獸血沸騰外篇 第五章
青草在不斷向著巫妖女孩身後退去,然而前方還是沒有任何影子,「不要走!亨弗利,不要留下我一個人……」
巫妖女孩勉力地向前伸出手去,美麗的臉龐上滿是驚恐淒然的神色。
然而,沒有人回答她。
跌跌撞撞奔跑在草原上的她終究還是失足摔倒,眼前一片黑暗。
「亨弗利……」
黑暗,依舊是無邊的黑暗。
「是你麼……」
仰躺在自己睡床上的褒曼低聲詢問著,「站在那裡的,是戴斯‧;蒙德吧?」
沒有回答,在臥室門口不遠的地方,機關管家的黑色斗篷彷彿和臥室中的陰暗融為了一體。
「我應該跟你說過……」褒曼摸索著伸出手去,在床邊的矮櫃上摸到自己的墨色水晶眼鏡。在戴上眼鏡的同時,她緩緩支起曲線美好的上半身。反正這是在一名機關憎惡面前,即使穿著睡衣儀容不整也無關緊要。「不准進入我的臥室。」
「褒曼小姐……」機關管家的答覆終於出現了,「您的早餐已經準備好了。」
魔界的兩個太陽已經準時升上了天空,籠罩在陽光下的別墅今天卻出奇地寂靜。
餐廳裡,一杯猶自冒著熱氣的咖啡擺在褒曼的手邊。巫妖小姐正在隨意揮動著刀叉,擺弄著自己餐盤中那兩隻火候恰到好處的煎蛋,令人牙酸的咯吱聲也在不時響起。
「昨天……我應該已經把你開除了吧?」毫無胃口的巫妖小姐終於開了口,但是卻沒有人回答。
往日機關管家站立的地方,此刻分明是空蕩蕩的。
「不在麼?」別墅的女主人疑惑地自言自語著。然後,她就聽到了依舊完全沒有任何熟練感的鋼琴聲。
握著餐刀的白皙拳頭重重地砸在餐桌上。褒曼毫不猶豫地立刻起身,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徑直朝著創作室的方向衝去。
站在鋼琴前面緩慢彈奏的,果然是機關管家戴斯‧;蒙德。
褒曼小姐憤怒地想要隨手抓起件東西就丟擲過去,可是創作室自從被機關管家仔細整理過之後,地板上已經沒有了往日那些零散的樂器。因此女主人摸索了半天也一無所獲。「我警告過你,不准再碰我的鋼琴!!!」
「褒曼小姐,請您稍微撥一點時間聽聽看。我自覺比之前略略進步了那麼一點……」機關管家並沒有回頭,水晶手指們也沒有停止下來的意思。
「進步?」之前的冷笑再度浮現在褒曼的嘴角。「你是說進步?!對你們這種機關憎惡來說,所謂的進步也不過是軀體接受法術的指揮日趨合拍,能夠照著曲譜上的指示彈出更機械的音符罷了!」
機關管家顯然沒有被褒曼的評價所打擊到,他的聲調依舊平靜。「我一直在嘗試著把您哼唱的那段曲子彈奏出來,您現在可以聽聽看……」
戴斯‧;蒙德並沒有來得及說完這句話,因為一把水晶小號已經貼著他的頭部飛了過去。「你製造出來的那些噪音根本就不叫音樂!」褒曼不知何時已經摸到了專門擺放樂器的位置,剛才那一下就是她順著聲音來源丟出去的。
「那種聲音!」伴隨著巫妖小姐憤怒的吼聲,一具同樣是水晶材質的低音提琴也被重重地推倒在地上。「只要把有關資料輸入記憶核心,然後敲打出來的東西就能稱得上是音樂麼?!」
水晶小提琴被拎在褒曼兩手之中四下揮舞著,撞擊著周圍各種樂器。不時有身軀龐大的樂器倒在地上,也不時有小型一些的被頻頻擊飛出去。「那種東西算得上什麼狗屁?!」
在魔界一直以溫文典雅著稱的巫妖女性口中居然吐出粗俗的髒字,或許已經足夠稱得上是新聞了。但是此刻的機關管家顯然不會在意這一點。他只是被迫停止了自己的彈奏,試圖用語言來阻止陷入暴怒狀態的女主人。「您這樣情緒不穩定下去,那些樂器可能會被您損壞的。」
「哈哈哈哈……」一片狼籍之中,褒曼那原本蒼白的臉上由於運動過度,呈現出一抹不自然的殷紅。「樂器會損壞?你是想保護你的水晶同類麼?」
別墅的巫妖女主人開始慢慢把身體轉向自己的水晶機關憎惡武士管家,「真是偽善!你在戰場上親手毀滅過多少你的同類?在這個創作室裡的所有樂器加起來,恐怕還不如你在一場戰鬥中破壞數量的零頭吧?」
「能否請你把斗篷掀開?」水晶小提琴的琴弓徑直指向機關管家的方向。「我並不是沒有打聽過你的來歷,所以你盡可以放心把那斗篷打開,讓我看看你身上那些醜陋的武器吧。讓我看看你用這具純潔無瑕的水晶軀體到底殺過多少你的同伴!」
機關管家慢慢的站直了身子,慢慢的低下頭,但是卻沒有任何其他的動作。
褒曼臉上的那抹殷紅更加鮮明瞭,嘴角的冷笑也是,「哦?完全沒有反抗意識麼?像你這樣功勳卓著的殺戮兵器,也會被輸入無論受到怎樣侮辱的情況下,也必須乖乖對主人保持尊重的指令麼?」
沒有回答。
「說起來,之前輸入到你記憶核心的資料裡,有沒有提到過我的性格中有暴躁易怒這一項呢?如果沒有的話,看來你很需要我把相關資料都給你補充齊全嘍?」
「這樣也好,正好讓我來告訴你那些魔法工會裡絕對不會給你輸入的資料吧!那些關於我為什麼會在夢中哼出的曲子,那場持續了幾十年的噩夢……哦不,準確來說那不是夢,應該是在幾十年前真正發生過的,我在偶然機會踏上愛琴大陸時發生的事情。」
沒有回答,機關管家此刻只需要擺出傾聽姿勢就好了。
「你應該很清楚,並不是所有在魔界的巫妖或者銀瞳都能生活得很好。我的本名並不叫英格麗‧;褒曼,那個代表著某個破落貴族的名字早就記不起來了。從我記事的時候起,我的父母早就不在了。我被寄養在一家同樣不怎麼光鮮的銀瞳家裡,褒曼這個名字就是他們給我起的。」
巫妖小姐臉上的神情此刻已經完全轉化為黯然之色,「我從小身體就弱,得過各種各樣的病,所有巫妖都該擅長的簡單法術由於體質原因,我全部都掌握不了。我的眼睛從那時起就不怎麼好,也沒有多少小孩肯跟我一起玩,我當時唯一的興趣就是一個人孤零零地唱歌。」
「不……應該說還有一個人肯搭理我。那就是銀瞳家的小少爺亨弗利‧;鮑嘉。即使他當時還只是個跟我年紀差不多大的小孩子,出色的相貌令他在銀瞳這種盛產美男子的種族裡也格外出眾。他身邊從來不缺各種年齡的跟班,不管男孩還是女孩,都喜歡跟他一起玩。即使他家不是什麼顯赫的貴族,可他的身邊卻從來不缺乏人氣。」
「所以我完全想不通,像他那樣優秀的人為什麼偏偏總是喜歡和我在一起。亨弗利喜歡和我一起唱歌,一起在傍晚日夜交替的時候對著天空發呆,約定以後要一起去愛琴大陸的夜裡數星星……」
「當然,這種毫無價值的交往很快就被他的家人察覺了。亨弗利是他們恢復昔日家族榮光的唯一指望,這樣的無價之寶怎麼能和我這種垃圾女孩混在一起?所以很快我就被這家人送到了另外一塊大陸上的收容所裡。呵呵,為了斷絕亨弗利的不當念頭,他們當初還真捨得花本錢啊……」
「在那種人生地不熟的收容所裡,體弱多病的我被欺負是家常便飯。還好我總算是個巫妖,倒也沒真正受到什麼生命威脅之類的事情。只不過由於環境太差,不時發起的高燒越來越傷害了我的眼睛。」
「在那種情況下,唯一能夠給我安慰的只有音樂。那個收容所是位大貴族開的,裡面的女孩子總有機會進入那貴族莊園擔當一些簡單的勞役工作。莊園裡有一架鋼琴,是用來在盛大機會中顯示主人藝術氣質的東西。雖然需要演奏的場合不太多,但也正因為如此,更加需要細心的保養。我很幸運地得到了那份工作,也因此第一次接觸到並非水晶製成的樂器。」
「平時練習和負責演奏鋼琴的,是那貴族家庭裡的某位庶出小姐。她的名字我現在也不記得了,不過她也應該早早嫁人改姓了才對。因為她的身世嚴格來說不怎麼見得了光,如果沒有彈鋼琴的一技之長,恐怕早就被送到其他貴族家庭裡擔任和親道具了吧?恐怕也正因為如此,她才沒有像其他貴族一樣盛氣凌人。我在琴房當雜役的時候,也沒少受她的照顧,甚至可以說我的鋼琴啟蒙教室就是她。」
「我本來以為一輩子就這麼過去了,誰知道那次莊園裡照例舉辦酒會,由於人手不足我被臨時調去擔任招待。」
「然後,我就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