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 勇敢者的遊戲
正如獅心親王揣摩的,當三千名比蒙戰士組成的部隊行進到距離己方十里處時,慕蘭軍隊根本沒有任何後撤的意思——驍勇的戰士都沒有在弱勢敵軍面前退縮的傳統,比蒙軍人沒有,慕蘭軍人同樣也沒有。
這個正面戰場,就是把整個塔克拉瑪戈大沙漠幾乎切為兩半的橫斷山脈。
橫斷山脈原本由沙漠東西兩側的海岸線一字綿延開來,如果不是偏東緯線位置因為風化嚴重,坍塌出了一個巨大的壑口,沙漠文明和愛琴文明幾乎永遠不會有碰撞的機會——高達百仞的山體已經聳立了億萬年,一定是創世之神故意設置的門檻。
歲月是分割一切的利器,這道門檻般的橫斷山脈,終究還是被時間和風沙侵蝕出了一個小小的缺口,宛如秀女挪開了一扇細細的窗縫,佾佾凝視著外面的風景。
兩支同樣軍容整肅的部隊遙遙對峙在這個悄然打開的容器,高達百仞的山壑中穿堂而過的朔風,颼颼地激盪著雙方的戰旗。
地上是密密麻麻的戰士,天空中游弋著振翅高飛的空軍,天地間一片寧靜。
壑口北端。
「雅布珊~雅布珊~」禿鷲人首領哈什米安從空中急急落下,連收攏羽翼也不及,大步走到慕蘭前鋒兵團的領兵大將塔勒布魯面前:「除了對面這三千人,西蠻子軍隊的主力天從數十里之外,往這邊趕來!大概有兩萬人!」
禿鷲人的視力相當出眾,他們可以在高空俯瞰百里內的一切,禿鷲首領哈什米安的匯報,讓慕蘭將軍塔勒布魯微微蹙了蹙眉。
「通知矮人卡堤比了沒有?」塔勒布魯雖然是個粗豪的沙漠漢子,但也知道誰才是美帥佈局中最最關鍵的一枚棋子。
「早已經通知到了!沙漠矮人們現在都已經準備好了!只等我們表演了!」禿鷲首領哈什米安咧嘴一笑。
塔勒布魯統領把臉偏到了一邊,手指輕輕撥弄著下頜,他那茂密的鬍鬚,似乎都在閃耀智慧的光芒。
禿鷲首領眼巴巴地看著面前的臨時統帥,既然是美帥指定的人選,心高氣傲的禿鷲也只能認命,雖然哈什米安並不覺得對方比自己優秀多少。
統帥在思考什麼?又或者是在暗暗下一個決心嗎?禿鷲首領略微有點不耐煩了。
「西蠻子的主力部隊還有多久才能到達?」臨時統帥拿起了胸口青銅瞭望機,一邊仔細觀察敵陣,一邊問禿鷲人。
「塔勒布魯雅布珊~敵人的機動能力不行,這段路程可以讓他們跑上半天了!我們要面對的只有面前這三千西蠻子!把他們全打垮,就憑孩兒們騎上駱駝的速度,這些後來趕到的西蠻子主力只能跟在後面吃灰!」禿鷲首領哈什米安舔了舔自己的角質鷹鉤鼻語氣中滿是期盼。
「哈什米安!你別忘了對方有狼騎兵!」塔勒布魯放下了青銅瞭望機,狠狠的瞪了一眼禿鷲首領,慕蘭人特有的血瞳中跳躍著的都是名叫冷酷的光:「打是肯定要打的!美帥佈置給我的任務就是誘敵深入,不打怎麼能誘敵?再說了,我們比西蠻子人多,如果現在就逃跑,豈不反被對方看出來破綻?」
「那還等什麼?」禿鷲首領哈什米安瞇縫著眼,鷹鉤鼻子裡發出了一聲不屑地哼哼:「讓我們『神燈禿鷲騎士』現在就出動吧!這些西蠻子的垃圾空軍,除了幾個會飛的老虎還算扎手,其它的不堪一擊!讓我先把他們的空中斥候打光,刺瞎了他們的狗眼!」
「你別急啊!哈什米安雅布珊~」塔勒布魯拍了拍自己掛在胸口的銅製瞭望鏡,輕輕搖了搖頭:「我真的很奇怪,畢竟我的手頭有近五千人的軍隊,而且大多是騎兵!西蠻子不會不知道,可是為什麼他們只派三千步兵作為前鋒迎戰?難道他們真的以為比蒙步兵能夠抵禦騎兵的衝擊?」
「黃羊的角再利,也永遠鬥不過狼群;螞蟻再會奔跑,也永遠爬不出駱駝的腳印!我的塔勒布魯,你的自信似乎被風吹走了。」禿鷲首領哈什米安瞇縫著眼,細細的乜著面前的統帥。
「所以說,美帥讓我做了統帥,而不是你,我的哈什米安。」塔勒布魯深情撫摩著自己腰間的鑲金錯玉的彎刀,擰身對禿鷲人首領淡淡一笑:「在指揮時,必須不停的思考——這是美帥的名言;那麼……就讓這些西蠻子來發洩一下……你即將在我身上表達的怒火吧!不過我們得走慢一點,等到太陽再斜一點吧……我要讓西蠻子嘗嘗美帥的騎兵反光戰術……」
壑口南端。
「呵呵……敵人終於開始前進了!命令,全軍前進!」萊茵親王冷靜地給身邊的契克因族火雞司號手發佈著命令。
十位身材臃腫的火雞號手立刻摘下了腰畔的牛角號,吹出了三長兩短急促而又嘹亮的號角聲,在號聲的指揮下,三支「戰神之鞭」的精銳聯隊組成巨大的方陣,開始向前突進,每個聯隊配備的戰鼓手,揮動著粗壯的手臂,用力掄起了自己手中巨大的骨槌。
「通~通~通~」
風雲在變色,大地在顫慄,空氣也開始變得令人窒息。
「轟~轟~轟」整齊而又沉重的戰鼓聲,和所有比蒙戰士每一次跨出的腳步完美契合,而這三千比蒙戰士的整齊腳步,似乎在這一瞬間,變成了一面正在敲擊戰鼓的巨槌,鼓面就是蒼茫大地。
山坳,回音,旌旗。
漫天黃塵飛舞之中,鼓手們掄擊鼓面十次後,用手中的骨槌在鼓幫上敲出一串清脆的「咯噠」聲,帶動著所有的比蒙戰士們,吼出一聲熱血沸騰的戰爭咆哮:「嗨~嗨~嗨~」
「嗚~」一聲又一聲間隔適當的號角,將三千名比蒙戰士們發出的整齊巨吼,襯托的更加威武雄壯。
「漂亮!」劉震撼忍不住大聲喝彩。
多麼整齊的腳步!多麼勻稱的鼓點!多麼剛勁的吶喊!這樣的軍隊才是無敵之師!
比蒙方陣所表現出來的這種強大威勢,以及所營造出的這種極具震懾力的場面,就讓劉震撼此刻都已經渾身湧動著歡騰的熱血,期待砍人,甚至被人砍!
這種慾望是如此的嗜血!
不需要任何戰爭動員,就算是再懦弱的比蒙戰士,只要加入這樣的方陣,也立刻會變成勇敢無畏的鐵血軍人!
「這就是比蒙最優秀的戰士!也是全愛琴最優秀的戰士!」獅心親王單手一指,豪氣萬千的對劉震撼和所有祭祀們笑了笑,語氣中滿是掩飾不住的驕傲。
是的,任何一個指揮官,都會為自己擁有這樣的軍隊而感到自豪!
這三千名比蒙戰士都是來自於「戰神之鞭」禁衛軍團,他們由最精銳的比蒙職業軍人組成,排頭的「血蹄」布爾族重裝聯隊,是清一色牛頭人中精挑細選的布爾壯漢組成,每一個基層軍官都是神力驚人的犀牛大力士,他們的武器是一百八十磅一概的圖騰柱。製作圖騰柱選用的木材,都是栽種在不見風口的山凹中的南國鐵樹,用這種木料製成的圖騰柱筆直而粗大,堅硬無比,外端鉚上鐵箍,是牛頭人最鍾意的武器。
處於中列的混編聯隊由手持雙手巨劍的萊茵武士和手持斧槍的泰戈武士組成,萊茵族獅人和泰戈族虎人都是生育能力低下的種族,所以這支混編聯隊從來就不是滿額,僅有八百五十二人,其中泰戈武士的人數稍多,達到了五百一十七人。每一個獅人男子和虎人男子都是世襲的比蒙軍戶,這支以純貴族組成的聯隊,是整個「戰神之鞭」軍團的靈魂,代表了比蒙最最高端的戰力,從泰戈私軍作倀軍團調撥了一百四十八名猛虎武士後,這支聯隊今天終於處在了滿員狀態。
整個方陣的兩翼,由「比加之風」人馬神射手聯隊組成,這支光榮的聯隊曾經在南星戰役中大放異彩,十位中隊長全部是胸口繡有金絲豎琴地「神箭哲琴」。聯隊長的副聯隊長羅納爾多兄弟更是比蒙威名赫赫的神射手,他們倆都是無比強壯的孿生河馬人,走在各自隊伍的最前列,十名僕從跟隨著他們倆的腳步,每隔十分鐘就要為他們淋上一袋清水。
河馬人是豪斯族人口最稀少的一支,上岸時間過長會造成皮膚皺裂,是制肘他們成為優秀戰士的天塹,不過作為神箭種族的一支,流淌著人馬圖騰愛奧利斯血脈的豪斯嫡裔,只要從小就接受到優秀導師的培訓,河馬人一樣是最出類拔萃的豪斯射手!
羅納爾多兄弟是天生的神射手,他們有華麗的運動舞步,精準的箭技,所使用的強弓都是用巨犀角和集束牛筋製成,射程高達一千碼,是比蒙王國聞名遐邇的強弓手——最好的強弓手應該是佩戴了「巨獸之力腰帶」的內德維德,現在這位有著金髮的汗血豪斯,正陪伴在老闆的身側。
參加此次實戰參觀的知名祭祀和將軍們,為了隱秘起見,雖然沒有帶上追隨者和衛士,但都是毫不例外將麾下的神射手帶在了身畔,今天幾位全部薈萃比蒙王國的大半的著名神箭手。
真是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
軍官和祭祀們組成的參觀團,整個比蒙方陣的後列,出於親王殿下的要求,驕傲的比蒙將軍們都是換上了普通的盔甲,而祭祀們更是穿上了紙甲冒充小兵辣子,十位偑著巨劍的黃金聖殿騎士環繞在他們的左右。
兩百位羚牛空騎兵將座騎收在空間戒指中,冒充了一回臨時的衛隊。D+^Y"0r>l;
比蒙方陣的上空,游弋著的是十六名角鷹獸騎兵和六名彪人旗槍手,這已經是目前卡恩殿下後頭最後的空騎力量了,其中還包括了海倫無償捐獻的兩位彪人武士,和對方相比,這支空中力量無疑是稀疏而慘淡的。
就算是再遲鈍的比蒙,想必此刻也不會有人再說面前的慕蘭軍隊是強盜了!
這支軍隊就和比蒙的方陣一樣排列整齊,一樣的強大而具有壓迫性,三千駱駝騎兵組成的方陣,不緊不慢地向前突進,隊型也能一絲不苟的猶如國王的儀仗隊。騎兵們穩健中帶著一絲無法抹煞的驕傲,絲毫不為對面的威武雄壯的比蒙戰士所震懾,他們胯下的戰駝,清一色的玉白,不見一絲雜毛,鋪在黃沙地上,猶如冬日中的皚皚白雪。
在駱駝騎兵的左右兩翼展開的是一千名騎著駱駝的骶勒射手,他們的燈籠褲正像大地一樣在顫抖,這樣的表現,實在是配不上出現在如此精銳的騎兵陣容之中;後列中的五百名飛駝騎兵在指揮官發出的螺號聲中,整齊地抽出了雪亮的彎刀左右虛劈。
五百柄彎刀,組成了一致的呼嘯,和飛駝翅膀扇起的氣流一起,將整個戰場映的寒氣逼人,在他們的號召下,所有的駱駝騎兵也集體抽刀在手,凌空劈斬。
優質的烏茲寶刀,在空氣中滌蕩著只有銀幣才能發出的嗡嗡聲,這聲音如同從天靈蓋中透析出的吶喊,魔鬼發出的微笑。
三千騎兵整齊劃一的刀鋒出鞘聲和利刃劈空,似乎又將這些骶勒射手的自信找了回來,燈籠褲還是顫抖,但是已經明顯穩定了許多。
距離還有三千公尺……
「各位大人,如果不到必要時刻,請你們作為一個真正的看客,我們『戰神之鞭』的戰士,拒絕額外的幫助。」獅心親王跨上了自己巨大的格陵蘭雪獅,用最驕傲和最自信的姿態,向所有的祭祀和軍官們敬了一個軍禮:「我很抱歉這麼說,但這是身為勇士的榮譽。」
從統帥角度看,獅心親王殿下這個決定無疑是愚蠢的。
集中發揮己方的魔法優勢,是每一個睿智的指揮官毫不猶豫的選擇,但是親王殿下今天所流露出的那股屬於鐵血硬漢的強大自信,卻讓所有的祭祀們感到了由衷的欽佩和尊敬。
「這種蠢事大概只有我們比蒙的軍隊才能看見。」劉震撼一邊佩服,一邊心想,矛盾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