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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漠魚》第0章
 今天的天氣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悶,站在吧台後的我更是被鍋爐裡不斷冒出的熱流薰得提不起勁來。

 「好熱啊!」我頭靠著身後的櫥櫃,望著眼前一堆未洗的杯子,好像已有整座玉山高似的嚇人。若不是主任今晚不在,恐怕我也不得這偷閒吧!

 總之是個悶卻很閒的日子呀!我想。攤在櫥櫃後發呆,好像是在發一世紀的呆一般,腦子裡一片空白,只想著手終於可以不用動了。我閤上眼,讓血管裡的血緩慢地在體內進行氧交換,感覺上也像真有東西正在體內游動似的,可能是蛔蟲也說不定。

 當我再開眼時,Jessie已經在我眼前,幾乎是突然地令我吃驚。

 「什麼時候來的啊?」

 「剛剛啊!你正流著口水在想祼女的時候。」Jessie撥一撥自己十足高中生味的頭髮。

 「那妳要點什麼?」

 「藍山啊!就跟平常一樣嘛!」Jessie 又撥了一下她那根本就不須要撥的頭髮。

  ****   ****   ****   ****

 記得Jessie第一次來店裡,就點藍山。當時她還對完全不認識的我問:「知不知道我為什麼要點藍山?」我說不知道。

 「因為我是藍色的嘛!想做一下自己愛做的事也不行。你知道嗎?我媽是嚴母耶!嚴到她叫我坐,我不坐都不行。所以啦!我意識和肉體其實根本上是在做相反的事,當然blue啊!」

 「喔!原來如此。」

 「不過你知道世上真的有藍山這座山喔!很難以置信吧!我剛知道時也嚇了一跳,不過想想,真有那地方的話,我還真想去看看。你說嘛!我是blue,山也是blue,如果我走在山中的話,那不就基本上成了透明的人,一定很自由,因為沒人看見嘛!」

 「妳喜歡不被人看見嗎?」

 「也不是這樣說。只是想逃離我媽的視線罷了。」

 「嗯!也對。」我隨意地答應,不過能可感到Jessie的眼睛正在上下打量我,令人不舒服。

 「嘿!我覺得你是紅色的耶!」

 「為什麼?熱情?」

 「不是。因為現在的你好像血脈噴張似地可怕,汗都快流光了。咖啡有那麼惹你厭惡嗎?」

 「不,是妳。」

 「可我跟妳說喔!紅色是流汗的代表。你看那些勞動者都流血流汗地活著。你知道血流多了,腦子就會愈來愈遲鈍,最後就會連思考太陽的問題都不行,只會忙著再去補充血氣。其實想想,這也不過是再去等著明天去把它流光罷了。就和機器要吃油一樣啊。只不過那是紅色的。」

 我吃驚地望著她那盛氣凌人的眼神。

 「妳的意思是說我是個笨蛋囉!」

 「那是你的詮譯法。」Jessie無所謂地啜飲著我剛為她煮好藍山咖啡。

 「這真是....」我心想:「好"直率"的一個女孩啊!」不過倒對她起了點好奇心,畢竟世界上會一面見就和人家囉哩叭說的人並不多。「是誰這麼教妳的?」我沒好氣地問。

 「我媽。我媽說那些笨蛋是世上最可憐的人了。她逼我唸書,就是不要我變成那樣,雖然她真的很嚴,不過應該也是為我好吧!」

 「應該?」我冷笑了一下,這種母親還真勢利,但是在這世上還真不少。「那妳認為我是一個甘心於煮咖啡的笨蛋囉!」

 Jessie沒回答我,只是專心地在喝她的咖啡,不過我可以看見她那年輕的眼睛裡,有種說不出來的疑感和茫然。

 接下來是一片的沉默。沒有人開腔,只有高中生啜飲咖啡的聲響。

 之後Jessie就經常來喝我煮的咖啡,每次都會和聊些話題,比方說考試考得多淒慘之類的;但關於笨蛋的事,她倒是一個字也沒再提。

  ****  ****  ****  ****

 「嘿!又在想什麼啦?」

 「沒什麼,專心地煮咖啡啊!」

 「你真好!有那麼一件可以自己想專注的事,就算用盡全身的力氣也無妨。」

 看著Jessie,知道她又在想些奇怪的事。「怎麼啦?又發生什麼事了嗎?」我試著安慰她,因為Jessie的眼中已經是泛著淚光了。

 她望著我,停頓了一會兒,聲音好像僵在她的喉嚨。「沒什麼,只是亂講啦!」她揉揉眼,假裝剛剛只是在打哈久才有眼淚。沒一會兒,她又換那最熟悉的盛氣淩人,把幾秒鍾前的自己埋到背後。

 「你有沒有聽過沙漠魚啊?」

 「沙漠魚?沙漠魚也長魚嗎?這麼奇怪。」我對Jessie沒由來的問題真有點招架不住。

 「不是啦!是我在報紙上看到的故事喔!你知道曾經有那麼一個人,在沙漠中迷路了。」

 「那很正常啊!」

 「你聽我說完嘛!沙漠裡當然熱啦!所以他感覺到身上的皮膚好像都快著火般地要他命,我的天,不能活了吧!那人心裡不斷地咒罵自己沒用的身體,再走啊,他還想活呢!可那太陽實在太毒了,毒得他終於是躺下了,在那瀼燙的沙上等著,求生的希望嗎?有什麼辨法呢?

 「突然,他發現自己的身旁居然有一罐水。他開心死了,怎麼剛剛沒發現呢?真是發現綠洲啊!於是他什麼都沒想,一股作氣地喝下,就這樣那水經由他的手,嘴,食道,一直掉到他身體的最底處。這樣應該暢快多了吧!之後有那麼一下子,他整個人都沉在解渴後的歡愉中,感覺好像又回到他在加勒比海的豪宅一樣;但一睜開眼,自己仍在那乾枯的沙漠中的事實還在。

 「他氣死了。他氣太陽,氣這沙漠,氣他自己,他甚至氣那水拖延了自己死的時間。但就在忿忿不平的時候,突然發現眼前的景象好像在扭曲,是像扭抹布一樣的彎曲喔!怎麼會這樣呢?他起先以為是幻覺,趕緊揉揉眼;但這是真的啊!太陽用凹面鏡的樣子在對他奸笑,沙子整片地翻在空中,就像沙漏剛旋轉完的樣子。他害怕地想站起來,但不行啊!全身被黏在沙裡動彈不得。他不服輸,再使勁地動了一下;可這下非但沒站起,還把沙濺到自己的身上。唉~他深深地嘆了口氣,心想或許是死期快到了吧!何不坦然地接受呢?於是開始平靜下來,閤上眼,用一種好像是佛教的冥想方式,試著讓身體放鬆。他可以感受到頂頭的太陽,熱風吹來的乾燥,沙子之間碰擊,還有那種溺水時的寂靜,整個沙漠正溫柔地微笑呢!莫名的感動讓他再次睜開了眼,但不睜還好,這一下可嚇了他一大跳。怎麼會呢?原來那沙不是濺到身上,而是他整個人正以沉水的方式要陷入沙啊!」

 「是遇到流沙啦?」

 「那也說不定喔!不過他是以百米的速度下沉耶!天啊!怎麼會有這種事呢?一股強烈的恐懼感湧上他心頭。他想自己快不行了吧!沙子由四面八方向他衝了來,從他身上的每一個洞侵襲,嘴巴啦、鼻孔、耳朵、眼睛等等,總之只要有個空隙,那沙都像有義務似地去填補它。他就要墬入那世界了呀!眼前是一面黑暗,耳朵不斷充斤著嗡嗡聲。」

 「會有這種事嗎?」我再問了一次。

 「嗯!可它真地發生了。無止盡的沙,無止盡的黑暗和無止盡的嗡嗡聲,侵蝕著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膚。他伸出手想掙脫這牢獄,但所得來的只有一堆沙罷了。想深吸一口氣,無奈又是沙。天啊!他開始拼命掙扎,把手啊,腳,身體不斷地扭動;但沙還是不斷向他跑來。漸漸地,他感到有一股壓力,不斷地擠壓,用一種擠檸檬的方式向他侵襲。天啊!這真是太恐怖了。他覺得自己的身體好像已經變形了,並且有種不能呼吸的暈眩。不一會兒他又開始覺得火熱,原來那沙已開始在發熱,好像燒熱的鐵沙在包圍他一樣,灼熱感襲罩全身,熱和痛混在一起,逼得他就要大叫了。終於,啊~~的一聲,他嘶吼,喉嚨都要喊破了。沒希望了嗎?但,呯的一聲,他像宿命性地被彈了出來,飛到天空,墬在那沙上。」

 「他得救了啊?」我一邊收拾她的咖啡杯一邊問。

 「嗯~應該算是吧!當他再睜開眼時,發現自己又置身在剛剛那有熱風、乾燥感和毒太陽的沙漠。難道是夢嗎?他心想。拍了拍身上的沙子,再度站了起來,頭有點暈,走路都不太穩。於是他又開始了漫無目地的旅程。口乾乾的,其實是幾近要龜裂的那種乾法。或許他需要再一口水。就在這時,他發現腳邊又有一罐水,半插在沙中,幾乎就和之前的那水一樣。怎會呢?他注視著那水好久,想著到底是要喝還是不喝。他是真得已經渴到發痛了;但又害怕之前的可怕景象重演。就這樣僵在那好一會。最後,他抿一抿嘴,抬起沉重的腳步繼續往前,不敢喝那水了。可他真的想喝啊!只是身體害怕了。就這樣他的腦想往那水,而身體只敢向前,把他搞得就要爆炸。不能統一啊!終於,砰一聲,決定性地分裂了。他的腦飛出了身體到那水去了,成了一條魚似地悠游在之中;而身體則繼續漫無目地地往前走。」

 「所以呢?這已經是結局啦!」我還是摸不著頭緒地問。

 「應該算是吧!想想看,一個是只能想不能做的魚;一個是只會動的身體。倒底是該做那身體還是那魚呢?」

 「好奇怪的故事喔!」我邊擦杯子邊回答她。

 「嗯~我也覺得自己就快像他一樣分裂了喔!」Jessie喃喃地說。

 「怎麼可能啊!人是不會那樣分裂的,醫生也會這麼說啊!」我和她強調這個重點。

 「哈~可能哦!嘿!再給我一點咖啡吧!」Jessie笑了笑,把剛剛的嚴肅鎖了回去,又重回原來我所知道的她了。

 「妳了解就好,不要老是想些奇怪的事。這是我老年人的忠告喔!」我還真有點老態龍鍾地說著。

 Jessie沒回答我,只是低頭喝著我給她的咖啡。心裡若有所思的樣子。我不太能夠明白她的想法,只得靜靜地聽,一直以來都是這樣,聽她談功課或是奇怪的書及想法。基本上,Jessie從不談電視或明星之類的,我想是因為她媽媽的關係吧!不過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她也不太提家裡。

 總之這個夜就在沙漠魚之後結束了,Jessie沒再提話,只是若有所思地喝著咖啡。

  ****  *****  ****  *****

 這一天,Jessie又氣衝衝地跑進來,臉色十分地可怕。

 「我真得快瘋了!世界上怎麼會有那麼多無聊人去發明無聊的東西硬要人家唸啊!」她狂抓自己的短髮叫著。

 「別老是這樣嘛!」我一邊幫她煮咖啡,一邊試著平息她的怒火。

 「你說得容易,那你去試試看啊!什麼都不懂。去啊!」她不屑地說著;但身體卻像洩了氣的汽球,攤在椅子上。臉背向我去,好像我講錯了話似的。

 或許吧!我想。於是就也沒再說上什麼話。雖然看著她的短髮,聽她的思想,感受她啜飲咖啡時的滿足,已經快成為現在我每一天的重點了;但畢竟和她之間還是有那麼一些些的距離,也許是因為根本上就處於不同世界的緣故。

 但說也奇怪,之後幾天,Jessie就像失去了消息般不見蹤影,一直都沒來咖啡廳。

 我想她大概在生我的氣吧!那天自己反駁了她的話,或許她因此終於發現我真的是一個笨蛋也說不定。

 不過在二、三個星期後,我意外地見到Jessie的媽。

 那天她神情沮喪地出現,像已精疲力盡似得攤在我的吧台上。「聽說我女兒常來這裡,是嗎?」

 「你女兒?是哪位啊?」我看著這位中年婦女,身材發褔,表情嚴肅,帶著一股盛氣凌人,好像十分固執地讓臉上不帶一點笑容。

 「Jessie。我的女兒。」她強調著。

 「喔!她以前是常來,但最近沒有耶!」

 「那你知道她失蹤了嗎?」她用一種幾乎要逼死人的眼神盯著我問。

 「真的嗎?我怎麼都不知道。」這個消息真是今我大一吃驚;難怪她都沒來店裡;但她怎麼會失蹤呢?「這倒底是怎麼回事啊?」

 「你真不知情?」她又用那眼神拷問我。

 「真的啊!我只是個煮咖啡的,怎麼會知道啊!」

 「唉~你說的也對!」她的神情好像我剛剛說了什麼令她很滿意的話似的,全身又放鬆下來。她才緩緩說出:「不就都因為那篇文章,上次老師特地打電話來和我討論,說什麼她的思想有偏差。之後我當然是臭罵她一頓,但隔天她.....她就失蹤了。」說完後,Jessie 的媽就哭了起來,好像快要崩潰的那種哭法。

 我呆望著這個婦人,也不知要說什麼。或許是一種發自內心的同情吧!雖然很想問她有關Jessie的事,但始終不敢,在她身上好像有一種令人難以親近的距離感。

  ****** ********* *********

 那個晚上之後,Jessie 和Jessie媽都沒有再來過,我也在沒有Jessie的生活下,繼續煮著咖啡。後來聽別人說Jessie上了台北,也有人說她被鬼抓走。

 而我呢?我想她是去找沙漠魚了,趕在那水乾涸之前,把他救起。

 我曾問過主任哪個沙漠裡有魚呢?

 「笨蛋!沙漠裡是不會長魚的。」主任不耐煩地回答。

 或許吧!我只是一個煮咖啡的笨蛋。

 咖啡廳裡慣有的庸懶氣息圍著自己,好像死牢,又似天堂。望著不斷冒煙的鍋鑪,彷彿耳邊又響起「嘿!來一杯藍山咖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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