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芙蒂爾依偎在他的胸口,纖細的雙手緊摟著他的腰,柔軟而凹凸有致的身軀緊密地貼合著他。就和在普若伊恩鎮裏的情形一樣,格雷特一雙手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僵直地下垂著。
他很想勇敢地抬起雙手,摟著女孩的纖腰,或者攬著她的香肩,撫摸著那頭水藍色的長髮。但雙手仿佛被樹藤纏繞著一般,怎麼也抬不起來。能偷偷地嗅幾口散發自懷中美人身上那種若有若無的幽香,便是他最大的滿足。
觀察一下四周的情況,這裏似乎並沒有其他人。似乎除了德芙蒂爾,夥伴們並沒有足夠的閒情逸致耗在賢者之塔外面,等待著格雷特的考核結果。
"對了,我通過考核了沒有?"格雷特或許是個天才魔法師,但絕對不是個聖人。當懷中的美人是他朝思暮想的德芙蒂爾時,他心亂如麻,甚至忘了考核的情況。
既然周圍沒有別人,那,我就偷偷地、偷偷地摟她一下,應該可以吧?不知道從哪傳來的聲音在心底裏鼓動著他。
好不容易,格雷特終於蓄足了勇氣,艱難地抬起那兩支顫抖的胳膊,慢慢地向德芙蒂爾的腰間移去。畏畏縮縮的感覺,比起第一次施放禁咒時的那種緊張感有過之而無不及。
如果我的手觸碰到"水之聖女"那神聖而不可侵犯的軀體時,她是不是會當我是一個好色輕薄且缺乏內涵的男人?然後她會很失望地離去,不再理我!想像著這種可能,原本已經離德芙蒂爾腰間不到一寸的那雙手,立刻以百倍千倍於接近的速度逃離了這個危險區域,驚恐萬分地藏於身後。
可是,我真的很想擁著她!甚至,還想吻吻她的唇!天啊,那是什麼樣的一種感覺!強烈的欲望反而炙烈地燃燒起來。
她不是也摟著我嗎?難道,我就不能稍微地也摟她一下嗎?"
一定可以的!一定可以的。她既然這麼做,一定是對我的一種暗示與鼓勵!
格雷特的雙手突然像恢復了力量一般,從背後伸出來,緊緊地向德芙蒂爾的腰間摟去。
然而,就是在這麼一瞬間,德芙蒂爾突然消失了,仿佛從來沒有出現在自己的身邊一般。
"沒有?沒有!"身後沒有她的身影,天上沒有她的身影,甚至賢者之塔的背後也沒有。
"在哪里?她在哪里?"格雷特一圈一圈地繞著塔身奔跑著、尋找著。
"德芙蒂爾,你在哪里呀?快出來吧!我並沒有並沒有想要做什麼!你別躲著我呀,我只是只是……"他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只是覺得自己快要崩潰了。
那是一種無法描述的感覺,就像一瞬間從天堂直接墮入地獄一樣。強烈的撕裂感從心臟的位置傳來,整個軀體仿佛被掏空了一般,無力且空虛。
"比那時還慘……"他所謂的那時,是當日的布林沃克要塞。
是啊,說起痛苦的程度,心愛的女子突然從自己的生命中消失確實要遠勝於失去朋友。
……
"我不甘心!"格雷特還是不放棄地伸出雙手,揮舞著、摸索著。他希望德芙蒂爾只是隱形了而已,並沒有真正地從自己的身邊消失。
"為什麼空氣中有種冰冷而堅硬的感覺?"右手傳來怪異的觸感。
當格雷特發覺自己不知在幹什麼的時候,他已換成了平躺的姿勢,眼前也是一片黑暗。
"火球!"伴隨著他的呼喚,一顆"火球"照亮了這個黑暗的世界。
"咦?我這是在哪?"他順手擦掉不知何時掛在臉上的濕痕。
剛才右手觸及的地方並不是什麼空氣,而是冰冷的地面。這是在樓梯的轉角處的一個小平臺上,自然之杖和裝備著幾天考核需要的食物和飲水的背包正躺在牆角處,在它們的旁邊還有一個小小的沙漏。沙漏裏的沙子大半已經泄到下面的部分,留在上面的沙子已經不多了。
格雷特這才意識到剛才的經歷不過是一場夢,自己依然身處賢者之塔中,"怪不得剛才在夢中一直想不出我究竟通過了考核沒有!"
從沙漏的情況看來,他已經睡了有六個鐘頭。在六個鐘頭之前,他剛剛通過了第三層的考核。雖然不是很累,但由於身處賢者之塔中,完全失去了時間的概念,很容易因為缺乏足夠的休息而心力交瘁。
那時他才想起渥特大賢者交給他的一個沙漏,"如果你不知道休息時間的話,那就用這個沙漏吧。"沙漏每一次的計時長度為八個鐘頭,只要在通過某一層的考核之後用它計時休息,那麼至少可以保證留給下一層十六個小時的考核時間,不至於因為在睡夢中超時而被判定失敗。
想到三層曾經有樹蛇和毒蜘蛛出沒過,格雷特還是不敢待在那裏睡覺。他選擇了在三四層之間的轉角處的這個小平臺席地而睡。
"也就是這裏。"他已經完全回憶起自己所處的情形。
"真是好險!"也不知他的這句話,是否是因為夢中的情形未曾真正地實現過。
"既然睡醒了,那就向下一層出發吧!"格雷特更害怕的是再次出現同樣的夢境,相較之下,賢者考核似乎更沒有壓力。
第六章 最後的考驗
當格雷特準備踏上賢者之塔四層的最後一級臺階時,外面的世界正是淩晨的四點,德芙蒂爾依然處於甜美的夢境之中。在夢中,她幸福地依偎在格雷特懷中,感受著他那炙熱的胸膛和有力的心跳。
"他的心跳好快哦!身體也很燙,像發燒一樣。你怎麼都不敢碰我呀,我不是已經在你懷裏面了嗎?我也很喜歡你像我這樣用力地擁抱著彼此。難道你不喜歡我嗎?不會的,我知道你也一直在想著我!瞧你那紅通通的臉,比我這個女孩子還會害羞。我的傻哥哥,你知道嗎,這四年來,我的心裏面,一直只有你一個!"
可惜的是,在賢者之塔里面的格雷特並不能聽見德芙蒂爾睡夢中的心聲。
此時守夜的是薩姆埃爾,這個完全不懂魔法的戰士甚至是背對著賢者之塔而坐。對他而言,只要格雷特能夠順利地通過考核,成為賢者,他這個朋友就已經開心得如同一個人獨自享用一頭炙烤冰魈。
至於格雷特是如何一層一層地通過什麼樣的考核,並不在他的關心範圍。有這些時間去想這些的話,"笨斧頭"不如到山下的林間多打幾頭美味的怪獸,也好在格雷特出來時慰勞慰勞他。
還有那三個藍色的小丫頭,整天都說什麼風啊、土啊的什麼系?不都是魔法嗎?又會有多大的區別?怎麼這麼麻煩!薩姆埃爾費勁地想著。
※※※※
格雷特此時正站在第四層之前,此時的他也不再幻想能夠通過事先觀察瞭解到什麼。他惟一可以確定的,就是這一層一定是氣系的考核,而且在氣系為數不多的幾種大師級魔法中,一定可以找出一種破解這一層的辦法。
他為什麼會這麼肯定破解的方法呢?其實很簡單,格雷特參加的是賢者考核,根據魔法師公會的定義,賢者是掌握某個元素系的所有五級魔法乃至幾個禁咒,並且同時掌握其他四個元素系不低於大師級的魔法的魔法師級別。
這樣一來,賢者之塔的考核項目就相當的明瞭。既然一至四層是考核非主攻的那幾個元素系,那麼最困難的情況也就只能是考核大師級魔法的使用。結合前面遇到的三層考核,格雷特更加可以確定自己的判斷。
同樣的,瞭解到賢者之塔的考核規律後,第四層的考核就不再會有什麼神秘感,"反正氣系的大師級魔法也就那麼幾種,再笨的人只要懂得一種一種地試過去,通過第四層考核幾乎是一種必然。看來,真正的難關應該出現在最後一層,那裏需要火系的禁咒,那才是我應該擔心的!"
沒有猶豫地,他把身上的背包扶正,抓緊自然之杖,義無反顧地踏上這一層。在邁出這一步之前,他甚至可以估計到即將面臨的情形,那是……
一團迷霧、一片空白,格雷特從踏上賢者之塔第四層的瞬間,便被置身於這樣的一個虛無的空間之中。沒有怪獸、沒有圍牆,甚至沒有天花板和地面,他在一片虛無中漂浮著。
然而格雷特並沒有因此而驚慌,甚至不感到驚訝:"是了,就是這種情形,氣元素的世界。在這一片除了空氣就沒有其他元素的空曠之中,賢者之塔要我找到通往五層的樓梯。"
雖然明知道在氣元素那少數的幾種大師級魔法中必然存在破解的答案,但格雷特並不打算偷懶,他在想:反正時間還很充裕,在這一層節約下來的時間,並不會被賢者之塔挪到下一層使用。既然如此,還不如多花點時間來研究這個由賢者之塔所創造出來的氣元素世界,說不定對進一步學習和了解氣系,會有不小的幫助呢!
抱持著這樣的心態,格雷特放棄了輪番施放所有氣系大師級魔法的捷徑。他準備依靠自己的思考和研究,把握這個氣元素世界的規律,希望能夠準確地找出破解的方法,一擊必勝。
賢者之塔四層的世界除了無所不在氣元素之外,確確實實只有一片虛無。不管格雷特怎麼用心地去感受,他意識所及的地方就只有氣元素。不像前面三層的那三種元素,氣元素的世界更加的純淨,沒有一絲一毫的雜質。當然,前提是把格雷特和他的裝備排除在外。
我是惟一的雜質,那麼賢者之塔應該把我從這裏排除出去,就更加完美!想到這格雷特笑了。
他懸浮在這一片虛無之中,無依無靠,甚至沒有借力讓身體稍微移動的辦法。當然,手腳的活動還是可以的,但這對於通過考核,並沒有多大的幫助。
對了,在這樣的虛無之中,如果我的一枚"魔法神箭"發出去,那麼會擊中什麼呢?是賢者之塔的牆壁,還是什麼也打不中?格雷特突然有了試一試的想法。
想到就做,他開始念起咒語,卻發覺自己沒了聲音,有趣,賢者之塔還會來這一手,居然對我使用"沈默"!不過這又有什麼用,同樣是氣系魔法的"驅除魔法"不就可以破解了嗎。
但格雷特並沒有立刻破解"沈默"的打算,他只是改成在心裏默念"魔法神箭"的咒語。
一支完全由氣元素凝成的氣箭在他的指尖形成並打出。然而並不像格雷特事先想像的那幾種可能,氣箭只不過在離開他指尖的一瞬間,便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地消失了,回歸到它的同伴中去。
"魔法神箭"被氣元素吞沒了!他驚訝得久久合不攏嘴。
有意思,這麼說來,所有的攻擊性魔法在這一層都失效了?無奈地笑了笑,他繼續想道,這樣也好,至少排除了用"連鎖閃電"破解這一層的可能。
事實上,這也未嘗不是件好事。剛才,格雷特還一直在為"連鎖閃電"的施放效果感到擔心。"連鎖閃電"是氣系攻擊魔法中比較特別的一種,它是利用閃電特性,令所有離被攻擊目標距離較近的物體都受到連帶攻擊。若是放到戰場上,這是一個非常實用的魔法,作用到人群中,可以造成極大的殺傷力。但是在這個沒有任何物體的氣元素空間中,格雷特就不得不擔心這個魔法所施放出來的後果。
電這種東西不同於一般的物理或者魔法攻擊,只要由魔法沒有擊中目標,"霹靂閃電"和"連鎖閃電"這樣的氣系魔法就不會失效,而會等到某個倒楣的傢伙成為電荷宣洩的目標。這樣一來,在這個特殊的空間中,除了格雷特自身以外,並沒有其他的物體存在。那麼"連鎖閃電"最終的打擊目標就很值得商榷,如果沒有辦法從賢者之塔的四壁中宣洩出去的話,那些躁動的電荷就只能完全發洩在格雷特自己的身體上。
如果一定要施放"連鎖閃電"的話,那不是等於在自殺!他是這麼想的。
不能用攻擊的手段來破解,難道要用防禦或者輔助魔法?雖然這也不是不可以,但格雷特還是很納悶。
防禦用的"大氣神盾"是施放在自己身上的,應該不會為周圍的氣元素所吸收,但又怎麼能夠起到破解的作用。至於輔助類的幾個魔法,"沈默"、"睡眠"、"加速"之類的,都是用來加持於人類或者其他生物身上的,對於這種虛無的空間,又能起到什麼樣的作用呢?
氣元素除了形成風和電這一類的效果之外,還能產生些什麼呢?他努力地想著。
然而正如他所知道的,風、電和幻境,這些似乎就是氣元素所能製造出來的一切,所有的氣元素魔法幾乎都是圍繞著這幾個主題展開的。
原本以為很簡單的這一關,如今似乎又變得有些棘手。格雷特煩躁地甩甩手,帶起周圍氣元素的一陣流動,小小的旋風在他的手邊旋起。
風!難道解決的辦法就是風?
他又揮了揮手,更多的小旋風在手邊形成。然而這些小小的旋風缺乏足夠的動力,只不過在格雷特停手的片刻之後,構成它們的氣元素又回歸於靜止。
難道這一關要用"龍捲風"這樣的禁咒,用強勁的風力襲擊賢者之塔的塔身,逼迫它開放出口?
不可能!他隨即否定了自己,我又不是參加氣系賢者的考核,絕對不會要求使用大師級以上的魔法的,別說"龍捲風",就連宗師級的"北風勁吹"應該也無需用到。更不用說這些魔法是否能夠施放出來,會不會也被周圍的氣元素所吸收。
他又再甩甩手,新的旋風再次地生成。
去,去!沒用的東西!他快速地揮舞著手臂,驅趕著這些小旋風。
小旋風並沒有遠去,反而在他高速揮動的手臂中變得茁壯起來,風速也加快起來,作用的範圍也擴大了不少。格雷特的臉上甚至都能感受到輕微的風力。
咦?格雷特似乎想到了什麼,他再次提高了揮動手臂的頻率與力量。果真,小旋風更加地強大起來,雖然還是沒有什麼攻擊性,但格雷特已經能夠清楚地感覺到它們的風力。
"哈!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我知道啦,只要讓你們更加強大一些,就可以用你們來攻擊賢者之塔的塔身。這樣一來,這一關就可以破解了。"
"看來賢者之塔還是挺有規律的,破解這一關的辦法,果然還是大師級的魔法沒錯!"
"不過在此之前,還是先把自己保護起來。"格雷特先為自己加持了一個"大氣神盾"的保護。
※※※※
封印曆二十六年六月六日,天剛破曉的時候。
由於此時已經進入夏天,在還不到六點的時候,太陽已經從蒙斯特山脈東面的大海中悄悄地爬起。晨曦將賢者之塔籠罩在一片霞光之中。這時,距格雷特開始第四層考核的淩晨四點,還不到兩個小時。
在這片金色的朝霞之中,賢者之塔的四層位置突然爆出一幕青色的光彩,就和白天時的天空那種顏色差不多。若是不注意,旁人一時還很難注意到這種變化,就比如守夜的薩姆埃爾。
薩姆埃爾還是背對著賢者之塔坐著,此時他已經很困了。要不是整夜不停地往嘴裏塞著各種不同口味的怪獸肉幹,他早已進入夢鄉。天空已經漸漸地發亮了,大清早的晨光從他背後照過來,有那麼一瞬間,這種光線似乎比其他時刻亮了那麼一點。不過他沒有在意,那正是賢者之塔所發出的青光。
"唔,起風了!"一陣風從背後的方向吹來,不過這種程度的風對於薩姆埃爾這樣的壯漢,並且是在這樣的初夏時節,並不會產生寒冷的感覺。
風只是那麼一陣吹過而已,不過片刻,山頂上又恢復了平靜。薩姆埃爾還是不知道,這風是伴隨著賢者之塔的那陣青光出現的。
其他人也都還在睡夢之中,沒有人願意在不到六點的大清早起來,去注意格雷特是不是在這個時候通過了賢者之塔第四層的考驗。
※※※※
那股從第四層中吹出來的風又是怎麼回事,恐怕只有格雷特自己才會知道,或許還要算上賢者之塔。
在為自己施加完"大氣神盾"之後,格雷特雙手開始使勁地揮舞,嘴裏同時默念著大師級"加速"魔法。和初級的"加速"不同,達到大師級的這個魔法具備了群體加持的功效。當數十個小旋風隨著來回揮舞的手臂生成之後,格雷特的"加速"魔法也完成了,目標正是這些小旋風。
雖然"加速"魔法通常是對人或者其他生物施放,格雷特還是打破常規地把它用於這些小旋風。接受到"加速"的作用,這些小旋風很配合地成長起來,不停地擴張著自己的體積和威力。
這些小旋風成長的過程中難免地在彼此間發生碰撞和移動,很快地便散佈到格雷特周圍的空間中去。不一會兒,這數十個小旋風每個都有一個人那麼大,而且它們並沒有就此停止進一步的成長。它們吸收著周圍的其他氣元素,繼續茁壯著自己的身軀。格雷特也在一旁再度以"加速"為它們鼓勁。
旋風越來越狂躁、越來越肆虐,不久便將整個氣元素世界席捲進去。賢者之塔四層成為一個風暴的世界,而造成這一切的格雷特,卻安安穩穩地躲在"大氣神盾"的庇護裏面。而且,具備反射魔法能力的"大氣神盾"似乎也在配合著格雷特的舉動和旋風們的瘋狂,它將被旋風們卷過來的氣元素紛紛反彈回去,形成更加混亂的氣流,在塔內激蕩著。
"還好這裏是賢者之塔,換成是別的建築,早已經被這麼混亂的氣流給拆散了。"格雷特還在說著風涼話,似乎是講給賢者之塔聽的。
終於,賢者之塔投降了,它將氣元素的力量排泄出塔外,形成那股突如其來的山風。所有的旋風和亂流在一瞬間消失不見,第四層的本來面目再度出現在格雷特的眼前。
"那麼,該面對最後的考驗了,是嗎?"格雷特信步走向通往頂層的臺階。
※※※※
"老師,您怎麼來啦?"德芙蒂爾驚訝地發現渥特大賢者又一次出現在魔法陣中。
"哦,你不是說格雷特今天一定會通過考核的嗎?我當然要來看看。"老人依然是那副慈愛的笑容。
"您在公會裏的事情呢?都不用處理了嗎?現在還不是時候,您幹嗎這麼早來?"
"還早啊!說不定黃昏的時候格雷特就會出來了,你還說早?現在可是已經中午了,第五層的考驗雖說也有足足一天的時限,但從來沒有一個人耗足一天的。結果通常都很快,要麼很快地失敗,要麼很快地通過。所以我才在這個時候趕了過來,再不來的話,我可就錯過好戲了。"
"什麼呀,老師!雖說現在已經是中午了,可格雷特連第四層都還沒通過呢?您怎麼說他在第五層呢?"
"你們這麼多人在這裏,還不如我一個遠在千里之外的老頭清楚嗎?居然說格雷特還待在四層?"渥特不相信這麼多雙眼睛,居然沒有人看見格雷特通過第四層考驗時的訊息。
"他真的在五層?"德芙蒂爾知道老師不會開這種玩笑。一個日理萬機的魔法師總公會主席,可實在沒有多少時間可供浪費。
"那麼他是什麼時候通過四層的呢?"
"是清晨,清晨不到六時的時候。我在公會得到這個消息。"
"六點?那不是我在守夜的時候嗎?我怎麼都不知道?"薩姆埃爾居然也湊了過來。
"你!"德芙蒂爾為之氣結,"不是說好了要叫我起來看的嗎?難道你也睡著了?"
"沒、沒有啊?"壯漢也是一頭的霧水,"我那時還在吃東西呢,根本沒有睡著!"
"那你有沒有注意看賢者之塔?"更瞭解他的布林問道,"還是,你根本從頭到尾就沒有看過賢者之塔一眼?"
薩姆埃爾撓著頭,努力地回憶著,"是噢,我好像一直都沒注意過那座無聊的石塔。我好像是面對著山下的方向坐的。"
"哈哈哈!"眾人忍不住捧腹大笑,只有德芙蒂爾遺憾地噘著殷紅的小嘴。
"最後一關很難嗎?渥特先生。"瑪琳羡慕地望著那座石塔。
"是啊,最難的就是那關了。或許對格雷特來說,前面的幾關幾乎沒有多少難度,只要他肯動腦筋那都不過是個小小的考驗而已。真正麻煩的是最後這一關,身為賢者的所有要素都會在那裏接受考驗。睿智、才識、機敏、博學……這些都缺一不可,魔法,事實上只能被排在這一切之後。"
"我不明白,老師?"
"不管格雷特是以什麼樣的方式、什麼樣的速度通過前面四層的考核,實際上,賢者之塔也一直在研究著他,為他制定出這最後的考驗。前面的四層,說句實話,只要把握一個原則,並不是很難通過。"
"怎麼說?"
"賢者考核的前面四項,不過是在考核魔法師是否真正地掌握了其他四個元素系的大師級魔法。也就是說,只要你掌握了各元素系的所有大師級魔法,再稍微地動點腦筋,就一定可以通過那些考驗。就像格雷特一樣,我想,在抵達第四層的時候,他已經完全掌握了這種規律。所以他能夠花了不到兩個鐘頭的時間就通過這一層。"
"真的!他只用了不到兩個鐘頭的時間!"聽到這個消息,德芙蒂爾滿心的雀躍。
"不過,最後一層就沒有這麼容易了。賢者之塔通過前面幾層的觀察,已經逐漸瞭解了格雷特的性格。他面對的,一定是他從未想像過的難題。對,難以想像!那是他的弱點,賢者之塔會抓住他的弱點。沒有大智慧,是無法成為賢者的。希望格雷特能夠有好運氣!"
※※※※
不過此時的格雷特依然沒有踏上賢者之塔的最後一層,他停留在四層半的地方,拼命地回顧著前幾天剛學習的幾個火系禁咒。不管怎麼說,這是溫習這些禁咒的最後時機了,一旦踏上最後那一層,恐怕也沒有那麼多的時間讓他做準備。
"咳,反正能不能通過也不至於需要花去一整天時間,還不如多點時間準備準備。免得到時候慌亂得一個禁咒都記不起來。"
花去整個上午的時間,格雷特終於有把握自己確實牢牢地記住並理解了這些禁咒。至於到時候能不能成功地施放出來,那只能聽天由命了。
深深地吸入一口賢者之塔內那種混雜的空氣,他鄭重地邁出踏向最後一層的腳步。
出乎他意料的,賢者之塔五層的場景並沒有發生任何的變化。四壁依然是四壁,地面依然是地面,並沒有想像中地變成一片火海,或者什麼其他的。
"你準備好了嗎?"聲音從牆角傳出,聲音的主人也隨即出現。
"是……您?!"格雷特的大腦在一瞬間亂成一團,甚至比德芙蒂爾撲進他懷中的那一刻還要亂。
"是的,是我,羅蘭•菲爾特。"那張熟悉的臉龐正是錫爾村裏的羅蘭老師。
"菲爾特?羅蘭•菲爾特!"格雷特的嘴巴不由自主地張到了最大,"羅蘭老師是羅蘭•菲爾特,是火系大賢者!"
"是的,沒錯。這一關,我就是你的考驗,你必須勝過我。"羅蘭的表情中只有嚴厲,缺少了往日裏的關愛。
"等等,等等!這怎麼可能!羅蘭老師不過是個平凡的鄉下老人,怎麼可能會是至高無上的火系大賢者!就算這是真的,我又怎麼可能勝過您!"格雷特有理由懷疑自己又在做夢。
"這個我不管,你必須勝過我!"羅蘭的聲音中依然沒有多少感情,一個火球徑直打向格雷特。
雖然覺得自己身處在夢境之中,格雷特還是下意識地用手橫在胸前,去阻擋那顆直撲胸前的火球。
"啊!"淒慘的叫聲似乎在賢者之塔外面都能聽見。不過還好,這只是格雷特個人的感覺,賢者之塔的石壁是隔音的。否則聽到這樣的慘叫,德芙蒂爾還不當場急瘋了才怪。
"這不是夢!"皮肉燒焦所帶來的劇烈疼痛終於令格雷特作出這個正確的判斷,"但眼前這個人也絕對不會是羅蘭老師,羅蘭老師不會是這麼殘忍的一個人!"
"哼,廢話少說!我可不會對你客氣,如果你依然不肯動手的話,你可以說聲'我投降',或者被我打到失去意識為止!"
羅蘭•菲爾特並沒有因為講話而停止手中的動作,隨著手中的法杖揮舞,又一顆鮮紅的火球直撲向格雷特。
"你可以繼續用手抵擋啊!我不會介意的!"
格雷特再怎麼想不通,也不會拿自己的身體來開玩笑。下意識地,他在自己的身前豎起了一面冰盾,抵擋住了這一波的攻擊。
"好小子,居然也懂得防守。我以為你決定放棄了呢!"
不過格雷特並沒有在聽羅蘭說話,他驚異地發現在這一層裏,可以使用的居然不僅僅是火系魔法,而是所有的元素系魔法。
既然這樣,還想什麼,事不宜遲!
一個"治癒之水"後緊接著一個"再生",格雷特不但止住了手臂上被灼傷的疼痛,連燒焦的肌肉都重生出來。
與此同時,羅蘭並不急著進攻,而是好整以暇地看著他,等著他治好傷口。
"治好了,決定跟我對決了沒有?"
"沒問題了,告訴我怎麼個對決方式?"
"我殺了你,或者是你消滅我。"羅蘭的回答更加的冷酷。
"不!"這樣的考驗方式實在不是格雷特能夠接受的。
不管眼前這個人是否真的是羅蘭老師,要格雷特對他下毒手都是不可能的。即便他剛剛用一個"火球"魔法傷了自己,格雷特依然認為他罪不致死。
"你沒有選擇的餘地,除非你認輸。"羅蘭似乎看出了格雷特的心思。
"不可能!"格雷特大吼道,"賢者之塔怎麼可能進行這樣的考核?!我又不是暗黑魔法師,我絕對不會隨便殺人。"
"我不是說過了嗎,這個我管不著。"羅蘭依然是這句話。
難道我被施放了火系的"蠱惑人心"或者"混亂"?格雷特想到這種可能,馬上給自己施放了一個水系的"清醒"。
"如果你還想給自己加持什麼'祝福'、'加速'或者'強壯',那麼就請你快點!我又要開始動手了。"羅蘭有點不耐煩了。
真希望這只是一場噩夢!格雷特悲哀地想著,自己居然在賢者考核中被迫地與羅蘭老師進行對決。
羅蘭可不管格雷特還在想些什麼,火球一顆接著一顆地打在格雷特的"冰盾"上,眼看著這層防禦就要被突破了。
對了,他會不會也是個幻影而已?格雷特這時才第一次意識到有這樣的一種可能。
那就試試看!趁著冰盾還沒有完全融化,格雷特開始準備一個"凍僵"魔法,如果他是真的,就會被我的'凍僵'凍住,如果是虛幻的,說不定就破解了這一層的考核!
趁著羅蘭還在努力地用火球擊打那面冰盾,格雷特用"凍僵"把老人給凍住了。
難道他是真的?!眼前的老人並沒有消失,而是僵在了原地,身上還在往外冒著白霜。
好景不常,羅蘭居然又動了起來,"嘿嘿!你這個過於心慈的傻小子!居然沒有趁機殺了我。"
"怎麼可能?雖然'凍僵'的威力不如'冰凍',但你也不可能這麼快就恢復過來的!"
"哼,你不知道吧,我身上這件是'火系賢者之袍',附加了許多火系屬性,根本就不怕你的'凍僵'。雖然會有那麼片刻的時間失去行動能力,可是你卻不懂得抓緊時機。下一次,你可就沒有這麼好的運氣了。你給我聽清楚,我不會再著你的道了,也不會再對你客氣的!"羅蘭鄭重地宣佈道。
天呀!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難道真的要我殺了他!殺了我的羅蘭老師!格雷特痛苦得幾近崩潰。
羅蘭•菲爾特似乎也真正地動怒了,他不再只是以"火球"作為攻擊手段,高舉著法杖,他開始一長串的咒語。
是個禁咒嗎?格雷特根據他的嘴形猜測著,至少也是"地域烈焰"或者"恒星之火"這樣的強力宗師級魔法!
羅蘭甚至閉上了雙眼,完全無視于格雷特的存在,專心地默念著他的咒語。雖然這是殺掉對方的最好時機,但格雷特並沒有動手的打算,他做不到。
不過,格雷特也不是會坐以待斃的那種人。至少不能讓他殺了我!他暗自決定。
這一次,他選擇了"沈默"。如果羅蘭失去了聲音,雖然阻止不了他施展低級別的魔法,但卻可以避免強力魔法的出現。
就在羅蘭揮動法杖的瞬間,他失去了聲音。"沈默"生效了,火系賢者之袍似乎沒有辦法阻擋"沈默"這一類的魔法。
羅蘭立刻露出驚懼的表情,不過在看到格雷特沒有動手加害他的意思後,他又笑了,甚至囂張地向格雷特走來。
殺了我呀!殺了我呀!羅蘭挺著胸膛走過來,挑釁的眼神似乎在諷刺著格雷特的仁慈。
格雷特不得不一步步地後退著,避免與老人的進一步衝突。終於他退至牆邊,羅蘭也停在了他的身前。
羅蘭•菲爾特突然露出一種殘忍的笑容,似乎看見格雷特已經走向死亡。
這是怎麼回事?格雷特不禁有些毛骨悚然,難道,他還有什麼花招?
羅蘭又向前踏近一步,笑著看了看自己的火系賢者之袍,緊接著對格雷特揮揮袖子。
一頭巨大的、渾身冒著火花的怪獸突然出現在格雷特的面前,張牙舞爪著……
第七章 殘酷的考核
怎麼會這樣?格雷特實在無法想像失去了聲音的羅蘭•菲爾特還有能力召喚出如此強力的怪獸。
火系賢者之袍實在不是一件簡單的寶貝,居然附加著如此多的魔法在上面!一陣響聲顯然他也已經意識到問題的所在。
格雷特並不認識眼前這只熊熊燃燒的怪獸,這甚至是《物種圖鑒》都未曾介紹過的一種生物。這可能是"召喚火元素"的某種形態吧?就像當初我召喚洪水一般。格雷特這麼想著。
火焰獸的喉嚨裏發出低沉的"呼呼"聲,就像火焰燃燒的聲音,讓聽到這種聲音的人產生一種強烈的焦躁感。赤紅的雙眼死死地盯著格雷特,那裏面透露出嗜血的味道。那種神情仿佛在告訴格雷特:"我要把你撕碎!"
確實如同格雷特感受到的那般,伴隨著眼神的恐嚇,火焰獸以一種驚人的高速撲了過來。
格雷特雖然至今仍無法接受眼前的種種事實,但這並不代表他就完全放棄了抵抗和防禦。他還一直保持著警戒心。
火焰獸的這一撲,並沒有如預料般地撲到格雷特的身上,而是被一面突然出現的冰盾所阻擋。
事實上,就在羅蘭一步步將他逼向牆角的那一瞬間,格雷特已經做好了所有的防禦準備。除了這面突然出現的冰盾,他還為自己施放了"加速"。
火焰獸的身體是青色的,而那些由背部冒出的,仿佛是鬃毛一般美麗卻又令人畏懼的火焰則是淡黃色。按照格雷特的理解,這只怪獸身體的溫度本身就應該高達2000℃以上,而其用以攻擊的火焰必然也將會接近這個溫度。
這樣的話,"冰盾"魔法的效力是抵擋不住它的。
不出格雷特所料,冰盾只是略微地阻擋了一下火焰獸,發出一陣響聲,並迅速地在高溫下化為一陣水汽。火焰獸得以進一步逼近格雷特,然而它卻發覺目標已經從自己的眼前消失了。
就在冰盾融化並產生大量水汽的時候,格雷特已經借助著這火焰獸視線受到阻擋的片刻從牆邊跑開。火焰獸還在左右擺頭尋找著格雷特的身影,而格雷特卻已經跑到了羅蘭的身後。
火焰獸雖強,但畢竟只是低智商的怪獸。它並不能理解格雷特的手段,只是無助地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羅蘭當然知道格雷特在自己身後,但苦於無法發出聲音,他不知道該如何把這個消息傳達給火焰獸。他只能將手中的法杖重重地戳著地面,發出"叩叩"的聲響,以吸引火焰獸的注意。
聽到聲音的火焰獸立刻轉過頭來,但在它的眼前卻依然沒有格雷特的存在,只有羅蘭一個人站在塔的中央。火焰獸或許有很多附帶的先天屬性,比如它永遠附帶著"嗜血",它低沉的吼聲會令人"混亂"(要不是格雷特事先也對自己施放過"清醒",恐怕此時已經著了火焰獸的道。)但它卻失去了其他大部分怪獸所具備的嗅覺,甚至因為它那冒著火焰的眼瞼,連視覺也要稍微地降低一些。
因此,此時格雷特僅僅是躲在羅蘭的背後,火焰獸卻完全無法看見他,只是一臉茫然地看著羅蘭,等待著下一步指示。
"笨蛋!"羅蘭依然沒有聲音,他只能在心裏面咒駡著。不過還好,格雷特並沒有加害他的勇氣與決心。即便是這麼好的機會,格雷特也不曾產生過只要殺了羅蘭就能通過考核這樣的想法。
火焰獸是很笨,但羅蘭不笨,他很快地就想到了對策。
看著羅蘭向牆角走去,格雷特就已經明白自己不能再借助他來掩護自己,因此也就不再躲藏,而是直接與火焰獸對峙著。不過,在此之前的那段時間裏,已經足夠格雷特做好許多準備了。
"雖然我不能殺了羅蘭老師,但我卻可以消滅你。只要你不在了,羅蘭老師對我也就不再有威脅。"
怪獸不再用撲的,而是緩緩地向格雷特靠近。
雖然它的想法不錯,但速度也實在有點偏慢!羅蘭這麼想道。
事實上,格雷特早已偷偷地給火焰獸來了個"遲緩"。此消彼長之下,他已經擁有了與火焰獸相仿的速度,至少不必再擔心它的突然襲擊。
火焰獸還在緩慢靠近著格雷特。它的那雙眼睛似乎更紅了,背上的火焰鬃毛也冒得更高了。火焰的週邊部分,甚至變成了淡淡的青色。這一切對格雷特產生了強大的威壓,甚至連站在牆角觀戰的羅蘭都認為這一次格雷特是輸定了。
然而格雷特還沒有放棄,他還在做最後的頑抗。他居然施放出一個讓羅蘭匪夷所思的魔法--"糾纏"。
他居然想用木系的"糾纏"來束縛一頭冒著火焰的怪獸?!羅蘭以為格雷特瘋了。
正如羅蘭所想見的,用來糾纏火焰獸的藤條幾乎是在接近身體前的瞬間便受不了高溫而燃燒起來,化為灰燼。羅蘭想笑,雖然沒有聲音,他還是笑了。不過,他的笑容立刻又僵住了。他發覺格雷特的真正目標並不是火焰獸,而是自己。不知何時從賢者之塔的牆壁上冒出幾枝粗藤,已經偷偷地將羅蘭全身牢牢地纏住。
"對不起,老師!"格雷特在心裏面默默地道歉,"我並沒有傷害您的意思,但如果不先控制住您的行動,恐怕我連收拾眼前這傢伙的機會都沒有。"
看來,格雷特另有打算。
※※※※
"老師,您說賢者之塔會根據格雷特的弱點出最後一關的考核是嗎?但格雷特的弱點又是什麼?"
"這……你怎麼會這麼問我,我並不比你瞭解他。"
"我覺得格雷特並沒有什麼弱點,他幾乎是無所不能的。"瑪莎說出自己的真實感覺。
"我也這麼認為。雖然我們和他相處的時間不算很長,但確實如姐姐所說的,幾乎沒有什麼難題可以難住他。"
"你們所說的是魔法方面吧?但賢者之塔的考核並不是那麼簡單,否則只要按照公會對賢者的定義,我們就可以直接授予格雷特賢者資格,那還要什麼考核?賢者之塔的考核,還包括了人性問題。"
"人性?人性中的弱點是嗎?"這回說話的是布林,"我並不認為格雷特的性格中有什麼弱點。他善良、誠實、謙虛、勇敢、果斷,幾乎可以說是擁有了身為賢者的各種美德,賢者之塔還能從他身上找到什麼弱點?"
"不,你錯了,布林。"埃蘭突然反對,"我知道格雷特的弱點是什麼,他過於仁慈。我不是說仁慈不好,但他似乎把所有的生命都看待得很重,這樣很容易造成敵我不分。"
"也對,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若是對方沒有能力傷害到你也就罷了,若是相反,只有先發制人者,才能取得最後的勝利。"身為軍人的他們,更能夠瞭解這些。
"你們說得沒錯,或許,賢者之塔就會針對格雷特的這個弱點制定出讓他難以接受的考驗!"渥特開始有點擔心。
"賢者之塔為什麼要這麼做?"德芙蒂爾相當不解,"這不是明擺著刁難嗎!"
"沒錯,賢者之塔就是要從受試者身上找出他不適合成為賢者的弱點。如果受試者能夠克服掉這個弱點,就有資格成為賢者,否則就只有接受失敗。這也算是為了格雷特好,至少讓他今後能夠更正確地面對生命。"渥特突然笑了,"呵呵,對於別人,我們一貫都是擔心這個人會不會把生命看得太輕,過於輕易地消滅一條生命。對於格雷特,我們居然是要擔心他是否會果斷地消滅不應該存在的生命……"
※※※※
還好,至少目前的格雷特已經不把眼前的火焰獸當成一個真正的生物,正準備採取行動消滅它。
火焰獸還在向格雷特逼近,格雷特卻突然往旁邊移動。這時,在火焰獸的眼前出現了一個奇怪的景象,兩個格雷特並排地站在自己跟前。究竟哪個是真的呢?火焰獸一時沒了主意,再次愣在原地。
"笨蛋!"羅蘭又在心裏咒駡著,"這是氣系的'鏡像'魔法。雖然無法識別真假,但只要你沖上去,隨便對著其中一個咬一口,假的那個立刻就會消失。"
然而火焰獸畢竟無法聽見羅蘭的心聲,它只是無助地看看眼前的兩個格雷特,又看看羅蘭,希望得到更多的指示。
格雷特又繼續貼著牆壁向旁邊移動,而他的鏡像也同步地往另一個方向移動著。很快地,真假兩個格雷特就分別處於一堵牆壁的兩個角落裏。這樣一來,火焰獸就更加為難了。
羅蘭看見兩個格雷特的嘴唇又開始一張一歙地不知念著什麼咒語。這樣下去不行!他知道若是讓格雷特完成這個咒語,整個形勢就會完全顛倒過來的。他趁著火焰獸再次轉過頭來向他求助的時候,對著離自己比較近的那個格雷特努努嘴,示意火焰獸先進攻這個。
接到了確定的指示,火焰獸也就不再猶豫,快速地向右側的格雷特逼近。看到火焰獸向自己逼近,右側的格雷特雖然沒有停止口中的咒語,卻也將手中的自然之杖橫在胸前,做出防禦的姿勢。
不對!羅蘭這才注意到這個格雷特的異樣之處。雖然處於防禦姿態,右側的格雷特卻沒有露出慌亂的神色,反而在眼神中露出一絲的得意。更重要的是,右側的這個格雷特拿著法杖橫在胸前的,居然是左手,而不是慣用的右手。
哼哼!差點上了他的當!羅蘭立刻用眼神示意火焰獸調頭攻擊另一側的格雷特。雖然攻擊錯誤並不會給火焰獸帶來傷害,但這個時候,節約每一秒鐘都會關係到整場戰鬥的勝敗。
雖然火焰獸不明白羅蘭為何在此時命令自己調頭,但既然是主人的命令,它也樂於服從。
果真如此!羅蘭發現在火焰獸轉向左側的瞬間,格雷特的眼神中終於露出些許的驚慌,嘴巴張合的速度也加快了,顯然是為了爭取時間完成咒語。
"好長的咒語呀!估計是個宗師級的魔法,水系的嗎?可惜你沒有時間完成了。"看著火焰獸最終撲向格雷特,羅蘭覺得勝利已經擺在眼前。
"吼!"伴隨著這聲低吼,火焰獸撲向在牆角縮成一團的格雷特,並同時朝四周噴射出炙熱的火焰,切斷了他所有的退路。
撲上去了!火焰獸卻一頭撞到賢者之塔的石壁上,格雷特的鏡像消失了。
什麼!右邊的這個才是真的?羅蘭驚訝地看著格雷特,他居然用眼神騙我!不簡單!
火焰獸也意識到主人判斷上的失誤,立刻掉過頭來攻擊真正的格雷特。然而這時已經太遲了,爭取到羅蘭的失誤所造成的短暫的拖延,格雷特已經完成了冗長的咒語。
一頭與火焰獸擁有同樣形態的,卻是一身水藍色的怪獸出現在了格雷特身前,阻擋住了火焰獸準備開始的進攻。
感受到眼前的威脅,火焰獸也有所畏懼,慢慢地向後挪動著腳步。但它又不敢後退得太快,生怕過分地刺激到這只水藍色怪獸。
"輸定了。"羅蘭已經不想再看即將發生的激鬥。
"不過,輸的只是怪獸,不是我!"他以一種毫無道理的得意看了格雷特一眼,然後居然無視於眼前的情況,開始閉目養神。
兩隻召喚怪獸的戰鬥可以說是一面倒的,不用說水系天生克制火系,就從速度上來說,被格雷特施加了"遲緩"的火焰獸也已經吃了大虧。
"去吧!"隨著格雷特的指令,水藍色怪獸撲向已經退無可退的火焰獸。沒有撕咬、肉搏,格雷特召喚出來的水藍色怪獸居然穿透了火焰獸的表皮,兩隻怪獸重合在一起,猶如虛像的重疊一般。
"嘶!"這是水與火近距離接觸的聲音。水元素怪獸的身體在熄滅火焰獸的火的同時,自己也快速地在蒸發著。就這樣,兩隻怪獸在一瞬間都失去了靈魂,化作水與火互相侵蝕著對方,直至彼此完全消失。
"呼!"格雷特松了口氣,終於消滅了一個大敵。然而勝利依然沒有降臨,因為真正需要他消滅的羅蘭還在那裏,在牆角藤條的捆縛中。
我還是贏不了……格雷特失望地想,除非我能狠心殺死自己的老師!但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哪怕他只是假的。
牆角的羅蘭在此時又睜開了眼睛,雖然說不出話,也無法施放魔法。但他仍舊以自己的眼神在向格雷特挑釁著,"殺了我呀!殺了我呀!你贏了嗎?你沒贏!"
格雷特疲憊地向牆角走去,端詳著老師的面孔。沒錯,還是那張臉沒錯!雖然五年不曾見面,但格雷特永遠也不可能忘記羅蘭老師的面孔。甚至連皺紋的數量都沒變過!
"您是假的,是嗎?"格雷特居然問羅蘭這樣的問題。
"你為什麼這麼說?"羅蘭以眼神回答。
"因為五年過去了,您卻一點都沒變,還和我離去的那天一模一樣。您是賢者之塔根據我的記憶創造出來對付我的,對嗎?"
"是這樣沒錯,你殺了我呀!"羅蘭繼續用眼神刺激格雷特。
"可是我還是做不到……"格雷特低下頭,他注意到羅蘭手中的那支法杖,"自然之杖,和我手裏的是同一支。"
兩支法杖完全一樣,這本身就是最大的漏洞。或許格雷特應該在一開始就識破這個騙局。但這並沒有太大的區別,他依然無法下手殺害這個按照羅蘭創造出來的傀儡。
"我知道您不是羅蘭老師,羅蘭老師總是說,不能隨便輕視任何一條生命,那是步入黑暗的開始。而你要殺了我,或者叫我殺了你,這絕對不是羅蘭老師的所為。"
"那又怎麼樣,反正你還是無法通過賢者考核。"傀儡得意地看著他。
"我雖然不能殺了你,但我想請你回答一個問題,羅蘭老師,真的是大賢者嗎?羅蘭•菲爾特。"
傀儡疑惑地看著格雷特,不知他為何會在這種時候問出這種無關緊要的問題,但他還是點了點頭。
"這居然是真的!我想你是賢者之塔創造出來的,賢者之塔也曾經鑒證過羅蘭老師,你當然知道這是真的。我居然也是大賢者的弟子,太好啦!"格雷特苦中作樂,"這樣一來,曾經的許多疑問都可以迎刃而解,為什麼威索大賢者和米妮斯蒂大地司祭都認識羅蘭老師,這就是所有的解答!"
"那錫爾村又是怎麼回事?為何羅蘭老師甘願待在那種地方?"更多的疑問在他腦海裏形成。
傀儡搖搖頭,表示自己不清楚此事。確實,二十六年前的封印之戰與賢者之塔沒有一丁點的關係,而賢者之塔也只知道在裏面接受考核的人,對外界一概不知,甚至不知道羅蘭現在身在何處。
"我該拿你怎麼辦呢?"格雷特其實是在自言自語。
"殺了我,或者放開我,讓我殺了你!"傀儡的目標依然只有這個。
"我是絕對不會放棄的,但我也不會殺了你,更不會放開你。你真的很危險!"格雷特完全明白傀儡的想法,"雖然我不明白賢者之塔為何會有這麼奇怪的考驗,但我覺得這沒有道理!沒有道理的事情我就不會同意。"
"為什麼?"連傀儡都對格雷特的理論深感好奇。
"我是來參加賢者考核,而不是殺人考核的。成為賢者的要求裏面沒有一條是要求魔法師成為冷血的殺手。所以,這件事我認為是賢者之塔沒有道理,所以我不會屈服,我不會殺你。如果僅僅是為了取得賢者資格,我就必須殺掉一個人,那麼我放棄!"
"可我並不是人!"傀儡實在無法忍受格雷特的執拗。
"雖然我也知道你不是真正的人,但賢者之塔是在誘惑我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這是我不能接受的!今天我若是以'你只是個傀儡,不是真正的人'這樣的藉口殺掉你的話,今後我也會以別的藉口去屠殺別的生命!這是成為賢者應該做的嗎?賢者之塔,你告訴我!"
"你這麼質問賢者之塔又有什麼用?賢者之塔不需要和你講道理,反正你不殺我,你就無法通過考核,就這麼簡單。"傀儡突然很希望格雷特殺死自己。
"如果你是個真正的人,而且罪大惡極,不肯回頭,那麼我會殺了你。但你不是,你不過是賢者之塔的傀儡,是賢者之塔要你殺了我,你本身並沒有這樣的意願。所以,我絕對不會殺你。"格雷特還是如此堅決。
"照你這麼說,你應該摧毀賢者之塔,他才是今天罪惡的根源?"傀儡徹底地被格雷特弄糊塗了。
"沒錯!就是這個意思,我現在的敵人是賢者之塔!"格雷特興奮地站起來。
他是不是瘋了?傀儡如此想道,摧毀賢者之塔難道會比殺了我更容易嗎?
"賢者之塔!你給我聽著,"格雷特對著屋頂大叫,"我來告訴你怎麼做才算是真正的賢者!按照規定,前面的四層是考核我是否掌握其他四個元素系的大師級魔法,我已經順利通過了。那麼這一層就應該考核我是否掌握了火系的禁咒,就讓你見識一下我剛學會的禁咒吧!你可以不讓我通過考核,但那絕對不是我的錯,是你的錯!"
"……最炙熱的火焰,造就最強大的生命……回應我的召喚,火龍!"格雷特使用的是召喚類的火系禁咒"火龍"。
火龍出現了,格雷特卻來不及看見它。一束強烈的紅光籠罩著他,強烈的光線刺激著他的雙眼,令他無法看清周圍的情況。緊接著,一陣輕微的昏眩侵襲了他。
是"傳送"……格雷特這麼想道。
他被賢者之塔送出了塔外……
※※※※
又一個黃昏降臨蒙斯特山脈的時候,賢者之塔的五層在落日的餘暉中散發出強烈的紅光,絢麗得令在場所有的人都終身難忘。在這一片耀眼之中,眾人還可以看到一隻巨大的怪獸盤旋在塔頂,渾身上下冒著炙熱的白光。可以想像,它的外表擁有的是什麼樣的高溫,簡直會把搭建賢者之塔的岩石融化。
"是'火龍'。"渥特解釋給眾人聽,"應該是格雷特召喚出來的。"
幾乎是同一時間,"傳送魔法陣"也發出一陣紅光,格雷特出現在裏面。
"是格雷特!我說過他會在第三天通過考核的,他出來了!"德芙蒂爾飛奔過去。
看到正向自己跑來的"水美人",格雷特的心情稍稍地好了些。不出所料,賢者之塔並沒有為他的話語所打動,還是把他送了出來。
在這種情況下,德芙蒂爾並沒有撲進他的懷裏,而是很開心地站到他的身邊,以一種仰慕的神情看著他。
"對不起,我還是被賢者之塔趕了出來。"格雷特知道這完全是因為自己放棄了到手的勝利。
"趕出來?呵!你還真是幽默啊!"渥特面帶笑容地走過來,"這樣如果也算是被趕出來,那我豈不是曾經被趕出來過兩次?"
"什麼意思?"格雷特不明白渥特怎麼會在這種時候跟自己開這樣的玩笑。
"還什麼意思!恭喜你成為火系賢者!"渥特開心地拍拍他的肩膀。
"我?!"格雷特呆住了,他不明白渥特為何會這麼說,難道是自己聽錯了。
"怎麼啦,格雷特?你是不是開心得傻掉啦?"瑪琳他們也圍了過來。
"是啊,看看你的魔法師徽章吧,多麼漂亮的火紅色!"瑪莎羡慕地歎道。
格雷特這才低頭望向自己的胸前,不知在什麼時候鑒定之章已經消失了,原本銅質的魔法師徽章的顏色已經變成完全的火紅,徽章上代表大魔導師身份的六枚小火焰也結合在一起,形成一朵大的火焰--這就是火系賢者的證明。
"怎麼可能?怎麼會這樣?賢者之塔不是判定我失敗,把我趕出來了嗎?"他不敢相信地叫道。
"還趕出來呀!你怎麼失敗了,你不是成功地召喚出'火龍'了嗎?你倒是說說看?"渥特不解地望著他。
格雷特不得不簡單地講述了自己在賢者之塔五層的經歷:"……就是這樣,我並沒有按照賢者之塔的要求殺了那個傀儡,而是召喚出'火龍'來襲擊賢者之塔。"
"難道是賢者之塔向你認輸了嗎?"德芙蒂爾天真地猜想。
"或者是賢者之塔接受了你的觀點?"瑪琳也在猜測。
"不可能呀!渥特先生。"埃蘭並不同意兩人的觀點,"我們不是分析過了嗎,賢者之塔應該針對格雷特過於仁慈的弱點,怎麼可能又讓他通過了呢?這不是很矛盾嗎?"
"我想,是我們弄錯了,在賢者之塔看來,格雷特的仁慈並不是他的弱點,而是優點!賢者之塔的考核並沒有把這一項當成考核他的內容。"([url]http://www.yunxiaoge.com[/url] 雲霄閣合集)
"那麼為什麼我又通過了?"
"傻孩子,如果你真的殺了那個傀儡,你反而通不過。你不是說了嗎,第五層的考核是要考核你是否掌握了火系禁咒,而不是考核你會不會殺人。在你召喚出'火龍'時,你就算是通過了。"
"那麼,那個傀儡又是怎麼回事?"
"那是賢者之塔在考驗你的信念,如果你輕易地相信他的話,把他殺掉。說明你是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沒有資格成為一名賢者。所以,這根本是個圈套,還好你沒上當!"
"是嗎,真是好險!"
"呵呵,不過你的信念也太強了點,這恐怕是賢者之塔沒有想到的。你居然為了堅持信念,向賢者之塔展開攻擊!"
"對不起,我太衝動了點。那,賢者之塔會不會有事?'火龍'……"
"放心吧,賢者之塔不知道遭受過多少禁咒的打擊,難道真的會怕你的'火龍'不成?"
"也對哦。"
"老師,您以前接受的考驗,也和格雷特一樣奇怪嗎?"
"不,據我所知,很少有人會遇到像他這樣的情況。說實話,這樣的考核方式有點殘酷。"
"賢者之塔怎麼可以這樣!"德芙蒂爾覺得這很不公平。
"不過,我想我知道賢者之塔的出發點。格雷特太年輕了,年輕人和中老年人不同,中老年人通過漫長的人生道路,已經形成穩固的人生信念,不會再輕易改變;而年輕人則是善變的,在環境的誘惑下,很容易為了名利的誘惑,改變自己最初的信念,走向邪路。"
"既然如此,賢者之塔就更不應該用這種卑鄙的手段來考驗格雷特呀!"
"在賢者之塔看來,這一點對於年輕的格雷特是最為重要的。他有的是時間,這一次失敗了,還會有機會再來。但是信念這東西,一旦形成了,就很難改變。賢者之塔寧願冒著犧牲格雷特前途的危險,也不能讓他走向邪路。我相信,通過這一次的考驗,格雷特已經瞭解了自己的信念與選擇,是嗎?"
"是的,渥特先生。我明白了賢者之塔的本意,它也證實了我的信念是正確的,所以以後我不會為此迷茫,我會堅定地選擇正確的道路!還是羅蘭老師的那句話,'尊重生命是一切的根本!'違背了這個前提,所謂的'正義'都是虛假的。"
"唉,你說的話是有道理,但是我卻不能再聽下去。"布林的話語裏充滿了矛盾,"如果完全接受了你的觀點,我們這些軍人就沒有存在的意義了。"
"年輕人,你這麼說就不對了。軍人的意義在於守護,而不是為了去消滅生命。雖然大部分時間軍人是用來消滅生命的,但記住,這不是真理!也並不正確。"
"對了,渥特先生。還有一個問題想請教您,我在錫爾村的羅蘭老師,真的就是羅蘭•菲爾特大賢者嗎?"雖然已經與賢者之塔確認過此事,但格雷特更願意相信公會主席的。
"是的,你終於知道這件事了。本來我就打算在考核結束後和你談談這件事情的,看來你已經多少知道一點了。"
"那其他的事情呢?"格雷特的直覺告訴他,事情並不僅僅是如此而已。
"我們回去再說吧,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渥特突然對羅蘭的事緘口不言。
"那好吧。"看來一切秘密只有等回到深特•喀斯特城才能解開。
封印曆二十六年六月六日這一天,格雷特•索倫通過賢者之塔的考核,正式獲得火系賢者資格。他是迄今為止世上最年輕的賢者,同時他通過賢者考核所用去的兩天又十一個小時,也是當時耗時最短的紀錄。當然,這僅僅只是格雷特的第一次賢者之塔經歷。
--摘自《格雷特•索倫傳》
第八章 回歸故里
當位於賢者大陸各處的魔法師公會公告板上登出這麼一條消息時,所有對五年前選拔大會還存在記憶的人再度沸騰了。
"格雷特•索倫於六月六日通過賢者之塔的考核,正式被授予火系賢者稱號。"
雖然這條公告簡單得有點不像話,一點都不像已經有五年沒有誕生過賢者的樣子。對於其他大陸來說,五年時間誕生一個賢者並不算太漫長,但對於賢者輩出的這個大陸,這絕對不是一件正常的事情。通常來說,只要有一年沒有新賢者的誕生,就足以令整個大陸議論紛紛的。或許,這是上天特地在為一個天才的出現,製造一個一鳴驚人的效果。
"這條公告也太簡單了吧!總公會究竟在想些什麼呢?這不是好事嗎,為什麼不大力宣傳?"不認識格雷特這個名字的人是這麼說的。
"格雷特•索倫!是那個孩子嗎?五年前少年魔法大會的冠軍!"還是有人依稀記得這個名字。
"怎麼可能!五年前還是個不滿二十的少年,那現在最多也不過二十四,怎麼可能成為賢者?"
"沒錯!是那個格雷特•索倫。索倫這個姓氏在賢者大陸乃至這個世界上是極其罕見的,迄今為止,我只聽過兩個索倫,洛爾和格雷特,這兩個都是天才!洛爾•索倫曾經是最年輕的大魔導師,那麼如今的這個格雷特•索倫則更是天才,最年輕的賢者!"
"你確定是那個?"連記得格雷特這個名字的人都不敢相信。
"怎麼?不相信我。我可是魔法師公會的!"這人驕傲地亮了亮袍子上的徽章。
"那你知道公會為什麼要這麼低調地公佈此事?"酒館裏的絕大部分客人們都已經圍到他的身邊。
"這裏面應該有更大的秘密,我也不是很清楚。"那人回答得有點尷尬。
"……"
"格雷特,好樣的!"酒館的角落裏,一位叫做貝納爾•索倫的魔法師面對著西方自言自語地說道,"為你乾杯,錫爾村最後的孩子。"
不管有多少人知道還是只是猜測著事情的真相,格雷特•索倫這個名字再度地從人們五年前的記憶中走出來,成為所有人嘴邊的話題,風頭完全蓋過"水之聖女"。
※※※※
"格雷特,你又有麻煩了!"話雖然是這麼說,瑪莎和瑪琳卻深深地為這個既是朋友,又如同弟弟的魔法師驕傲著。
雖然五年來的風霜使得格雷特的臉龐更趨成熟,但單從容貌上來看,他並沒有多大變化。當初能夠不引起注目地回到深特•喀斯特城,完全是因為人們在不知不覺中忘記了他。但是此時,再度成為風靡整個大陸的人物時,這張面孔就成為所有人矚目的焦點。
"你不是要去魔法師總公會和渥特先生談話嗎?難道不需要喬裝打扮一下,不怕被街上的人認出來?"布林實在有些不放心,如果可能,他甚至願意調動一小隊議會軍的人馬來護送格雷特。
"喬裝就不用了,我不會給他們認出我的機會的。"格雷特其實是準備用"瞬間移動",直接前往公會總部。
※※※※
"這是你的火系賢者之袍,收下吧。"渥特的面前放著一領火紅的長袍。
"這,好嗎?"格雷特有些猶豫,他還不能適應成為賢者的感覺。
當初他之所以答應參加賢者考核,一是因為對米妮斯蒂的承諾,再來則是為了看看自己的水平如何。但從心底裏,他並不敢相信自己能夠在年僅二十一歲的時候獲得這樣的成功,"至少是三十歲",這才是他的心理底限。
而且,再度席捲整個大陸的"格雷特•索倫熱潮",仿佛令他回到五年前的那個夏天。這實在是他心靈上的又一次衝擊。當然,此時的他已經完全懂得如何應對。但是要他招搖地穿上代表賢者身份的火系賢者之袍,在情緒上,他還無法接受。
"傻孩子!"在渥特眼裏,格雷特似乎依然是五年前的那個孩子,"你至少可以在這個沒有外人的場合裏試穿一下,也讓我瞧一瞧。"
"可以嗎?"格雷特還是有些猶豫。
"當然,這是屬於你的,每個賢者都有一件。喏,我不是也穿著。"
當火系賢者之袍套在身上,格雷特明顯感覺到對周圍空氣裏的火元素的控制更加地收發由心,仿佛這些火元素都是在按著自己的呼吸起伏,按著自己的脈搏躍動。
"烈火神盾!"格雷特從袍子上感覺到這個魔法。
"是的,火系賢者之袍上附加著'烈火神盾',在你受到攻擊時會自動展開反擊。也就是說,前天在賢者之塔,若是你真的對那個傀儡下殺手,恐怕你也會受到同樣的反擊。這樣一來,就算你殺死了那個傀儡,也絕對不可能取得勝利。賢者之塔的考核,有時候確實是很狡猾的!"
"嗯,不過這樣的袍子不是很危險嗎?很容易誤傷別人!"
"呵呵,你想得也太多了。若是對方比你弱小,應該不會有機會擊中你的身體,你又何必替他擔心。至於比你強的對手,若是他襲擊你,自然不是出自好意,更是不用擔心他的安危。不管怎麼說,'烈火神盾'是對火系魔法師的最大保障。作為惟一沒有防禦類魔法的火系,也只有'烈火神盾'能給敵人帶來威脅感,使對手在發動攻擊之前有些許的猶豫,必須考慮自身的安全。這樣的猶豫有時是很關鍵的,是關係到生死的大事!"
"話是這麼說,但這畢竟不好。火系賢者之袍若是只能做出這種反擊,那又有什麼好的?"
"好處還很多,各種元素系的賢者之袍都允許事先在袍子上附加一些該系的魔法,以備不時之需。這是其他法師袍都不具備的。"
"這點倒是不錯,就像在賢者之塔中遇見的一樣,那個傀儡被我'沈默'了以後,居然能夠依靠袍子召喚出一頭火系的怪獸來,真是驚人!"
話題一直圍繞著賢者之塔中的傀儡,格雷特不得不再次地想到羅蘭老師。那天未完的話題正是關於這個的,而格雷特今天的來意也是如此。
"對了,渥特先生。那天……"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那天在那種場合下,並不適合談論羅蘭以及錫爾村的事情,我想你能明白。"
"是的,那麼您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嗎?"
"當然,這很重要。先告訴我,你有沒有回錫爾村的打算?"
"是的,當初離開的時候,羅蘭老師曾經說過,在我實現夢想之前,我是不被允許回去的。那麼也就是說,現在的我,應該已經獲准再次回到錫爾村。雖然我不明白錫爾村為何有這樣的規定,但我想您可能是清楚的。"格雷特試探著。
"是的,這件事有點複雜,希望你能有點耐心,事情可能要從三十年前說起……"
渥特的記憶帶著格雷特回到三十年前"黑暗五年戰爭"中去,講訴著那激烈、慘烈,乃至壯烈的一幕幕,直到"封印戰爭"和錫爾村的建立。格雷特發覺自己已經淚水橫流,他完全被先輩們的奉獻精神所感染。
"這麼說,索倫這個姓氏,是錫爾村裏的三十一位前輩用他們一生的自由和魔法換來的!"自由以及魔法這兩者對格雷特來說,甚至比生命來得更重要。
"是的,不僅僅是他們,還有哈肯以及他的四萬議會軍,還有千千萬萬的貝特爾大陸民眾!"
"羅蘭老師他們一直在守護著,守護著這個世界!我要回去,我更加應該回去!去陪伴他們!"一股凜然的義氣充斥著格雷特的心間。
"不,你是應該回去,但不是為了陪伴他們。他們不需要你的陪伴,你有自己的責任與使命!"渥特告誡格雷特不應該有錯誤的思想。
"我的使命?那是什麼?"
"重振魔法!難道你沒發現嗎,自從這三十一位賢者不得不永遠隱居在錫爾村,賢者大陸的魔法已經逐漸地在退步。他們都是魔法精英,然而卻被迫困守在那裏,以至於這二十多年來這個大陸的魔法教育水平大幅下降。為什麼這五年來都沒有賢者的誕生?這就是後遺症啊!"
"您是說,我的使命是重振魔法?可是,我一個人的力量……"
"不是你一個人,還有洛爾,還有許許多多優秀的年輕人。但現在的你,是一面旗幟,你將是魔法復興的開始!"
"是嗎?為了魔法?"
"是的,為了魔法!"
"好,我願意,為了魔法我願意。"格雷特並不想要名聲,但更不願意魔法就此沒落。
"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情。"渥特似乎有點為難,不知該怎麼往下說。
"還有什麼需要我努力的,我一定做到,您儘管說吧。"
"也不是什麼需要你幫忙的,只不過是,關於你的老師,羅蘭•菲爾特,或者羅蘭•索倫……"說到這裏,渥特又停頓了。
"……"格雷特熱切地注視著他,希望聽到後面的話。
"咳,這個……希望你,要有思想準備才好。"
"難道是……"格雷特的心瞬間沉了下去,他已經猜到渥特想說的話。
"是的。"渥特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不過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什麼時候?"格雷特的眼淚又流了出來。
"四天前,就在你開始賢者考核的那天。你也不要太難過,他畢竟已經七十多歲了,那是早晚的事情。"
"我明白。只是沒想到,我見到他的最後一面,居然是由賢者之塔創造出來的傀儡……"格雷特的淚水已經如同決堤,在這一瞬間,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剛剛離開小村的少年。
"我、我一直……當他是我的爺爺,看待……"
"對了!"渥特終於找到了轉移話題的契機,"說起爺爺,你的外公現在已經去到了錫爾村,去頂替羅蘭空下的位置。"
"外公?"雖然傷心,格雷特還是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給吸引了。
渥特不禁在心裏盤算著如何利用這個好機會,"你還不知道吧?猜猜你的外公是誰?"
"我的外公?我有外公!那又會是誰?"格雷特果真暫時忘記了悲傷,順著渥特的誘導,努力地猜想著。
"渥特先生認識,而且是去頂替羅蘭老師,難道是威索大賢者!"格雷特居然推斷出這個驚人的結果。
"沒錯!你的母親蘇珊是威索的女兒,你的父親格裏是威索的弟子,你不知道吧!"
格雷特聽得目瞪口呆,早已忘記了羅蘭去世的悲痛。
※※※※
終於踏上回歸故里的路途,格雷特卻並不怎麼開心,羅蘭老師去世的消息沖淡了他回家的喜悅。他寧願選擇搭乘馬車花去近三天時間前往博多鎮,也不願意用傳送魔法陣這樣便捷的方法。一方面就是為了調適一下心情,另一方面則是為了她……
德芙蒂爾找足了理由要跟著他,"第一,我也是姓索倫的哦,怎麼說也應該到錫爾村去看看。看看那個山清水秀的小村,看看培養出格雷特的地方!"
"你怎麼也可以用索倫這個姓?"瞭解了自己姓氏的典故,格雷特難免要好奇。
"當然了,人家已經忘記了自己的姓名。我的名字是渥特老師幫忙取的;至於姓氏,也是取得他的同意採用你的。"
"關鍵是德芙蒂爾早晚也是要姓索倫的,還不如早點先用了,不是嗎?"瑪莎在一旁打趣。
這樣的明白的話實在是有點太過刺激,但德芙蒂爾卻沒有出言反對。一抹豔麗的紅色最先出現在她的耳根,立刻又蔓延到臉上,卻沒有就此停止,而是順著她那雪白而修長的粉頸再度向下,直至連露在袍子外的胸口處和手腕上的嫩膚都染上相同的紅色。片刻之間,她變成了粉紅色的。
格雷特聽在耳中、看在眼裏,就算他在怎麼遲鈍也不可能不明白"水美人"的情意。忍不住多看了德芙蒂爾一眼,那張因羞澀而顯得格外紅豔的俏臉散發出誘人的氣息,直看得他兩眼發直。
"那麼,我來替你說說第二個原因吧。"這麼好的機會,瑪琳自然也不會放過,"第二嘛,自然是想跟著格雷特回去,好見見未來的公公和婆婆了!"
德芙蒂爾終於受不了如此露骨的話語,當即選擇扭頭逃跑。不過即便如此,她還是滿含深情地回頭看了格雷特一眼。
就這樣,格雷特雇了一輛馬車和德芙蒂爾一起踏上了回家的路。
"格雷特,你幹嗎不穿上火系賢者之袍?多神氣啊!而且還戴上了那條封印項鏈?"德芙蒂爾眨巴著如同一汪清泉的藍眼睛,好奇地問道。
"我不想太過招搖,現在整個大陸都在盯著我呢。如果再穿上這身袍子,用不著一會兒,全世界的人都認識我了。"
至於封印項鏈,那是應渥特大賢者的要求再度戴上的。
位於錫爾村的封印魔法陣當初是以三十名賢者和一名大賢者為載體建立的。這個魔法陣因而有了一種特殊的效果,凡是進入魔法陣範圍內的任何魔法師都會自然而然地成為這個魔法陣的載體,再也無法離開。也因為如此,已經處於魔法陣中的三十一位賢者就只能終老此地,而位於魔法陣外面的魔法師們也不敢輕易進入。
當然,凡事也有例外的時候。用來隔絕魔法師對外界魔法元素感知能力的封印項鏈,同時也能夠隔絕外界元素對於魔法師的感應。這樣一來,戴上封印項鏈的魔法師就能夠自由出入魔法陣,而不會被魔法陣束縛為載體。這也是當初羅蘭老師授予每個離開錫爾村的孩子一條封印項鏈的原因之一。
至於這個秘密,也只有錫爾村的賢者們以及魔法師總公會的高層們才知道。為此,位於科錫德山脈邊緣的博多鎮除了提供小村的供給,同時還擔負著阻止不知情的魔法師進入山區的重責。
對於已經處於魔法陣中的賢者們,即便是戴上封印項鏈,也還是無法離開錫爾村的。他們作為維持魔法陣的基本載體,註定就只能一輩子耗在這裏,以維持著對"永恆亡靈陣"的封印。
這一次羅蘭大賢者的突然去世,使得封印魔法陣出現了一個破損,瀕於崩潰的邊緣。幸虧格雷特的外祖父威索大賢者及時地趕到錫爾村,補上了羅蘭留下來的位置,才使整個魔法陣重新趨於平衡。但威索同樣也是個七十多歲的老人了,能夠支撐這個魔法陣的日子所剩不多。同樣的情況也存在於另外的三十位賢者身上。
人總是會有年華老去的一天,封印魔法陣也不知道還能支撐多久……
※※※※
"到了。"格雷特先行一步從馬車上下來,等著德芙蒂爾。
"水美人"卻沒有立刻下車,而是沖著格雷特伸出潔白無瑕右手。
"啊?"格雷特愣了一下,隨即就明白了。德芙蒂爾是要他扶著下馬車。這女孩調皮起來的時候一點都不輸給瑪莎姐妹倆。
扶著格雷特伸出的左手,德芙蒂爾用空出來的左手稍微地將袍子提高了點,才款款地走下馬車。一時間,格雷特驚訝地發覺女孩回復了那高貴而聖潔的"水之聖女",令周圍的人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不敢直視的自卑感。
馬車停靠的位置是在博多鎮的鎮公所前,也就是當初格雷特加入到冒險者公會以及初次做魔法鑒定的地方。小鎮裏的中老年人們原本已經認出格雷特這個從錫爾村裏走出來的孩子,正準備過來與這位新科賢者打聲招呼。看到"水之聖女"的出現,整個小廣場上的人仿佛都如同雕塑般地靜止了,連呼吸聲都難以聽聞。
"這就是你的家嗎?格雷特。"德芙蒂爾的聲音在眾人聽來仿佛天籟一般。
"不是的,難道你忘了,我們先到的是博多鎮,錫爾村應該是靠步行走進去的。"
"呼,害得我白緊張了一場。"女孩松了口氣,身上那股神聖的光輝也仿佛在一瞬間黯淡下去,令周圍的人也跟著松了口氣。
"你緊張的時候就會變成那個樣子嗎?"格雷特問的是"水之聖女"的感覺。
"也不是,我是嚴肅的時候就會給人那種感覺。我剛才只是想,第一次到你的家鄉來,怎麼說也得表現得莊重一點,免得被人家說我瘋瘋癲癲的。那可不好!"原來女孩是為了給格雷特的家人以好印象,才在不自覺中回復到了"水之聖女"的模樣。
"你喜歡我什麼樣子呢?'水之聖女'還是'水美人'?"德芙蒂爾搖著格雷特的手問道,一時之間又變成"水美人"那嬌俏的小女兒神態。
"都喜歡!"雖然聲音很小,格雷特還是說出了心裏話,"只不過活潑一點的時候好些,我不會那麼緊張。"
"這麼說你不喜歡我嚴肅的樣子?鴃H"
"也不是,你嚴肅起來也很有一番風韻,只是給我一種可望不可及的感覺。嘿嘿,我……"格雷特不知道是否應該再說下去。
"我知道了,不過人家在格雷特面前也很難能夠嚴肅起來的哦。要不是渥特老師交待過我,在陌生人前要莊重一點比較好,人家也很喜歡輕輕鬆松的感覺。"
"是嗎?渥特先生那是想要保護你。"
回復到"水美人"神態的德芙蒂爾給人一種和藹可親的感覺,博多鎮的老人們也就不再拘束,紛紛過來與格雷特打招呼。
"你好呀,格雷特,恭喜你呀!"
"老人家,您好!"格雷特一個個地回應著,卻不認為自己曾經認識他們。
"小夥子,雖然你不一定能夠認識我們,但我們可知道你。雖然是最後一個離開的,但你卻是錫爾村裏出來的孩子中第一個成為賢者的。真是不愧于索倫這個姓氏!"
格雷特也從渥特大賢者口中得知了博多鎮這些老人們的真實身份,對於他們能夠說出這些典故來,也就不再感到驚訝。
"還有,你的小女朋友也不簡單!居然是鼎鼎大名的'水之聖女'!錫爾村的孩子們真是好樣的!"這句話就有那麼一點點曖昧。
博多鎮的雖然地處偏遠,但是擔負著錫爾村與外界聯繫的惟一渠道,老人們的消息還是非常靈通的。
"還記得我嗎?"鎮子裏的人雖然大多都是供職于魔法師總公會的魔法師,但只有這個人是穿著正規的魔法師裝束。
"當然,您是當初授予我中級魔法師的那位大叔。"雖然面容不是很記得,但憑著服裝上的推測,格雷特還是很準確地回憶起這個人。
"太好啦,你居然還記得我!"中年魔法師臉上的笑意絕對不是裝出來的。
"現在天色也已經不早了,到我的旅店住一晚,明早再走吧!"鎮公所對面的旅館老闆也過來搭話,"記得當初你離開時,也是在我這裏住了一晚的。"
"瞧你說的,哪個離開錫爾村的孩子沒有在你這裏住過。然道你真能記得住他?"旁邊的人戳破了他的謊言。
"誰說我記不得了,格雷特可是最後一個孩子!你要是問我洛爾住店時的情形,我老老實實地回答你記不得。但是格雷特,我可是清清楚楚地記得!在他以後,我的店裏面就只有哈肯住過。"
"那你倒說說看。"旁人跟他抬起杠來。
"當時,這裏住著四個,哦,不,是五個從外地來的冒險者。對不?"最後這句是問格雷特的。
看到格雷特點點頭,旅館老闆馬上得意洋洋地接著說道:"格雷特當初就是和他們一起離開的,我沒說錯吧!"
"沒錯,他們後來還成為我的朋友呢。"
"你們看,我沒吹牛吧!"
"……"
※※※※
格雷特要返回錫爾村的消息似乎早就已經傳到小山村裏,格雷特和德芙蒂爾居然在第一與第二道山脊間的小山谷遇上了等候在那裏的哈肯大叔。
"呀!格雷特,你還帶著女朋友!"哈肯開始考慮晚上如何安排睡覺的地方,"早知道就不來接你了。"
"是呀,就算五年沒有回來,我也不至於迷路。何必麻煩統帥大人您親自來接。"格雷特突然想起了哈肯的真實身份。
"呵呵,臭小子,還敢開我玩笑!你也不想想現在外面是什麼世界了,怎麼會有人記得住我哈肯呢。"
"記得,怎麼記不得!哪怕是過了千秋萬世,守護在錫爾村裏的前輩們都不會為世人們所遺忘。"不知不覺中,格雷特想起了羅蘭老師,眼圈慢慢地紅了起來。
"別哭,傻孩子!人總是會有生老病死的一天。當年你要是我的手下,我一定揍你,大男人不可以輕易流淚的!"只有在此時,才能依稀重見哈肯軍人的風采。
在德芙蒂爾和哈肯的陪伴下,格雷特又一次地從山頂上俯視著這個生他養他的小山村。然而,和上一次那種愉悅的心情不同,這一次充斥在他心間的只有傷感。
雖然從這裏看下去,錫爾村還是那個老樣子,但已經是物是人非……他在心裏感歎著。
夏日午後的豔陽高照,但格雷特的手腳確實是冰涼的,或許是因為山間的氣溫低,或許是因為感觸太多。
記得在錫爾村生活的十六個年頭中,村裏的長輩們就只是一些和藹可親的長者。在他們的呵護下,所有的孩子無拘無束地成長著,學習著魔法。然而再次踏進這個小村時,眼前的這些人卻成為了一群無私的賢者,為了整個大陸乃至世界的和平與安定,他們犧牲了自己的一生。這其中就有自己的父母,格雷特一時心中五味雜陳。
當年還是調皮的孩子們最喜歡的老人,曾經被格雷特的"火鳥"燒掉了一截鬍子的白髮老者,如今已經長眠于地下,永遠地陪伴著這個為他所封印,並且封印了他的一生的地方。
"羅蘭老師……"走進村裏,格雷特情不自禁地先走向羅蘭老師居住的小屋前,就地默哀了片刻。
羅蘭•菲爾特是小村裏第一位與世長辭的老人,也是為這個魔法陣犧牲最多的人。為了壓制自己師弟所創下的"永恆亡靈陣",他把自己的後半生都陪葬在了這裏。從一位通曉所有五級魔法以及眾多禁咒的大賢者,變成為一名只能施放到中級魔法的鄉下老人。格雷特光是想像著這樣的情形,就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雖然明知道身為男人不應該過多地流淚,但站在羅蘭老師的門前,格雷特還是情不自禁地流下了兩行熱淚,無視於其他人的存在。
突然發現小屋的旁邊有座新添的墳墓,不用說也知道,這是羅蘭老師的墓。格雷特跪倒在了墓前……
"格雷特,我的外孫,你終於回來了!"好不容易等到格雷特從羅蘭的墳旁站起,如今已經住進羅蘭小屋的威索大賢者也不希望他再沉湎於傷感。
"啊!外公!"格雷特這才發覺村裏的人早已圍在了他身邊。
雖然上一次見面也是在五年前,但任誰也不會把一位難得一見的大賢者的面貌忘記,即便曾經被他用傳送魔法陣送到另一個大陸的荒山野地裏。
"呵呵!這一句話雖然遲到了二十一年,但我終於還是在去見羅蘭之前聽到了……"威索突然緘口不言,他發覺自己說錯話了。
"格雷特,不給我們介紹一下你的女朋友?"格裏,格雷特的父親,很巧妙地接過了話題。
"啊,爸爸,這個……"格雷特的臉甚至比德芙蒂爾還要紅。
"不用說也知道,一定是那位叫做德芙蒂爾的小女孩是吧?"威索這才敢再搭話。
"是的,外公,您怎麼知道呀?"德芙蒂爾的嘴巴很甜,直接跟著格雷特的稱呼。
"哦喝!外公我當然知道,"威索笑得合不攏嘴,"渥特已經事先寫信告訴我們了。其實,他可以不說的,這樣就能給我們一個驚喜。我們的格雷特居然找了這麼漂亮的一個女朋友!"
※※※※
"來,格雷特外孫。告訴我,你來之前,渥特老頭是怎麼對你說的?要知道,一個賢者跑進這種地方是非常危險的,搞不好永遠都不能離開了。"
"怎麼會,我有封印項鏈呢。"格雷特從領口處拖出那條項鏈,此時的德芙蒂爾也特地戴上了一條。
"別亂動!"威索緊張地制止了他的下一步動作,"要是摘下來後,你可能真的永遠都走不了了。魔法陣是會把你留住的!"
"這樣有什麼不好呢?我可以留下來陪外公您呀,還有爸媽。"格雷特很喜歡看老人著急的模樣,或許是在為五年前的事情報仇吧。
"別開這種玩笑,年輕人怎麼可以一輩子困在這種地方呢!我們是老了,不中用了,才會到這種地方來等死的。"說到這裏,威索不免有些傷感。
二十多年前,他曾經要求過留在這裏鎮守魔法陣的。但羅蘭老頭以他的女兒女婿已經留下來為理由,拒絕了他的提議。即便如此,在外面的世界中與女兒、女婿,還有剛出生的小外孫分隔兩地,也是一種極其痛苦的煎熬。為此,他這些年來一直很內疚地隱居在蒙斯特山脈中,直到自己外孫的出現。現在,終於有機會與親人重逢,但代價卻是老友的去世,這怎麼能不叫人傷感。
"外公,我是開玩笑呢,您別在意!"格雷特看到老人沉痛的心情,不免有些後悔。
"唔,沒關係,沒關係。人老了,就會這樣。"威索依然唏噓不已。
"雖然再過幾年這裏可能會奇缺賢者,但怎麼說也不能再由你們這些年輕人來擔負這種重責了,魔法師公會會想出解決的辦法的。格雷特,你的任務就是發揚和光大魔法,其他的事情你就別管。"蘇珊在一旁說道。
"什麼!"格雷特的心裏猛地一顫,這樣的事情,渥特大賢者並沒有告訴過他。
他不動聲色地問道:"媽媽,您說,如果再有哪位老人去世卻沒有人補進來的話,錫爾村會變成什麼樣?"
"唉,魔法陣可能會崩潰,我們二十多年來的努力就全白費了。"蘇珊緊鎖的眉頭有著說不出的憂慮。
"蘇珊,你說什麼呀!"格裏警覺地注意到了兒子的意圖,忙出言制止。然而,蘇珊說出的話語已經足夠讓格雷特瞭解到事情的所有真相。
魔法陣會崩潰嗎?弗蘭•博恩斯和他的亡靈大軍會重現於世上嗎?團團的疑雲籠罩著格雷特的心頭……
第八部暗黑之章序章
封印曆二十六年七月初,海燕號在錫•布裏茲港短暫地停靠了十五天之後,再次地駛進寧靜之洋。七月中旬的時候,它將再度抵達貝特爾大陸的孔特斯城。
此時,海燕號正借助著夏日盛行于寧靜之洋上的東南季風,舒緩而平穩地行駛著。再過那麼五天的時間,它就將進入女神項鏈河的內河航道,行駛於廣袤的北部平原。
在海燕號左舷靠近船首的位置,有兩個身影異常地引人注目。
這是一個美妙的組合,靠左的是一名男子。雖然身上穿著一襲廉價的素色法師袍,卻掩飾不住他非凡的氣度。那英挺的肩背給人以一種自信且堅定的感覺,若是沒有看見他那張略顯清秀的年輕的臉龐,一定會被人誤認為是位有著諸多經歷的中年人。更富有氣度的是他的一頭金髮,在夏日的豔陽下反射出耀眼的強光,仿佛傳說中頭頂光圈的聖者。
一旁則是一汪水藍,一位嫺靜如水的女子親密地挽著男子的手臂。與男子同為魔法師的她穿著一身藍色水系法師袍,應該也不怎麼高檔,卻總給人一種極為高雅的感覺。若說這身袍子有什麼不同的地方,就是她在腰間系上了一條白色的絲帶,一改法師袍那直筒筒的腰身,將纖細的身材完全勾勒出來。同樣藍色的是她那如流水般的秀髮,發梢上別著一枚雪白的浪花形發飾,讓人不由自主地聯想起大海。在藍天碧海的襯托下,她有如大海靈韻的彙聚,讓人禁不住要把她當做水神來膜拜。
這一男一女雖然只是靜靜地欣賞著眼前一望無際的大海,體會著寧靜之洋那迷人的風韻,卻也無法阻擋來自身後那一道道灼熱的目光。
"沒錯!那個女的就是'水之聖女'。"
"水之聖女"的豔名在這個大陸上是無人不曉的,幾乎就僅次於魔法師總公會的主席渥特•魯錫德大賢者。那麼,和她在一起,甚至是同吃同睡的青年男子自是無法逃過眾人的矚目。
"那個男人是誰?怎麼會和'水之聖女'在一起?而且還那麼親密!"聲音中的酸性是如此明顯。
"我猜他可能是某個公爵的兒子,要不誰能有那麼大的魅力吸引'水之聖女'?最糟糕的是那男人長得並不怎麼樣!"
"你們胡說些什麼呀!你們仔細看看那男的,是不是穿著很樸素?"
"沒錯,看來也不是什麼有錢人的兒子,更不用說公爵。那就更沒道理!"
"你傻啦!難道除了貴族和富商,就沒有人能夠佔據'水之聖女'的芳心?想想這個時候的賢者大陸,誰是最出名的人?"
"那還用說,格雷特•索倫,新科火系賢者……你是說,是他?!"
"沒錯!就是他。五年前,我看過他的,並沒有多少變化。"
"嘖嘖……"
第一章 黑暗的抉擇
格雷特上船也不過就一天功夫,海燕號上已經沒有人不知道他的身份。當然,這也給他帶來了很大的困擾。
格雷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再度踏上離家的路途,就在回到賢者大陸後不到兩個月的時候。而且這一次,由於他的外祖父--威索•佈雷裏大賢者已經處於錫爾村的封印裏,再也無法使用地系"傳送魔法陣"。他只得乘坐海燕號前往貝特爾大陸,當然,現在的格雷特已經不存在什麼暈船的問題。
此次同行的還有德芙蒂爾,這個"水美人"硬是要跟著他。"不管怎麼說,你也不能再把我一個人留在賢者大陸了!"
"哪里是一個人,還有渥特先生和瑪莎、瑪琳他們呀。"
"我才不管,要知道,我生命中的最初四年,都是在等待你的時間中虛度的。你說,你還捨得讓我再等上多少年?"
"最初四年?不會吧!難道你現在才四歲?"
"對我來說,我的生命就是從四年前開始的,再前面的就只有一片空白……"這是德芙蒂爾的回答,令格雷特無可奈何。
第三次乘船卻是格雷特最快樂的一次,不怕暈船、不會寂寞,光是有德芙蒂爾陪伴在身邊就足以令他成為海燕號上所有目光的焦點。
德芙蒂爾並不願意獨自佔據一個艙房,"難道你能放心我一個人嗎?萬一半夜有人……你說我該怎麼辦?不管,你一定要保護我!"
雖說恨不得能夠一生一世地將德芙蒂爾擁在懷裏,但在這種問題上,格雷特暫時還不想逾越。不得已,格雷特只得向船長要了一間有兩個隔間的高檔套房,才總算安頓了下來。
"德芙蒂爾,下船的時候我們要喬裝打扮一下。貝特爾大陸能夠認出我的人並不多,但是有你這樣的招牌在我身邊,恐怕我這趟的行動非得泡湯不可!"
不遠處,通往孔特斯的女神項鏈河正蜿蜒著從北部平原流出。令格雷特熟悉而又陌生的貝特爾大陸就在眼前……
※※※※
七月十八日,海燕號終於抵達孔特斯城的碼頭。格雷特和德芙蒂爾並沒有和其他旅客一起下船,而是直接以"瞬間移動"出現在離碼頭不遠處的鑒賞之塔的最高一層。
與此同時,海鷗號的乘客們卻都依依不捨地向著碼頭出口的方向移動腳步,並不時地回頭看看海鷗號。當然,他們不舍的並不是海鷗號,而是這些日子以來一直都存在於船上的那個美麗的身影。
雖然在短短十幾日的同船時光中,這些旅客並沒有更多的機會與"水之聖女"作進一步的接觸。但這畢竟是他們這一輩子裏能夠在如此近距離與德芙蒂爾相處的最長的時光,而且有幸讓他們見到戀愛中的"水之聖女"柔美嬌俏的一面,也足以令他們終身難忘。
盛夏時節,並不是觀賞鏈墜湖的最好時機,因此這裏並沒有其他人的存在。站在塔頂看著海燕號的所有乘客離開碼頭而去,二人這才好整以暇地走下鑒賞之塔。
"可惜呀!現在不是冬天,要不然可以讓你看看貝特爾大陸第一美景'鏈墜流光'。"
"是嗎?那麼到了冬天的時候,你一定要帶我來!"
"有機會的話,一定!就算今年沒有機會,明年我也會履行我的諾言的。我們住在鏈墜湖邊上,一整個冬天,一定會有機會見到的。"
"格雷特,你真好!"女孩幸福地依偎在他肩頭,令他一陣心神蕩漾。
走在格雷特曾經熟悉的孔特斯城街道上,格雷特擔負起了導遊的職責,一路為"水美人"介紹著這個貝特爾大陸最富盛名的歷史名城。
雖然二人已經很仔細地喬裝打扮過,但卻無法掩蓋自身自然散發而出的那種氣質。不時還是有過往的路人為他們所側目,當然,貝特爾大陸人自然無法一眼識別出二人的身份,只是驚豔於德芙蒂爾的美貌而已。
"我現在真的有點後悔帶你出來了。"格雷特還是有點擔心自己保護不了她。
"你還是擔心你自己吧,在貝特爾大陸我可是毫無名氣的,大不了以後我在臉上化點妝,把自己弄得醜一點就是了。我現在終於明白你為什麼不穿火系賢者之袍啦,原來就是怕引起過多的關注啊。"
"我?怎麼就扯到我身上來了。走在你身邊,我根本就是隱形的,沒有人會注意到我的存在。"
"你吃醋啦?"
能夠避開賢者大陸的擾攘,在人生地不熟的孔特斯城裏與格雷特獨處,德芙蒂爾有著說不出的開心。完全放下了在賢者大陸時的那份端莊與穩重,此時的她快樂得就像一隻回到森林中的金絲雀,嘰嘰喳喳地用她柔美的聲音"充斥"著格雷特的耳膜。
她畢竟還只是個不到二十歲的女孩呀!格雷特這麼想道,若不是那些不幸的遭遇,也不知道現在的她是否應該還依偎在父母的懷中?不過,這樣的話,也許我就無緣與她廝守……
"多希望能夠在貝特爾大陸找個隱蔽的地方,和你一起安安靜靜地過著研究魔法的日子。"話語情不自禁地從口邊跑出。
他轉念一想,戰亂不斷的貝特爾大陸未必就是隱居的佳處,要不外公怎麼寧願在蒙斯特山脈中造就出瑞泰爾雪山這樣的"避世之地"。
想到這裏,格雷特不禁啞然失笑。一直以來,他對自己曾經被威索大賢者用魔法陣送到貝特爾大陸的荒山野地裏的這件事情總是耿耿於懷。直到這趟回錫爾村,他才知道自己給外公帶來的麻煩更大,直接破壞了其隱居多年的這個"避世之地"。
時隔一年多再次回到貝特爾大陸,心境變化讓格雷特對這裏居然有了一種新鮮感。他不但想帶德芙蒂爾觀賞"鏈墜流光",還想讓她見識此時正是月見草盛開的大草地,更想去看看不曾見到過的日、月、星三景。
然而,孔特斯城乃至貝特爾大陸卻不是格雷特此行的最終目的地,他也沒有太多的時間用來遊山玩水。他的目標在更遠的南方,在普林羅斯王國以南,跨過屏障山脈,跨過混沌之海,也就是那黑暗而墮落的迪普雷大陸。格雷特為何會想到要去迪普雷大陸,恐怕還得從錫爾村說起。
※※※※
這一趟回家,無意中從母親的口中探知錫爾村今後的艱難處境,格雷特立刻意識到自己該做點什麼。然而錫爾村的老人們並不贊成年輕的格雷特把自己的一生就這麼耽誤在這裏;再者,格雷特一個人的力量也難以保證力量的平衡。再多幾個老人去世,封印遲早還是要面臨崩潰的。錫爾村需要的不是更多的賢者前仆後繼地付出自己的一生,而是需要一個確實可行的解決問題的辦法。
然而這是一個二十多年來都無法解決的難題。別說最初提出封印所有元素力量的羅蘭•菲爾特大賢者,就是集合整個錫爾村三十名賢者的智慧都一直無法想出解決問題的辦法。
除此之外,位於深特•喀斯特城以及孔特斯城的兩處魔法師公會總部也都沒有閑著,他們都在積極地想著辦法,甚至聯繫了掌握著光明系魔法的創世神教。然而即便是暗黑魔法剋星的光明系魔法的掌握者,也對此無能為力,他們並不瞭解這個"永恆亡靈陣"。
"早說過不用去找那些老頑固的,他們要是會有辦法,當年貝特爾大陸也不至於淪陷到弗蘭•博恩斯和安比森帝國手中!"威索可不像公會主席渥特那樣寬容和好說話,他一開始就極力反對向創世神教求助。
"外公的說法也沒錯,我怎麼看也不覺得像艾德大主教和教宗那樣迂腐的人會有什麼好辦法!"格雷特認同威索的看法。
"難道就真的沒有什麼辦法可循了嗎?"特別是在羅蘭去世之後,整個錫爾村都陷入到一種無奈的困頓中去,這些犧牲了自己半生的賢者們並不希望看到自己的付出換回的居然是如此的結局。但不管怎麼說,錫爾村不需要格雷特也作出這樣的犧牲,他一個人的犧牲是於事無補的。
"不管是什麼魔法,即便是'九日耀天'這樣的第一禁咒,都是可以破解的。而且,破解魔法的最佳辦法還是魔法。"格雷特曾經在幼時聽羅蘭老師這麼說過。
可不是嗎,想當初格雷特以年僅十六的少年魔法師就能夠用一個宗師級火系魔法"地獄烈焰"破解了威索大賢者苦心建立的三大氣候魔法之一的"極地冰風陣"。所以,即便"永恆亡靈陣"是暗黑系的終極魔法,也未必就是天下無敵的。
"那麼,為什麼羅蘭老師自己也無法破解這個並不是無法可解的'永恆亡靈陣'?"德芙蒂爾不解地問道。
"因為不瞭解,關鍵也是不瞭解!暗黑系魔法是所有魔法師的禁忌,不許學習、不許閱讀,甚至不許接觸!這就是導致了所有人都不瞭解'永恆亡靈陣'的原因。羅蘭老師和渥特先生他們並非沒有能力找到破解的辦法,只是他們不瞭解暗黑系魔法,所以即便他們心中有了什麼好主意,也不敢輕易嘗試。畢竟,只要一次的失敗,必將釀成無法挽回的後果!那是需要大勇氣和大智慧的。"
魔法師公會高層事實上也和格雷特有同樣的想法,但學習暗黑系魔法的罪惡是有甚於濫用禁咒的,沒有一個魔法師敢於犧牲自己的前途挑戰公會的禁令。因此,幾乎沒有一個元素系魔法師能夠瞭解暗黑系魔法的原理,更談不上破解。
其實,就算是掌握光明系的神職人員們,也不過對一些較為低級的暗黑系魔法有些許的瞭解。至於"亡靈轉換陣"或者"永恆亡靈陣"這樣的大型魔法,並不是這些人所能夠瞭解的。
雖說格雷特曾經成功地破壞掉了位於貝特爾大陸伊沃爾山的一個"亡靈轉換陣",但那畢竟只是格雷特誤打誤撞地依靠禁咒"龍捲風"的強力物理破壞的方式毀壞了魔法陣的符咒,並沒有因此讓他瞭解到暗黑魔法的本質。
相形之下,"永恆亡靈陣"更為玄妙,沒有任何符咒遺留在地面的這個魔法陣讓人無從下手。普通的物理破壞已經是派不上任何用場,更不用說盲目的物理破壞可能帶來的不良後果,解決問題的辦法恐怕還是只能依靠魔法手段。
"要想破解這個魔法,就必須先學會這個魔法!"別人並非沒有格雷特的這種認知,只是沒有勇氣去想、去面對。
"你知道學習暗黑系魔法的後果嗎?"德芙蒂爾提醒他。
"我知道,會被魔法師公會施以重罰!輕則封住全身的魔力,終身無法使用魔法。重則終身囚禁,或者處以極刑。"格雷特並非不清楚。
"那你為什麼還要這麼做?"德芙蒂爾相當不解。
"既然他們能夠付出自己的半生來守護這個封印,那麼,我為什麼就不能以我一個人的犧牲來徹底解決這個禍根呢?只要我學習暗黑系魔法不是用來傷害生命的,那麼公會最多剝奪我的魔力,我還是可以活得好好的……"失去了魔力的格雷特是否能夠如他自己所說的"活得好好的",恐怕連他自己也知道這只是自欺欺人的話,"就當做我的下半輩子也和他們一樣處於錫爾村的封印之中好了。反正最可怕的也不過如此,這是我能夠想到的最小的犧牲了。"
"你真的想清楚了嗎?不後悔嗎?"並沒有奢望格雷特作出否定的回答,德芙蒂爾接著往下說:"既然如此,讓我跟著你,天涯海角、人間地獄,我都跟著你!只要能夠和你在一起,即便失去魔力,我也不在乎!"
"瞧你說的,我自己一個人學習暗黑魔法就夠了,你何必來鍈這趟渾水呢?"
"就許你來鍈啊?"
"我,怎麼說我也是個賢者,還是錫爾村的村民。為了我的家鄉和親人們,為了魔法師公會授予我的這個姓氏,我是有義務的。"
"呵呵,你可說錯話了,我也是姓索倫的,這麼說,我也有義務了?如果沒有作出點貢獻,我怎麼有資格擁有賢者的姓氏呢?"
看著"水美人"狡黠地看著自己,格雷特不禁啞口無言。
"你放心,我也不想學習暗黑魔法。我那麼笨,就算學了也幫不上你什麼忙。還不如不學,留下這身魔力,也好以後保護你。"
"保護我?!"格雷特啼笑皆非,自古只有護花使者,看來德芙蒂爾是打算成為"護草使者"了。
不管怎麼說,為了避免被人為地阻止,在沒有告訴其他人知曉的情況下,格雷特和德芙蒂爾悄悄地離開了錫爾村和賢者大陸,走上了這條通往黑暗的道路。
※※※※
貝特爾大陸依舊是戰亂不斷,路也不好走。幾乎是整整一個月,二人才縱貫整個貝特爾大陸,終於來到大陸南面的盡頭。
這是鏈尾河入海口邊上,處於屏障山脈外沿的一個小漁村。這裏甚至沒有一個正式的地名,當地人只是以村裏人數最多的姓氏來稱呼這個漁村為菲舍爾村。幾十戶人家都是靠打魚為生,家家戶戶都有一兩條能夠出海的漁船,這也是格雷特來到這裏的原因。
菲舍爾村處於鏈尾河西岸,算是在普林羅斯王國的境內。若非因為錫爾村的部分老人已經時日不多,格雷特不想再多浪費一點點時間,他差點就想去見見闊別一年多的維戈•格羅斯。
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是否也在飛速地進步著?雖然沒有機會見面,格雷特還是對這個好朋友念念不忘。
雖說普林羅斯王國與威因德萊普正處於交戰狀態,而鏈尾河也是兩國之間的邊界線。但由於整個貝特爾大陸南端幾乎都是山區,高原、山脈和丘陵都是不利於大兵團作戰的地方,甚至連建立關卡和哨所都非常的困難。與其在前不著村後不著店、補給困難的山區裏面駐紮小股兵力,不如將重兵囤積在山區進入平原的重要關隘。因此,鏈尾河的下游區域幾乎就是沒有駐軍防守的真空地帶,更不用說菲舍爾村了。
菲舍爾村附近就只有幾個更小的村落,城鎮根本是無處可尋的。地處河海交界的這個地方怎麼說也是方圓百里之內地理位置最好的地方,若是按照格雷特來看,這裏早該發展成為菲舍爾鎮甚至菲舍爾城了。然而,似乎有什麼在阻止著這一帶經濟的發展。
菲舍爾村相當貧瘠。放眼望去,村子裏的房子都是就地取材,以丘陵的雜木胡亂建造而成的木屋。村民們都是一身滿是補丁的粗布衣服,時值盛夏,村裏的孩子們甚至沒有什麼蔽體的衣物。
"這裏怎麼這麼窮?難道是貴族太苛刻了?"德芙蒂爾不解地問著。
"可能是吧。"格雷特猜測道,他也不是很清楚。
"不是這樣的。"一位皮膚黝黑、滿臉溝壑的老者在一旁說道。自從這兩個氣宇非凡的年輕人進入小村開始,老者便注意上他們。
"怎麼說呢,老伯?"格雷特也正想找個機會與村人搭個關係。
"這種地方,連貴族都懶得來。我們其實只需要交納一點點的漁業稅,比起內地那些種田的,已經算是好得多了。"
"那……"
"你是想問我們為什麼這麼窮是嗎?"老人打斷了格雷特的話。
格雷特點點頭。
"我們是很窮,但還不至於餓死。三餐溫飽是沒有問題的,僅僅是手頭沒有現錢而已。"老人的臉上有一種說不出的滿足感。
"好奇怪哦!"這下子德芙蒂爾更不明白了,"格雷特,我怎麼一點都聽不明白?"
不過格雷特倒是理解了老人的真實想法,幾乎走遍了整個貝特爾大陸的他自然瞭解民間的疾苦。與其在平原地帶種田、受貴族的壓榨、過著上頓不接下頓的日子,還不如到這個世外桃源來過這種雖然拮据,但不致於挨餓的生活。
"只是,我不明白貴族為什麼會放過這裏?"格雷特說出心裏的疑惑。
"喝,他們敢來這裏嗎?他們願意來嗎?你也不想想,海的那一面是什麼地方。也就我們這些不怕死的窮人敢待在這種地方了。"
"噢!是因為迪普雷大陸的緣故呀!"德芙蒂爾恍然大悟。
"也難怪了,原來是因為迪普雷大陸的緣故,貴族和商人們都不敢來到這裏,這裏才無法發展起來。"格雷特得出的是這個結論,"那麼你們打來的魚又是怎麼賣掉的呢?"
"我們打來的魚大部分自己吃,其餘的曬成幹,通過鏈尾河運到內陸賣掉,換成一點現錢買些自己無法生產的必需品。也只有我們賣魚幹的時候,貴族們才有機會向我們抽取一部分的漁業稅。不過,那已經沒有什麼要緊的了。"
"貴族憑什麼抽取漁業稅?你們也沒有租用他們的土地呀?"單純的德芙蒂爾並不明白。
"喝,貴族哪像你們這麼講道理呀。他們的眼中就只有錢,哪有小老百姓的死活!我看你們兩個是魔法師吧?怎麼會來到這種地方呢?"老人顯然有點見識,居然也從二人的服飾上看出點來歷。
正想找機會說明自己來意的格雷特正好抓住這個機會,"其實,我們是來這裏租條船出海的。"
"租船?這我是聽說過,不過倒是第一次碰到這樣的事情。村子裏的船很多,但都是打魚用的,也不知道合不合你們用?"
"沒關係,能夠出海的就行。"
"這麼說來就沒問題了,我們這裏所有的船都是能夠出海的。船雖然不大,但卻是很結實的,不怕風浪,走多遠都沒問題。"老人對自己村裏的船相當有信心。
"那太好了,不知道租金該是多少呢?我們還需要個人幫我們駕船。"
"還需要駕船的人手是嗎,這就有點麻煩了,也不知道誰家有人手幫忙?"老人喃喃自語,"這樣吧,你們先在我家裏坐坐,等黃昏時候各家各戶都忙完事情回家,我再幫你們召集大家來商量商量。"
"那就太麻煩您了!不過我們現在還要四處走走,稍晚的時候再來拜訪吧。"
老人望著兩位彬彬有禮的魔法師漸漸地走遠,"真是很好的年輕人,不但人長得好看,心地應該也是不錯的。"
※※※※
告別老人後,兩人就在海邊散步。
此時海面很低,在沿岸的地方露出大片的灘塗,在這上面,擱淺著數十艘的小漁船。雖說是擱淺了,這些漁船的排列還是很整齊的,一致的船頭向著岸上,船尾對著大海,顯然並非無意中擱淺的,而是漁民們趁著潮水上漲的時候把它們停泊在這裏。
奇怪了,漁船不是都在嗎?為什麼剛才那位老伯還說要等黃昏的時候村人們才會回來呢?德芙蒂爾又有了新的問題。
才走過一個岬角,他們便明白了。菲舍爾村的青壯年人都集中在了這兒,而不像村裏就只有老人和小孩。
與剛才所見的灘塗不同,這裏是綿延數裏長的沙灘。在沙灘上遠離水面的高處是一片繁忙的景象,一排排竹木搭成的架子上鋪著一張張深褐色的漁網。在更高處,則曬滿了遍地的魚幹,看來是要運到內陸去賣的。
女人們戴著不知是用藤還是竹篾編制的斗笠,在這下面還有一層頭巾,將臉頰兩側掩蓋起來。這樣的裝束應該是為了遮擋夏日沙灘上毒辣的陽光,畢竟女人總是愛美的。她們或者修補著漁網或者加工、翻曬著魚幹,雖然看起來並不怎麼吃力,但絕對不是什麼輕鬆的活。
男人們就不同了,個個打著赤膊,全身上下就只有一條大褲衩,露出一身精壯的肌肉。由於不像女人們那般珍視自己肌膚,這些男人個個皮膚黝黑,那一身的古銅色仿佛在訴說著他們的強壯與健康。男人們的工作就要繁重得多,他們主要是忙於修補破損的船隻,甚至還有一群人正忙著建造著一條新船。
由於菲舍爾男人們的穿著實在是有點"節儉",如此場面是端莊的"水之聖女"未曾見識過的,她不免有些受不了,臉紅通通的不敢走近。看著她面紅耳赤的模樣實在是動人極了,格雷特更想看她的窘樣,半拖半拽地把她拉向沙灘。
"你好壞呀!格雷特。"德芙蒂爾嬌嗔地說道。
"你不是說過不離開我的嗎?我現在要過去向他們請教幾個問題,難道你不陪我一塊兒過去?"
"問題?什麼問題?"這倒是分散了德芙蒂爾的注意力,讓她暫時忘了眼前的窘境。
"難道你不奇怪嗎?大白天的,他們為什麼不出海打魚,反而在這裏曬網,這又是為什麼呢?"
"對哦,真的有點奇怪!"德芙蒂爾又想起了漁民們的穿著,"不過……他們……"
"那又有什麼,不同的人總有自己不同的生活習慣。既然和他們一起生活的女人們已經習以為常,我們這樣的外來人,就只能入鄉隨俗了。"
"你說的什麼話呀!'入鄉隨俗',難道你也要穿成他們那樣啊!那我可不理你了喲!"
"呵呵!說錯話了嘛。"
三言兩語,倒是打消了德芙蒂爾的心結,她也就大大方方地跟著格雷特走向赤膊的漁夫們。漁夫們卻是很忙,大部分人都沒有注意到這兩個陌生人的出現,更不知道德芙蒂爾曾經在想些什麼。
"大叔,現在大白天的,你們怎麼都不出海捕魚呀?"格雷特好不容易找到一個看起來稍微清閒一點漁民問道。
"呵呵,你們這些內地人不懂了吧!魚哪里是天天打的,總還得看時候、看季節行事。"
"是嗎?還有這些門道!"兩人都十分驚訝。
"那是當然,漁汛跟季節有關,也跟潮水有關。通常來說,春季的魚肥,而且多,都從各地來到這裏產卵。那時候我們最忙。至於夏季,那就不怎麼樣了,小魚剛剛在長大,並不適合捕撈。再有就是,每逢十五月圓的時候,潮水總是要比平時高些的,那時的魚也會多些。而這兩天正是月初潮水最低的時候,更是不適合出海捕魚的。所以我們現在抓緊這段時間修補漁網和漁船。"
"呀,看來打魚也是一門很大的學問喲!"德芙蒂爾聽得津津有味,學習魔法的人總是要比普通人更加好學一點、博識一點的。
要不是還有事情忙,漁民真恨不得繼續滔滔不絕地向二人傳授他滿腹的漁經。
第一次見識小漁村的二人對各種所見所聞都有種說不出的新鮮感,四處地走走看看,時間很快地便在海邊的留連中過去了。
不知不覺便到了黃昏,二人正坐在離沙灘不遠的一塊礁石上。從這裏既可以看到繁忙的沙灘,也可以看見悠閒的菲舍爾村,更重要的是,眼前是一片美不勝收的海景。
雖說在過去的一年多裏,德芙蒂爾每個月都要到賢者大陸的第一大港錫•布裏茲港去一趟,去那裏等待格雷特的歸來。然而,她從來沒有心情去欣賞那裏的海景,反而成了別人欣賞的對象。而且,錫•布裏茲港作為繁忙的深水港,嘈雜的環境破壞了大海寧靜悠遠的氣氛,更加不是欣賞海景的好去處。
位於貝特爾大陸最偏僻的南端,菲舍爾村根本就沒有港口和碼頭,漁船只是直接地停泊在灘塗上,居住在此的漁民數量也不多。如此一來,這個偏遠的小村反而更有了一種觀海的氛圍。
望著海天一線的碧藍,海浪一層接著一層地拍打向礁石,濺出一朵朵雪白的浪花,恰好映襯著天上的朵朵白雲。眼前的大海傳來"嘩嘩"的浪濤聲,背後的小樹林在海風的輕拂下也配合著"沙沙"地響動。德芙蒂爾舒服地將頭枕在格雷特的肩膀上,靜靜地欣賞、感受著這一切。
格雷特開始時還能一起欣賞海景,不過片刻之後,他的注意力終於還是不受控制地轉移了。
"水美人"水色的長髮上散發出的淡淡幽香,怎麼說也比海風中帶來的海水腥味有吸引力。德芙蒂爾呢喃的細語聲聽起來就是比海濤聲和樹葉聲動人。更不用說她那一汪水藍色的眼睛有多深邃誘人,本就包含著一片海洋與天空,將格雷特的心神全部納入其中。
她居然閉上了眼睛!格雷特一直深情地凝視著懷裏的"水美人",甚至不清楚自己的左手何時已經摟上了她的纖腰。
好柔軟的觸感!他終於意識到自己左手放置的位置,不由自主地在指尖加了幾分力度。
德芙蒂爾輕輕地顫抖了一下,不過並沒有張開眼睛,只是長長的睫毛似乎也跟著難以察覺地動了一下。
她睡著了嗎?格雷特內心有一絲莫名的悸動,他的目光全部集中到了"水美人"微微開啟的紅唇上,那裏給他一種難以抑制的誘惑。
我好想吻她!我能夠吻她嗎?她真的睡著了嗎?
德芙蒂爾精緻的臉龐擺在眼前,緊閉的雙眼一刻也未曾開啟,仿佛確實睡著了一般,呈現出一種任君採擷的姿態,理智慢慢地從格雷特的身上消失了。
第二章 迪普雷大陸
德芙蒂爾的臉龐在格雷特的眼中漸漸地放大,那是因為二者的臉正在漸漸地接近。格雷特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只是感覺到那微微開啟的櫻唇如強力的磁石般吸引著自己。
觸碰到了!格雷特的嘴唇終於觸碰到了那兩片殷紅而柔軟的誘惑。德芙蒂爾的身子縮了一下,但並沒有掙脫,也沒有睜開眼睛,似乎依然在睡覺。
她真的睡著了。她的嘴唇好柔軟、好甜、好美!
格雷特更加地沒有顧慮,右手也放開了一直緊抓在手中的自然之杖,環抱著"水美人"的纖腰。
"嗚……"背後傳來一陣嘹亮的海螺聲,將已經完全失去自我的格雷特喚醒。他慌張地直起身來,做賊似的張望著四周。他劇烈的動作也將假寐中的德芙蒂爾"吵醒",緊跟著坐了起來,羞赧地將頭埋在胸前,不敢轉頭看格雷特。
海螺的聲音是從菲舍爾村的方向傳來的,那是一個同樣黝黑的少年拿著一枚巨大的海螺站在村口,吹出嘹亮的聲音,招呼著工作了一天的成年人們回家。
看著漁民們紛紛地向小村走去,格雷特這才招呼德芙蒂爾:"他們都要回家了,我們也該進村裏去見那位老伯了,走吧。"
德芙蒂爾什麼也沒說,只是靜靜地站起來,低著頭跟在格雷特的身後,亦步亦趨地向菲舍爾村走去。若是此時有人看見他們兩個的話,一定會從兩張通紅的面孔上看出點問題來的。
(渥特:"或許《格雷特•索倫傳》這樣的著作中是不會提及此事的,但我還是要偷偷地告訴大家,這一次,可是二人的初吻哦!")
※※※※
來到村裏時,兩人臉上的紅潮已經褪盡,但還是不怎麼敢開口和對方說話,只是尷尬地維持著這種無聲的狀態。
"你們來啦。"老人的大嗓門把格雷特嚇了一跳,仿佛偷吻德芙蒂爾時被人發現的那種感覺。
"啊,哦,是的,我們來了。"有點結巴和乾澀的聲音讓老人疑惑不已。
老人應該就是菲舍爾村的村長。聽完他的簡單介紹,村人們這才瞭解眼前這對搭配得有如傳說故事中才會出現的俊男美女的來意。
"是下午在海邊見到的那兩個人,那女的真的很漂亮!"村民們竊竊私語,當然話題依舊離不開"水之聖女"。
似乎知道會成為眾人討論和關注的對象,德芙蒂爾此時已經恢復了那份嚴肅、端莊,又帶著不可侵犯的高貴。這樣的她在這些村民眼中變得極其神聖,他們立刻又安靜了下來,不敢再對她品頭論足。
"那麼你們打算租船到什麼地方去呢?這才是最關鍵的。"說話的是下午的那位大叔,由於已經和這兩位年輕魔法師聊過,他也不是很拘束。
"是這樣的,我們打算到南面的迪普雷大陸去。"
格雷特的這句話仿如一顆驚雷打入人堆中去,立刻炸開了。村民們紛紛發出驚呼,臉上也露出驚恐的表情。
"開什麼玩笑!就算我再喜歡錢,也不能做這種賣命的事情!"
"是啊!去了那種地方,還有命回來嗎?拿了再多的錢又有什麼用!"
"這兩個人該不會是什麼亡靈魔法師吧?怎麼會想去那種地方!"
"孩子,你們該不會不知道吧,那裏是去不得的!"
格雷特開始有點後悔自己考慮不夠周到,輕易地向村民們說出此行的目的地,今後的行程可就麻煩了。確實,又有哪個普通人敢隨隨便便地登上那個被稱為"墮落之地"的迪普雷大陸呢?
可是他還是不死心,"你們不是敢住在屏障山脈以南的這個地方嗎?為什麼還會害怕去迪普雷大陸?而且,我們只是要求把我們送到那裏,並沒有要求你們一起上去,送我們去的人可以立刻回來的。至於我們回來的事情,我們會自己想辦法的。"
"住在這裏是一回事,去到那裏又是另一回事,可不能混為一談。"村長再度發話了。這兩個年輕人若是早點說明目的地,他也許早就將他們趕走了,也不至於讓他們在全村人面前說出這樣的話來。因此,他認為自己有義務說服眼前的兩個魔法師,讓他們改變主意。
"怎麼說?"
"南面的迪普雷大陸是暗黑系魔法師的地方,各種不死怪物到處橫行,這是人盡皆知的。而我們住的這個地方雖然處於貝特爾大陸南端,離那裏是近了點,但也不至於接觸到那些恐怖的東西。自從二十多年前的戰爭結束後,不死怪物便不存在於這個大陸上。所以這個地方說起來還是很安全的,只是內地的那些貴族、官員和商人們比較怕死,不敢到這裏來而已。我們這些窮人命苦,自然也就比較不害怕,但並不代表我們就真的敢到那種地方去送死。"
"這,難道不能通融通融嗎?"
"我勸你們還是回去吧,沒有人會送你們到那種地方去的,而且我們也不認識通往那裏的航線。你知道那裏的情況嗎?你能擔保我們的安全嗎?你倒是說說看呀!"
"對不起,我不能……"雖說格雷特已經是個火系賢者,但對於自己不清楚的事情,他還是不能輕易地作出承諾。
"那請問你們能不能賣條船給我們?我們自己去。"德芙蒂爾突然提出新的建議。
"這倒是不錯的主意!請問一條船多少錢?貴一點也沒關係,請你們一定幫幫忙!我們有很重要的事必須過去!"
"難道你們真的不知道那裏的可怕?"村長不明白這兩個年輕人何以如此堅決。
"是的,我們不怕。有些事情比這更可怕,但是為了某些理由,我們必須去!"這樣的話從德芙蒂爾的口中說出來極富感染力,讓漁民們聽了不免有些心動。"相信我們,我們不是為了做出對貝特爾大陸、對人類不利的事情才去的,而是正好相反。所以,請你們一定支持我們!謝謝你們了,叔叔伯伯、阿姨嬸嬸們!"
"船我們是有,可是就怕你們不會用啊。"
"那我可以學!航船最重要的不是靠海流的嗎?只要你們幫我們找到往南方去的海流,根據風向控制船帆這樣的事情應該不算很難的吧?"
"看不出來,你還知道點門道!"漁民們不禁有點動搖,"既然你們都這麼說了,我們就幫你們吧!"
村長看到眾人居然都不再有異議,自然也就沒有什麼好反對的,"布蘭克,你們家不是有一條船不錯嗎。雖然不大,但是很穩、很結實,特別適合出海。就賣給他們好了。"
"那是沒問題,不過大家得幫幫忙,趁這些日子幫我做條新的。"
"那是當然的,你不也正在幫我家造船嗎!"說話的是下午忙著造新船的那幾個人。
"那太謝謝你們了!那我們該付多少錢呢?"格雷特感激地說道。
"哎呀,什麼多少錢呀,我也不懂得。村長還是您拿個主意吧。"樸實的漁民甚至不知道怎麼開價。
村長只好硬著頭皮接過報價的擔子,"這樣吧,我們的船也都是就地從山裏面取材做的,並沒有花費多少材料錢,連刷船用的油漆都是自製的,最多到城裏找鐵匠買幾斤釘子用而已。這樣吧,你們付我們十枚銀幣的工錢,應該也就夠了吧。你說呢,布蘭克?"
"多了、多了,新船收這麼些還有點道理。我那條船也用了不少年頭了,雖然還很結實,但畢竟不是新的。你們隨便給兩枚銀幣也就夠了,夠我們買釘子和造船的辛苦錢就行了。"
格雷特和德芙蒂爾目瞪口呆地望著這些樸實的漁民,他們原先可是做好了花上幾百枚銀幣的打算。
"格雷特!"德芙蒂爾拉拉他的袖子,用眼神表達著自己的意思。
格雷特沖著她點點頭,開口說道:"這可不行,你們怕是不知道一條船的行情吧?像你們用的那種漁船,在其他地方至少也得一兩百枚銀幣,既然你們說它是舊的,怎麼說我也得付你們一百枚吧。"
"一百枚!"這是村人們今天的第二次驚呼。
"如果船有這麼貴的話,那我們還打什麼魚?還不如造船來賣好了!"
"瞧你傻的,除了我們這些打魚的,還有誰會買船。再說了,打魚的都和我們一樣,自己造船自己用,何必花那麼多冤枉錢?"
"也對,也對!可是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的錢!不,應該說聽都沒聽過!"
此時,村長又開口了:"年輕人,我知道你們心地善良。但你們真的不必給那麼多,按我說的,十枚好了,夠我們買好多東西的了。"
"村長,您聽我說。一百枚銀幣對你們來說是個很大的數目,但對外面來說卻是很少。您別看我這一身袍子很樸素,這一百枚銀幣都不夠買一條的。我們並不是特意要多給你們,這本來就是行情價。如果你們真的覺得多了,就拿這些錢多買些布料,給孩子們做幾身新衣裳。"德芙蒂爾那悅耳的聲音說出這些話語,直叫村人們無話反駁。
"好,好!這些年輕人就是不一樣,不像那些貴族,永遠都只會盯著別人的口袋。既然你們這麼慷慨,我們也應該做點表示。這樣吧,我們盡我們所能,把你們送到儘量接近迪普雷大陸的地方。你們看,這樣好嗎?"
"那太謝謝您了,村長!"格雷特沒想到德芙蒂爾的幾句話就讓事情有了如此轉機。
※※※※
"怎麼樣,現在知道帶我出來錯不了吧!人家可是格雷特你的好幫手喲!"德芙蒂爾笑臉如花地看著格雷特,嬌豔的紅唇似乎在提醒著格雷特回憶起下午在礁石上發生的事情,直叫他心神恍惚,不敢再看。
"格雷特,你是不是想到什麼了?"德芙蒂爾看到格雷特突然臉紅,不但沒有不好意思地扭開頭,反而湊了上來,雙手摟著他的脖子,仰視著他。
這樣的舉動無疑火上澆油,美人的紅唇再一次地湊到離自己這麼近的地方,格雷特的眼神再一次地迷離了。他情不自禁地俯下頭,雙唇再一次地貼上她。
"叩、叩、叩……"敲門聲傳來。兩人再度面紅耳赤地各自閃到一邊,不敢望向對方。村長此時也終於推門進來,看到這種情形,大致有點明白。
"咳,我本來是想來問你們,是住一間房還是兩間的。現在看來,我還是不用問了。"說罷,他轉身就要出去。
"等,等等,我們是要兩間房的。"格雷特從沒想到自己在德芙蒂爾面前如此地缺乏定力,總是無法抗拒那種誘惑,生怕自己對"水美人"再有什麼越軌的行為。
"兩間?!"這回倒是輪到村長糊塗了,"一間不是夠了嗎?為什麼要兩間?"
"您說什麼呀,村長!我們並不是夫妻,怎麼能同住在一間房。"德芙蒂爾也出面澄清。雖然她很享受格雷特吻自己的感覺,但並不代表她已經有了這方面的心理準備。
"哦,是這樣,那隨你們好了。反正我們是還有一間空房的。"村長為了避免尷尬,匆匆忙忙地跑開了。
由於格雷特急於前往迪普雷大陸,村民們也就不再多耽誤時間。第二天一早,便由布蘭克和另一位漁夫分駕兩條船送他們上路,其間順便教格雷特一些簡單的駕船技巧。
駕船無非就是根據經驗找到合適的海流,再來就是根據方向操控風帆。要格雷特在短期之內學會辨別海流是不可能的,不過只要按照布蘭克為他安排好的線路不偏離,這條海流就會直接將他們送到迪普雷去的。
至於控制風帆的方向就容易得多,小漁船並非海鷗號那些雙桅,甚至三桅的大帆船。只有一張船帆的這種船更加容易控制,無非就是根據當時的風向,計算出船帆應該轉向的角度而已。對於博聞強記的格雷特來說,很快就毫無紕漏地掌握了。
"不愧是魔法師,就是比村子裏那些笨孩子聰明得多!我教我那笨兒子可是用足了半年哪!"布蘭克感歎道,"要不是看海流主要靠的是經驗,恐怕你很快也就學會了。"
雖然迪普雷大陸與貝特爾大陸的距離要較貝特爾與賢者大陸的距離遠了許多,但從菲舍爾村到迪普雷大陸的距離也就跟錫•布裏茲港與孔特斯城的距離相仿。小漁船雖小,卻未必比大海船開得慢,整個航程當然也不會多於十五天。
"混沌之海"這名字聽起來雖然可怕,而且據說夏季裏盛行風暴,動輒狂風暴雨。毀壞船帆已經是小事,稍有不慎,沉船的事情也是時有發生。但格雷特此行卻是特別的順利,布蘭克所選的路線是一片平靜,連雲都難得見到一朵,更談不上風暴。那種寧靜祥和的感覺有如北面的寧靜之洋,怎麼也不能讓人有恐怖的感覺。
在航程達到第十天的時候,已經走完了三分之二的路程。而這裏,也已經是布蘭克以及同行的另一位漁民的心理底限,他們也沒有勇氣再往前了。
上到另一條船上,就要返回菲舍爾村的布蘭克再次地叮嚀:"到了這裏,只要你按照先前那樣控制船帆,不要讓船偏離海流,抵達迪普雷大陸是沒有問題的。我對你有信心!我們這些人沒用,怕死,不能再往前送你們了。不過不管此行怎麼樣,你們回來的時候一定到菲舍爾村來一趟,也好讓我們知道你們是否平安。那麼,我們就回去了。"
後面的五天也還是無驚無險地度過了,轉眼間,那個黑暗的、墮落的迪普雷大陸終於陰森森地出現在了海平面的那一端。
看到前方漸漸巨大的陰影,德芙蒂爾終究是個女孩子,還是有點害怕,拉著格雷特的衣袖躲在他的身後。
"怎麼?是不是有點害怕?"格雷特關心地問道。
"不,我不怕!"聽格雷特這麼一說,德芙蒂爾立刻挺起胸膛站到前面,"只是剛才海風有點冷,我才躲到你的身後。"
"是嗎?有點冷……"格雷特仰頭看看天,此時離太陽落山還早,夏日裏的豔陽依然高照。他也知道這只是"水美人"的藉口,但他實在捨不得這麼個嬌滴滴的美人陪自己到那種危險的地方去。
"你休想找藉口甩掉我!人家一定會跟著你的!"
"放心,我怎麼捨得甩掉你呢?而且到了這裏,也已經不可能再把你甩掉了。"
"嘻嘻,這還差不多。"德芙蒂爾的笑顏再度綻放。
由於這幾天船上一直有布蘭克的存在,布蘭克走後又忙於駕船,格雷特一直沒有機會再度與"水美人"做親密接觸。只是,那誘人的紅唇的景象卻始終在誘惑著他,並沒有真正地從腦海中驅除。此刻,再度看到德芙蒂爾清純的笑臉,格雷特不由得又一陣心神激蕩。
有了前兩次的經驗,格雷特這次更加勇敢了。他直接伸手攬住德芙蒂爾的腰,雙眼深情地凝視到那雙水藍色的眼眸中去。兩張臉在不知不覺中靠近了,直到他吻上了她的唇。
然而老天似乎依然不想讓他太早地享受這份歡愉,再一次打斷了他們。
剛才還是萬里無雲的天空,突然蒙上了一層幽暗。風真的如同德芙蒂爾剛才所說的起來了,而且很大。小漁船在一片汪洋中劇烈地搖擺晃動著。雨水緊接著也下來了,冰冷冰冷的,直接熄滅了蕩漾在二人心頭的火焰。
"怎麼辦?布蘭克大叔沒有教過怎麼應付風暴的!"德芙蒂爾慌張起來。
"不要緊,有我呢。"格雷特緊握住她的雙手。
似乎受了格雷特眼中那份堅定的影響,"水美人"很快也就平靜了下來。
"來,我們先把船帆降下來。既然迪普雷大陸已經在視線之內,那也就是不足一天的距離了。只要船不被風暴吹遠,我們還是可以順利抵達的。"已經不是第一次乘船的格雷特分析得很有道理。
也不知是怎麼捱過的這場風暴,雖然小漁船沒有偏離海流,也沒有被狂風撕爛,但終究還是無法經受如此狂風,終於有了幾道裂縫,船艙開始進水了。
"怎麼辦!漏水了,按照這種速度,還沒來得及到岸邊,船就沉了。"德芙蒂爾不免又慌張了起來,她可是不諳水性的。
"沒關係,有我呢。"格雷特嘴巴說著,心裏也開始忙著想辦法,"沒有什麼魔法解決不了的問題。沒錯!靠魔法解決。"
在賢者之塔里的那一幕再度浮現在眼前,當初是在浮冰上,現在是在小漁船上,背景都是一望無際的大海。不過說起來眼前的情況應該更好一些,一來陸地就在不遠的前方,而且這裏的海水並不是賢者之塔里不能游泳的那種。
"對付水,當然還是用水系魔法。嘿嘿,那不還是要依靠'冰凍'。"有了當初的經驗,格雷特幾乎不費什麼功夫就想出了對策。
就在德芙蒂爾還在一旁絞盡腦汁地幫忙想辦法時,他已經開始採取行動了。這一次他所要做的更加簡單,只是把那些已經從各個裂縫中滲透進來的海水冰凍起來。這樣一來,這層新結的冰不但堵住了縫隙,甚至成為另一層甲板,加固了瀕臨分崩離析的這條小船。
"哇!好厲害!格雷特你真聰明,這麼快就想出這麼好的辦法。"德芙蒂爾歡快地叫著。
"哈,你不要這麼說嘛。"心愛的人那種仰慕的眼神實在是對他最大的鼓勵,但格雷特並沒有因此而沾沾自喜,"其實應該還會有更好的辦法的。'冰凍'只能持續一定的時間,我們還要定時地再次施放這個魔法以避免冰的融化。本來應該用木系魔法的,或許借助植物的生長可以補好那些裂縫也說不定。只是我的木系魔法實在不怎麼樣,否則真的可以想出更好的辦法。"
※※※※
經過兩人輪番用"冰凍"魔法加固冰層,第二天天亮的時候,他們終於看到了迪普雷大陸的第一抹曙光。
"這就是那個黑暗與墮落的大陸嗎?"眼前除了荒無人煙以外,並沒有給二人帶來這樣的感受。
曾經讀過的典籍之中有對迪普雷大陸的描繪,均給人以一種邪魔橫行、烏雲蔽日的感覺。然而,寫下那些著作的先輩們卻並未真正地到達過這個大陸,而來自這個大陸的暗黑魔法師們又不會特意地向人們澄清這些謬誤。因此,迪普雷大陸便在歷史的以訛傳訛中漸漸地被描繪為一個被無邊無際的黑暗所籠罩的大陸。
當然,即便是陽光明媚,也改變不了迪普雷是個墮落之地的事實。不管是創世神教、大地母神教的勢力,還是魔法師公會、冒險者公會的分部,都無法延伸到這塊大陸上,更不用說控制。因為這裏,確確實實是黑暗的。當然,這個"黑暗"所指的並不是光線,而是魔法。控制著整個迪普雷大陸的是暗黑系的魔法和它的信仰者暗黑系魔法師們。至於他們信仰什麼,擁有什麼宗教,卻不是其他大陸所關心的,只是籠統地稱之為"邪教",相應的神明也被稱為"邪神"。
對此,格雷特倒是並沒有什麼異議。雖然以前看過的著作中均醜化了這個大陸的真實景象,但關於"邪教"以及"邪神"這樣的說法卻是錯不了的。
"如果一種魔法是以消滅生命作為目的並以之為基礎的,那麼說它是'邪'一點都不為過。"這是格雷特的見解。
由於眼前的景象完全出乎原先的意料,格雷特一時反而不知該如何是好。這裏的環境與貝特爾大陸屏障山脈延伸丘陵的地貌相似,都是屬於那種亞熱帶的叢林。
"不管怎麼說,先往南走是絕對錯不了的。"格雷特憑著以往的經驗,多少還能在這種環境中辨別出方向。
"你打算怎麼做呢?"德芙蒂爾第一次關注到這個問題。
"沒什麼打算,因為沒人瞭解迪普雷,也就沒人能夠給我一個建議。而且我們也不能去向我外公或渥特先生請教,他們一定會阻止我的。不過我也不是完全沒有計劃的,我在想,當年弗蘭•博恩斯是如何來到這裏,如何與暗黑魔法師搭上關係,並學到那個'永恆亡靈陣'的?我想,當時也不會有人給他什麼建議,他應該也是靠自己的摸索來到這裏。那麼,就假設我是當初的他好了。我一定能夠找到機會。"
"我明白了,隨機應變是嗎?那我們出發吧。"德芙蒂爾也知道對於未知的未來,再詳盡的計畫都是會有漏洞的,最終還是要依靠足夠的應變能力。對於這一點,她相信格雷特。
說起來迪普雷大陸還是與北面的貝特爾、翁尼斯特以及賢者大陸有很大的不同。或許在地形地貌上沒有多大的區別,但是物種和植被就有顯著的差異。
賢者大陸雖然地處最北,但其植被卻是溫帶植被,怪獸也是相應的物種。而最西面的翁尼斯特大陸雖然稍微靠南一點,反而屬於寒帶。至於貝特爾,這個南北跨度達到五千里的大陸則囊括了寒帶、溫帶和亞熱帶,植被和物種都比前兩個大陸要豐富一些。
到了迪普雷大陸就有了很大的不同,雖然北部沿海,也就是格雷特和德芙蒂爾登陸的地方依然屬於亞熱帶。但當二人繼續向南走了幾天之後,他們明顯已經進入了熱帶雨林之中。
這種新鮮的環境給在賢者大陸見慣了單一溫帶植物的德芙蒂爾強烈的視覺衝擊。雖然雨林植物普遍並不高大,但總能給她以一種巨大的感覺。這裏的樹葉比別的地方的大,隨隨便便一株植物的葉子都比她的小手要大得多,更有甚者,比她整個人還要大。雖然叫不出名字,但德芙蒂爾真的很喜歡這些巨大而鮮豔的葉子,直到……
在雨林中同樣巨大的還有各種各樣的花,不像溫帶、寒帶植物那小不丁點的花朵,這裏的花不但色彩鮮豔,體形在德芙蒂爾看來也是巨形的。比她那張嬌俏的小臉大得多的鮮花是隨處可見,對於女性來說,這絕對是個值得留連的好地方。
"哇!格雷特,那朵花好大好漂亮呀!你看那個花苞,那麼大,肯定可以把我整個人都裝進去!"說罷她便快樂地飛奔過去。
正如她所說的,這朵花很大,大得可以把她整個人都裝進去。而這朵花,也確確實實把"水美人"整個人都裝了進去。
看到德芙蒂爾連腳踝都被巨大的花瓣完全包縛進去後,格雷特終於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難道是傳說中的食人花!"
他立刻作出相應的反應,先是一道"風刃"切斷了花莖,巨大的、包縛著德芙蒂爾的花苞立刻掉落在地上。再接連地施放出兩個消減了威力的"風刃"之後,巨大的花苞終於被切開,德芙蒂爾也得以被解救出來。
被解救出來的德芙蒂爾小臉嚇得煞白,眼圈也一圈泛紅,掉著眼淚,全身不停地打著哆嗦,一時間還沒有從驚懼中擺脫出來。她渾身沾滿了粘液,似乎是食人花的消化液,散發出一股又腥又酸的味道,讓她直想作嘔。
由於周圍並沒有水塘,即便是有,受了驚嚇的德芙蒂爾也未必敢再觸碰雨林中的哪怕是一滴水。格雷特想起初到貝特爾大陸時用"水球"魔法提供飲用水的情形,這才連施了十數個"水球"將她從頭到腳沖了個乾淨。
"呀!"格雷特突然發出一聲驚呼。
"怎麼啦?"德芙蒂爾也跟著緊張起來,生怕還有什麼更加恐怖的東西出現。
"我發現,你現在真真正正是個'水'美人哦。"原來他是在開玩笑。
德芙蒂爾看了看已經濕透了的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你好壞喲!我也要讓你變成'水'賢者!"
說罷,她撲進格雷特的懷中,扭動著身子,試圖把身上的水都滲透到格雷特的衣服上,讓他也成為一個落湯雞。
沒想到這下子倒成了對格雷特最大的"折磨"。剛才"水美人"全身濕透時,本就不是很厚的長袍浸水之後完全帖服在她的軀體上,將她曼妙的身材如實地雕琢出來,展現在格雷特的眼前。
忍住!一定要忍住!格雷特開始後悔自己不該拿"水美人"開玩笑,雖然她對我有情有意,但可以看出她還不懂得男女之事,否則也不會做出這麼魅惑的動作。雖然我也不是很懂得這些,但她全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膚都給我一種致命的誘惑!
格雷特在備受煎熬的同時,德芙蒂爾並沒有意識到這些,依舊忙於她的"工作"。她甚至摟著格雷特的脖子,將他的頭帶到自己的胸前,試圖弄濕他的頭髮。這下子可像是捅了馬蜂窩一般,直接摧毀了格雷特殘存的理智。
格雷特失控地將"水美人"環抱起來,貪婪地吻向那雪白的頸項……
"啊!"德芙蒂爾突然尖叫起來,試圖從格雷特有力的雙手中掙扎出來。
她這樣的舉動頓時將格雷特驚醒。他正懊悔自己怎麼如此的輕浮,居然對德芙蒂爾做出如此舉動,"水美人"卻又說話了。
"格雷特,危險!會動!那樹會動!"原來德芙蒂爾並沒有注意到格雷特異常的舉止,只是被舉起來時,從格雷特的頭上看到他身後正向他們慢慢伸過來的一條粗藤。
原來是食人花的樹藤來偷襲,格雷特這才松了口氣,相比之下,更讓他擔心的是德芙蒂爾跟他翻臉。
賢者之塔好像有先見之明似的,居然在第三層時就讓我提前見識了熱帶雨林!他邊拉著德芙蒂爾跑開邊這麼想。
跑出了食人花的攻擊範圍,兩人也開始小心翼翼起來,不敢再對這個看似美麗的雨林大意。德芙蒂爾也不敢在此處跑動、賞花觀草,乖乖地跟在格雷特的身邊。她袍子上的水也在慢慢地蒸發著,袍子也不再貼身,再度將她玲瓏的嬌軀掩藏起來。在此期間,格雷特卻並沒有忘記剛才的一幕,他極力地控制自己不要望向"水美人",生怕她再次引發他慢慢降溫的欲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