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大破洞裡,透出一股冬天獨有的香味。
還有一絲迷惘的味道。
阿義捧著火鍋,湯慢慢地熱了起來。
「是藍金嗎?」我問。
「不知道。」師父的臉上寫滿了困惑,又說:「那老頭子的武功很高,我們迅速地交手三招,他三招都陰毒莫側,內力高絕,但是......」
阿義忙問:「但怎樣?」
師父搔著頭,說:「藍金的武功要更高、高得多,絕不可能只傷到我這點小傷,但這個殺手在交手前,卻跟我來上一句「我來找你了」,好像又真是藍金!難道他的武功不進反退?」
師父解開唐裝的釦子,露出肩胛上的傷口。
「更可疑的是,藍金有一雙藍色的明亮眼睛,但這個殺手,卻根本沒有眼睛。」師父的眉頭緊皺。
我問:「沒有眼睛?」
師父說:「那個殺手,兩個眼窩子空蕩蕩的,沒有眼珠子嵌在裡頭。」
我奇道:「好恐怖!難道他是靠聽風辨位跟師父決一死戰?」
阿義說:「說不定藍金的眼睛被挖掉了!這種人不值得同情啦!」
師父嘆道:「事隔三百年,藍金的樣子我已記得模模糊糊,加上急速老化,更讓我無法判斷來者是誰,只有那雙讓人不安的藍眸子,我還記得清清楚楚。那殺手也許真是藍金,也或許不是。」
阿義手中的火鍋湯慢慢滾了起來,說:「除了藍金跟我們,這世界上還有其他的武林高手?」
師父也是一般的迷惘,說:「說不定今天這殺手是藍金派來的刺客,但你說的對,這世上若除了藍金外,居然還有這樣教人心悸的超級高手,真是匪夷所思。」
我想了想,說:「說不定,那老人真是藍金。」
阿義也說:「師父今天終於報了仇啦!值得慶祝慶祝!」
師父惆悵地說:「恐怕不是,我的心裡一點報仇雪恨的快意都沒有。」
一點快意也沒有。
一場三百年前未分出勝負的死戰,今天,卻在眨眼間立判高下。
但三百年前的故仇舊恨,卻不能在眨眼間就消逝。
也許,師父正陷入空虛的矛盾中,一時無法接受大仇已報的苦悶。
師徒三人胡亂地吃了頓火鍋,我一邊咬著山菇,心中一直在想:那殺手的屍體,被師父埋在八卦山了吧?
自己的房間死過一個人,總不會是愉快的感覺。
我看著床上的棉被。用來包新鮮死人的棉被。
唉。
今晚睡覺時,我用內力禦寒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