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章 要想人不知
紅袖的話音一落。靈禾便輕脆的答應了一聲兒,走到了姐兒的床前;對四少奶奶是看也沒有看一眼。
四少奶奶看著紅袖主仆如此不把自己放在眼中,十分的氣惱;當下也不理會紅袖主仆,自己走過去讓丫頭打開靈禾的藥箱。
沈四爺立刻便喝止了,丫頭當然要聽男主人的話,也就退到了一旁;四少奶奶看到自己丈夫次次都和自己做對,幫著自己的冤家對頭,心下的火氣更大。
她哼道:「不用你們這些廢物,我自己來。」她彎下腰還沒有伸手呢,沈妙歌已經把藥箱取走了。
「你們還是心虛吧?嘴上說得好聽,還不一樣不敢讓人看那藥箱裏是什麽!」四少奶奶可算是捉到了機會,立時譏諷道。
沈妙歌把藥箱放在了桌子上:「要看的話,大家一起看;只四嫂一個人,我還真是不放心——倒並不是怕少了什麽,我是怕這藥箱裏再多了什麽本不應該有的。」
四少奶奶被氣得指著沈妙歌正在喝斥時,沈四爺皺起眉頭:「好了!你鬧夠沒有?」一面看向沈妙歌:「五弟,你莫要同一個婦道人家一般見識。」
沈妙歌搖頭,對三老爺欠了欠身子:「叔父,請過來看看吧。」
三老爺咳了一聲剛想說不必看了,卻被三夫人推了一把,不得已只能過來。不過臉上卻有些不好意思。
四少奶奶卻和沈四爺吵了起來:「你是當真不拿女兒當回事兒啊,事關女兒中毒的事情,你居然一點兒也不上心,你真是枉爲人父!」
沈四爺被罵得心頭火起,正要教訓四少奶奶時,沈妙歌攔下了他:「四哥,四嫂,你們都過來看看吧,我可要打開藥箱了。」
四少奶奶一聽轉身過去就要推沈妙歌:「你過去一旁,要查這藥箱裏是不是有古怪,由你來動手,我們也不要想找到什麽不對來了。」
不過她沒有推到沈妙歌身上,而是一把推在了沈四爺的身上;沈四爺已經怒得青筋都跳了起來:男女有別啊,嫂嫂怎麽能對小叔子拉拉扯扯的。
三夫人看情形不同,把四少奶奶拉到一旁:「好了,先打開藥箱再說吧。」
四少奶奶非要自己打開藥箱,沈妙歌不置可否的旁移了一步,由她把藥箱子打開;四少奶奶剛剛打藥箱子打開,衆人便聽到靈禾的聲音。
「姐兒這裏有個小小的傷口,請三老爺、四爺、五爺過來看看。」靈禾正抱著姐兒坐在床前,姐兒胸前的小被扯開了一些,她指著姐兒的脖子下面看向了這邊。
紅袖就立在一旁,平靜的看著四少奶奶,眼中卻閃光讓人心驚的寒光。
四少奶奶被看得偏過了頭去:「傷口?你紮了我女兒那麽多針,傷口可不是一處了!那有什麽可稀奇的,我還是先看藥箱比較重要。」
聽到她這一句話,紅袖和沈妙歌遠遠的對視了一眼。都自腳底冒上來一股冷氣,生生的把兩個人凍得張不開嘴巴。
看到四少奶奶要拿身邊的藥箱,沈妙歌一把拎起了藥箱來:「一起過去看看姐兒的傷口再來看藥箱吧。」
「你——!」四少奶奶沒有練過武的沈妙歌手快,她被氣臉上漲紅。
「我怕我去看姐兒,回身再發現藥箱裏多了什麽東西,到時我們渾身是嘴怕也說不清。」沈妙歌又重複了一遍他剛剛說過的話。
四少奶奶除了冷哼之外,眼底閃過了一絲懼意。
三老爺等人和沈妙歌到了姐兒床前,看向靈禾所指的孩子脖子下面,那裏有一個小小的傷口,似乎是被針刺過的樣子。
沈四爺看到妻子也不跟過來,狠狠瞪她一眼也顧不得四少奶奶,過去一看女兒眼睛幾乎瞪出血來:那針眼兒一看就不是靈禾手下的銀針所刺。
而且那小小的傷口上凝固著一點點發烏的血,血已經幹透了表明也不是剛剛所受的傷;那發烏的血表示孩子的確是中了毒的。
「三老爺、四爺,這裏被人用針紮過。」靈禾又加了一句;就算她不說,三老爺也看得出來。
紅袖一直冷眼看著四少奶奶,發現她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過了一會兒瞧了一眼衆人,轉身行到窗子那邊,回頭又看了衆人一眼把窗子推開了。
她一面道:「這屋裏的氣味都不能呆人了,讓姐兒怎麽能養得好身體?」一面行到床邊來看女兒;正好聽到靈禾的話,立時驚叫一聲自靈禾懷中搶過來孩子:「還說不是她,我的爺。你現在可看清楚了,不是她還有哪個?她可是給人看病見人就紮幾針的。」
聽到四少奶奶的話,三老爺看向了靈禾不過他並沒有開口:如果當真是這個丫頭下得毒,那她爲什麽自己要叫破呢?
三夫人已經一掌向紅袖臉上掌了過去:「你當真是是看我們三房不順眼,一計害人不成又生一計!」不過她的後半句話,是在被紅袖握住了她的手時說出來的。
紅袖豈會讓她打到身上;看到三夫人如此不分青紅皂白,她看著三夫人道:「天下間還有偷了牛,再把缰繩給人送到家裏去的?三嬸娘,我敬你是長輩,只是長輩也要有個長輩的樣子才成,不然豈不是教壞了小輩兒——到時老的不像老的,小的不像小的,卻不能怪袖兒了。」
說完,紅袖一把擲下了三夫人的手:「得罪了,三嬸娘。」
三夫人被紅袖氣得撲到三老爺身邊大哭:「我跟了你這麽多年,沒有享過一天福就罷了,現如今你還看著一個小輩兒欺辱于我,我、我不活了!」
「母親,你鬧夠了沒有?!」沈四爺終于忍不住跳腳了;他這一喊出來,倒把三夫人鎮住了。
三夫人從來沒有見到兒子如此過,她喃喃的看著沈四爺好半晌沒有說出話來。
三老爺這才道:「你省省吧,行不行?」
紅袖不理會三夫人,冷冷的看向了四少奶奶:「四嫂倒真修成了半仙啊,弟妹我佩服的很;剛剛靈禾只是說姐兒身上有點傷,四嫂便未蔔先知是針傷啊。」
紅袖的聲音並不高,但是就是這樣一句話,一下子讓屋裏的人都緊緊的閉上了嘴巴,人人都把呼吸放輕了,似乎怕驚擾到什麽。
三老爺震驚的看向四少奶奶。而沈四爺全身都在抖,他控制不住自己抖成了一團,然後忽然跌坐在地上發瘋一樣的捶起了地來。
三夫人是反應最慢的一個,不過當她最後張著嘴巴指向四少奶奶時,四少奶奶也終于反應了過來。
她尖叫起來:「你們看我做什麽,自昨天半夜姐兒發熱到現在,只有一個人在姐兒身上動過針——就是她!是她要害我的姐兒;」她指著靈禾說完,又指向了紅袖:「是她指使那賤丫頭如此做的。」
屋裏沒有人說話,除了四少奶奶尖叫,便只有沈四爺捶地的聲音。
過了好久,三老爺才張了張嘴,但是他卻幹澀的沒有說出一個字來;當他再次開口時,卻被三夫人攔下了,她指了指四少奶奶的肚子。
三老爺忽然暴跳如雷:「一輩子都聽你的,除了納妾的事情都聽你的,現在你還要我聽你的,你是不是要害死我們全家你才能讓我自己做主!」
三夫人被三老爺嚇了一跳,哭道:「我、我哪裏讓你聽我的了?現在的事情,我們也理不清楚,反正靈禾那丫頭也不能……」
「不,不是靈禾!」沈四爺自地上跳了起來:「靈禾昨天晚上救女兒時,我眼睛都沒有眨一下的一直看著;後來女兒就是我抱著,靈禾和五弟他們沒有再碰女兒一下!」
「再說了。如果是靈禾和五弟做的,他們在兒子面前脫下姐兒的衣服來刺下毒針,兒子怎麽可能會看不到!」沈四爺扯起了姐兒的衣服來,白绫兒的裏子上幹幹淨淨,沒有一點髒的痕迹。
也就是說,刺了姐兒的毒針,是解開姐兒的衣服做的。
三夫人被兒子駁的啞口無言:雖然她也開始疑心了,可是那金山在眼前直晃——就當一點點了,只要兒媳婦生下一個兒子,那麽兒媳婦到時死了倒比活著強。
但是現在不成:兒媳婦不但不能死,也不能休掉她;怎麽也要等兒媳婦生下孩子之後再算總帳;所以三夫人是能拖一時是一時。爲了她的金山一個女孩兒她並不放在心上。
丫頭片子,不過是賠錢的貨。
三老爺聽到兒子的話直跺腳,他現在才明白過來自己爲了銀錢,在家中養著一條毒蛇有多久:沒有被毒蛇害死,當真是他命大。
他原本也是和三夫人一樣的想法,不管四少奶奶做了什麽,總要等她生下孩子之後再說:爲了那一座座的金山,值!
現在,他可是半分也不感覺到值了;一個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下得去手的婦人,如何能留在家中。
如果不是四少奶奶說了那句針傷的話,三老爺也不能斷定是她:兒子睡著之後,也有可能是靈禾等人再潛進來給姐兒下毒的。
沈四爺看到母親眼中的不舍與看向紅袖、靈禾等人的懷疑,不由得大叫:「母親,你醒醒吧!」
紅袖此時再次開口:「三嬸娘,我們看完姐兒走了之後,是四哥親讓人關上的院門;而且四嫂可是對姐兒的情形十分的清楚明白。」
「她在靈禾用針救治姐兒時,在外面進來問也沒有問一句,便知道姐兒是中了毒呢;要不,我怎麽說四嫂修成了半仙之體呢。」
四少奶奶尖叫起來:「我是姐兒的親生母親,鄭紅袖你在亂說什麽,你在亂說什麽;是你要害我,要害我的女兒,我怎麽可能會害自己的女兒,你不要血口噴人。」
「啪」一聲,四少奶奶的身子向後仰倒,重重的摔在地上;沈四爺瞪著一雙血紅的眼睛,狠狠的盯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