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棋動_第六節 情人箭

　　各派掌門人每日接到無數戰報，各門各派投入戰鬥的金錢越來越多，華山劍宗這種底子薄的新門派，若非得昆侖派凝望全力支持，是決計無法支撐太久的。

　　依韻一如往常般，輕步行至花語身前，花語的神情，總是那般淡，柔。花語右手執著利刃，左手輕輕在劍聲一彈，劍鳴音起，依韻心神一震。花語神態帶著淡淡的笑，人在笑，臉在笑，眼睛同樣在笑。

　　紫宵山今日，山頂主殿廣場，只有兩個人，依韻和花語。主殿靠近山崖，附近是沒有NPC弟子和非NPC弟子出沒的，平日無事，都是不敢隨意接近打擾依韻的，依韻不需要保護，倘若有人能殺依韻，門派弟子的保護又有何用？

　　依韻，心神恍惚，仿佛回到多年的前的冰火島，仿佛，仍舊立于樹後，仿佛仍舊情緒波濤翻騰的凝視著湖邊歌唱的佳人……

　　可是，是誰的聲音，在耳旁喃喃低語？是誰在熱血沸騰激動不已？是誰在癡迷沉醉……

　　花語的聲音，如夢如幻，總讓依韻感覺分明是聽過的，卻又偏偏搜索不出。每當依韻走近花語時，花語總會彈劍微笑，依韻總會如此迷失。今日不同，今日花語，開口了。

　　“你為誰而如此迷醉？”花語的聲音，很淡，很柔。依韻心潮起伏，喃喃道“我不知道，我怎會為誰迷醉？我從未曾為誰瘋狂迷醉……”花語五指輕輕按在劍身，有節奏的輕彈，鳴音不斷，接連沖擊著依韻心神……

　　“是你的情人嗎？但你竟然不知道麼？你可想知道？我能讓你想起，讓你得到，你想得到的答案……”花語每一個字，都跟輕彈的節奏配合的完美融洽，依韻心神，失守了，花語身上卻未流露絲毫殺氣，一絲一毫都沒有，否則依韻忘我殺境的戰鬥本能，一定會在第一時間壓制所有情緒，占據意識的絕對主導位置。

　　“你能？你確定你能？”

　　“我會讓你，找到你意識深處的那個倩影，找到那個讓你如此迷醉的情人。我當然能，若你有情，又豈會沒有情人？你可以忘記，但你的意識不可能忘記情人的眼波，你看，這不是如同你情人般的眼波麼？”

　　花語左手輕輕朝依韻抬起，動作極緩，極柔，花語沒有流露絲毫殺氣，絕對沒有。依韻眼神迷離，目光轉向花語的左手，依韻看見一個黑點，不，那不是黑點，分明美麗的如同情人含情脈脈的眼波，那眼波散發著，醉人的情懷……

　　情人的眼波？是了，我是見過這眼波的，我怎會記不起來呢？黑的如同情人美目般的黑點，距離依韻越來越近，如同，情人含情脈脈越見接近的深情擁抱……

　　一個紅點，後發先至，速度快極，驟然趕上黑點，徑直朝依韻心口射至，紫宵焰驟然一亮，紅點夾著的高度凝聚氣勁驟然彌散，紅點釘在依韻心口，卻是極淺，失去內勁的加持，紅點決計不到傷及心口要害的深度，露出的部分，只一支小小的箭尾。

　　黑點沒入依韻胸口，氣勁卻也已被紫宵炎化了去，僅僅是沒入些許，絕對，不足以致命。花語神態仍舊淡，柔，總帶著一股嬌弱的美，花語仍舊在笑，人在笑，臉在笑，眼睛也在笑。

　　花語，絕對沒有流露出絲毫殺氣，花語一言不發，仿佛此刻依韻正跟心愛的情人深情擁抱，讓花語絲毫不忍心驚擾了他們……

　　花語不敢此時拔劍，拔劍，必然會流露殺氣，花語對自己實力很自信，但不盲目，一個連小劍和喜兒都殺不死的人，絕不是自己的劍能殺死的。“我能殺他？”

　　“呵呵呵呵……你不能……”

　　“那你為何把我要過來去對付他？”

　　“呵呵呵呵……你的左手劍，一定……很快。但，一定沒有……他快。你殺不死他……但你，左手的情人箭，也許……可以，如果……這都不可以……那，再無可能……”

　　“不要，流露……殺氣，否則，你只有出，半招的，機會……”花語記得，這是喜兒最後的交代，花語絲毫不認為自己被輕視，小劍說過，江湖有跟他比肩的快拳，卻不會有比他更快的劍，花語即使不相信喜兒，也絕不會懷疑小劍的判斷。

　　一個誰都殺不死的人，怎樣才能死去？只有這個人自己的劍，才不會遜色與自己，讓他，自己殺死自己！

　　兩支箭的攻擊，依韻恍若不覺，倘若那兩支箭能穿透自然護體的紫宵炎，一定毋庸置疑的能擊穿依韻身體兩處致命要害。

　　情人的眼波……

　　天空劃過幾道亮極的閃電，緊接著幾聲震耳的雷鳴聲傳入依韻耳朵。依韻眼前，清晰印著一張清麗，帶著怯怯柔弱神態的臉龐，暴雨淅淅瀝瀝的在下。剛才，依韻和可名被喜兒出手震傷，可名走了，自己的劍意未能啟動，原本，那一劍該能取可名性命的。

　　“為何不讓我出手？我那一劍，她必死。”依韻的聲音帶著責備，卻不憤怒，聽起來更像是在，對自己的情人不滿的抱怨。楚楚柔弱的佳人，臉龐輕輕貼上依韻，暖意。

　　“她，服過撫淚的，你殺了她，自己的經脈也會承受不住沖擊的，沒有你的江湖，我會，更加孤單寂寞的，你怎舍得，丟我一個人在風雨江湖中……”躺在泥濘地面的依韻，單手環腰緊抱懷中佳人。

　　暴雨彌漫天地，四唇緊密相合，依韻，覺得自己醉了，雖然依韻從未喝醉過酒，但仍舊堅持認為，此刻的感覺，就是醉了，不僅人醉了，心也醉了。

　　不知過了多久，依韻完全不記得了，也為曾去注意過時間流逝，唇分的瞬間，依韻有一股，深深的失落和眷戀，滿心的不舍。佳人的一只手，輕按在自己腦後，身體緊緊貼在身上，另一只手，被依韻緊握著。

　　手，很柔軟，依韻實在很喜歡握著佳人的人，誰能想像，江湖上最可怕的一對手，握著，竟是如此柔軟醉人呢？

　　“我要取血心，吃了，會很痛苦的，依韻，你會陪我吃嗎？”聲音很淡，很輕，帶著怯怯柔弱，“會！我一定挺的住。”

　　“依韻，你不要恨我，你恨我，我會很難過，很傷心的，雖然我害過你，可是，我把自己賠償給你，還不夠彌補麼？你，一定不要恨我，好嗎？”

　　怯怯柔弱的聲音，帶著，無比的驚恐……

　　依韻覺得，心痛……

　　無比溫柔的語氣，卻是出自依韻的嘴，“我不會，補償，足夠了的。”單手擁著喜兒腰的手，緊了幾分，“可是，不要接近我，我會，毀了你的，終有一天，我會毀了你的。他們，終究會回來，搶奪鑰匙，如果，我保不住了，會很可怕，你不要，再練殺氣了，再練，就會不了頭了。”

　　依韻輕輕捧著喜兒的手，撫摸喜兒被雨水濕的冰冷的臉龐，“他們是誰？鑰匙又是什麼？殺氣，我一定會繼續練下去，我不會允許自己，走回頭路。若是如此，當初何必選擇這條道呢？”

　　佳人輕泣，依韻溫柔吻去眼眶中的淚水，“我害了你的，你總是，這般倔強……他們，很壞，很可怕，過去，就欺負我們，很快又要回來，欺負我們了。鑰匙，你總有一天會知道的。”

　　依韻柔聲道“不必怕，我會保護你，我的劍會保護你。我的劍，只為殺人而練，只為殺必須殺的人，但它，也會殺死你必須要殺的人。”喜兒一臉淒苦之色，輕輕起身，眼神滿是柔情的凝視著依韻。

　　輕按著依韻腦後穴道的手指緩緩催動著內力，輕聲喃喃著道“不會的，你不會，到時候，連你自己，都不會知道該如何抉擇。也許，你也會幫他們，搶奪鑰匙的……我很希望你回頭。”

　　“可是，我真不舍得，殺死你，可是我知道，若有那麼一天，我的掌，你的劍，都會刺入對方的要害，我多希望，你不會幫著他們，搶奪鑰匙……如果，那天黑木崖底，不是水潭，那多好……”

　　依韻無法開口說話，腦袋只覺一陣暈眩，意識緩緩沉去……意識沉去的最後一瞬間，喜兒兩行清淚，滴落在依韻臉龐，盡管暴雨依舊，但依韻卻知道，那是喜兒的淚水，依韻知道……

　　花語絲毫不急，盡管情人箭未能直接穿透依韻身體要害，但情人箭最可怕的是黑箭，那如同情人眼波的魅力，在人癡醉的瞬間，紅箭緊接而出，紅箭最可怕的不是致命一擊，而是那如同情人般無法擺脫的毒，那毒，絲毫不讓人感到難受和痛苦，中此毒的人，都會帶著溫柔的笑容，醉死……

　　沒有我的江湖，你是否會更加孤單寂寞？是的……

　　沒有你的江湖，我也會更加孤單寂寞的。我知道的……

　　我不會讓任何人的眼淚，滴在我的屍體上。

　　如果有一天，必將死去，只能是我死在你掌下，而你死在我劍下，我們將一並逝去，再一並，重生……

　　花語神色恬然，而淡，心下頗有些唏噓，倘若一個人，全無破綻，又怎會怕情人箭呢？情人箭，非常可怕，可怕的不是那速度，而是黑箭那如同情人深情眼波般的魅力，死在情人箭下的高手，其實不是被情人箭所殺，而是被自己的心所殺。

　　所以，情人箭是最可怕暗器之一，它的魅力，讓人無法抵擋，尤其，在直指人心的幻魔心決作用下，兩者簡直是天生的完美搭檔。

　　除非你已心中完全無情，不是逃避的那種無情，而是完全無情，江湖上只有一個超級高手如此，是小劍；除非你已能完全透徹的把握自己的情，不是畏縮和逃避的那種把握，而是直面，江湖上有沒有人能辦到，花語不知道。

　　因為這兩者都很難，前者除非天生便沒有感性值，後者，又有幾人能真正做到？情人箭，從來就極為可怕，代表著的是，致命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