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自取其辱
江彩雲現在十分的不安,日日擔心自己會被灰巾人找到;但是想換個地方住卻不可能,她也不能自作主張換去他處:這宅子是沈家給她找的,她如果不在這宅子裏了,沈家很不可能不在管她的事情,理會她的死活。
就在她急得心焦時,卻在點心中吃出一張小紙條兒。上面寫著:若想得名份,先去求鄭家。
江彩雲驚疑不定的看著那些點心半天,然後喚了丫頭過來問那點心是哪裏來的。
小丫頭以爲她又在異想天開,不想只是喚她問點心便道:「我去府中回姑娘您的事情,回來的時候被人拉去做幫手,便沒有時間再給姑娘買點心,便在府中拿了一些。」
江彩雲看了一眼小丫頭,點點頭道:「沒有什麽,只是嘗著這點心與平日裏的不同,所以問一問。」
那小丫頭雖然疑心,也沒有發現什麽不妥,看她無事便轉身出去了。
江彩雲沒有再動那些點心,生怕會被人動了什麽手腳;而她細細的看那紙條,看著看著她的心思便活了起來。
她知道紅袖和沈府執意要決裂,不過這幾天聽說沈五爺天天去了鄭府賠罪,一直沒有自鄭府出來:想來他們夫妻已經和好了吧?
她想到此處心裏自然是不舒服的,很不舒服;不過她卻找到了一個可以見到沈妙歌的方法,而且她也認同字條上所寫——她想要名份,便要鄭紅袖先認可才可以。
這是她唯一能進沈府的路:沈侯爺的話她自然還記得,但是卻並沒有很當真;她認爲,主要是沈妙歌不認同她,如果沈妙歌和鄭紅袖認同了她,沈家的主子們也就不會再來做惡人了。
同時她還想到了一件事情:她可是救過鄭紅袖的——自此之後她可是被待爲上賓;自己此時到她府上去避難也說得過去吧?而且到鄭紅袖府上去住,也是逼沈家的人接她進府的好法子。
她不擔心鄭府的人會翻臉把她怎麽樣:哪個做官兒的不怕人家罵他忘恩負義?打定主意之後,她起身到屋裏收拾了一下:換了一身平常的棉布衣服,頭上的钗環都去掉,只是換了一個十分利落的發式。
她走出屋子道:「我要出去轉轉,你們誰跟上來。」
小丫頭們十分的吃驚,婆子也有些呆愣愣的:江彩雲自住過這院子,便沒有說過要出去的話。
沈府的人封了江彩雲的嘴之後,便讓她安心養胎,卻也沒有說過不許她外出:多外出幾次招搖過鬧才好呢。
所以小丫頭們多少有些驚訝,倒也沒有阻攔她,隨在她身後出了門。
租了牛車慢悠悠的在街上閑逛,在小丫頭們的眼中,她似乎並沒有想要去的地方,可能是悶壞了出來散心的。
終于轉來轉去轉到了鄭府所在街上:不過小丫頭們並不識的——她們也只識得江彩雲的小院子和沈府以及鬧市罷了。
直到牛車在鄭府前停下,江彩雲下了車子兩個小丫頭才看清楚大門上的「鄭府」兩個大字;她們的臉色立時便變了。
江彩雲早已經想好,所以不給小丫頭們開口說話的機會,很快的向鄭府裏面闖去;而門房的人早已經發現了江彩雲主仆三人,只是面生的很,並沒有人過來問:以爲她們是要去附近的人家。
直到看到江彩雲挺著大肚子向府中闖了進去時,門房的人才連忙上前攔下他:將軍府的門房自然也是會腳拳的。
江彩雲一手撐腰,一手輕輕的放在高高鼓起的肚子上,氣喘道:「我要見你們府上的大姑娘,我是她的舊識。」
門房打量了一下江彩雲:他們可不曾聽大姑娘有這樣一位大著肚子、卻是姑娘裝扮的舊識!不過江彩雲都這樣說了,門房的人勉強擠出幾分笑容來:「姑、姑娘貴姓。」
門房感覺自己喊這聲姑娘喊得十分別扭,可是人家明明是姑娘裝束,卻挺著老大一個肚子。
江彩雲的臉上一紅,她咳了一聲兒才道:「我姓、姓江。」
小丫頭已經趕了過來:「姑娘,你快隨奴婢們回去,不然……」
門房的臉上卻已經沒有了笑容:「你姓江?江彩雲?」
江彩雲一愣,隨即醒悟自己在邊關的事情,恐怕鄭府的人無人不知了;她雖然有些不好意思,不過還是點了點頭:「我和你們姑娘有舊,麻煩你們通傳一聲。」
那門房一邊使眼色,讓一個機靈的小厮進去報信兒,一邊冷冷的道:「江姑娘此話說錯了吧?你哪裏和我們姑娘有舊了?是我們姑娘有恩于你才對吧?有舊?你是想和我們姑爺有舊吧?!只是看你這裝扮,只怕也沒有「有舊」成!」
兩個小丫頭沒有想到鄭府的門房如此伶牙俐齒,不過她們並不反感:江彩雲這是自取其辱,怪不得那個。
江彩雲的臉色由紅轉白又轉黑,她怒瞪門房:「問問你們姑娘,是不是我救了她的性命!當初如果不是我挺身,你們姑娘現在早已經不在人世了!你們堂堂的將軍府,便是如此待救命恩人的?」
那門房嘿嘿笑了兩聲:「喲,沒有想到江姑娘不止是臉色厚,這嘴巴還真是利呢!只是江姑娘你是不是忘了一樣——當初你被人追殺,如果不是我們姑娘,你早已經沒有性命了,又何談救我們姑娘?」
鄭府門外已經圍了一些人,聽江彩雲和那門房說話:剛剛人們只是稀奇江彩雲姑娘的裝扮,卻挺著大肚子招搖過市。
江彩雲坐在牛車,自然無人看到;現如今她站在鄭府大門前,那可是讓人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她原來可是想見沈妙歌便見沈妙歌,想見紅袖便見紅袖:不要說鄭府,就是侯爺府她進進出出也無人攔她問一句;哪裏想到今日想見鄭紅袖卻被人如此刁難。
她也是病急亂投醫:只想到找個大樹好保性命,卻忘了自己做過的事情——也不是忘了,她並不認爲她所爲對紅袖有多大的傷害;男人自古便是三妻四妾,鄭紅袖如果不能容她只能說是鄭紅袖善妒,應該被休!
門房看了一眼門前的百姓,繼續道:「我們姑娘救你一命,你後來就算是救過我們姑娘,那也是一命抵一命——兩清了!今日,你又提得那一門子的救命之恩!」
百姓們聽到這裏,越發對著江彩雲指指點點起來。
江彩雲第一次感覺到了十二分的難堪:她在邊關沈府的別院中,雖然難堪些卻並沒有讓她有太多的感觸——只要她成爲了沈家的主子,那些人到時自然會看到她笑臉相迎,不敢再多說一句。
現在卻不同,她現在連回頭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門房緊盯著她:「江姑娘,你怎麽不說話呢?」
江彩雲惱羞成怒:「我和你一個奴才說得著嗎?讓開,讓我同你家的主子說話!」她實在是不想再待在門前被指指點點了。
「你要同我們說?說什麽?我們又憑什麽要聽你說?」隨著話音出現的是鄭將軍,他冷冷的盯著江彩雲。
他還真不知道江彩雲是膽子過于太大呢,還是根本就是沒有腦子:在她害得女兒差點死去,害得女兒雙目失明之後,居然還敢找到自己府上來!
當他們鄭府好欺負嗎?!鄭將軍的怒氣很明顯的,一點沒有壓制的展現出來。
江彩雲被鄭將軍一喝臉色一白,她還真有些害怕了:不過想到她救過鄭紅袖,心氣又足了一些。
悄悄掃了一眼身後的百姓,她對著鄭將軍拜了下去:「將軍,民女的確是救過府上的姑娘和姑爺——就算是姑娘救我在前,但是民女賤命一條,豈能同姑娘的千金之軀相比?」
她想先拿話擠兌住鄭將軍。
鄭將軍冷冷一笑:「好利的一張口!你不用說那麽多,你就說一說你的來意吧。」
江彩雲咬咬牙:「我想見一見姑娘。」
「見我女兒?!你真當我們鄭府可欺是不是?!」鄭將軍真得發作起來:「你害得我女兒性命垂危多日,害得我女兒雙目失明,你還想見我女兒一面?我問你,你有何臉面見我女兒?!」
江彩雲不敢說她有沈家的骨肉,也不敢說她和紅袖已經算是姐妹了:沈家的話,她不敢不聽的。
臉色發白的她只能分辯道:「那是民女無心之過,沒有想到姑娘的身子如此不濟……」
鄭將軍差一點沒有一腳踢過去:如果江彩雲不是一個女子的話。
「你給我閉嘴!原來我女兒差一點死掉要怪她身子不好?!」鄭將軍怒瞪著她:「你再給我說一遍!」
百姓們早已經聽得不耐,都高喊了起來:「將軍,把這個不要臉的女子燒死!燒死她、燒死這個不要臉、忘恩負義的婦人!」
江彩雲聽得臉色更是難看,她不敢再隨口辯解,細細的斟酌語句:「將軍,民女不是這個意思,民女現在也是被逼無奈何才只好來救姑娘庇佑。」
她知道再不說出目的來,怕會被百姓當成是挾恩求報的:萬一那些百姓真得惱了,把她拖下去點天燈,怕是鄭府不會有一個出手阻攔。
「只是想求姑娘念在當初舍命相救的份兒上,能容民女有個避難藏身之處!」江彩雲說完再三叩首:「就請姑娘看在、看在未出世的孩子份兒。」這一句話她說得極小聲。
鄭將軍的腳有些忍不住了:不踢她實在是癢得很!
「將軍,大姑娘說讓這女子進去說話。」小厮上前輕聲的對將軍說道。
鄭將軍收住腳,壓下怒火道:「看在你確救過我女兒一命的份兒上,就容你見我女兒一面。」
然後他對圍在門外的百姓一抱拳:「衆鄉鄰請了!雖然此女多行不義,不過自有天收她;我們鄭家卻不能不念恩愛義。謝謝衆鄉鄰仗義執言。」
江彩雲早已經一溜煙跑了進去:她是一刻也不想再呆在大門前了。
她一路提裙急奔,直到感覺氣喘這才停下歇一歇:倒底不是原來了,這麽兩步便累得她不行。一面喘氣一面擡頭,正好看到不遠處房檐下立著的紅袖和沈妙歌!
兩個人都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她心下莫名的一驚,然後心中也生出了疑惑:鄭紅袖的眼睛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