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努力想著一個漂亮的姑娘,被剖成兩半的樣子,卻發覺根本
無法想像。
太殘忍了。
師父的身體顫抖著,繼續說道:「我一邊運氣療傷,一邊替死去
的大家挖墳,一家一個大墳,足足挖了十九天才將兩村的人都給埋了,
最後,我在花貓兒的墳上靜靜坐上一個月,唱著花貓兒最喜歡唱的
情人曲兒後,才拿著劍,策馬出村。」
阿義出神問道:「找得到藍金嗎?」
師父搖搖頭,說:「我根本不是藍金的對手,所以我另外找了個
僻靜地方,苦練師父傳下來的絕學,唉,多虧得師父臨終前傳來那股
源源不絕的真氣,不僅為我治療內傷,還大大增進我的修為。我日以
繼夜地苦練,苦練,在海底練掌,在巨木間練飄,用數十種蛇毒練氣,
偶而隱匿地摘掉幾個狗官人頭,為民求福。」
我跟阿義已經分不清師父是否正在胡言亂語,只是專注地傾聽。
「一年後,我帶著一身傲人的武功,上迎采峰與師祖、師叔會合,
不料,當我到了師門本山時,卻見到幾個師叔在圓桌旁正襟危坐,
身上千瘡百孔,每個穴道都被封住或刺爛,渾身都是乾涸的血漬,
臉上,唉,那更別提了,眼珠子掉了滿桌,整張臉零零碎碎的,我看
了當場號啕大哭。」師父說。
師父的眼睛充滿了血絲,又說:「我這一哭,師叔們竟然個個抽動
起來,嘴裡模糊地嚷嚷,原來藍金這傢伙照例封住師叔的血脈,將師叔
整得支離破碎,卻又不讓死!我一邊在每個師叔的耳邊大喊「駿兒一定
會替師門報仇」,一邊將短劍刺進師叔們的心窩。」
師父委頓地靠在我肩上,嘆道:「我在本山找了一下午,最後才
在一棵老木下找到已經一百零二歲的祖師爺,幸好,祖師爺沒受到那
狗賊的侮辱,不過,祖師爺的肩胛跟胸膛上,也留下兩道深深的劍傷。」
「祖師爺!徒孫駿兒來啦!」我跪在祖師爺面前,大叫。
祖師爺靠在古木下,緩緩睜開眼睛,一見是我,勉強笑道:
「不愧是介玄一手帶出來的,有情有義,這下子重擔全都落在你的
肩上了。」
我含著淚,看著祖師爺血跡早已乾黑的傷口,說:「徒孫一定會
為武林除此大害,為師門報仇!」
祖師爺皺眉道:「不是為師門報仇,一天到晚報仇,江湖不整天
鬧翻天麼?藍金這狗崽子武功強得離譜,你報得了仇麼?還不是送上
小命一條?」
我感到疑惑,大聲道:「難道就不報仇了?師父、師叔死得那麼
慘!」
祖師爺微怒道:「藍金若對師門有所不滿,把咱們滅了也無妨,
你去找他尋仇有何意義?但他若是濫殺無辜,為禍家國,你即使犧牲
性命也要阻止他!你身上的武功不是讓你報仇用的!而是讓天理正義
得以長存!你要將個人利益拋諸腦後,知道麼!」
我感到慚愧,跪在祖師爺面前不發一語,眼中的淚水卻隱藏不住。
祖師爺嘆道:「藍金資質奇高,恐怕是武林前所未見的異才,
小小年紀,劍法居然詭異莫測,身法快如閃電,加上他深知本門武功
,招招料敵機先〞〞要不是我仗著百年修為的內力,在他的背上
重重印上一掌,我恐怕也慘遭毒手,藍金這小子傷了我後,雖然身受
重傷逃走,但你這幾年還是敵不過他,別急著送死。」
我看著奄奄一息的祖師爺,趕忙伸手放在祖師爺的飛龍穴上,將
真氣源源不絕地灌輸到祖師爺的氣海裡,不料,祖師爺反手緊緊抓著
我的手,我感到一股極為強悍的真氣像潮水一樣衝進我的掌中,奔入
我的氣海。
「祖師爺?」我驚叫。
「老傢伙快歸天啦,留著這些寶貝有什麼用?拿去拿去!為天下
蒼生拿去!」祖師爺堅定地抓著我的手,精絕的內力浩浩傳送過來,
一份重責大任,也隨著加在我的肩頭。
半柱香過了,祖師爺困頓地站了起來,搖搖晃晃的。
我想扶著他老人家,祖師爺卻叫我推開,要我好好坐下來,將
真氣徹底吸納歸源為己用,於是我閉上眼睛,將祖師爺百年修為的
絕世內力一點一滴融入穴脈,等我再次睜開眼睛時,已經天黑了,
我看見祖師爺盤坐在古木下,相貌安祥地歸天了。
我記著祖師爺的教訓,並未急著追索冷血的藍金。
我一邊行走江湖為民除害,一邊苦練凌霄絕學,每當我倦了,
我就回到蕭索的黃家村,坐在花貓兒的墳上,陪花貓兒聊聊天、
唱唱曲兒〞〞天那!我好想念花貓兒!我在那未過門的可憐妻子
墳上,種滿了她最喜歡插在髮間的小黃菊,我往往睡倒在石碑旁,
在夢裡看見花貓兒坐在小黃菊上,唱著曲兒,滿臉羞紅地看著我。〞〞
有一種東西,叫正義,
正義需要高強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