,真是無法

立在人前。

  一句話喚醒了老堡主,立即興奮而愉快地連聲道:「馬總管,快開堡門迎接兩位堂主,

快。」

  馬雲山恭聲應是,即和小李廣、賽扁鵲三人,率領著十餘高舉火把的堡丁,沿著牆級,

急步奔了下去。

  就在這時,驀見第四輛馬車上的侍女中,突然立起兩人,向著堡牆上的林婆婆,連連揮

手,歡聲疾呼道:「林婆婆,林婆婆,我們也來了!」

  正在冷眼旁觀的林婆婆一見,小眼倏然一亮,立即興奮地高聲嚷著道:「哎呀,我們的

小曼林鬟也來啦!」

  一面高聲嚷著,一面如飛沿級奔下。

  立在皇甫香身側的冷萍,也不禁嬌靨通紅了。

  江天濤看了這情形,不由暗暗叫苦,詳情尚末向老父稟告,還不知道老父是否應允,就

送嫁妝來了。

  心念末畢,驀然聽齊魯大俠恭聲道:「老堡主,吊橋已經放下,我們也下去吧!」

  老堡主愉快地頷首應好,立即沿級而下。

  江天濤深怕富喬麗和冷萍等人不快,不敢愁眉苦臉,但是,也不敢作出高興快樂的樣

子,以免雪姊玲妹看了生氣。

  他默默地跟在老父身後,深感舉止無措,不知如何應付,心裡七上八下,笑在臉上,苦

在心頭。

  富喬麗不時悄聲追問皇甫香,在中牟分舵上,是怎樣吩咐的竇舵主。

  冷萍也暗自憂急,不知林婆婆如何請三老幫的竇舵主送信給她的那位老糊塗,是否按照

她的意思?朱綵鸞看了這情形,雖然不氣不妒,但總覺心中不是滋味,她不禁有些後悔,沒

有請竇舵主派人去大洪山給張石頭送個信,也為她送幾車嫁妝來。

  鄧麗珠並不過分著急,因為,她有老爹爹在此,只要江世伯答應了她和濤哥哥的親事,

還怕沒有陪嫁的東西?雪丹鳳和汪燕玲,自從聽了海棠仙子自身遭遇的淒涼故事,心情早已

開朗,只要皆大歡喜,她倆已不冉計較自身的委屈。

  齊魯雙俠金氏兄弟,看了富喬麗三人的神色,斷定這是玉扇秀士皇甫陽索性造成事實之

計,要江老堡主不得不允下金銀二釵的親事。

  但兩人既要為老友圓場,又要忠於自己的堡主,是以,兩人在老堡主下階之際,不時進

言,低聲建議。

  老堡主神情愉快,連聲頷首表示會意。

  眾人走出堡門登上吊橋,耿媛和李珍珠,率領的車輛人馬,也到了橋前。

  耿媛和李珍珠早已看到,堡牆上火把照耀下的江天濤和富喬麗等人。

  這時見眾人簇著一位身軀修偉,滿面堆笑的黃袍老人立在吊橋上,江天濤恭謹地侍立一

側,斷定必是譽滿武林的江老堡主了。

  耿媛和李珍珠,同時高舉右手,浩浩蕩蕩的大隊車馬立即停止,兩人翻身下馬,急步走

至橋前,面向江老堡主,抱拳躬身,同時恭聲道:「三老幫內三堂主耿媛、李珍珠參見老堡

主,並代表敝幫幫主皇甫陽,恭請老堡主金安。」

  說罷,兩人深深一躬到地。

  江老英雄祥和地哈哈一笑,立即肅手親切地道:「兩位堂主請免禮,貴幫皇甫幫主一切

康泰否?」

  耿媛和李珍珠,齊聲回答說:「托老堡主之福,敝幫主一切均好。」

  老英雄撫髯頷首,立即肅手道:「此地非談話之所,請二位堂主進堡待茶。」

  耿媛和李珍珠,急忙躬身道:「年關在即,總壇事務正多,晚輩等必須於年前趕回,是

以星夜進山,打擾老堡主清眠,晚輩等心甚不安,實因時日迫切,失禮之處,尚請老堡主海

涵。」

  老堡主哈哈一笑,但仍親切地挽留道:「兩位遠道而來,多受風霜之苦,抵堡焉有不進

之理,待老朽設筵為二位洗塵……」

  耿媛和李珍珠急忙恭聲道:「老堡主盛情,晚輩心領了。」

  說著,側身肅手指揮身後的車輛馬隊,繼續道:「奉敝幫主之命,特將三位姑娘自己心

愛的家框,貼身的侍女,以及近身女衛九十名,一併護送前來,其中,並遵皇甫姑娘之囑,

特為朱綵鸞姑娘備辦家框三車,鄂東桃林山張府家框六車,其中有鄧麗珠姑娘家框三車,恭

請老堡主過目驗收。」

  眾人一聽,俱都愣了,江天濤更是暗暗叫苦不迭,富喬麗十分差窘,暗怨皇甫陽貿然將

家框用具送來。

  朱綵鸞又驚又喜,急忙握住皇甫香的玉手,不停地低呼姊姊。

  鄧麗珠早已拉住冷萍連說姊姊你真好。

  陸地神龍江老堡主尚末和愛子江天濤洽談,自是不明事實真象,乍然間,也不知該如何

應忖。

  尤其擔心汪燕玲,會不會再度負氣出走,在他的預計中,只有雪丹鳳和彩虹龍女,他自

信汪燕玲能夠委屈接受。心念間,但卻連聲謙和地道:「好好好,不必看了,不必看了。」

  聰明的汪燕玲,急上數步,望著鑌拐震九州馬雲山,神情愉快地催促道:「馬前輩,請

你快將車輛引進堡,諸位姑娘的樓房由我分配。」

  如此一吩咐,宛如陰沉的天空,突然現出明日來,光照大地,乾坤明朗,一切難題,迎

刃而解。

  任何人都知道,只要汪燕玲無異議,便諸事順利萬事大吉了。

  馬雲山早已驚喜的恭聲應了聲是,就在橋上,向著當前的車輛和馬上的勁衣少女一招手

朗聲道:「請隨老朽進堡。」

  話聲甫落,鞭響馬嘶,齊聲吆喝,九十名勁衣背劍少女,分別跟在十八輛四輪馬車之

後,轟轟隆隆地馳上吊橋。

  林婆婆趁機將富喬麗的侍女小梅,皇甫香的侍女小芬,彩虹龍女的侍女小婉、小曼和林

鬟等人,領過來叩見走至橋下的老堡主。

  江老堡主等人立在橋下,俱都神情興奮地望著韉韉馳進堡門的車輛和人馬。

  江天濤立在老父之後,不時感激地看一眼汪燕玲,但他的心情仍在激動,加之隆隆車

聲,震耳馬嘶,及駕御馬車的清脆鞭響和吆喝,更令他心神不寧。

  富高麗和皇甫香,雖然有些羞窘,自覺也有點近乎強迫婚姻,但為了姊妹三人的心願和

末來的幸福,仍感到十分興奮。

  三人在車響馬嘶的混亂聲中,忙著為耿媛和李珍珠介紹汪燕玲、雪丹鳳和冷萍,以及齊

魯雙俠,金頭鰲等人。

  江天濤在禮貌上,也趨前向耿、李兩位堂主致謝,感激她們一路辛苦。

  朱綵鸞和鄧麗珠與耿、李兩人赴星子山時曾經同途,段玉梅原本是內三堂主,這回,五

人再度相逢,彼此親熱地寒暄問候。

  不一刻,車輛人馬均已進入堡內。

  耿媛和李珍珠,立即向老堡主告辭。

  老堡主不再挽留,並請兩人向皇甫陽轉致問候之意。

  耿、李二人,再向江天濤、富喬麗以及汪燕玲等人道過珍重,立即上馬,逕向谷口如飛

馳去。

  江老堡主一俟耿、李兩人馳出茂林進口,立即率領江天濤等人走進堡門。

第二十二章 九宮內堡

  眾人一進堡門,即見人聲喧嘩,車馬擁擠,燈光照耀如晝,左右兩院的高手眷屬們也扶

老攜幼的出來看個究竟。

  內堡的僕婦侍女等人,也早已被召來聽候指使,堡丁們也整齊的排列廳前,準備搬運嫁

妝。老堡主看了看這情形,心情頓時一沉,莫說八個媳婦能否融洽相處令他擔心,就是八個

媳婦的繡慺也不易分配。

  九宮堡中的高樓崇閣,雖然不下二三十座,但形式不一,高低不等,而內部的陳設也不

盡同。譬如,拱圍摘星慺的四座飛索天橋中間的四象慺,便高達五層,立身樓上,俯視全

堡。內堡石閣多為兩層,雖然低矮,但寬廣而雅致。

  老堡主心念間,不由回頭看了一眼汪燕玲,發現她雖然姍姍而走,但卻神情沉思,黛眉

緊蹙,想必也正為此事憂愁。

  進入巨廳,依序落座,老堡主首先望著汪燕玲,慈祥地問:「玲兒,她幾位姊妹的閣

慺,你將如何分配?」汪燕玲微一欠身,恭聲道:「諸位賢姊妹,初來乍到,對堡中樓閣環

境尚不清楚。

  玲兒想先請諸位贀姊妹親臨各處巡視……」話末說完,久未發言的飛蛟鄧正恫,突然一

揮手爽快地催促道:「玲丫頭,我看你就全權分配一下吧!

  馬老拐和鍾老弟特地派我來聽你的消息,這麼多車輛人馬都等你下命令搬東西呢!」汪

燕玲一聽,即向鄧正桐,謙恭地道:「請鄧前輩即去通知馬前輩,車輛不動,人馬休息,天

明以後再搬東西。」飛蛟鄧正恫,似乎也看出汪燕玲在為分配七女的樓閣而憂愁,索性倚老

賣老地提議道:「以我禿頭的意思,乾脆拿出老哥哥的七彩夜明珠,紅的代表珠丫頭,綠的

代表萍丫頭,粉的吟姑娘,白的雪姑娘……」話末說完,林婆婆第一個笑呵呵地讚聲道:

「好好,禿頭的辦法,倒不失為上上之議。」汪燕玲淡雅地一笑,道:「如此分配,諸位賢

姊妹,雖然無話可說,但卻不能發揮諸姊妹之才能,譬如麗姊姊,皆諳三略,望重韜略,乃

是運籌帷幄之人,豈能住在外堡的飛索四象樓上……」話末說完,江老堡主以及齊魯雙俠、

金頭鰲等人,連連讚聲應是。

  雍容高雅的富喬麗,早已由椅上微一欠身,禮貌謙虛地道:「玲妹過獎了,愚姊實不敢

當。」汪燕玲也欠身還禮道:「英姊不必推辭,稍時看過堡中樓閣後,還要請英姊姊煩神分

配呢!」話聲甫落,全廳人眾齊聲讚好。

  富高麗不由慌得急聲推辭道:「玲妹快不要如此,這怎麼可以……」話末說完,林婆婆

已笑呵呵地說了:「哎呀,英姑娘你也別推辭啦,這正是玲姑娘明智之舉,我老婆子對她的

決定,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這比禿頭的主意,真不知高明了多少倍……」眾人見林婆婆說

得有趣,俱都忍不住哈哈笑了。

  鄧正恫感慨地搖搖頭,起身向廳外走去,同時無可奈何地瞟了林婆婆一眼,不高興地自

語道:「方纔還是上上之議,如今突然變得不值一文了。」說罷,大步走出廳去,想必是找

馬雲山去了。

  眾人一看,笑聲更熱烈了。

  老堡主一俟笑聲稍歇,立即望著汪燕玲,催促道:「玲兒,陪著麗姑娘她們一切你們自

己作主,不必再到中閣上向我請示。」汪燕玲恭聲應是,立即起身,即和富喬麗、雪丹鳳諸

女齊向老堡主道過晚安,率領著小芬、小曼、林婆婆等人,逕自走出後廳門。

  一俟汪燕玲諸女走後,老堡主又肅手請金劍英等人同院休息,有事明日再議。

  金劍英等人,齊聲道過晚安,立即退出廳去。

  這時,偌大的巨廳內,除了遠遠立在一例的十數侍女外,慬剩下老堡主和江天濤兩人

了。

  老堡主微蹙雙眉,略一沉吟,道:「濤兒,隨父到中閣上談話。」說罷,逕由大師大椅

上立起來。

  江天濤雖然急欲與老父面談,但因時間已晚,只得起身恭聲道:「現已夜深,父親還是

請先安歇吧!」老堡主搖搖頭,欣慰地道:「我還不累。」說罷,大步向廳後走去。

  江天濤應了聲是,只得跟在老父身後。

  這時,夜空高遠,繁星萬千,一勾朦朧彎月,斜掛天邊,陣陣夜風,迎門吹來,江天濤

精神不由一振,抬頭一看,已是四更了。

  到達中閣上,清兒、安兒兩個小童,叩見過江天濤後立即捧來兩盤美點和香茗。

  老堡主揮手遣走了清兒、安兒,先去休息撫髯沉思有頃,才望著江天濤,肅容道:「濤

兒。」江天濤正不知老父與他談話,抑或是要責備他,這時見老父呼喚,立即欠聲應聲在。

  老堡主鎮定地問:「在這七位姑娘中,除了雪姑娘和蕭姑娘兩人,其餘幾人可曾談過嫁

娶?」江天濤一直低頭不敢仰視老父,這時見問立即欠身道:「孩兒尚末稟報父親,不敢擅

談婚姻大事。」老堡主覺得江天濤笞得言不切體,諸女的嫁妝都浩浩蕩蕩地送來了,尚說不

敢擅談婚姻大事,不由沉聲道:「簡直糊塗。」江天濤一聽,頭垂得更低了。

  老堡主繼續沉聲道:「在你離堡之時,由於事迫倉促,為父無暇向你叮囑,須知自你曾

祖時起,我家歷代皆娶一妻,因為這其中有一段慘痛教訓。」說此一頓,撫髯望著閣外夜

空,略一沉吟,憂鬱地問:「除你雪姊姊外,你可曾一一問過她們,在她們行道江湖時,可

曾有人苦苦糾纏著她們,向她們癡情示愛?」江大濤聽得心頭一震,立時想起曾經癡戀冷萍

的金鉤劍俞存信,以及苦苦單戀金、銀二釵的杜靖雲和元子健等人。至於鄧麗珠和彩虹龍

女,是否有人向她們示愛則不得而知。

  但是,他不敢對老父說不知,只得恭聲道:「孩兒沒有問過。」江老堡主神色凝重地道:

「事已至此,只有順乎自然,不過,此刻為父為你講述一段昔年高祖的慘痛教訓,也就是有

關天雷子的來歷和其人……」江天濤聽得心頭一震,立即恭聲應了個是,但他謹記恩師的

話,只許聽,不許問。

  江老堡主撫髯凝重地道:「這個慘痛的教訓,發生在你高祖年輕的時候,算來已有一百

多年了。

  你高祖年少英俊,武功超群,和另兩個青年楊天雷、歐陽駿,以及一位妙齡少女修淑

貞,四人同拜昔年武林怪傑八臂窮神曲星風為師。

  楊天雷身材中等,儀表不凡,學藝一點即成,但是,八臂窮神曲星風並不喜歡他。

  因為楊天雷心浮氣燥,自恃狂傲,常常在師妹修淑貞面前自炫其才,並伺機中傷你高祖

和師弟歐陽駿。

  歐陽駿是個身材瘦小,賦性懦弱,屬於多憂多愁型的人,但他較楊天雷猶為癡愛師妹修

淑貞。

  而你高祖則恰恰相反,他不但為人淳厚,且知禮好學,深得八臂窮神器重,視為衣缽傳

人。

  修淑貞綺年玉貌,人比花嬌,智慧超人一等,自是喜歡你高祖的人品,但是,你高祖已

有了五房妻室,修淑貞也就知難而退。

  但是,楊天電和歐陽駿卻一直懷疑你高祖與修淑貞有私,久而久之,乃因妒成恨,時而

設法暗害你高祖。

  四人藝滿下山,各自行道江湖,你高祖也回堡接掌了堡主。

  修淑貞藝業精湛,暗器神奇,不久便贏得十手觀音的雅號,不數月便轟動了江湖。

  端坐靜聽的江天濤,覺得奇怪,不由迷惑地插言問:「這位修女俠可就是孩兒的高祖

母?」老堡主撫髯頷首,肅容道:「是的,但是你曾祖江匯川,並非由她腹出。」江天濤繼

續不解地問:「江湖上的豪傑,為何稱高祖母為十手觀音?」老堡主解釋道:「因為你高祖

母,喜穿絹素,髮束銀巾,不施脂粉,沒有錦飾,加之她雙手能發十種暗器,慬點人穴道,

從不傷人生命,深得黑白兩道豪傑欽敬,所以才贈給她一個雅號十手觀音。

  但是,世上總有些氣量狹窄之輩,不久你高祖母便被五名凶僧設計擒去,你高祖聞訊,

立即率領堡中高手馳援,將你高祖母救回堡中。

  你高祖母在堡中居住半年,深得其餘五位高祖母的歡心,就在那年春天,和你高祖兩人

雙雙回山由八臂窮神做主,為兩人成婚……」江天濤迷惑地問:「高祖母的恩師為何被稱為

八臂窮神?」老堡主解釋道:「因為曲星風擅發八種暗器,且能百發百中,從無一發落虛,

可謂神乎其神,加之他一生遊戲風塵,總是一襲破衣,所以人們才稱他八臂窮神。

  不久,你高祖和師妹淑貞結婚的消息,便傳至楊天雷和歐陽駿的耳中,在怒氣妒火之

下,時常來堡鬧事,而歐陽駿竟在第三次登上東南堡樓一躍而下,墜地自盡,楊天雷自知大

勢已難挽回,也悄然離去。

  但是,江湖上還是有一些多情青年,暗戀你高祖母,也經常前來鬧事,你高祖母終日為

此鬱鬱寡歡,深覺愧對你高祖和其餘五位姊姊,便在一年之後,一病不起,與世長辭,而那

些自命多情之輩,也從此不見了蹤影。

  豈知,十年之後,堡外突然來了一位中年儒士,自稱道號天雷子,指名要見你高祖和高

祖母,守門的堡丁立即告訴那人,你高祖母早在十年前已經去世。

  天雷子一聽,神色大變,痛嗥一聲,張口噴出一道箭血,頓時暈死過去。

  你高祖聞訊趕至,低頭一看,立將那人抱住,因為那人就是他唯一的師弟楊天雷。

  楊天雷在你高祖痛聲哭喚下,終於悠悠醒來,待他發現倒在淚流滿面的師兄懷裡時,立

時一躍而起,但仍厲聲追問你高祖母的墳墓在哪裡。

  你高祖為免他再度暈厥嘔血,僅請他堡中安歇,堅不說出,楊天雷在悲痛之下,便拿出

一粒天雷子,向你高祖威脅,但你高祖仍沒說出墳墓的位置。

  楊天雷頓時大怒,想是十年潛修,略知悔悟,是以痛嗥一聲,竟將手中的天雷子抖手向

東角堡慺打去,在紅光電閃,刺耳厲嘯下,轟隆一聲霹靂暴響,青煙旋飛昇空,堅石四射帶

嘯,一座墜樓,半壁已經不見了。

  你高祖也不禁被這等駭人霸道的暗器聲勢震呆了,待等他的神志驚覺,楊天雷早已不知

去向了。」老堡主說至此處,立即望著江天濤,意重心長地道:「濤兒,這便是你高祖和你

高祖母年青時代的慘痛故事,我講這個故事的用心,你可曉得?」江天濤欠身恭聲說:「孩

兒知道。」老堡主立即慈祥地關切道:「知道了你就去吧!為父現在要安歇片刻。」江天濤

恭聲應是,深深一揖,道聲晚安,逕自走下閣來。

  他心情沉重,胸懷鬱悶,想到恩師海棠仙子和高祖時代的真實故事,都是慘痛的教訓。

  事到如今,已成騎虎之勢,箭在弦上,不得不鬆手放矢。

  他一面沿著長廊低頭前進,一面不停的搖頭歎息,對廊下穿梭般的僕婦侍女,似是懵然

不知!

  走至「怡然閣」的則院門前,依然低頭走了進去,院中花香芬芳,迎風撲鼻。

  就在這時,身前突然響起一陣嚦嚦鶯聲:「小婢等恭迎少堡主!」江天濤驟然一驚,立

即抬頭,發現嫵媚的幻娘和俏麗的粉荷青蓮,三人立在閣廳前,正向他施禮。

  他雖然感到迷惑,但卻頷首為禮,肅手請起。

  一進入閣廳落座,粉荷立即捧茶,青蓮急忙端來一盤乾果。

  江天濤飲了一口茶,望著幻娘三人,迷惑的問:「是誰派你們三人在此服侍?」幻娘三

人的粉面同時一紅,深怕江天濤對以前的事仍耿耿於懷,急忙恭聲回答道:「小婢等奉表小

姐之命,前來服侍少堡主!」江天濤這時才發現幻娘柳眉鳳目,靨如牡丹,雖著侍女裝束,

卻有一種大家閨秀的氣質。

  這時,她嫻靜的立在一例,微微垂苜,完全沒有那夜受「毒娘子」指使前來下毒時的狐

媚蕩態。

  因而,他瞭解人性的善良和罪惡,完全在於環境的薰陶和培植,所以「三字經「上的第

一行便是「人之初,性本善」六個字。

  幻娘侍立一側,發現少堡主明亮的星目,一瞬不瞬的盯著她的粉面,不但玉頰發嶢,心

跳卜卜,急忙恭聲道:「四更已盡,天將拂曉,少堡主旅途勞頓,想必倦了,請至閣上稍睡

片刻吧!」江天濤一定神,發現青蓮、粉荷俱以奇異的目光望著他,頓時驚覺失態,身為少

主人,怎可如此目不轉睛的望著服侍自己的侍女,難怪青蓮粉荷要用那種目光看他於是,俊

面微微一紅,立即頷首道:「我的確也有些倦了!」幻娘一聽,立即低聲應是,當先走上閣

樓去。

  江天濤飲罷了蓋碗中的香茶,立即起身,走向閣樓樓梯。

  到達閣樓上,燈光十分柔和,僅內室燃有一支鮮紅油燭,令江天濤有一種非常舒適之

感:幻娘已將錦被鋪開,並將繡忱放在床端。

  這時一見江天濤上來,立即將佩在腰間的「麗星劍」解下來,掛在壁上,轉身待要為江

天濤寬衣時,他已走向閣外樓台。

  江天濤似是不願幻娘過份親密的侍候他,但又不便拒絕,所以,藉著一覽堡中夜景,逕

自走出來。

  站在欄台上遊目一看,全堡燈火點點,到處燈火通明,聳入半空中的「摘星樓」前人聲

如沸,正西馬廄處,馬嘶連聲,全堡上下,堡丁僕婦,都在穿梭般的忙碌走動,吆聲歡笑,

到處洋溢著喜氣。

  江天濤看了這情形,斷定富麗英等已將樓閣分配完畢,他在喧嘩的人聲中,仍能清晰的

聽出幻娘和「飛蛟」鄧正桐兩人的嗓門最高,吆喝的也最起勁。

  就在這時,驀見「摘星樓」的第五層樓廊上,突然現出數點燈火和十數人影。

  江天濤凝目一看,只見當前提燈的四人,正是汪燕玲貼身的四個小侍女小翠花四人。

  之後,即是汪燕玲引導著雪丹鳳、富麗英、冷萍、「銀釵」、鄧麗珠,以及朱綵鸞和

「彩虹龍女」蕭湘珍等人逕向漆滿黑漆的「兌」門走去。

  江天濤一看,斷定她們姊妹八人,必是在分配樓閣之後,要求汪燕玲引導,見識見識聞

名天下的摘星樓!

  他望著雪丹鳳等人,神情愉快的走進「兌」門內,那夜,他冒著狂風暴雨,闖堡登慺的

一幕,立即在他腦海裡過。

  心念間,身後驀然響起幻娘的關切聲音:「少堡主,該安歇了!」江天濤聞聲回頭,發

現幻娘仍垂苜立在門內,似是在等著服侍他入睡。

  於是,故意看了一眼東天的曉星,謙和的道:「天將要亮了,你們先去睡吧!

  稍時我打坐片刻即可!」幻娘恭聲應是,微一躬身,轉身向梯口走去。

  江天濤靜靜的望著幻娘的婀娜背影,以及她窈窕的身材和髮式,隱隱中有一種脫俗氣

質,和在毒娘子以春藥控制下的情形,大不一樣。因為有著他和她同被藥物控制的一段,難

免多一分關懷……他想,假設幻娘同樣的穿上雲裳,綴上環珮,必與那些富家閨秀無疑,因

而心中一動,立即沉聲低呼:「回來!」正待下去的幻娘一聽,立即轉身走回數步,微一躬

身,恭聲道:「少堡主何事?」江天濤唯恐幻娘誤會,因而肅容沉聲問:「你來堡中幾年

了?」幻娘微躬著上身,恭聲回答說:「已經三年了!」江天濤劍眉一蹙,沉聲問:「你來時

幾歲?」幻娘恭聲說:「一十六歲!」江天濤繼續問:「你家住何處?」幻娘不由蹙眉道:

「修水縣!」江天濤一聽幻娘的聲音有些悲慼沙啞的韻味,心知有異,不由迷惑的道:「據

我所知,本堡僕婦侍女多為山中及四麓樵夫獵戶人家中之女,為了便於她們回家省親及參與

家中婚喪祭祀等事,多不收留外縣婦女,而為何單獨收留你?」幻娘見問,早已暗自流淚,

但她仍強抑悲痛,恭聲道:「是「毒娘子」將小婢騙來此地!」江天濤輕「噢」-聲,略微沉

吟,立即寬聲道:「既然如此,明日命馬總管派車將你送回家去就是……」話末說完,幻娘

已輕輕搖頭,戚聲道:「小婢不願回家了!」江天濤不由驚異的問:「為什麼?」幻娘立即抽

噎著道:「疼愛我的父母早已雙雙謝世,家中僅剩下薄情寡義的兄姊了……」話末說完,

「摘星樓」突然傳來一聲極熟悉的驚急嬌呼!

  江天濤聽得出,這聲音正是發自雪丹鳳姊姊。

  心中一驚,倏然回頭,舉目一看,逕由摘星樓的五層石欄上,一道白影直向內堡的門樓

上飛去。

  緊接著。汪燕玲、富麗英以及彩虹龍女等人,齊聲驚呼,紛紛撲下,似是尚不知發生了

什麼事情。

  江天濤心知有異,暗呼一聲「不好」,身形騰空而起,直向飛身馳來的雪丹鳳電掣撲

去……一俟雪丹鳳尚距數座房面,立即慌聲問:「雪姊姊,發生了什麼事嗎?」問話之間,

雪丹鳳已到了近前,兩人同時剎住身形!

  此時雪丹鳳神情焦急,嬌靨蒼白,舉手一指系舟峰頂,急聲道:「濤弟弟,快看!」

  說話之間,緊跟而來的富麗英等人,也到了。

  眾人舉目一看,只見東天曙光映照中的繁舟峰巔上,黛翠濃蔭之中,竟有一閃一閃的紅

光。

  彩虹龍女當先慌聲道:「不好,峰上有人交手!」

  話末說完,江天濤早已向後堡門方向如飛馳去!雪丹鳳等人自是不敢怠慢,展開輕功緊

追!就在這時,驀聞「怡然閣」的欄台上,有人嬌聲急呼:「少堡主,劍!」

  富麗英等人聞聲轉首,發現「怡然閣」上,立著一位姿容不俗的嫵媚侍女,手上正捧著

江天濤的「麗星劍」。

  朱綵鸞第一個忍不住深含妒意的沉聲問:「玲姊姊,她是誰?」

  飛馳中的汪燕玲,不須轉首去看便知是誰,因而回答說:「幻娘!」

  富麗英和冷萍等人聽了這個高雅而富有神秘性的名字,心情不由同時一沉。

  彩虹龍女早已折身向幻娘馳去。

  汪燕玲深怕富麗英和皇甫香等人誤會,隨即又補充了一句:「是毒娘子買來的貼身恃

女,很喜歡吟詩賦詞!」

  說話之間已到了堡牆,紛紛躍下,飛身過河,穿越花園,直向系舟峰前的巨木茂林馳

去。

  富麗英和冷萍等人,發現堡後尚有這麼一座群花爭妍,景色綺麗的廣大花園,都覺得這

真是一個好去處。

  穿過巨木茂林,彩虹龍女已經追來,為了將劍盡快交與江天濤,越過諸女,真向峰上升

去,快如綵鳳升空,速度快得驚人。

  朱綵鸞也擔心江天濤有失,是以,也越過諸女,騰空向峰巔上升去。

  富麗英和皇甫香的輕功,似是較雪丹鳳和汪燕玲略高一籌,但是沒有汪燕玲和雪丹鳳對

峰勢熟悉,是以,四人飛昇不即不離,難分軒輊。

  冷萍和鄧麗珠的輕功在伯仲之間,加之峰勢生疏,似是落後近百尺!

  這時的江天濤,心中又急又怒,他斷定對方是前來找他尋事,因為他一直擔心高祖年輕

時代發生的故事,在他的身上再度重演。

  他飛昇的速度,迅捷無匹,快逾猿猴,宛如一縷輕煙般已到了峰崖上。

  登上峰崖一看,只見深處的竹林上空,紅光閃閃,銀毫輝輝,根據雙方急旋的身影,斷

定雙方正激烈的打在一起。

  江天濤自是看的清楚,銀毫輝輝中的身影,正是恩師「海棠仙子」的銀鬃拂麈的幻影。

  但是紅光翻滾中的朱黃身影,又是誰呢?居然能和恩師打個平手,決非江湖上泛泛之

輩!心念間,已到了那片竹林空地,場中打鬥激烈的兩人,果然是恩師「海棠仙子」和一個

中年儒士。

  但在竹林空地的邊沿,尚立一個虎眉朗目,挺鼻朱唇的健壯青年。

  健壯青年身著一襲粉白公子衫,頭束朱黃儒巾,手持一柄白玉綠紋洞簫,朗目閃閃生

輝,正聚精會神的在傍押陣。

  江天濤一見,頓時大怒,不由震耳一聲怒喝道:「何方狂徒膽敢前來尋事?」

  大喝聲中,身形如電,直向持簫青年撲去……

  持簫青年轉首見江天濤撲來,虎眉一軒,神色傲然,朗目炯炯望著撲去的江天濤,怒哼

一聲,一臉的不屑。

  江天濤飛身撲至近前,再度厲聲一喝:「納命來…」

  厲喝聲中,疾演鈴目叟苦研而成的攻守三掌「龍虎鬥」中的擒拿手,左手一閃,右手疾

把持簫青年的左肩。

  持簫青年似是不屑用簫和江天濤交手,僅將身形一閃,右手巧妙的反擒江天濤的右腕。

  江天濤冷哼一聲,迅即將虛閃的左手突然變實,神奇的一收一繞,反將持簫青年的左腕

扣住!

  持簫青年驚呼一聲,面色大變,右手玉簫閃電擊向江天濤的左肩。

  但,就在他玉簫擊出的同時,江天濤已旋身繞至他的身後,橫肘一撞,玉簫「叮」的一

聲脫落地上。

  由於江天濤的身形奇快,手法玄極,待等飄身停手的海棠仙子看清,玉簫已經落地,江

天濤的手掌已經舉起。

  海棠仙子已看出江天濤面透殺氣,不由驚呼:「濤兒使不得……」

  江天濤一聽恩師的驚呼聲急的都變了音,心中一驚,下劈的右掌一斜,扣著青年左腕的

左手猛力推出…

  持簫青年一聲悶哼,身形直向場中撞去。

  黃影一閃,中年儒士縱身飛入場中,立將持簫青年扶住!就在這時,雪丹鳳、富麗英等

人已經趕至,一聲嬌叱,彩影閃動,朱綵鸞、皇甫香和鄧麗珠等人已將中年儒士兩人團團圍

住。

  彩虹龍女也趁機將「麗星劍」交給了江天濤。

  雪丹鳳急呼一聲「師父」,飛身撲向海棠仙子。

  海棠仙子伸臂攬住雪丹鳳,立即愉快的歡聲道:「諸位姑娘別誤會,都是自己人!」

  富麗英等人一聽,立即退開,紛紛趨前向海棠仙子見禮。

  江天濤愣愣的立在當場,神情十分迷惑,乍然間,他弄不清這是怎麼回事。

  這時,他才看清滿面慍色的中年儒士,修眉入鬢,雙目有神,面色紅潤,挺鼻朱唇,五

綹黑鬚,飄拂胸前,一望而知在他的黃金時代也是一個風度翩翩的美少年,只是在他的神情

眉宇間,有一種孤傲剛愎之氣。

  打量間,驀聞「海棠仙子」含笑朗聲道:「諸位姑娘,讓我為你們介紹……」

  說著,愉快的肅手一指場中的中年儒士,繼續說:「這位就是貧道俗家時的拙夫游一

中!」

  汪燕玲和朱綵鸞聽得一楞,而江天濤和雪丹鳳想到游一中在新婚之夜負氣逃逸,害得恩

師海棠仙子虛耗青春,卻不禁暗暗生氣。

  富麗英和皇甫香,鄧麗珠和冷萍,立即面向強顏含笑的中年儒士檢衽施禮,同時恭聲

道:「參見游前輩!」

  汪燕玲和朱綵鸞一定神,也急忙施禮恭聲道:「參見游前輩!」

  中年儒士游一中,一聽海棠仙子的稱呼,便知當前六位姿容娟麗的少女關係不太密切,

雖然滿腹不快,卻不得不拱手含笑謙和的說:「諸位姑娘免禮!」

  話聲甫落,又見海棠仙子舉手一指滿面羞愧,一臉怒容,剛剛撿起玉簫的青年人,繼續

愉快的道:「這位是林南平,拙夫的小徒!」

  富麗英等人看在「海棠仙子」的份上,也福了一福,禮貌的低呼一聲:「林少俠!」

  持簫青年林南平,何曾見過這多絕美少女,乍看對面,不禁有些目眩神迷,於是,急忙

還禮,略顯不安的謙聲道:「諸位姑娘好?」

  海棠仙子愉快的一笑,又對江天濤、雪丹鳳兩人,笑著道:「鳳兒、濤兒,快些向前參

見師伯!」

  江天濤和雪丹鳳禮應大禮拜見,但兩人都為恩師的被冷落而不甘,是以,兩人仍立原

處,一個襝衽一福,一個淡淡一揖,同時恭聲道:「弟子參見師伯!」

  中年儒士游一中,對江天濤出手擊落了林南平的玉簫,原就有些不滿,這時,又見他雖

然口稱弟子,但卻不行弟子之禮,心中愈加不快。

  於是,臉色一沉,雙目生輝,既不謙遜,也不還禮,僅捻著鬍鬚點了點頭。

  海棠仙子看了一愣,這才發現江天濤和雪丹鳳的氣色都有些不對!尤其江天濤的俊面

上,在東方魚白曙光映照下,竟籠罩著濃重的煞氣,因而心中一驚,急忙笑聲解釋道:「濤

兒,你倆怎的了,方才是你師伯與為師試招,因為他這些年在終南山學了不少絕學,你倆快

些大禮見過。」

  話聲甫落,游一中立即不高興的阻止道:「卿妹,何必定要行大禮?」

  但是,遠遠的江天濤卻早已遵命,跪在地上叩了四叩,而海棠仙子身側的雪丹鳳也拜了

下去。

  中年儒士似是有意作威作福,僅強自含笑,肅手說了聲「請起」。

  海棠仙子看得黛眉一蹙,她覺得游一中這些年來的氣度依然窄狹剛愎,沒有練好修養工

夫,令她十分失望。

  覷目一看七位姑娘,除富麗英和冷萍兩人較鎮靜外,其餘五位姑娘,個個嬌靨凝霜,俱

都雙眉微蹙,閃輝的目光,一瞬不瞬望著游一中。

  海棠仙子苦等了游一中二十多年,這時見他突然歸來,心中自是高興,卻沒想到因他堅

持試試二十多年後,彼此的武功是否有了長足的進境,而惹了這場不快,最氣的還是游一中

沒有長者之風!心念電轉,急忙強自愉快的笑著道:「諸位姑娘請至寒洞待茶……

  話末說完,驀見中年儒士游一中,突然道:「慢著!」

  說著,並作了一個「稍待」手勢!海棠仙子不由驚異的問:「一中,你還有什麼事

嗎?」

  游一中強自含笑道:「愚兄二十多年末下終南一步,可稱得上與世隔絕,月前在山中巧

遇「金狒盲尼」和她的傻徒弟,當時「盲尼」告訴我你的地址後,並特地盛機你收了一個百

年難得一遇的好徒弟,是以愚兄才星夜趕來,今日一見,果然是上乘之材!」

  海棠仙子一聽,心中不禁有氣,聽游一中的口氣,他今日回來,並不是因他新婚之日逃

逸而感到愧悔,而是因為聽說她收了一個資質俱佳的徒弟,因妒而要前來見識見識,看看江

天濤是否比他的林南平優秀。

  心念間,索性點點頭,含笑機聲道:「不錯,像濤兒這樣悟性奇高的練武奇才,當今之

世的確不多。」

  游一中雙目冷芒一閃,冷冷一笑,道:「方纔見他出手玄奧,僅一個照面便將平兒的玉

簫擊落,而他卻徒手末持兵刃,這份功力確令愚兄驚異。」

  海棠仙子已看出遊一中的動機,決心要和江天濤較技交手,藉以爭回失去的面子,但她

卻怕因此造成雙方更深的誤會。

  尤其在她本身,雖然心如止水,決無重溫鴛夢之意,但,游一中如果要求共渡餘年生

活,她也不會堅絕不依。

  因為,當年的慘變,她「海棠仙子」谷芳卿也有一份愧疚和責任,是以,心念電轉,並

含意頗深的笑著道:「濤兒冒險進招,可謂險勝,不過,在他來說,也的確算不得是驚人之

技。」

  豈知,心胸狹窄,剛愎自恃的游一中,竟將「海棠仙子」好心暗示之意,誤認為有意向

他自炫其徒,因而冷冷一笑道:「可是愚兄方才與賢妹試招之時,數十招內並末將愚兄擊

敗……」

  海棠仙子一聽,愈加洞燭游一中堅持試招之意,原來是企圖在她的武功高低上而測出她

的男女雙徒是否如「金狒盲尼」所說的那樣優異!

  心念間,末待游一中說完,立即淡然一笑道:「青出於藍,而徒勝其師者,比比皆是,

毫不足奇,濤兒秉賦奇佳,聰慧過人,觸類傍通,一點即會,且能舉一而反三,是以他的招

式玄奧而神奇。」

  游一中佯裝驚異的「噢」了一聲,故意輕蔑的看了一眼卓立場邊的江天濤,哂然一笑道:

「如此說來,愚兄倒真的不能錯過試試他火候的機會了。」

  彩虹龍女和未綵鸞等人一聽游一中狂妄自大的豪語,卻不自覺的笑了。

  海棠仙子深怕他當眾出醜,加之也有意試探游一中的口風,是否有留居繁舟峰,抑或接

她到終南山之意。

  是以,黛眉一蹙,故意忍笑正色道:「今後試他火候之機正多,何必急在此刻,再說你

是他的師伯,今後濤兒還要向你學習不傳絕學哩!」

  游一中一聽,仰首發出一陣哈哈狂笑,接著笑聲道:「我游一中原定終生不下終南,今

日前來旨在讓你知道我游一中並沒有死,而且還學會了絕世洞簫秘技,再者,也是耑程來看

你的優異徒弟。」

  海棠仙子一聽,芳心大怒,但她終是修為有素之人,念及前情,不忍游一中當眾出醜,

因而黛眉一蹙,淡淡的問:「你一定要試試濤兒的火候?」

  游一中哂然一笑,點著頭輕蔑的道:「愚兄千里迢迢趕來,為的什麼?」

  海棠仙子黛眉一蹙,不由迷惑的問:「你遇見「金狒盲尼」時,她可曾向你介紹濤兒的

身世及半年來在武林中的聲譽?」

  游一中手捻黑鬚,緩慢的搖搖頭,淡淡的道:「沒有!」

  海棠仙於含有提示的意味問:「八月間舉行的龍首大會,你可曾聽說?」

  游一中依然淡淡的說:「沒有!」

  海棠仙子不由粉面一寒,沉聲道:「時下酒樓茶肆中,正盛談著「力拔山」被江天濤震

斃的事,你可聽到?」

  立在游一中身側不遠的林南平聽的身軀一戰,震驚的看了一眼江天濤,又驚急的看了一

眼游一中。

  但是,剛愎自用的游一中,依然搖搖頭,道:「現在年關將屆,行人商旅多已回家過

年,酒樓茶肆極少看到客人。」

  海棠仙子一聽,只氣得嬌軀直抖,再亦忍不住怒聲問:「你和林南平為何還要在年前仆

僕風塵的趕到此地來?」

  游一中幁時無言答對,佯裝有趣的哈哈一笑!江天濤雖然已是滿腹怒火,但他看得出恩

師「海棠仙子」仍處處遷就游一中,是以不敢發作。

  因為,他對海棠仙子的情感,可謂慈母之情尤勝師恩,是以,他常常抱著一種心願,只

要恩師快樂,他即使割股剖腹,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這時見恩師已經動怒,立即躬身,朗

聲道:「師父請息怒,師伯既然堅持與濤兒試招,濤兒敢不奉陪,但是在試招之前……」

  話末說完,嬌靨凝霜的彩虹龍女,突然沉聲道:「且慢!」

  說話之間,末見如何作勢,碧影一閃,已到了游一中身前不遠,接著黛眉一揚,繼續道:

「游前輩在與濤哥動手之前必須先勝過晚輩手中的青鋒劍!」

  說著,橫肘撤劍,寒光如電,嗡然一聲龍吟,一泓秋火已橫在身前。

  游一中尚未看清「彩虹龍女」的身法只覺碧影一閃,人已到了他的身前,心中不由暗吃

一驚。

  但他陰沉成性,自恃「玉簫秘技」,沒將「彩虹龍女」放在眼內。

  就在這時,紅影一閃,又是一聲嬌叱:「珍姊姊且慢,讓小妹先試試他可有資格和濤哥

哥過招!」

  游一中正待發言,突然眼身前又多了一個手持寶劍的紅衣少女,而且一臉怒意。

  他心中雖然不解,何以竟有如此多身法驚人的美麗少女。

  心念間,故作鎮定,傲然看了一眼彩虹龍女和朱綵鸞,接著目注粉面凝霜的海棠仙子,

不解的問:「這兩位姑娘是誰?」

  海棠仙子立即沉聲說:「身穿粉碧雲裳的是蕭姑娘,人稱「彩虹龍女」,身穿鮮紅勁衣

的是朱姑娘,即是「盲尼」的高足,兩人均在龍首大會上,大戰峨嵋的「百吉禪師」,百招

不敗……」

  游一中傲然哈哈一笑,道:「百吉仍俗世一派之長,藝業僅限於內功和玉如意,游某已

不屑與其交手!」

  彩虹龍女和朱綵鸞一聽,頓時大怒,但仍強捺怒火沉聲問:「游前輩可是自詡是世外高

人?」

  游一中傲然頷首道:「不錯,對兩位姑娘,游某自是不敢小覷,但是峨嵋派的百吉禪

師,游某人的確沒看在眼內。」

  朱綵鸞性急如火,伸臂一推彩虹龍女,沉聲催促道:「珍姊姊且退,讓小妹試試他的驚

人絕技!」

  江天濤靈智轉得最快,他根據游一中和恩師「海棠仙子」交手數十招不分勝負,足見游

一中的功力超過峨嵋派的「百吉」,因為,他深知海棠仙子要想戰敗百吉,僅是數十招之內

的事。

  因而,他立即沉聲催促道:「珍妹、鸞妹快請退出場去,愚兄還有極重要的事與游師伯

商議!」

  朱綵鸞和彩虹龍女見江天濤的話聲中充滿了焦急,心知有異,只得忿忿的看了一眼游一

中飛身退了回去!游一中哂然一笑,轉首望著江天濤,沉聲問:「你有什麼話要說?」

  江天濤微一躬身,鄭重地道:「在晚輩與師伯交手之前,可否有一個小小的要求?」

  游一中傲然點點頭,道:「你說說看!」

  江天濤肅容正色道:「假設師怕在百招之內,不能戰勝晚輩,就請師伯久居「海棠洞

府」,永不再返終南,俾與家師共渡晚年!」

  海棠仙子一聽,玉頰紅飛耳後,心中不由欣慰的瞋聲說:「這孩子!」

  心念間,鳳目一瞟富麗芵和雪丹鳳等女,個個嬌靨綻笑,俱都神情愉快。

  豈知,游一申一聽,頓時滿面怒容,仰天發出一陣厲聲狂笑!

  海棠仙子和江天濤,以及富麗英等人,茫然不知所以,俱都發愣了,即使游一中的徒弟

林南平,也不知他的師父為何厲聲發笑!游一中緩緩的收聲斂笑,瞋目望著江天濤,一語雙

關的笑聲道:「有了你這等英俊,武功高絕的上乘高足,還需要我游一中嗎?」

  說罷,又是一陣仰天厲笑!海棠仙子一聽,只覺腦際轟然一聲大響,渾身顫抖,四肢無

力,嬌軀一連幾晃,險些栽倒地上。

  雪丹鳳和富麗英等人,俱都驚呆了,她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話會從游一中的

口裡說出。

  江天濤對「海棠仙子」的崇敬遠勝過他的生母「璇璣玉女」,聽了游一中這種無恥言

語,腦際雷轟一聲,理智頓失,厲喝一聲:「無恥之徒納命來…」

  厲暍聲中,雙目盡赤,一招「力劈華山」,運足功力的右掌,猛向我恢械摹柑熗欏古?e

ァ ⌒男叵琳?撓我恢校?可淅涿ⅲ?嬪??E啵?艙鴝?P簧?骱齲?岜巰江天濤臂下的右腕

猛封…

  海棠仙子急忙一定心神,發現江天濤劍眉如飛,雙目似火,知道已動了殺機,這一掌劈

下去,游一中不死也得殘廢!

  想到以往的過失,這次絕不能再犯錯誤,心中一急,不由脫口疾呼:「濤兒使不得!」

  江天濤神志雖近瘋狂,但他對「海棠仙子」的聲音已有了天性的尊重和服從,是以在劈

在游一中右小臂的一瞬間,迅即將功力減低了四成。

  即使如此,剛猛無儔的右掌劈在游一中的右小臂上,仍然「蓬」的一響,接著是一聲悶

哼。

  游一中的身體,宛如就地翻滾的肉球,直向數丈以外滾去。

  海棠仙子一見,花容慘變,不由急呼一聲:「一中。」

  急呼聲中,飛身前撲,手中銀鬃拂塵,疾演「海底撈月」,銀輝一閃,立將游一中急烈

翻滾的身體繞住。

  即使如此,海棠仙於仍被游一中的衝力帶動了三四步,這一掌的力道可想而知!所幸

「海棠仙子」即時阻止,否則,游一中勢必登時氣絕而死!

  游一中的滾動身形一停止,嚇得面色如土,愣在當場的林南平一定神,急呼一聲「師

父」,飛身撲了過去。

  林南平撲至近前,立即將面如黃臘的游一中扶坐起來。

  游一中的身形一坐起,哇的一聲,張口吐出一道箭血,疾勁直射七尺!

  海棠仙子立即蹲下身去,焦急地問:「一中,你覺得怎樣?」

  但是游一中,面如金紙,汗下如雨,急促的喘息著,已不能回答出聲!這時,富麗芵和

彩虹龍女等人,已紛紛圍攏過來察看傷勢。

  海棠仙子知道游一中傷得不輕,但還不至不能答話的程度,他的不應聲,顯然是故意不

理。

  她雖然明知游一中故作昏迷,但仍望著神情緊張的雪丹鳳,急聲道:「鳳兒,快去洞中

取一粒「赤朱丹」來!」

  雪丹鳳惶聲應了個是,轉身如飛奔向洞府。

  江天濤的神志已經清醒,他看了恩師「海棠仙子」的慌急神情,心中十分後悔,雖然恩

師和游一中僅是有其名無其實的夫妻,但他們往日的情感仍在。

  因而,他覺得自有記憶以來,從末見恩師如此慌急而失去鎮定,心中一陣痛悔,立即伏

跪在地聽候恩師的責備。

  眨眼之間,雪丹鳳已將「赤朱丹」取來。

  海棠仙子急忙取過來,放在游一中的衫擺上,即對林南平催促道:「快生給你師父服

下!」

  林南平恭聲應是,立即將「赤朱丹」放進游一中的口裡。

  游一中並沒有拒絕,張口將赤朱丹咽進腹內,立即運功調息。

  「海棠仙子」見游一中將赤朱丹服下,心中略放寬心,轉首一看,發現愛徒江天濤早已

伏跪在地上。

  她黯然望著愛徒,感慨的搖搖頭,想到游一中卑鄙無恥的混話,的確令人髮指,難怪他

勃然大怒。

  既然錯在游一中為老不尊,她自是不忍愛徒久跪塵埃,因而關切的說:「濤兒,你起

來!」

  江天濤那裡敢起來,伏地叩首惶聲道:「濤兒不肖,恭請師父責備。」

  海棠仙子黯然一歎,道:「濤兒,你起來,為師不責備你,因錯不在你!」

  江天濤恭聲應是,叩首立起身來!

  海棠仙子慈愛的望著江天濤,由於游一中的無恥,這時她才驚覺到在她心目中一直是個

孩子的江天濤,不但身體修偉健美,而且是一個頗為女性癡迷的英挺美男子!因而,她想到

一向意氣用事,心胸狹窄的游一中,難怪他會說出那種卑鄙無恥的話來。

  這令她愈加深悔當初錯愛了游一中,而誤了她花一般的美好青春。

  所幸,當年事生慘變,否則,以她的寬容爽朗的個性,絕難和他歡渡晚年。

  這時見愛徒肅立垂苜,一臉愧疚之色,立即慈愛的寬聲道:「濤兒不必過份自責,以你

的立場即使將他震斃當場,橫屍當地,亦無不該……」

  話雖說的緩和,但卻非常有力。

  盤坐調息的游一中,倏然由地上立起來,怒容望著林南平,沉聲道:「平兒,我們

走!」

  走字方自出,身形尚未立穩,張口又吐出一口鮮血。

  林南平心中一驚,伸臂將游一中扶住。

  游一中怒目望著海棠仙子,喘息著怒聲道:「谷芳卿,我們自此以後情斷義絕。

  海棠仙子一聽,末待游一中說完,不由淒聲一笑道:「游一中,你這無恥之人,還知道

什麼是情什麼是義嗎?果真如此,你也不會婚禮末成,便逃逸無蹤,二十多年來不下終南一

步了。」

  游一中被罵得臉都不紅,逕自又望著江天濤,厲色怒聲道:「小輩,這筆賬,游某人定

要拿你們師徒兩人的生命來補償。」

  海棠仙子冷冷一笑道:「游一中,你休要在此白日作夢,自我陶醉,還不快些下山逃

命,設非我念在昔日的情份上,這時你早已經血濺此地!」

  說話之間,林南平已將游一中負在背上,游一中恨恨的說了聲「走」,林南平展開輕功

直向東南馳去。

  「彩虹龍女」和鄧麗珠等人,雖然個個暗泛怒火,但因游一中已負內傷,因而並未再加

阻難。

  「海棠仙子」望著游一中負傷離去的背影,雖然有一絲淒涼之感,但心中卻如釋重負!

  她抬頭一看東天,全蛇道道,朝霞滿天,旭日正冉冉升上地平線!她的心胸一暢,不由

綻靨笑了,二十多年來,她似是一直陷身在混混噩噩的夢境中,如今,天已大亮,惡夢已

醒!

  富麗英等人默默靜立,俱都同情海棠仙子的身世和遭遇。

  這是見她黛眉一展,櫻屠含笑,雍容的面龐上突然充滿了光彩,俱都暗機海棠仙子的修

為,已到了洞澈人生的境界。

  尤其,汪燕玲和朱綵鸞,再度看到海棠仙子的開闊心胸,這令兩人對人生的真諦,又有

了更深一層的認識。

  但是她們都不知道,海棠仙子固然修為有素,而真正給她勇氣和欣慰的是自嬰兒時期便

被她撫育成長的愛徒江天濤,和自女孩便被她收為女徒的雪丹鳳兩人。

  她雖然至今仍是潔玉般的女兒之身,但她卻視江天濤和雪丹鳳如己出的兒女,愛護備

至。

  任何與她遭遇相同的薄命少女,都難逃「虛度芳華紅顏老;孤淒歲月無盡期!」的命

運。

  但是,海棠仙子沒有,因為她有了精神寄托,一心教授兩個愛徒讀書習武,而忘了愁苦

和寂寞。

  汪燕玲見海棠仙子剎那間恢復了平素光彩,第一個忍不住迷惑的問:「那位游前輩,何

時到達此地P怎會和您交手博鬥?」

  海棠仙子見問,淡雅一笑道:「四更時分他們便到了,但是他進洞第一句問的是你濤哥

哥和你雪姊姊兩人,因為他聽「盲尼」盛機你濤哥哥的資質而不服。

  當他聽說你濤哥哥不在時,又藉故和我試招,而企圖測知你濤哥哥的武功究竟到了什麼

火候……」

  朱綵鸞不由關切的問:「難道那位游前輩不是來來……呀!」

  說至此處,突然不知如何措詞才合適,頓時支吾不知如何說下去。

  海棠仙子豈能聽不出朱綵鸞末說完的話意?潔玉般的雙頰上,也不禁掠上兩片紅雲,風

趣的笑著道:「果真有那個意思,何必還帶個徒弟來!」

  彩虹龍女判斷似的道:「以晚輩看,他帶徒弟來的真正目的,絕不是來拜見仙子前輩,

而是特地來與濤哥哥較技一爭高低。」

  海棠仙子立即機聲道:「珍姑娘說的不錯,正是那個意思!」

  富麗英深謀遠慮,不由憂慮的道:「聽那位游前輩的口氣,他覺得玉簫絕技似乎是舉世

無敵……」

  話末說完,海棠仙子不由失聲一笑道:「如果你們再晚來片刻他就要撒手丟蕭了!」

  富麗英和汪燕玲等人見「海棠仙子」說得有趣,俱都忍不住「格格」笑了。

第二十三章 主帥風範

  就在這時,驀見仍立場中的江天濤星目一亮,突然急聲道:「師父有人!」諸女聞聲一

驚,戛然停止歡笑。

  海棠仙子聽說有人,一雙黛眉立時蹙在一起了,不由迷惑的道:「似乎不止一人!」江

天濤心中一動,似有所悟,飛身向峰崖馳去!

  「海棠仙子」和富麗英等人,驀見飛身馳去的江天濤,突然剎住了身勢,似是受了意外

震驚。

  緊接著,見他驚喜欲狂,倏然轉身回馳,同時興奮的連聲急呼:「師父,師父,家父登

峰來拜訪您了!」海棠仙子一聽,也不由驚喜的道:「老堡主現在那裡?」說話之間,江天

濤已到了近前,立即興奮的道:「已到林外了!」汪燕玲一聲歡呼,早已飛身迎山林去。

  海棠仙子愉快的道:「我們也快去吧!」說罷舉步,率領著富麗□等女,急步向前迎

去,同時,望著江天濤,含笑道:「為師一直怕老英雄登峰前來,所以自從你的身世揭曉

後,便去了梵淨山,如今還是來了。」江天濤一聽,不禁有些風趣的笑著說:「家父登峰拜

訪師父。不知這是第十幾次了,但是每次前來都被洞外的「鐵將軍」給擋駕了。」鄧麗珠與

彩虹龍女等人,俱都愉快的笑了。

  海棠仙子歉然一笑,正待說什麼,驀聞身後的冷萍,愉快的說:「江世伯他們來了!」

海棠仙子聞聲舉目,只見紅光滿面,撫髻含笑,大步走來的江老堡主身後尚跟著三位老者和

兩位中年儒士。三個老者中,一個是身軀修偉,著紫緞勁衣的「鑌拐震九州」馬雲山,一個

是綠緞勁裝,光頭髮亮的「金頭鰲」寧道通,另一個則是「飛蛟」鄧正恫。

  兩個中年儒士,則是「齊魯二俠」金氏雙兄弟,這些人俱是昔年見過「海棠仙子」的

人。

  跟在老堡主身側的汪燕玲,早已舉手指著海棠仙子等人,愉快的笑著道:「姑父,那位

就是濤哥哥的恩師仙子前輩了。」江老堡主一面急步前進,一面愉快的撫髻呵呵祥笑,表示

他已經知道了。

  但是,馬雲山和金劍英等人,卻俱都楞了。

  尤其,當他們看到儀態雍容,光顏照人,姿麗似是並不輸當年「江南女俠」時代的海棠

仙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飛蛟」鄧正桐,急步跟上馬雲山,不由緊張的悄聲問:「馬老拐,不知我禿頭今天的

眼睛是否有了毛病!」馬雲山感慨的搖搖頭,也悄聲道:「這就是所謂的駐顏有術。」說話

之時,眾人已至近前。

  江老堡主早已朗聲一笑,抱拳謙聲道:「谷女俠久違了,老朽這廂有禮了!」說著,躬

身深深一揖。

  海棠仙子慌得急忙稽首還禮道:「老堡主快不要折殺貧道了!」江老堡主揖罷激動的

道:「谷女俠搶救小犬,教養成人,不但授他一身絕藝,且保護了江氏門中的一點香煙,此

恩此德,非僅老朽沒齒不忘,即使江門泉下歷代祖先,也感激女俠的大恩大德。」說罷,又

是深深一揖!

  海棠仙子又慌又急,連連稽首,不由慌急的道:「老堡主快不要如此,濤兒得救,乃江

門德厚,老堡主積善之因,冥冥中方始令貧道救起濤兒,實非貧道之功。」江老堡主一直拱

手肅立,滿面祥笑,這時一聽,連聲笑著道:「女俠大謙虛了,此事經濤兒哭述後,老朽對

女俠的深恩陸德,無時或忘,因而,每隔旬日,必登峰前來拜望女俠一次,但每次看到的總

是一具百斤大鐵鎖。」海棠仙子十分抱歉的笑著道:「真的非常失禮,讓老堡主在百忙當中

勞心費時!

  話末說完,老英雄卻破例風趣的笑著道:「雖然每次末曾訪到女俠,但老朽登峰的速

度,卻迅若游龍了!

  眾人一聽,俱都愉快的笑了。

  海棠仙子也風趣的笑著道:「老堡主本就是「陸地神龍」嘛!」如此一說,笑聲更響亮

了!

  「飛蛟」鄧正桐,首先敞笑,面向海棠仙子,風趣的笑著道:「谷姑娘,我們這三個老

不死的,和這兩位老弟,都是姑娘昔年行道江湖時期的故人,請你慧眼認一認!」說著,揮

手指了指馬雲山、金頭鰲和齊魯二俠兩人。

  如此一說,眾人立時斂笑靜下來,但所有人的目光,俱都愉快的注視在海棠仙子的雍容

超塵的嬌靨上。

  海棠仙子早已問過江天濤堡中有那些著名高手,這時一見馬雲山的修偉身材,立即含笑

稽首道:「如果貧道不健忘的話,這位想必就是昔年一柄鑌拐威震江湖的馬大俠!」馬雲山

在眾人歡笑聲中,急忙抱拳上前含笑道:「女俠尚認得老朽,內心倍感榮幸。」海棠仙子含

笑答禮,又閃動鳳目去認寧道通和鄧正桐。

  但一見兩人身材相等,年齡相近,尤其項上都有一顆牛山擢擢的光頭,這不能不令海棠

仙子有些遲疑。

  「飛蛟」鄧正桐一見,立即風趣的一指「金頭鰲」寧道通和他自己的兩顆光頭,笑著

道:「姑娘,請你別盡看我們的特殊標記,我的禿頭可比他老寧的還亮啊!」如此一說,眾

人無不哈哈大笑,即使穩重嫻靜的富麗英和老堡主,也不禁笑得目泛淚花,嬌軀微顫。

  「飛蛟」鄧正桐還真弄不清這是怎麼回事,他楞楞的看了眾人一眼,只得望著掩口而笑

的女兒迷惑的問:「丫頭,快告訴爹到底是怎麼回事?」眾人一聽,笑聲更厲害了,久久不

歇!

  一直沒發言的寧道通,立即沉聲道:「你指著我的禿頭呼老寧,望著鄧丫頭又自稱爹,

你說這是怎麼回事?」「飛蚊」鄧正恫一聽,僅恍然似有所悟的拍了一下禿頭,哈哈一笑,

老臉紅都不紅。

  「齊魯二俠」金瓜雙兄弟,在眾人的歡笑聲中,趨前和「海棠仙子」謙和的寒暄了幾

句。

  老堡主一俟笑聲稍歇,立即謙和的道:「雪姑娘和濤兒成禮在即,老朽已命他們特為女

俠打掃出「寒碧閣」……海棠仙子末待老堡主說完,立即感激的道:「謝謝老堡主的關注,

貧道偏愛此地清靜,老堡主的美意,貧道心領了。」老堡主立即正色道:「這怎麼使得,豈

能留女俠一人獨居峰上。」話聲甫落,汪燕玲立即笑著道:「姑父,由於時間倉促,玲兒忘

了告訴您老人家了,禮成之後,雪姊姊仍在峰上伺候仙子前輩,濤哥哥則按時登峰問省請

安……」老堡主一聽,不由遲疑的說:「可是飲食指使:…」江天濤立即恭聲道:「濤兒已

決定命幻娘和青蓮粉荷三人,前來伺候師父和雪姊姊。」汪燕玲聽得一楞,她命幻娘伺候江

天濤的目的,是因幻娘能詩能詞,對江天濤在書房讀書有極大的幫助,這時一聽,深怕江天

濤不知,正待說什麼,老堡主已領首連聲應「好」了。

  就在這時,峰崖方向突然傳來林婆婆的高聲喊叫:「老堡主,您們在那裡?」眾人一

聽,知道堡中有了事情。

  鄧正恫立即望著峰崖方向,大聲回答道:「老虔婆,在這裡!」聲落不久,林外已傳來

一陣衣袂破風聲!

  眾人舉目一看,正是神情急急的林婆婆。

  林婆婆來至近前,一見容光煥發,雍容高雅的海棠仙子,頓時楞了。

  鄧正恫立即風趣的道:「老虔婆,還認得昔年名滿天下的江南女俠嗎?」林婆婆一定

神,立即驚異的呵呵笑著道:「真的是谷姑娘呀……」冷萍深怕林婆婆撈叨不休誤了正事,

立即和聲問:「林婆婆,如來有什麼大事嗎?」一句話提醒了林婆婆,急忙的一定心神,向

著者堡主一福,恭聲說:「啟稟老堡主,「三老幫」的皇甫幫主來了。」「三釵」一聽,自

是高興,但是江天濤卻聽得心頭一震,不知這位老丈人為何突然光臨!

  江天濤乍聽「玉扇秀士」皇甫陽前來,俊面上立現揣揣不安之色,他深怕皇甫香果真將

他那夜攀登繡樓的事,據實告訴了皇甫陽。

  心念末畢,老堡主和「齊魯二俠」已面向林婆婆同時急聲問:「皇甫幫主現在何處?」

林婆婆略一沉吟說:「恐怕快到谷外了!」老堡主和馬雲山等人,不由驚異的自語道:「怎

麼這等快!」鄧正恫卻有些迷惑的問:「你怎的知道他們快到了?」林婆婆立即不高興的滔

滔解釋道:「前來送拜帖的那人對陳議事說,皇甫幫主已到了東麓山腳下,陳議事送走了那

人,又進內堡轉告我老婆子,我老婆子又爬上峰來報告老堡主,再加上送拜帖那人來堡的時

間,你禿頭給我算一算,皇甫幫主該到什麼地方了?」鄧正桐被問得一楞,馬雲山和金劍英

頓時感到情形嚴重,因為身為主人的絕不能讓遠道的賓客先在堡門外等。

  老堡主一算時間,皇甫陽等人如果快馬飛馳,這時恐怕已到了,老堡主知「海棠仙子」

久與外界隔絕,故而也不邀請。

  於是,急忙拱手含笑說:「適逢皇甫幫主駕臨敝堡,老朽必須親去迎接,就此告辭,改

日再來拜訪。」含笑說罷,謙和的拱手一揖。

  海棠仙子稽首含笑說:「老堡主有事請便,暇時盡請登峰清談。

  老堡主哈哈一笑,說:「如不嫌有擾清修,老朽定來請教!」海棠仙子急忙謙遜道:

「歡迎之至!」於是,馬雲山等人,也紛紛拱揖告辭。

  江天濤和富麗英諸女,辭過「海棠仙子」,留下雪丹鳳,緊緊跟在老堡主身後,逕向峰

崖馳去。

  這時,辰時已過,紅日高照,整個幕草山區,到處一片綺麗景色。

  江天濤對皇甫陽的突然來訪,一直暗自憂急,這時一見林婆婆走在附近,立即焦急的悄

聲問:「林婆婆,你可皇甫幫主前來為了什麼?」正在飛馳中的林婆婆,似乎沒想到江天濤

有此一問,尤其看了江天濤的焦急神情,不由「愣。

  汪燕玲也發覺江天濤神色有異,這時見林婆婆被問得一楞,立即插言道:「濤哥哥,你

真是,林婆婆她怎麼知道!」林婆婆最怕人家說她不知,這時一定神,立即直覺的正色道:

「還不是為了皇甫姑娘的事?」江天濤聽得心頭一震,掌心頓時急出一身冷汗,不由焦急的

去看皇甫香。

  只見皇甫香和富麗英以及彩虹龍女三人,個個櫻唇綻笑,俱都嬌靨光彩,看來神情非常

愉快。

  恰在這時,皇甫香突然向他深情的望來。

  想是皇甫香發現了江天濤的焦急神情,不由黛眉一蹙,粉面上的歡笑頓斂,立時充滿了

迷惑神色。

  因為,她不知道心愛的濤弟弟,為何聽到父親前來而不快?繼而一想,恍然大悟,不自

覺的「噗哧」笑了。

  由於皇甫香的失聲嬌笑,汪燕玲、富麗英和冷萍等人,俱都迷惑的望著皇甫香,不知她

為何發笑。

  皇甫香頓時驚覺,嬌靨上立時飛上兩片紅霞。

  恰在這時,峰崖一到,眾人疾瀉而下……江天濤一面飛身疾下,一面揣測皇甫香為何發

笑,但是,直到峰下,仍末揣出皇甫香發笑的原因。

  眾人越過花園,後堡門已經大開,吊橋早已放下。

  經過「摘星□」前,車馬俱已不見,家框物品想是已經安排妥當。

  到達巍峨的前堡樓下,「賽扁鵲」謝感恩和小李廣等人,唯恐老堡主不能及時到達,早

在堡門外等候了。

  這時一見老堡主等人,紛紛向前見禮,同時恭聲道:「皇甫幫主尚未來到!」老堡主撫

髯頷首,祥和的笑著道:「所幸皇甫幫主末到,否則,此番定要失禮了。」金劍英一聽,急

忙代友謙遜道:「皇甫兄素仰老堡主德高望重,久有來訪之意,俾請教益,即使老堡主末能

及時出迎,皇甫兄亦不會介意!」鄧正恫一晃禿頭,立即風趣的道:「當然嘍,現在是親家

翁了嘛!」話聲甫落,眾人立即掀起一陣愉快歡笑。

  皇甫香的嬌靨,頓時通紅,同時,含羞帶笑,悄悄的瞟了一眼仍有些愁眉不展的江天

濤。

  歡笑聲中,谷口方向已傳來數聲馬嘶!

  眾人聞聲斂笑,鄧正恫首先興奮的道:「來了!」話聲甫落,谷口方向已傳來急奔的清

脆蹄響。

  富麗英和皇甫香,以及「彩虹龍女」蕭湘珍,三人神情激動,目閃異彩,嬌靨上俱都充

滿了期待。

  江天濤雖然沒有乍然聽到皇甫陽來時那等憂急,但心中仍然透著緊張。

  汪燕玲和冷萍諸女,久聞「玉扇秀士」皇甫陽是武林中用扇的第一位高手,這時正好一

觀廬山真面目。

  馬雲山和寧道通等人,均和「玉扇秀士」有數面之識,只是其中以金氏兄弟情誼最篤。

  隨著馬嘶嚅響的逐漸接近,茂林進口處,已現出一隊急急馳來的馬影。

  心情緊張的江天濤凝目一看,當前馬上的一人,正是身著月白長衫,手持描金摺扇,神

情瀟灑,儀範儒雅的「玉扇秀士」皇甫陽。

  皇甫陽修眉微軒,滿面含笑,朗朗雙目,閃閃生輝,神情間,充滿了愉快。

  江天濤見皇甫陽的眉宇間,並沒有慍色,自是放心不少。

  之後,多是皇甫陽的隨侍人員,個個勁裝大馬,俱都精神奕奕。

  江天濤打量間,皇甫陽等已至近前。

  老堡主首先率領著馬雲山等人,迎至橋下。

  「玉扇秀士」皇甫陽一見立在橋前的江老堡主等人,急忙翻身下馬。

  老堡主立即抱拳當胸,朗聲笑著道:「欣聞皇甫兄駕到,老朽末能及時遠迎,尚請皇甫

兄恕罪!」皇甫陽含笑拱手,急上數步,笑聲說:「愚弟來得魯莽,尚望老堡主海涵。」皇

甫陽說話之間,早已發現恭身肅立兩側的江天濤和富麗英,以及愛女皇甫香等人。

  他思維聰敏,一看這情形,再加上「三釵」姊妹歡愉神情,斷定他們小兒女間的事已不

需他多嘴了。

  馬雲山、金頭□,以及齊魯雙俠、鄧正桐等人,與皇甫陽俱都是多年的相識一俟老堡主

話畢,也紛紛向前寒暄問好。

  老堡主在愉快的笑聲和寒暄聲中,恭請皇甫陽入室。

  「玉扇秀士」皇甫陽與江老堡主並肩前進中,不時親切的向著肅立兩旁,拱揖躬身微微

垂首的江天濤、富麗英等人連連含笑點頭。

  同時,他那雙精銳的目光,仔細的一一掃過汪燕玲、鄧麗珠、朱綵鸞和冷萍四人的嬌靨

上。

  根據皇甫香命竇舵主轉達的報告中,這些少女,都可能是江天濤的妻室,而且尚有一位

冰肌玉骨的師姊,據說尚在梵淨山「無憂洞府」末回。

  皇甫陽見汪燕玲四女,個個如花似玉,俱都貌若仙子,不自覺的搖搖頭,暗讚江天濤比

他還有艷福。

  因為皇甫陽現在湘陰的家中,尚有四房嬌妻,而皇甫香即是他去世的第一夫人「雙劍女

俠」何玉霞生的。

  所以,皇甫香劍扇雙絕,久已馳名,便是得自父母的真傳絕技。

  一行人眾,進入巨廳,逕分賓主落座,一群尚未見過的小兒女,則肅立在右邊。

  江天濤一俟皇甫陽落座,立即恭謹的向廳的中央走去。

  一向嘻笑慣了的鄧正桐,立即倚老賣老的歡聲道:「混蛋小子,現在是女婿拜丈人,要

行大禮,口呼岳父大人……」話末說完,滿廳立即掀起一片哈哈歡笑。

  老堡主深恐江天濤有所遲疑,趕緊哈哈笑著道:「當然要大禮參拜!」剛剛走至廳中央

的江天濤一聽老父暗示,只得重整長衫,恭謹的深深一揖到地,同時朗聲道:「岳父大人在

上,請受小婿大禮參拜!」說罷屈膝,在滿廳的歡笑聲中跪了下去。

  皇甫陽神情興奮,起身還禮,肅手笑著道:「賢婿免禮,快快請起!」說話之間,急步

向前將江天濤親自扶起。

  同時,慈祥欣慰的看了一眼早已羞得紅飛耳後,含笑垂首的愛女皇甫香以及嬌靨綻笑的

彩虹龍女。

  老堡主早已由椅上立即起來,愉快的笑著道:「理應大禮參拜,皇甫兄何必攙扶!」江

天濤深深垂首,俊面通紅,恭謹的退回原位。

  汪燕玲一俟皇甫陽退回椅前,立即率同朱綵鸞、鄧麗珠和冷萍,並肩走至廳中央,面向

皇甫陽,襝衽一福,各自報名,同時恭聲道:「叩見皇甫叔叔!」

  說話之間,盈盈下拜,恭謹叩首。

  皇甫陽側身肅立椅前,拱手還禮,連聲含笑道:「四位姑娘請免禮!」

  汪燕玲四人叩頭起身,恭謹退回原位!接著是富麗英、皇甫香和彩虹龍女。

  皇甫陽立在椅前,對富麗英三人的叩見,僅微微欠身,含笑肅手。

  一群小兒女見禮完畢,老堡主即請皇甫陽重新落座。

  江天濤和富麗英、汪燕玲七女坐在右列長桌之後,馬雲山和鄧正恫,以及林婆婆,十數

人則坐在左列長桌恭陪。

  鄧正桐一俟皇甫陽喝了口茶,首先愉快的含笑問:「我說親家老弟,你這次拋卻幫務,

風塵塵僕僕的跑來九宮堡,可是為了富姑娘和你們香丫頭的婚事呀?」

  皇甫陽見鄧正恫稱他「親家老弟」,神色不由一愣,但他思維聰敏,深知鄧正恫的嘻笑

脾性,急忙含笑道:「不錯,這正是愚弟前來的目的!」

  鄧正桐見皇甫陽神色一愣,故意迷惑的問:「親家老弟,我禿頭這樣稱呼你,你老弟可

是感到有些驚異?」

  皇甫陽斷定鄧正桐如此說必有他的用意,索性點點頭,愉快的道:「不錯,愚弟不知與

鄧兄有何親戚?」鄧正桐哈哈一笑,道:「老弟,我禿頭早就知道你沒注意!」

  說著,舉手一指對面長桌上的鄧麗珠,得意的道:「喏,這就是小女麗珠,人稱神弓仙

女,你老弟看,美不美麗?」

  眾人見鄧正桐耍噱頭,為自己女兒取個綽號叫「仙女」,俱都愉快的哈哈笑了,富麗

英、汪燕玲等女也不禁個個掩口葫蘆。

  鄧麗珠一聽,真是又羞又氣,不由緋紅著嬌靨,嗔聲道:「爹,您……」

  話末說完,皇甫陽已望著鄧麗珠,正色讚美道:「唔,的確美麗,不愧稱為「神弓仙

女」!」

  林婆婆立即笑呵呵的接口道:「這真是所謂「綵鳳生在雞窩裡」,算他禿頭有福氣。」

  如此一說,笑聲更熱烈了。

  江老堡主首先含笑,面向皇甫陽讚聲道:「麗珠姑娘的弓法,的確神奇,雖然小小年

紀,卻有沉勁的腕力,朱弓拉滿,銀彈可達百尺!」

  皇甫陽驚異的「噢」了一聲,又特地看了一眼鄧麗珠。

  汪燕玲立即欠身恭聲說:「所以英姊姊特地請珠妹妹住在「少陽□」上,因為珠妹妹弓

法神奇,整個外堡區城,俱在她的彈弓射程以內!」

  眾人一聽,齊聲歡笑,紛紛讚好!老堡主撫髯含笑,祥和的問:「玲兒,現在將你們姊

妹會議的結果和分配的樓閣,說給幾位前輩們聽聽!」

  汪燕玲恭聲應是,親切的看了一眼嬌靨微紅的富麗英,接著,愉快的道:「昨晚家框到

後,我們姊妹八人就在晚輩的「金縷樓」上開了一個姊妹會,看過全堡樓閣和形勢後,由高

瞻遠矚的英姊姊為我們分配職掌和樓閣。」

  皇甫陽一聽,立即望著撫髯含笑的老堡主,也愉快的笑一笑,表示他內心的愉快。因

為,他一直為這些小女兒們今後能否和睦相處而憂急,如今,他總算放心了。

  尤其令他驚異的是汪燕玲的開闊胸襟,這令他不禁展笑頷首,表示讚許。

  汪燕玲繼續愉快的道:「英姊姊看罷全堡形勢,第一件事是請珠妹妹住在「少陽樓」,

不但整個外堡在她的彈弓射程之下,就是「摘星樓」的震、艮、乾、坎、四門,也在她的彈

弓控制之內……」

  話末說完,「飛蛟」鄧正桐立即晃著光頭,自語似的讚聲說:「有見地,有見地……」

  眾人雖然聽到他自語,但卻沒有人理會,因為都聚精會神的聽汪燕玲繼續說下去,只有

多事的林婆婆悄悄碰他一下。

  汪燕玲繼續愉快的道:「英姊姊認為堡西有一道橫直絕壁,在數里之內並無險阻屏障,

易為外人接近,所以特命輕功劍術俱都精絕的珍妹妹和鸞妹妹分在外堡的「少陰樓」和內堡

的「義陽樓」,一旦發現絕壁上有人窺視,全堡之中,除濤弟弟一人外,最先登上絕壁的應

該是鸞妹和珍妹,而且少陰樓上的珍妹和少陽□上的珠妹妹,兼有互應之勢。」

  眾人一聽,紛紛讚許的點點頭,由於俱都見過朱綵鸞和彩虹龍女的輕功和劍術,是以並

無一人感到不服。

  汪燕玲繼續道:「香姊姊劍扇雙絕,在「義陰樓」,因為在飛索「四象橋」中,□「義

陰□」為唯一通向「摘星樓」的安全通路……」

  鎮守「摘星□」的馬雲山和小李廣不由互看一眼,感慨的搖搖頭,這些年來都無人想到

派人鎮守「義陰樓」的事,如今卻讓新來的少夫人第一天便想到了這個重要問題。

  當然,自今以後,他兩人鎮守的「摘星樓」,就愈加的高枕無憂了。

  汪燕玲繼續愉快的道:「萍姊是大姊姊,遇事心思細密,所以請她住在「聚寶閣」,總

理財務,晚輩對堡中情形熟悉,由林婆婆協助負責內務……」

  坐在鄧正桐身邊的林婆婆一聽,立即得意的笑了笑,並悄悄碰了碰「飛蛟」鄧正恫。

  鄧正桐被林婆婆碰得十分不服,正待沉聲發問,驀見撚鬚靜聽的皇甫陽,故意迷惑的

問:「聽玲姑娘方才說,你們姊妹八人,不知還有一人是誰?」老堡主搶先含笑道:「是濤

兒的師姊雪姑娘!」

  皇甫陽會意的點點頭,正待再問什麼,汪燕玲已恭謹的繼續道:「雪姊姊雖然常住海棠

洞府,但內堡的「芝蘭閣」仍為她準備,以便仙子下山雲遊時她來居住!」

  老堡主見汪燕玲一直末講富麗英,因而含笑問:「你英姊姊呢?」

  汪燕玲愉快的笑著道:「英姊姊不但胸懷大略,而尤擅琴橫書畫,所以我們請英姊姊總

理全堡,並督導我們讀書練功……」

  眾人一聽,齊聲稱善,暗讚諸女有見地。

  皇甫陽對富麗英和皇甫香的婚事,原怕要大費一番唇舌,沒想到事事如此順利。

  這時,立即望著老堡主興奮的說:「既然諸事就緒,就該早日為他們完婚,了卻我等心

願,不知老堡主意下如何?」

  老堡主想到愛子曾說進入萬象古墓,瞻拜先母慈容後再議成婚吉日,是以不禁有些遲

疑。

  鄧正桐作事性急,愛好熱鬧,立即插言道:「老哥哥何必遲疑,俗語說:「娶媳過年,

世世團圓」,要想早日抱孫子,就得將婚禮盡量提前。」

  多嘴的林婆婆,也笑呵呵的接口說:「等到明年新年,老堡主就得準備八個孫子的壓歲

錢……」

  話末說完,滿廳頓時掀起一片哈哈歡笑。

  盎麗英等人雖然都是武林兒女,這時想生兒育女之事,也不禁個個羞得深重螓首,紅飛

耳後。

  老堡主一聽「八個孫子」,精神頓時大振,即對金劍英愉悅的吩咐道:「金老弟迅即查

明吉日良期,先讓他們拜瞻亡母,然後再舉行婚禮!」

  金劍英似是早有準備,急忙起身恭聲道:「啟稟老堡主,進入臘月皆吉日,年前五日最

吉祥。」

  老堡主撫髯含笑,說:「一切拜託諸兄準備,我與皇甫兄在此小歇,靜候諸兄消息,」

  馬雲山等人一聽,同時起身,抱拳恭聲應是,紛紛退出廳去。

  老堡主又面向神情一直恍惚的江天濤,慈祥的道:「濤兒,即和你英姊姊等人速去參研

繡衣,以便拜瞻你母遺容,此地已不需你等伺候,辭過你岳父大人,逕自去吧!」

  江天濤和富麗□、冷萍汪燕玲等人,同時起身離席,面向皇甫陽,並肩施禮,躬身退出

廳來。

  江天濤一人在前,富麗英七女在後,走出後廳門,發現林婆婆率領著小翠花、小婉、小

梅十數侍女,正靜悄悄的恭候在迎壁前。

  冷萍早已看出江天濤神情恍惚,滿腹心事,深恐林婆婆再惹他不快,因而迅即向林婆婆

暗遞眼神,揮了揮手勢。

  林婆婆早已看出江天濤神色不對,這時再經冷萍示意,一俟江天濤走過,立即悄悄跟在

朱綵鸞等人身後。

  江天濤一人在前,心中一直幻想著母親的慈祥面容,想到即將研讀「繡衣」,心情反而

愈形焦急,恨不得及時進入古墓,似是忘了身後尚跟著七位絕色嬌妻,以及十數個俏麗侍

女。

  一行人默默前進,不知不覺已到了內堡中央的「青雲閣」。

  汪燕玲見江天濤依然盲目前進,不由急上兩步,迷惑的問:「濤哥哥,你要去哪裡?」

  江天濤聞聲止步,神情不由一愣,也迷惑的問:「我怎知你們要我去那裡?」

  盎麗英等人一聽,俱都忍不住「噗哧」笑了。

  苞在後面的林婆婆,立即笑呵呵的道:「我們的大貴人,您一個人在前頭走,我們這些

人在後面跟,您說到底是誰跟著誰?」

  江天濤一想,也不自覺的笑了,於是遊目一看,發現立身之處,有不少背劍少女走動,

竟是「青雲閣」,不由失聲笑著說:「怎的跑到此地來了!」

  汪燕玲立即笑著道:「英姊姊就住在「青雲閣」上,我們就在英姊姊的繡閣上參研繡衣

吧……」

  如此一說,冷萍等人齊聲贊同,富麗英的侍女小梅,立即在前引導登樓。

  盎麗英也即命小水仙和小杜鵑回樓去取「繡衣」。

  江天濤在東梁山「三釵幫」的總壇後山,曾經登過皇甫香和蕭湘珍的繡□,見過兩人的

房內的陳設,但是,進入富麗英的繡閣,尚屬第一次。

  在他的想像中,富麗英的房內陳設,必然是一律金色,但是登樓一看,卻讓他感到意外

的愣了。

  只見樓上,漆幾亮桌,繡披錦墩,室簾地氈,一律是淡雅的紫蘿蘭色,令人有一種沉

靜,恬適之感!富麗英見江天濤遊目發楞,斷定必是有什麼令他大感意外之事。

  心念末畢,驀聞江天濤驚異的問:「□姊姊怎地的喜歡這種色調?」

  盎麗英聽得芳心一震,不由略含焦急的問:「怎麼,弟弟不喜歡?」

  江天濤立即愉快的道:「太好了!」

  說著,竟自動掀開富麗英寢室的繡簾,探首向室內看。

  小梅一見,急步過去將繡簾接過來。

  江天濤走進室內一看,俊面上再度掠上一絲驚異神色。

  因為,內室陳設素雅高貴,且有一種似深谷幽蘭的芬芳氣息。

  藕色的蟬翼紗帳,淡紫亮緞織成的落地羅幃,紫檀嵌玉的牙床上,疊著絲綿繡忱和錦

被!妝台、菱鏡、高廚衣櫃,色調深淺適度,俱都井然有序,而且,決無描龍晝鳳,繡滿了

花卉的俗氣物品。

  室內唯一的醒目點綴是高几上,盆花間的一些玲瓏小巧古玩,和古琴金劍,愈增室內高

雅的氣氛。

  江天濤尚未打量完畢,即聽林婆婆笑呵呵的問:「我們的大貴人,您看了可滿意?」

  江天濤愉快的一笑,正待回答,驀見朱綵鸞和鄧麗珠兩人,俱都目光炯炯的望著他,因

而心頭一震,頓時驚覺不可亂下斷語。

  於是,哈哈一笑,索性含糊的笑著道:「待我看過萍姊鸞妹和珠妹妹的閣□後,我再答

覆你!」

  如此一說,立即掀起一陣銀鈴般的「格格」嬌笑,因而冷萍和富麗英等人俱都發覺心上

人突然變得會說話了。

  就在這時,小水仙兩人已將「繡衣」取來。

  江天濤一見小水仙捧著的白綾綢綃,俊面上的歡笑立斂,諸女的嬌龐上,也立時失去了

笑容。

  汪燕玲親手接過來,放在正中檀桌上,即和彩虹龍女將綾綃打開,立有一蓬彩霞毫光射

出來。

  朱綵鸞和鄧麗珠,急忙幫著將「繡衣」展開。

  只見整件繡衣上,俱是色彩不一的寶石和大小不同的明珠,而在每個明珠寶石之間,都

繡有金絲花紋。

  盎麗英等人靜靜的細看「繡衣」,這時一見,只覺彩毫閃射,耀眼生輝,而繡制的針

工,尤為精細。

  汪燕玲雖然熟知易理,但仍沒有富麗英精通,因而「繡衣」一展開,便令她感到十分震

驚。

  轉首一看,濤弟弟神情悲痛,正望著繡衣發楞!於是,她立即望著汪燕玲和冷萍諸姊

妹,肅容道:「婆母大人繡的是一副「天罡風圖」!」

  冷萍和朱綵鸞等人並未覺得繡衣有何奇異,但是熟知易理的江天濤和汪燕玲,卻十分震

驚的問:「姊姊怎知?」

  盎麗英黛眉一蹙,迷惑的望著汪燕玲,問:「當初舅母大人沒有將繡衣的圖式告訴賢

妹?」

  汪燕玲搖搖頭,黯然道:「母親舊傷突發,僅數個時辰便已去世,因而無暇告知小妹,

但據小妹觀看的結果,已知內含「六合六沖」之勢,但仍不知是幅「天罡風圖」!」

  盎麗英贊同的輕頷螓苜道:「所謂「六合六沖」即是無險迷蹤,使那些不知繡衣路徑,

偶然闖入之人,沒有生命危險之慮,只是在墓內盲目摸索,亂轉一陣,仍可由原門走出,由

此可看出婆母大人的心地仁慈。」

  冷萍諸女一聽,紛紛頷首,肅容應是。

  盎麗英繼續道:「所謂「天罡風」,即是乾為天,男主紅,坤為地,女為綠,我等進入

古墓,應由巽門進……」

  說著,纖手一個繡衣右下東南方的一顆紅寶石,繼續道:「我們根據婆母大人在此綴上

一顆紅寶石來看,在古墓進口的巽門上,必然也有一個紅色標記。」

  江天濤和汪燕玲一聽,立即贊服的點點頭,同時頷首道:「是的,有的門上有紅寶石,

有的門上有白寶石,但也有的門上是寶珠……」

  盎麗英立即解釋道:「寶珠的珠,乃是暗含「阻」字之意,不可進入。」

  說著,纖指一指繡衣,繼續道:「我們可由繡衣上的明珠而知古墓墓中的水、山、澤、

火、雷、門上均綴有寶珠,因而,這五座門不可進!」

  江天濤和汪燕玲,以及冷萍鄧麗珠等人,俱都由衷贊服的頷首應是。

  林婆婆雖然是個老江湖,但對先天易數和八卦生剋的道理,她卻一絲不懂,所以上在一

角,一聲不吭。

  皇甫香贊服的問:「根據婆母繡衣上的天罡風圖,我們應如何進入?」

  盎麗英肅容道:「巽風,含順風之意,進門直前,遇紅向左,遇綠向右,即可平安到達

婆母大人的靈柩之處!」

  江天濤一聽,內心既感動又激動,因為沿途他曾和彩虹龍女,暗中參看繡衣多次,雖然

看出一些進入門路,但總覺得似是而非。

  如今,經富麗英一點破,方始恍然大悟,假設沒有精通易數的富麗英,即使有汪燕玲,

也不易進入古墓。

  恰在這時,樓下背劍的警衛少女,已在呼喚小梅。

  林婆婆聞聲先奔下樓去。

  江天濤和皇甫香等人,正聚精會神的注視在繡衣上的「天罡風圖」。是以僅看了一眼奔

下樓去的林婆婆,繼續聽富麗英,道:「根據婆母繡衣上的金絲紋路,古墓中似是有水,或

者是寒流和勁風,進墓之時,人愈少愈好,功力較淺的人,都應留在墓外。」

  江天濤一聽,立即細看富麗英纖手所指之處,發現那三道纖細如發金絲,形如粼粼水

紋,由水央直通八門。

  於是,抬頭望著富麗笑道:「小弟在古墓外道經過數次,均未聽過潺潺水聲……

  盎麗英立即接口道:「那可能是勁風和寒流了。」

  話聲甫落,林婆婆和小梅已神色慌慌的雙雙奔上樓來。

  林婆婆一見江天濤,立即嚷著道:「少堡主,老堡主吩咐下來了,命您和諸位少夫人,

立即薰衣沐浴,午時酉時進入古墓,恭祭老夫人。」

  江天濤一聽,不自覺的連聲應是,星目中的熱淚,幾乎忍不住奪眶而出。

  盎麗英立即親切的說:「弟弟就在此讓小梅服侍你沐浴更衣吧!」

  江天濤一定神,道:「不不,我要回「怡然閣」去!」

  說罷,逕向室外走去。

  冷萍和皇甫香等人一聽,窈窕秀麗的幻娘影子,立即掠上七女的心頭。

  但,卻沒有人再出聲阻止。

  江天濤匆匆回至怡然閣,幻娘、青蓮和粉荷,紛紡向前問候。

  幻娘服侍江天濤沐浴,青蓮粉荷為江天濤薰衣。

  江天濤沐浴完畢,就在「怡然閣」上靜坐調息,希望能使他不時激動,不時悲喜的心

情,得到暫時的寧靜。

  但是,任他如何收斂心神,腦海裡仍不時幻想著生母的慈祥面容,而每每想到生母的面

容時,他總是不由自己的聯想到恩師「海棠仙子」。

  因為,自他有記憶以來,給他最親切最慈愛的面容和影子,便是他恩高如天的恩師「海

棠仙子」。

  在他三五歲的記憶中,他曾有許多次呼恩師母親,但是,每一次都會遭到恩師的慈祥糾

正,直到他確認自己的母親已經去世。

  現在,再有兩三個時辰便要看到,因分娩他江天濤而喪失了寶貴生命的母親「璇璣玉

女」的真實面目了。

  這是他十九年來,自從明白了自己的身世以來,無時不縈繞心靈深處的問題。

  最近,他渴欲一瞻生母遺容的心情,更迫急了,同時,他也聯想到開啟棺蓋取出遺囑,

會不會驚擾了母親安寧的靈魂?江天濤想到的事情大多了,終於在不知不覺中沉沉睡去……

第二十四章 鸞鳳和鳴

  隨著九宮堡舉堡上下的忙碌,紅日逐漸西下,酉時終於到了。

  聳入半空的「摘星□」前的廣院上空,已搭起一座十數丈見方的廣大素棚。

  廣院的正中地面上,巨型石板已經運走,地上現出一個寬約丈五,長有三丈的料傾深

坑!圍在深坑的正、左、右三面,均有一座九桌搭成的高台,上面分別坐滿了身穿法衣,手

持法器,朗朗誦經的僧、道、尼。

  高台上插□了各色各式的靈幡,桌面上擺滿了各種不同姿勢的木偶神像,和一些制錢,

靈米以及麥饃。深坑逐向內傾,愈向廳愈深斜,在斜階的盡頭,則是一座錨釘大鐵門。

  這時,鐵門已經大開,在鐵門的正中,橫置一張上鋪淡黃桌巾,供有銀燭和祭品的長形

供桌,但卻圍了一刀鮮紅的桌圍。

  因為老堡主認為,愛子歸宗,拜膽生母遺容,而且率領著八位如花似玉的兒媳婦,這是

一件大喜事。而且,老堡主鄭重叮囑,不可著素服,不得放聲悲哭。

  因為,他要把年關已屆,娶媳在即的喜氣,帶進愛妻「璇璣玉女」的墳墓裡,他深信愛

妻因此感到欣慰。這時酉時已到,廣院中已肅然立滿了外堡各院的老少眷屬。

  近百堡丁,拱圍三面,每人手中高舉一盞大紗燈,光明如晝,整個廣院中,除了叮叮的

法器聲和朗朗的誦經聲,再聽不到任何聲音。

  馬雲山、鄧正桐、金氏雙兄弟和陳振鐸肅立在斜陷進口以左,寧道通、賽扁鵲、林婆婆

以及芮定安和小李廣鍾清肅立在右。

  江老堡主手撫銀髯,神情凝重,鎮定的立在古墓入口的供桌一側,欣慰的望著恭立抗前

的愛子江天濤和富麗英等一群小兒女。

  江天濤懦巾藍衫,神色黯然,雙手捧著香煙裊裊的小巧王鼎,凝目望著斜階盡頭的供

桌,靜候前進祭禮。在他的身前,是小翠花、小水仙、小梅、小玉、小芬、小婉、小曼和林

鬟八個侍女恭謹的手持著毫光閃射的藍緞繡衣。

  在江天濤的身後,恭立著一律著雲長裙的富麗英、雪丹鳳、冷萍、汪燕玲,以及皇甫香

朱綵鸞鄧麗珠和彩虹龍女。

  她們雖然俱已薰衣沐浴,換上環珮齊全的雲裳長裙但她們的雲裳色彩,依然如前艷麗。

  富麗英著乳黃、雪丹鳳著絹素,汪燕玲著鵝黃,蕭湘珍著翠碧,冷萍著湖水綠,皇甫香

著銀鍛,朱綵鸞著鮮朱,鄧麗珠著猩紅,真是個個美如嬌花似仙女。

  但是,在她們艷美絕色,雍容娟麗的嬌龐上,卻充滿了肅敬孺慕之情。

  因為,她們即將進入古墓瞻仰的,非但是她們已去世的婆母,也是昔年名滿天下,馳譽

武林的前輩女俠「璇璣玉女」。

  就在這時,突然梵鈴法器齊響,誦經之聲突變悠揚!

  緊接著,三座高台上的僧、道、尼,各持法器紛紛站起,依序走下台來。

  恭立進口左側的馬雲山,一俟三班僧、道、尼,在左右前三面列隊站好,立即蒼勁而肅

穆的朗聲高呼:「恭祭……」呼聲甫落,小翠花和小水仙等八個俏麗侍女,立即緩步前進,

江天濤和富麗英八女,也隨後跟進。

  到達供桌近前,小翠花八人立即繞至桌後,即將「繡衣」斜斜高舉起來。

  因為,這件「繡衣」是「璇璣玉女」親手一針一針縫製而成,因而,它也代表著「璇璣

玉女」。

  馬雲山一俟小翠花等人將繡衣擺好,江天濤和富麗英等八人在桌前立定,立即悠揚而肅

穆,朗聲高呼:「跪……」神情悲痛,星目旋淚的江天濤,聞聲雙膝同屈,「咚」的一聲跪

在雪白的毛毯富麗英、雪丹鳳等人,也聞聲盈盈下拜,雙膝跪了下去。

  這時三班僧、道、尼的法器同時停止,□三位住持單獨誦經。

  三位住持誦完一段,接著數十僧道齊聲朗誦,法器大動!

  馬雲山立即悠揚高呼「尚饗……」呼聲甫落,換了一身新衣的林婆婆,立即走至雙手捧

鼎的江天濤身前,雙手將小王鼎接過來。接著,將小王鼎恭謹的放至桌上,立即退回原處。

  馬雲山再度以肅穆的聲請,悠揚高呼:「叩首……」江天濤聞聲伏身叩首,星目飽蘊的

熱淚,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

  肅立供桌一例的江老堡主,也不禁虎目濕潤。

  馬雲山一連三呼「叩首」完畢,接著再呼「起立」。

  恭立左右的金劍英和謝感恩,急步走至江天濤身後,將江天濤扶起來。

  富麗英和汪燕玲八女,則隨著江天濤同時立起來。

  馬雲山再度朗聲高呼:「晉祭……」呼聲甫落,富麗英等八人,立即趨前將繡衣由小翠

花等八個侍女手中接過來。

  富麗英和汪燕玲在前,雪丹鳳、皇甫香、蕭湘珍和冷萍四女居中,朱綵鸞和鄧麗珠在

後。

  八女平展繡衣,當先向前走去。

  江天濤依然捧著小巧王鼎,恭謹的跟著繡衣走。

  馬雲山和鄧正恫等人,則簇擁著老堡主走在最後。

  進入鐵門三丈,又是一道深入斜階,由於天已黑暗,在斜階盡頭橫嵌的三顆雪白大寶

石,顯得特別明亮。

  一進第二層深道,便有絲絲冷風吹出來,愈顯得深處陰森悚然!

  來至盡頭三顆大寶石下,是一道高大的圓形洞門,門內即是那道環繞古墓外面的寬大隧

道。

  江天濤舉目一看,隧道石壁上,迎面便是一座鮮紅大鐵門,但門楣上卻嵌著三顆藍寶

石。

  富麗英和汪燕玲八女,看也不看紅門一眼,逕自向前走去。

  隧道中光線暗淡,愈走愈黑,僅藉門楣上嵌著的明珠寶石的閃爍毫光前進。

  但是,時間一久,加之每人俱是目力精銳的高手,隧道內的形勢,已經清晰可見平抬

「繡衣」的富麗英和汪燕玲等人,來至「巽」門,當先停止,在黑漆的門楣上,果然嵌著一

顆拳大紅寶石。

  富麗英按照繡衣上的銀片,在門側第五塊方石上,運勁掌上,徐徐向內推進,立有一陣

沉重的軋軋響聲。

  緊接著,兩扇漆黑大鐵門,緩慢的向後開啟。

  「巽門」一開,立有一股冷焰撲出……立在門外的馬雲山等人,在心理上事先沒有准

備,俱都機伶伶打了一個冷戰,急忙運功抵抗。

  江天濤捧著小王鼎,凝目向內一看,左右兩壁共有六門,正中盡頭僅有一門,但門楣上

的寶石色彩,卻無一門相同。

  打量間,富麗英等人已走進門內,而且,逕向右壁嵌有緣寶石的小門內走去。

  江天濤緊緊跟在繡衣之後,這才發覺繡衣的兩隻白綾袖口,不停的擺動,足見由深處撲

出來的冷焰是如何的強勁。

  時左時右,曲轉前進,通過數門,十分順利。

  進入最後一個小門時,轉首向右一看,眾人的目光同時一亮,耀眼生花。

  只見前面數丈處,一座嵌滿了明珠圓門,在一圈黃色寶石的映照下,宛如一輪初升皓

月,十分壯麗。

  富麗英走至門前,立即和其餘七位姊妹將繡衣掛起來。

  江天濤一見,悲傷的心情頓時激動,他知道圓門一開,他就可以看到為生他而喪生的母

親。

  富麗英八人將繡衣掛好,立即退至江天濤身後。

  「齊魯二俠」金氏兄弟,立即躬身前進,雙雙走至門前,雙掌並貼在門上,恭謹的各推

一人,也不禁打了一個冷戰。

  江天濤運功聚神,凝目向內一看,在他痛淚簌簌的模糊視線中,僅看到一丈處,在一蓬

紅光照射下,停著一口巨型外槨。

  巨型外槨的前面,有張玉桌,外槨停置在一方高有尺許的平台上。

  江天濤打量間,老堡主已率領著馬雲山、鄧正恫等人進入門內。

  只見馬雲山、鄧正桐、金氏兄弟四人在左,金頭鰲、謝感恩、芮定安、陳振鐸四位老人

在右,同時登上平台,恭謹的面對巨槨而立。

  小李廣則幫著林婆婆,將祭籃內的銀燭、美點擺好,並將銀燭燃著。

  銀燭一亮,門內形勢,立即清晰可見,江天濤這時才發現門內竟是一個直徑五丈的圓形

墳墓。

  立在玉桌一側的江老堡主,虎目濕潤,轉身望著江天濤等人,鎮定的道:「濤兒,你們

進來!」江天濤見老父虎目濕潤,銀髯無風自動,可見他是如何強抑內心的悲痛和激動。

  這時一聽呼喚,立即忍不住淚如泉湧,捧著香煙裊裊的小王鼎躬身走進門內。

  江天濤等人進入門內,立即屈膝跪在桌前。

  林婆婆雙手接過小王鼎,恭謹的放在桌上,兩支銀燭的中央。

  老堡主一俟江天濤和汪燕玲等人依序跪好,立即面向巨槨,微垂皓首,默念有頃,似是

懺悔,又似是禱告。

  接著,抬頭望著馬雲山等人,鎮定的道:「請啟槨!」馬雲山等人一聽,同時俯腰,雙

手握住槨底下的雕花洞孔。

  江天濤神情激動,內心悲痛,星目一瞬不瞬的望著馬雲山八人的舉動。

  由於他的抬頭,這時才看清圓塚內,除了正中圓頂上嵌有一顆圓盤大小的紅寶石外,再

沒有任何照明之物。但經過銀燭火光的照耀,愈顯得光華奪目,耀眼生花了。

  就在這時,江老英雄深沉有力的低喝一聲:「起……」起字方自出口,馬雲山和金頭鰲

寧道通等人,已同時徐徐直身,將巨型外槨極平穩極緩慢的抬起來……江天濤神情激動,淚

如泉湧,他瞪大了星目注視著抬起的外槨。

  隨著外槨的逐漸高昇,平台上竟現出兩具並置排列的貼金銅棺,但是,僅右邊的棺頭

上,有一個斗大的銀質「□」字。

  江天濤乍然間,無法理解得開,槨內為何並列放置著兩具銅棺?繼而一想,恍然大悟,

有銀質「□」字的銅棺內,必然就是母親「璇璣玉女」而另一具必是空棺,為老父江浩海預

置的……心念末□,馬雲山八人已將外槨放在棺後地上,同時,老堡主沉痛的指著嵌有

「□」字的銅棺道:「濤兒,這就是你苦命的母親!」江天濤原就強抑滿腔的悲痛,這時再

聽老父加上「苦命」兩字,頓時心如刀割,不由悲嚎一聲「母親」飛步向銅棺撲去。

  馬雲山和鄧正恫等人見此情形,俱都大吃一驚,同時低□驚呼:「少堡主不可!

  驚呼聲中,距離最近的馬雲山和金劍英,立即閃身將江天濤抱住,僅差一步,末撲在棺

上。

  江天濤悲痛難抑,放聲大哭,在馬雲山和金劍英的攙扶下,緩緩跪在地上。

  這時,老堡主早已走至棺後,目注棺內愛妻,已是老淚滂沱,神情如呆,任由淚珠由兩

頰經過銀髯,滾落地上。

  富麗英和冷萍、雪丹鳳等人,俯身叩首,珠淚簌簌,神色十分悲慼,只有汪燕玲,悲痛

欲絕,大放悲聲。

  林婆婆蹲在汪燕玲的身側攙扶著她,唯恐她悲痛暈絕。

  當然,老經世故的林婆婆和馬雲山等人,自是知道汪燕玲在哀傷姑母之中,尚有滿腹的

委屈傾吐!

  江天濤在齊魯大俠金劍英和馬雲山等人,以驚動老夫人為由的勸告下,始沒有再掙扎前

撲!

  但,他卻仍跪行數步,抱住棺頭大哭。

  馬雲山等人雖然個個神色慼然,但沒有一個人能體會到江天濤的悲痛心情!

  就在這時,驀聞立在棺後的老堡主,慼然沉聲道:「濤兒,你們都過來,見見你們安詳

西歸的母親!」江天濤和汪燕玲等人一聽,只得強自止住哭聲,紛紛由地上立起來。

  由於江天濤跪身在棺頭前,他第一個挺身而起,迫不及待的俯首向棺內看去。

  只見在晶瑩透明的水晶棺蓋下,仰面躺著一個看來年□二十八九歲的娟美清麗少婦,面

目,衣著,一一清晰可見。

  江天濤俯首下看的位置,恰是清麗少婦的上身和面部,這年紀幾乎比冷萍大不了多少,

較之恩師「海棠仙子」尤要年輕!

  乍然間,他的確有些愣了,他雙手扶著棺蓋,目光一直望著棺內,對恭謹立在他左右同

樣注視著棺內的富麗英和雪丹鳳等人,視若無□!

  江天濤舉袖拭乾了星目中殘餘淚水,細看棺內的娟麗少婦,也就是他的生母「璇璣玉

女」。

  只見娟麗少婦的高挽秀髮上,束著兩串明珠,插著一枘翡翠頭鳳,雙耳的下面,不知為

何各別放著一顆核桃大的鮮紅明珠,閃閃生輝。

  在微蹙的黛眉下,合閉著一雙修長鳳目,瓊鼻、櫻口、鵝蛋形的嬌靨宛如一塊沒有一絲

瑕疵的寒玉。

  羅衫、長裙,全身絹素,外單一件水紫色的無袖長褥,腰束鮮紫絲帶,項有金環,襟綴

玉珮。

  左右袖口,□露出潔如象牙般的纖纖十指,在掌心和足下,同樣的各有一個紅色大明

珠。

  由於棺內有六顆紅珠,圓塚頂上又嵌有盤大的紅寶石,棺內的娟麗少婦,在紅色的毫光

映照下,宛如熟睡的美人。

  江天濤在娟麗少婦的眉間,已看出自己的影子,雖然淚下如雨,但他仍忍不住抬頭去望

一眼虎目噙淚的父親。因為,在他的想像中,他的母親似乎不應該比恩師海棠仙子還要年

輕。

  江老堡主似是洞燭了愛子的心事,立即沉重的點點頭,痛心的說:「濤兒,她就是你去

世的母親,那年她恰是三十三歲!」江天濤強抑著悲痛,抽搐著點點頭,並用衣袖拭去棺蓋

上的淚水,再度端詳自己的母親。

  齊魯大俠金劍英也在旁提示道:「少堡主不要忘了老夫人昔年在武林中,被天下俠士英

豪尊譽為「玉女」,少堡主今年已經十九歲,如果老夫人健在的話,高齡已是五十二歲

了!」江天濤連連頷首,痛心的應是,再也忍不住雙手掩面而哭。

  仍在哭泣的汪燕玲,立即面向老堡主哭聲道:「姑母留給姑父的遺囑,是放在右袖的下

面!」如此一說,江天濤立即放下雙手,停止了悲哭。

  老堡主和馬雲山,以及富麗英、雪丹鳳等人的目光,也一齊集中在「璇璣玉女」的右衣

袖下。

  眾人凝目看時,右手的衣袖下,果然露出一角雪白的信封。

  馬雲山等人一見,立即以詢問的目光望著老堡主,似乎在問,現在是否還有啟棺取遺囑

的必要!

  老堡主為了讓舉堡上下信服,並建立愛子的自尊與信心,於毅然道:「棺內有臥龍珠六

顆,功能祛濕防腐、除霉、驅毒,但必須淨身素女方可探手棺內取出遺屬!」說此一項,故

意注目林婆婆,特別鄭重肅容問:「林婆婆,你可懂「淨身」兩字?」立在階下的林婆婆豈

能不知素女是指完璧少女,淨身是指沒有「月事」?於是急忙恭聲回答道:「回稟老堡主,

老婦曉得!」林婆婆知道「淨身」含意,富麗英等人自是也知,她們當然也明白老堡主不便

問她們八個兒媳婦。

  是以,林婆婆的話甫落,冰雪聰明的雪丹鳳,立即緋紅著嬌靨,恭聲道:「鳳兒願取婆

母袖下的遺囑!」老堡主欣慰的點點頭「親切的叮囑說:「請到棺尾,徐徐前推棺蓋!」雪

丹鳳恭聲應是,恭謹的走至棺尾,老堡主和馬雲山等人,立即紛紛退至台下,躬身而立。

  江天濤和汪燕玲,雙雙跪在棺前,兩人分別抱住棺頭,富麗英和冷萍等人,則伏跪在棺

側,雙手扶住棺座。雪丹鳳一俟江天濤等人跪定,首先盈盈下拜,叩首立起,立即默運功

力,兩手平貼棺尾,以四指平貼棺壁,姆指徐徐前推棺蓋。

  最初,棺蓋紊絲不動,但隨著雪丹鳳的真力逐漸遞增,棺蓋也隨著活筍雙槽向前徐徐滑

動。

  棺尾一開,立即有一陣佛家專用的檀香氣息瀰漫在整個塚內。

  棺蓋推進兩尺,雪丹鳳迅即停止,她恭謹的走至棺側,立即跪立台上,將春蔥似的右手

探進棺內。

  這時,每個人的心情是緊張的,俱都目不轉睛的望著雪丹鳳探進棺內的右手。

  雪丹鳳的右手一入棺內,便立即感到手背上的毫毛蜷縮,皮膚緊縮,冷如針刺骨,肌肉

隱隱作痛。

  但是,她的神情是鎮定的,而她的心中非但沒有恐懼,而且有一絲暖意!

  她目光由棺蓋上透視下去,右手輕巧的移至婆母「璇璣玉女」的右手下,以中食兩指挾

住信封,緩緩將信封取出棺外!

  眾人見雪丹鳳順利將遺囑取出來,無不暗讚她的鎮定心細。

  江天濤立即起身,雙手推動蓋頭,緩緩將棺蓋恢復。

  於是,俯首再看棺內,心頭一震,立即滾下兩行痛淚!

  因為,就這極短暫的啟棺時間,在「璇璣玉女」寒玉般的娟麗面龐上,已有了了一絲細

微水珠!

  老堡主由雪丹鳳手中接過遺囑,也關切的看了一眼棺內愛妻的面容,他對棺內的些許水

氣,似是並不在意。因為,不出片刻,那些水氣,便會被棺內的臥龍珠吸去。

  老堡主細看遺囑的信封,竟是以綃絹褶成,裡面則是一方絲質素絹。

  於是,抽出一看,立即面向江天濤等人,肅容沉聲宣聲:「吾兒天濤,雙眉有痣,左似

米稻,右如圓珠,容貌肖我,體健如夫,防患未然,留此遺囑。」讀罷,即將絲絹交給馬雲

山,同時黯然吩咐道:「將此遺囑,供於廳內,以便舉堡上下過目。」馬雲山雙手接過,恭

聲應是,折疊之際,發現在遺囑的下角,尚寫著「璇璣絕筆」四字。

  老堡主見愛子江天濤和汪燕玲以及彩虹龍女等人,仍垂首望著棺內流淚,立即慈祥的寬

聲道:「明年你母忌辰及清明之日,仍要前來祭祀,不必盡在此時留戀不去。」江天濤等人

一聽,含淚下跪,俯身叩首。

  江老堡主又目注棺內,鎮定而親切的道:「君妹,由於你的防患未然,濤兒得免流離失

所,江門得免斷絕香煙,此恩此德,愚兄不欲贅言,本月二十八日,除夕之前,為濤兒九人

大喜吉時,望你能早日塵凡,共享娶媳之歡!」說說之際,虎目濕潤,但卻笑容滿面。

  接著,行禮覆槨,眾人方始退出墓來。

  臘月二十八,就是明天了!九宮堡……舉堡上下,人如穿梭,到處洋溢著歡笑,每一個

人都在愉快的忙碌因為,明天不但是少堡主江天濤的大喜之日,而且,後天便是大年除夕

了。

  是以,不但要為少堡主的大禮作周詳的佈置,還要準備歡渡新年。

  馬雲山最辛苦,也最忙碌,鄧正桐最高興,督促堡丁們建綵牌搭彩□,佈置巨廳,也最

起勁!內堡最熱鬧,忙壞了林婆婆!她不但要負責將內堡整刷得煥然一新,還要不時跑到八

位少夫人的閣樓上,問問需要什麼。

  九宮堡的侍女僕婦原就有數十人之多,這時再突然增添了九十名警衛少女,真是樓上閣

下,院角簷角,都是那些俏麗的侍女和勤快的僕婦在走動著。

  加上小芬、小曼、小悔、小婉,以及分配給鄧麗珠的林鬟等人,呼僕婦喚侍女,伺候八

位少夫人,是以,整個內堡中,真是鶯聲燕語,倩影閃動,到處瀰漫著脂粉香氣。

  林婆婆事多責任重,她擔任的正是以前「毒娘子」的職務。

  這時她已忙得熱汗淋淋,疾走如飛,登樓去見少夫人,她已無暇奔樓梯,索性飛身施展

輕功!尤其飛登「四象樓」,她必須使出渾身內勁,幾天來的忙碌,她已能上下自如輕而易

舉了!

  她時常自我解嘲的對八位少夫人說,少堡主舉行過了婚禮,我老婆子的輕功也練到了爐

火純青。

  人人忙碌,到處歡笑,只有江天濤,反而孤單寂寞了。

  因為八位嬌妻,鄱在自己的新房內整理佈置,而金劍英等人又各有職司,十分忙碌,老

父高興,終日在賓館內陪著「玉扇秀士」品茶、弈棋,談論往事。

  江天濤走下怡然閣,兀立院中,無所是事,仰首看看偏西的紅日,距離給恩師請安的時

刻尚早。

  就在這時,後堡牆上突然傳來一陣驚呼吆喝。

  江天濤心中一驚,騰身飛上怡然閣

  只見後堡牆上,十數名堡丁,正立在堞垛間,向著堡外叱喝揮手。

  江天濤看得十分迷惑,看情形不像是發生重大事情,由於閒暇無事,索性去看個究竟。

  到達後堡牆上,堡丁們紛紛舉手指著堡外花園,歡聲道:「少堡主您看!」

  江天濤劍眉微蹙,定眼一看,只見景色綺麗的花園假山百上,正坐著一個搔首撓癢,金

毛金睛的金狒巰。

  這突來的變故,真是給江天濤帶來了莫大的驚喜,不由高聲歡呼:「老饕,老饕!」

  歡呼聲中,早已縱身牆外,疾瀉而下,飛身縱過護堡河!金狒狒老饕,一見江天濤,一

聲咕嗚,翻身滾下假山,直向江天濤撲來!

  到達近前,江天濤仲手握住了老饕的前爪,不停的搖著道:「老饕你好?」

  金狒狒老饕,雖不十分精靈,但已通達人性,這時又蹦又跳,搖著尾巴唔嗚亂叫,似是

也表示向江天濤問好。

  江天濤握著老饕的前爪,對這個金睛金毛的金狒狒,有著大多的感激,假設沒有它的三

顆朱仙果,他今天決沒有如此渾厚的功力。

  老饕一陣咕嗚亂叫,拉著江天濤轉身就跑。

  江天濤知道老饕到此,「金狒盲尼」必然也來了。

  於是展閌輕功和老饕並肩跑。

  前進中,仰首一看峰頂,這時才發現峰崖上懸著一盞紅燈。

  這是江天濤交代給幻娘的規定記號,峰上有事懸一盞紅燈,急事懸兩盞,夜晚則在燈內

燃燭。

  但不知為何後堡牆上的堡丁沒有去告與他知?來至峰下,老饕飛身而上,攀野籐、拉樹

枝,奇快神速,那份經靈矯捷,決非人類所能比擬。

  江天濤功力大增,決非初去梵淨山時,上升之快,金狒狒已難跟上,但他卻減低上升速

度,和老饕不即不離。

  到達峰崖上,粉荷一人正坐在紅燈下的一塊圓石上發呆,這時一見江天濤和金狒拂,立

即笑嘻嘻的站起來,恭聲呼了聲:「少堡主!」

  江天濤立即謙和的問:「粉荷,仙子和無憂師太可在□府內?」

  粉荷恭恭應是說:「正在淨室,剛令小婢懸上紅燈!」

  江天濤一聽,這才明白為何堡牆上的堡丁,沒去通知他峰崖上已懸上紅燈。

  於是,拉著老饕,直向深處奔去。

  粉荷看在眼內,不由感慨的搖搖頭,她不知道這位英□俊逸的少堡主,為何對盲尼的金

狒狒那麼親熱。

  江天濤每次到達海棠洞府,便有一種又是孩子的感覺,尤其拉著金狒狒。

  一進洞門。便立即歡聲嚷著道:「師父,可是無憂老前輩來了?」

  說話之間,已望見恩師「海棠仙子」和一襲黑僧衣,頭戴黑僧帽的「盲尼」正在淨室蒲

團上盤坐。

  盲尼一聽江天濤的聲音。首先慈祥的呵呵笑著道:「濤兒這孩子已是馳名天下的一堡之

主了,怎的舉止仍像個小孩子……」

  海棠仙子慈愛的望著手拉金狒狒跑進來的愛徒,正侍說什麼,江天濤已到了近前,立即

跪在地上愉快的歡聲道:「濤兒給老前輩與師父叩頭!」

  說罷叩首,金狒狒早已跳到盲尼的身後。

  盲尼頷首還禮,一俟江天濤坐在右側蒲團上,立即慈祥的笑著問:「你鸞妹妹為何沒有

來?」

  江天濤委屈的道:「濤兒已兩三天沒見到她了!」

  肓尼以為兩小鬧氣,臉色頓時一沉。

  海棠仙子素知盲尼溺愛護犢,對朱綵鸞尤為縱容,這時一見盲尼的臉色,知道她誤以為

愛徒受了委屈。

  於是急忙望著江天濤,笑著問:「為什麼濤兒?」

  江天濤依然不高興的道:「誰知道她們八個人整天躲在房裡忙什麼,樓都不下來一步,

我也不好意思去找她們……」

  話末說完,海棠仙子和盲尼都愉快的笑了!

  這時,娉婷婀娜的幻娘,已為江天濤送來了一杯特製清涼松子茶。

  盲尼此刻知道她誤會了,首先慈祥的笑著道:「濤兒,別心急,明天你們就可朝夕相

聚,形影不離了。」

  說此一頓,突然又正色忍笑道:「那時你可別忘形得意,她們姊妹八個果真要給你一些

苦頭吃,可也真夠你受的!」

  話末說完,她和海棠仙子都笑了。

  江天濤被說得俊臉一紅,急忙改變話題,恭聲問:「前輩為何末帶石頭哥來?」

  盲尼依然笑著道:「他留在梵淨山守洞府!」

  江天濤一聽,不由迷惑的問:「石頭哥沒有再回大洪山?」

  盲尼含笑道:「他傻里傻氣的離不開我,早將山寨交給三位壇生了,要他們自耕自□,

分區開墾,也好自給自足。」

  說此一頓,似乎突然想起什麼,立即正色道:「濤兒,聽傻石頭說,你在「龍首大會」

上,曾施展絕傳多年的「彈指神功」?」

  江天濤一聽,立即肅容頷首,恭聲應了個是。

  盲尼繼續肅容道:「聽你師父方才說,你這項絕學得自「鈴目叟」?」

  江天濤再度頷首應是,立即將與「彩虹龍女」在內方山墜落陷阱,發現「鈴目叟」修真

洞府的經過說了一遍。

  盲尼聽完,肅容頷首問:「濤兒,你可知「鈴目叟」老前輩的師門和來歷?」

  江天濤茫然搖搖頭,道:「晚輩曾問過家父和師父,俱都不太清楚,因而斷定「鈴目

叟」老前輩,必是上兩代的老前輩人物!」

  盲尼緩慢的點點頭道:「不錯,就是我也問過上代遁跡世外的冉師伯,才知你遇到的

「鈴目叟」是誰!」

  江天濤聽得心頭一震,不由脫口驚異的問:「老前輩尚有一位師怕在世?」

  盲尼傲然點點頭道:「不錯,他隱跡終南,與世隔絕,算來已有百歲高齡了。」

  江天濤一聽「終南」,頓時想起前來尋事的游一中,因而心中一動,不由迷惑的問:

「那位游一中前輩可是拜在那位老前輩的座前為徒?」

  盲尼瞎眼一翻,立即不屑的沉聲道:「哼,他也配?是我拜謁冉帥伯深入終南途中與他

遇然相逢,是我一片好心,反為你們招來了不快事情!江天濤見恩師煥然的面容上,笑意突

然消失,心中非常後悔,趕緊改變話題問:「不知那位冉老前輩,怎的知道「鈴目叟」老前

輩的來歷?

  肓尼正色說:「他當然知曉,因為「鈴目叟」就是他突然失蹤的師父,我的師祖!」

  江天濤聽得渾身一戰,震驚得脫口急聲道:「竟有這等事?」

  盲尼瞎眼平視,似是在回憶往事,沉念有頃,才緩緩的道:「據先師對我說,本門有一

項失傳絕□,那就是「一指彈」,至於「龍虎鬥」,我想是師祖以後參研而成的玄奧功夫。

  當我聽傻石頭對我報告了龍首大會上的情形,我即懷疑你找到了本門失傳的武功秘笈。

  後來張石頭說,他問過鸞兒,你曾在內方山筵席上,問馬雲山等人可知昔年有個以「鈴

目叟」

  為綽號的老輩人物,因而愈令我懷疑這個「鈴目叟」,就是我昔年突然失蹤的師祖。

  我帶著張石頭趕至終南冉師伯處一問,他根據師祖的容貌一推斷,立即肯定是師祖無

疑……」

  江天濤一聽,不由遲疑的問:「晚輩是否應該將貴門「一指彈」口訣告知老前輩?」

  盲尼立即正色肯定的道:「不,絕對不可,這種玄奧絕高的神技,絕不可輕易傳人,即

使你的八位嬌妻,何況我這個喜怒無常,任性嗜殺的老尼婆,尤為不可!」

  江天濤聽得甚是感動,連連欽服的點頭應是,他確沒想到「金狒盲尼」,不但識大體而

且也格外認識她自己。

  盲尼繼續肅容道:「根據冉師伯的判斷,師祖隱跡在內方山有兩個原因,其一是走火入

魔。

  無法返回師門。其二是覺得本門下兩代弟子中,無一是品性高超,堪予□技之人。」

  說至此處的盲尼,神色十分黯然,但並無怨忿之色。

  恰在這時,青蓮已來請三人至前室進餐。

  三人起身,這才發覺「老饕」不知何時已出洞覓食去了。

  肓尼和海棠仙子在前,江天濤則□隨在後,經過雪丹鳳的石室時,盲尼突然關切的問:

「鳳兒何時搬上來?」

  海棠仙子愉快的道:「她今天絕早才被玲姑娘請去,要在堡中渡過新年和元宵十五,才

回來住!」

  江天濤趁機溜進雪姊姊的室內一看,只見室內,一色藕荷色彩,絲絲蘭香,令他戀戀不

願離去。

  這間石室,他有七八年未曾邁進一步了,而今以後,他卻要與冰肌玉膚,超塵脫俗的雪

姊姊,在這間石室共同起居了。

  想到人生的幸福甜蜜和旖旎處,他不禁啞然失笑了。

  就在這時,門外已響起幻娘的恭謹聲音道:「無憂師大和仙子請少堡主前去進餐。」

  江天濤聞聲悚然一驚,頓時滿面通紅,奔出室門,急步向餐室走去。

  吃罷齋飯,已是起更時分了。

  由於明天是江天濤的大喜之日,海棠仙子和盲尼,即命江天濤回堡休息。

  第二天……

  麗日藍空,無雲無風,幕阜山區,由朝至暮,山道上前往九宮堡給江老堡主賀喜的人

群,絡繹不絕。

  九宮堡內,懸燈結綵,喜筵大開,到處人影幢幢,個個笑口常開,一片賀喜之聲。但

是,這些賀客均是山區內的樵夫、獵戶以及依山種田的佃農,絕無武林中的英豪人物。

  是以,個個一臉淳厚,俱都衣著樸實,笑是真誠的笑,吃是放開胃口的吃。

  隨著麗日西移吉辰申時將至,摘星樓前的廣院中,巨廳內,早已擠滿了外堡兩院中的男

女老幼眷屬。

  整個巨廳內,燈光明亮,金碧輝煌,內廳鋪滿了紅毯,外廳整齊地坐著觀禮的客人。

  正中橫置一張巨大香案,龍鳳花燭,漢王香爐,案後一幅巨大喜幛,中綴四個大金字…

鸞鳳和鳴。

  江老堡主滿面紅光,一臉祥笑,他和神情歡愉的玉扇秀士皇甫陽、鄧正桐三人早已在廳

上等候吉辰。

  最令江老堡主感動的是,久已謝絕與外界交往的海棠仙子和金狒盲尼,竟破例前來參加

愛徒的結婚大禮。

  雍容高華的海棠仙子和金狒盲尼,被老堡主請至最高賓位上。

  馬雲山、寧道通等人,依序肅立左右,由齊魯大俠金劍英擔任贊禮人。

  由於吉辰末到,海棠仙子和金狒盲尼,便是數百觀禮客人的議論人物。

  數百道驚異的目光望著雍容華貴,隱隱有仙風氣質的海棠仙子,沒有人相信她就是九宮

堡的大恩人,少堡主的授業恩師。

  賀客們聽說她的雅號是海棠仙子,無不暗讚當之無愧。

  因為她的容顏之美,的確勝過艷麗的秋海棠,她的天生麗質,尤勝神話傳說中的美麗仙

子。

  對盲尼的讚譽是氣勢懾人,望而生威,兼而透著神秘。

  因為人人都知道她是瞎子,但她卻能穿山越嶺如履平地,而且威震江湖和武林,惡人望

而逃逸。

  就在眾人嗡嗡議論之際,齊魯大俠已朗聲高呼:「吉時已到,大禮開始!」

  話聲甫落,樂隊奏樂,鞭炮齊鳴,數百觀禮客人歡聲雷動。

  在歡聲掌聲和喜樂聲中,左右廳門外緩步走進兩隊花童紗女。

  江天濤披□戴花,錦簇吉服,劍眉微軒,朗目似星,冠王般的俊面上,展笑緋紅,愈顯

得他英挺俊美。

  八位新娘,俱都戴鳳冠,穿霞帔,系環綴玉,彩毫閃閃珠光瑞氣,每人頭上都罩有一方

紅中。

  在金劍英唱禮高呼下,九位新人,先拜天地,再拜祖先,繼向尊長一一行禮,最後,夫

婦交拜,婚禮完成。

  由於八位新人俱都紅中遮面,觀禮的賀客,俱都看不見新人嬌美面目,即使是江天濤,

也不知對面交拜的八位嬌妻,誰是誰!婚禮完成,本該將新人送入洞房,但唱禮的金大俠,

卻突然高唱:「隆謝師恩!」

  呼聲甫落,滿廳賓客,頓時一靜。

  海棠仙子雖然感到驚異,但她依然含笑端坐,紋絲不動。

  金狒盲尼滿面祥笑,連連稱許地點著頭。

  江老堡主、皇甫陽,以及鄧正桐三人,早已含笑由椅上立起來。

  江天濤居中而立,首先將八位嬌妻的紅巾取下來放在小翠花雙手托著的紅漆盤。

  這時,他才看清立在他左邊的是富喬麗、汪燕玲、彩虹龍女和朱綵鸞,立在他右側是冷

萍、雪丹鳳、皇甫香和鄧麗珠,細看之下,個個嬌靨如花,俱都飛滿紅霞。

  就在他將八女紅巾取下的同時,也穿著一身紅衣的段玉悔,已捧著一個紅絨覆蓋的方

盤,恭謹地走到江天濤的身前。

  江天濤接過方盤,即和富喬麗等人,面向海棠仙於,躬身肅立,富高麗和冷萍同時掀開

紅絨,盤上竟是毫光閃閃,折疊整齊的繡衣。

  海棠仙子綻笑頷首,自然的由最高賓位上站起來。

  江老堡主拱手感激地說:「小犬天濤,恩蒙撫育長大,教養成人,如今娶妻成家,承繼

江門,皆女俠一人之賜,謹將拙荊生前親制繡衣敬贈女俠,倘望念濤兒一片真誠,哂納是

幸。」

  段玉悔立即將繡衣方盤接過來,恭謹地捧至海棠仙子面前。

  海棠仙子雖然頷首綻笑,十分鎮定,但她的心靈深處,卻有無比的欣慰和激動。

  她首先向江老堡主頷首謙謝,接著由方盤中將繡衣取起來,立即穿在身上。

  滿廳數百賓客一見,俱都被感動得暴起一陣熱烈掌聲。

  海棠仙子穿上繡衣,被衣上的珠光寶氣映照得真是膚如凝脂,貌若嬌花,直疑是千員萬

確的人間仙子。

  江天濤和富喬麗等人俯身叩首,恭呼師父。

  禮畢筵開,奏樂鳴炮,九位新人居中一桌,海棠仙子和金佛盲尼並肩上坐,老堡主、皇

甫陽兩側恭陪。

  數百賀客,興高采烈,猜拳行令,暢飲乾杯,紛紛向九位新人敬酒。

  歡樂暢飲,不知時刻飛逝,不覺已是三更,但是滿廳賀客,興致仍濃,大有不醉不休之

勢。

  就在這時,齊魯大俠金劍英起身朗聲高呼道:「諸位,大家歡送新人入新房。」

  話聲甫落,歡聲雷動。

  江天濤和富喬麗等人,同時起身,辭過海棠仙子和老堡主諸位尊長,在花童紗女的引導

下,在賀客的歡聲中離開巨廳。

  小梅、小曼和小翠花等人,俱都提著紗燈在廳側恭候,各別將自己服侍的少夫人引走。

  江天濤一看這情形,頓時愣了,如花美麗的嬌妻都走了,圍著他的只是一群花童和紗

女。

  就在這時,來了足智多謀的林婆婆。

  林婆婆一看這情形,也不禁一愣,但她卻立時呵呵笑了。

  江天濤苦笑一笑,搖搖頭道:「我的智多星,給我指條明路吧!」

  林婆婆立即呵呵笑著道:「我的少堡主,你認為該陪誰,就跟著誰去。」

  江天濤一聽,恍然大悟,轉身向金縷樓走去。

  到達懸燈結綵的金縷別院,幸好汪燕玲尚未登樓。

  汪燕玲一見江天濤急步跟來,芳心自是歡喜,但她卻轉身走下階來,鄭重婉轉地說:

「濤哥哥,英姊姊對你有救命之恩,你應該先到她樓上去。」

  江天濤一想,深覺有理,歉然道聲晚安,轉身又同青雲閣奔去。

  到達燈火輝煌的青雲閣,富喬麗恰好走進樓門。

  富喬麗一見江天濤急步走來,立即含笑迎出門外,同時深情真摯地道:「濤弟弟,玲妹

乃婆母指腹為婚,你今夜應該陪玲妹妹。」

  江天濤立即含笑親切地說:「不瞞姊姊說,是玲妹要小弟前來陪你。」

  富高麗一聽,雍容的嬌靨頓時一紅,明眸一轉,立即正色道:「如果以尊序論,萍姊姊

是大姊姊,你應該到她房裡去。」

  江天濤一想,也對,只得拱手道聲晚安再向聚寶閣奔去。

  到達燈火如晝的聚寶閣,冷萍早已登閣dd門了。

  江天濤舉手正待叩門,等在門內的冷萍,似是早已知道江天濤會來似的,就在門內謙和

地正色道:「濤弟弟,不是姊姊故意刁難不讓你登閽,你應該想到雪妹妹十多年對你的辛苦

照顧。」

  話末說完,江天濤心中立時升起一陣愧疚,忙不迭地連聲應道:「小弟遵命,這就是去

看雪姊姊。」

  說罷下階,又急急奔向芝蘭閣。

  到達芝蘭閣,雖然閣上廊下,彩綢飄拂宮燈明亮,但整座芝蘭閣卻是靜悄悄。

  江天濤知道小杜鵑已被玲妹妹派來服侍雪姊姊,立即望著閣上,呼聲說:「小杜鵑,快

來開門。」

  話聲甫落,閣上結滿彩綢的雕欄後,已現出一個一身淡紫新衣的俏麗侍女,正是小杜

鵑。

  只見神色故作緊張的小杜鵑,走至欄杆前,俯首望著閣下的江天濤,壓低聲音道:「小

夫人今天太累了,她已經安歇,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擾她。」

  江天濤一聽,兩道斜飛入鬢的劍眉立即蹙在了一起,他知道累了只不過是拒絕他登閣的

借口而已,同時,他也恍然似有所悟,今夜任何一位嬌妻的新房也別想進去。

  於是,抬頭一看夜空,發現皇甫香的四象飛橋義陰樓就在芳蘭閣的東南十數丈處,而且

最高一層的五樓上,燈火輝煌,人影搖晃,小芬她們仍在忙碌走動。

  但是。他感慨地搖搖頭,索性向怡然閣走去。怡然閣雖然也結綵懸燈,但是,閣上卻冷

寂清靜,兩個小書僮,恐怕早已至閣下就寢。

  江天濤無精打采的進入室內,懶懶地倒在床上,聽著內堡僕婦女的歡筵嬉笑,和摘星樓

方向傳來的猜拳行令和高呼乾杯聲。

  但他總不能在新婚之夜,一個人冷清清地呆在怡然閣上。

  驀然,他的星目一亮,面現驚喜,倏然由床上躍下來,急步奔向絨幕前,雙掌用勁一

堆,壁門應手而開,沿著石階飛奔而下,他要由地道中前去會他的表妹汪燕玲。

  但是,一出地道小鐵門,頓時愣了,只見十數丈外右灣的地道石壁上赫然懸著一盞明亮

紗燈。

  江天濤心中既驚又迷惑,原來向左轉,這時只得折身向右,急步前進中,發現那盞紗

燈,竟是懸在一個小鐵門上,而小鐵門的中央,則端正的貼著一張紅紙,上有金字,似是春

聯。

  江天濤看得非常迷惑,飛身撲至近前一看,真是又驚又喜,只見紅紙上,赫然寫著芳蘭

閣三個金粉大字。

  他驚喜之下,再不遲疑,取下紗燈,推開小門,沿階向上奔去。

  根據石階打掃得清爽乾淨,他斷定這個巧妙的安排,必是好心的表妹汪燕玲的傑作無

疑。

  到達百階盡頭,壁門同樣的開著,悄悄拉開絨幃,立有一絲淡雅而溫馨的幽香撲出來,

令他的心坎裡,立即升起一絲綺念,蜜意。

  覷目向內一看,只見姿麗如仙的雪姊姊,正坐在高燃著龍鳳花燭的妝台前卸下了珍珠釵

環,室內已沒有了小杜鵑。

  江天濤心中大喜,輕呼一聲姊姊,飛身撲了過去。

  秀髮披肩的雪丹鳳聞聲大吃一驚,倏然轉身一看,不由脫口輕呼:「啊,濤弟弟!啊方

自出口,嬌軀已被濤弟弟抱起,鮮紅欲滴的櫻口,已印上了濤弟弟的朱唇。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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