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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與香辛料 (第十七卷)》第2章
av9438 發表於 2011-12-26 15:43

幕間

 「哎呀騎士大人。您可安好呀?」

終幕

  羅倫斯頭痛極了。

  最開始雖然只是隨口說說而已,現在卻是真的感覺到了頭痛。

  原因已經弄清楚是在赫羅自作主張寄出的信上面了。

  收信人盡是諾兒菈、艾布等人,全是羅倫斯和赫羅在旅途中結識的一些女性。

  信的內容是請她們在春季的阿洛澤烏利聖人大祭典的時候來參加一個宴會。

  而且,羅倫斯還是在赫羅對他說:“雄性的就全交給你了”這句話,並把那封備份信交給他的那個瞬間,才知道有這麽一回事。

  當時,如果要去追幫忙送信那個行商人還是能追上的。不過,真要是那麽做了的話,會觸怒赫羅的。

  同赫羅在一起這麽久了,根據經驗,如果我要做出這種事,一定有什麽理由才行。而且,頭腦靈活的赫羅,多半已經找了一大堆理論來證明自己行爲的正當化了。總之靠勸說已經不能阻止的事太多了。

  羅倫斯只能推測是不是前幾天惹怒了赫羅?然後自己卻沒發現,惹得赫羅越來越煩躁,還是說她只是心情略差?盡管如此,如果什麽都想不到的話,他只有向神祈禱了。

  這在深山老林裏,即使是他祈禱了,如果想想這一聲禱告會傳到哪位神靈那裏去的話,那也有只有長著一對凜然的三角形大狼耳,一條濃密的最高級純種毛發的尾巴的擁有者——赫羅這樣的神靈那裏了吧。

  然而正是賢狼赫羅的肚子裏隱瞞著什麽事兒,所以才如此的不可收拾。

  結果,羅倫斯現在能做的事就非常的有限了。應該是有誰代筆寫了這封信的。這附近赫羅所信任的可以代筆的人並不多,所以羅倫斯只有去向那個人打聽消息了。

  拿著赫羅給的信的副本,羅倫斯朝著建造中的獨間,走在依舊下著雪的小路上。

  本來照計劃是房子的工程將于去年秋天全部建造完畢,然後在冬季的時候盡可能的做完裝潢,並在春季冰雪融化的同時迎接客人,但這個計劃卻由于各種原因而一再推遲。

  一定程度上是由于南方的平原一帶發生了戰爭,而熱血的遊曆手藝人們都趕去了戰場的緣故。還有所借的建房用款早些時候由于大型商船的失事,蒙受了巨大的損失,而將計劃全盤打亂。以及出現多年不遇而且來得又早的大雪,拖延了物資供應的緣故。

  總而言之,羅倫斯在這三年間明白了,不在世界的商業中心任何事情都會事與願違。

  盡管如此,主樓的工程進展也還順利,偶爾借用一下赫羅的狼的力量,還將以前在旅行中找好的門路全部調動了起來,從而完成了主樓的工程。

  明年夏季的時候又有一家作爲競爭對手的溫泉旅店將要開業,羅倫斯無論如何都想趕在那之前營業。

  所以,他才想要在春天的時候舉辦一場夙願的開業大典。

  然而,預定卻安排到比阿洛澤烏利聖人大祭典還要晚的日子去了。

  在與赫羅旅行時結實的熟人中,有一些與羅倫斯的地位所不相稱的高層社會的人。他們提出了開業慶典一定要通知他們去參加的要求,但是又不能讓他們在雪地裏走路。但阿洛澤烏利聖人大祭典的時候山上應該還殘留有不少的積雪。

  可是,如果是已經習慣了走雪地,並且住得不是太遠,還比較親近的人卻能在這個恰當的時期把他們請來參加預祝會。由此,便能看出賢狼的盤算有多周全。

  赫羅絕對是有什麽目的。

  如果只是單純的開個玩笑的話,郵遞費都高得變態。

  費用最貴的,要算寄給艾布的那封信了。她在南方的大帝國冒著各種風險創辦著商會,如今已被列入市政參事會的候選人,確立了她作爲一流商人的地位。諾兒菈貌似在離留賓海根以東,一個遠離都市的小鎮上做著司祭,就算是要寄到這裏也得花貴的出奇的郵費。雖說狄安娜和艾莉莎離得並不是太遠,可往艾莉莎所在的那種偏僻的村子寄封信,能不能寄過去都是一個問題。然而和芙蘭的最後一次聯系,是在介紹艾莉莎的修道院的時候,也許芙蘭現在還留在艾莉莎的村子裏也說不定。

  回想著這些豐富而有趣的人脈,再想象一下她們隨著赫羅的信的引導,在自己的店裏聚集一堂的情形,羅倫斯的臉不自覺地僵硬了起來。

  隨著每次將肺部擴張到顯而易見的程度,羅倫斯呼吸著冰冷的空氣。熱氣擦過指間,他捂著嘴發出一聲歎息。

  「真是的......赫羅到底想幹什麽?」

  在一起也都快有6個年頭了,但是至今還是不能完全搞清楚赫羅的想法。

  就在前不久還跟她大吵了一架。

  雖然早已忘記是爲了什麽在吵架了,總之,羅倫斯只記得赫羅的蠻橫不講理。

  好像是飯太難吃了之類的小事吧。

  因爲此處正直隆冬時節的關系,像赫羅那樣的性格需要會時不時的把心裏的不滿吐出來吧,羅倫斯這樣理解到。

  而且,後來和好的時候所做的那些事情,雖然覺得有些愚蠢,但同時不得不覺得它並不賴。

  羅倫斯又歎了口氣,一邊拍掉身上的雪花,一邊走進施工中的獨間兒。

  「哎?羅倫斯先生?」

  正在鋪地板瓷磚的少年擡起頭說道。

  近期,他的個子突然間就沖了起來,身高超過了赫羅,再過個兩、三年估計也會超過羅倫斯了吧。

  只是,身形從小就比較單薄,如今還紮了個馬尾辮,看起來就像一個身材高挑的姑娘家。認識羅倫斯的時候還是一個流浪學生的柯爾拍拍了手上的灰,拿著蓋在頭上的手巾擦了擦汗說道。

  「已經到中午了嗎?」

  「還沒呢,只是想問問你這個東西。」

  羅倫斯說著,打開了信的副本。看到這個,柯爾的臉立刻囧了。果然,被赫羅拜托代筆的人正是柯爾。能寫出這麽漂亮的文章的人,在這附近也沒別的人了。

  「我基本上是被脅迫著寫的啦......」

  「不,我不是想責備你寫這個。我想赫羅她也會認爲,如果是拜托你寫的話,是不會被拒絕的吧。」

  經過這個夏天到冬天的施工,柯爾的手上突起了與他外貌不相稱的青筋。不過,柯爾還是知道要在工作之余去背誦那些,從訪問過他腳下這片土地的聖職者和神學者們那裏抄寫來的一些著作;也知道在睡意難耐的深夜,邊啃洋蔥提神邊學習。

  柯爾在與羅倫斯他們分別後,到各地的修道院和教會之間流浪了兩年,最後還是回到了羅倫斯這裏幹起了活,這並不意味著柯爾放棄了做聖職者的夢想。得知羅倫斯准備在當地開店的消息之後,他覺得是一個既能學習又能工作的一舉兩得的事,便跑到羅倫斯這住了下來。

  能和在其他地方遇不到的,世界各地的知識分子們交流,柯爾的計劃眼下還算順利的吧。對于羅倫斯來說,柯爾能和這些了不起的人有所接觸,和這些人打交道,對他的生意也有幫助。

  因爲,來到這裏的人們不管平時有多忙,到了這裏,他們的生活節奏頓時就慢了下來。

  這裏是大山深處遠人世的秘境之地。

  是一處多大規模的戰亂都進不來的——紐希拉。

  「比起罵你一頓,我更想知道赫羅在讓你寫這封信的時候是怎麽個樣子。」

  「赫羅小姐的?」

  「啊嗯。那家夥生氣了?或者說了些什麽了嗎?」

  與年紀小自己一半左右的柯爾談論這些事,對于一個三十而立的男人來說也是一種莫大的恥辱吧。但是,幫這兩個人勸架這事兒,柯爾也做了不止一次兩次了。

  偶爾倔強的赫羅拜托柯爾傳達自己開不了口的話給羅倫斯。因此,柯爾本該應是有心領神會。可他陰沈著臉說道:

  「她....」

  「她怎麽了?」

  「她笑著讓我寫的。」

  柯爾仿佛看見了山中亡魂的語氣說道。

  「她笑了?」

  「是的。另外,這封信的收信人是.....」

  「啊啊。全是些同赫羅旅行的時候認識的女性朋友。艾莉莎你當然認識了,艾布的話,你也有點印象吧。」

  想了想那個比赫羅更像狼的艾布,柯爾呵呵地苦笑了兩下。

  但柯爾並不是那種厭倦,討厭的表情,也許艾布對他有自己體貼入微的方式吧。

  「強迫我寫這封信,而且還隱瞞這羅倫斯先生讓我寫。我當時就覺得,你又做了什麽讓赫羅小姐生氣的事了吧......」

  最近這幾年,柯爾也開始長夯實了。

  羅倫斯非常惱火的是,他卻找不到反駁柯爾的證據。

  「不......那家夥真怒的時候,反而會笑的情況比較多。」

  「是這樣啊?但是,我感覺她當時真的是在笑哦......怎麽說呢,興高采烈的那種感覺吧.....」

  「興高采烈的在笑?」

  羅倫斯大大雙眼反問道。柯爾像女孩子一樣收起下巴縮緊身子,畏畏縮縮地點了點頭。

  「啊啊......絕對錯不了,她一定氣壞了。」

  羅倫斯用手貼上額頭,當場就ORZ了。到底是哪出了問題?羅倫斯拼命地在頭腦中搜索答案。

  睡前,起床後都會吻一吻臉和額頭,她理毛的時候也沒忘記多誇獎尾巴幾句。不管在外面工作有多忙,早餐和晚餐一定會回家吃。處理堆成一座山的文件,也是在寢室裏做。

  赫羅自己一定都會苦笑著說你快把我慣壞了,她一定知道我已經盡力了。

  但即便如此,倆人之間也有摩擦,也會吵架。

  可是把以前認識的5個女性全部都叫了過來。根本都想不出能把赫羅氣到這種程度的理由。

  羅倫斯擡頭一想,難道她還在爲那件事生氣麽?

  在這漫漫長冬,紐希拉從秋季開始,就有來自世界各地的客人爲了享受溫泉療養而來到這裏。不少有錢人,所以需要考慮如何使自己店裏的的服務員更漂亮。

  在這些服務員中,對羅倫斯暗送秋波的家夥也是有的。在這遠離村莊的地方,如果有把揮金如土一般享受溫泉的客人們當作賺錢對象的人存在的話,那麽這些人中一定有一些出類拔萃的人才。一般情況下,是不會有人專門把羅倫斯這樣一個洗浴的中心老板,當作頻送秋波的對象的吧。

  但是,如果來享受溫泉治療的客人要不是長得像燙得太老的大頭菜一樣的遊手好閑的中年人,就是皺的像葡萄幹一樣的老年人的話。羅倫斯能進入她們的視野之中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重要的是,如果要給這裏僅有的幾個看得上的男人定個名次的話得怎麽定——這樣一個話題在那些人中流傳開來。大多數在這裏做了五年左右的生意人,一般都會挑一個在這裏比較漂亮的人結婚。

  正在施工中的羅倫斯的店裏有赫羅在,雖然紐希拉一帶經營洗浴中心或者商會的家夥們都知道這一點,但赫羅本人卻沒用公開聲明自己和羅倫斯是夫婦。

  最初可能是因爲有點害臊,但正因爲是一言既出驷馬難追的心高氣傲的赫羅,所以就算在此地已經安居了三年,也沒有一點想要改變與羅倫斯之間的關系的意思。

  否則在斯比艾路尼爾簽訂的契約就要老老實實的照著字面意思來執行了吧。

  原本同赫羅約定的是將她帶回故鄉約伊茲,但實際上卻還沒有完成這個約定。紐希拉與約伊茲差之間好似眼睛與鼻子那麽近,這點路赫羅閑庭信步便能走過去。雖然如此赫羅不但堅決不去,而且一提起這個話題便會發脾氣。所以說正因爲有了斯比艾路尼爾的那個契約,也許赫羅才會把前約定沒有完成,當作了走進婚姻殿堂的盾牌了吧。

  羅倫斯本人以爲赫羅有著自己的什麽想法才這麽做,于是便沒有追問原因。也沒有強迫赫羅。

  只是,除了沒有在教會交換婚姻誓言,但"我們比這世上任何一對夫婦都要親密"這句話還是能昂首挺胸的說出來。赫羅自己完全沒有辦法了解的地方有幾個痣,羅倫斯心裏也很清楚。而且以前絕對不會允許的整理尾巴毛發的工作,現在偶爾也會讓羅倫斯來做。

  就算是如此,赫羅如今還是意氣用事。

  由于這種情況,來到紐希拉之前讓很多男人欲罷不能的女人們前來求愛,雖然是半開玩笑的方式,但任何事都是無風不起浪的,不知不覺中便帶上了真情實感。

  也就是說原本是來開玩笑的女性中,出現了較真的人。最初還是很含蓄的,但事實上卻在羅倫斯悠閑地享受溫泉的時候搞那種露骨的突然襲擊,不久便爲羅倫斯做飯,甚至是打毛衣。

  羅倫斯也不知道回絕了多少次,但都被完全無視掉了,並且只要是羅倫斯稍稍有一點點的關懷便笑的跟寶石一般閃亮,讓羅倫斯好是心痛。

  這一切都看在赫羅的眼裏,她心頭自然早已是怒氣沖天,但在不具備玩笑性質的這個地方,她也不會毫不尴尬的使出奇招便能阻止羅倫斯花心的。

  袖手旁觀的高高姿態,仿佛在說這是大家都要經曆的事情。

  而結果在某天深夜裏,羅倫斯被無言噙著淚水的赫羅咬住了喉嚨管之後,終于下定了去做個了結的決心。

  羅倫斯跪著向對方解釋說自己的妻子只有赫羅一個,好不容易才讓對方罷休了。

  說服對方回到家之後,雙眼通紅尾巴膨脹開來的赫羅緊緊抱住羅倫斯,仔仔細細的嗅著他身上的氣味。

  每當赫羅的動作時不時停住,羅倫斯都以爲會再次被咬,雖然他已做好了第二次被咬的覺悟,但最後卻什麽也沒有發生。

  但換來的是,赫羅整整一周都沒有跟羅倫斯說話。

  一周之後說的第一個詞,果然是那聲熟悉的“蠢貨”。

  另外,對羅倫斯示愛的那位女性作爲一個樂師,在紐希拉這塊兒有著引以爲豪的人氣,唯一一件值得羅倫斯慶幸的是,這位樂師常常以嚴肅的神情向周圍的人講羅倫斯是一個誠實可靠的男人。因此,紐希拉的一些人或多或少都會賣羅倫斯一個面子。

  而赫蘿從此也不會再胡思亂想了。

  羅倫斯在裝修中的冰冷的起居室裏,大大的歎了口氣。每當與赫羅想法背道而馳的時候,他總是會想起五年前在斯比艾路尼爾的旅店裏發生的事。

  籠罩在月光之中的赫羅的面龐,就像披著白色蕾絲面紗的新娘一樣美麗。

  他本以爲如今這一切都是那麽的值得慶賀,但勞神的事兒卻沒怎麽減少,反而還多了起來。

  羅倫斯又歎出了口氣,這才突然注意到一直站在旁邊,爲自己擔憂著的柯爾。

  羅倫斯覺得真是慚愧,如此苦笑著將視線轉到一邊說道:「不過說來,裝修就快完成了啊。」

  「是的,再請工程隊來一次就能完工了,不過有好幾項工作都需要提前完成。」

  「幫了我大忙了。辦事效率很棒啊,看上去卻完全是個神學家的胚子,真是可惜。」

  柯爾爽朗地笑了笑。

  各式各樣的人都會來到這裏享受溫泉是紐希拉特有的景色,只要柯爾有空,他就會去向這些人請教各種知識,就算與他的志向不對口的手藝人或者傭兵也不在乎。

  這個時代,偉大神學者的老本行是個手藝人也不足爲奇。只要有學習的意向和賺取學費的方法,就算不是貴族,也能學習到神學。

  「我想,建築學和神學在某些方面是一樣的,要有一個方向,要有材料,還要有將它們組合起來的理論。」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兩者也亦如此呐」

  柯爾又苦笑了一下說道:「嗯,就是這樣。」

  羅倫斯也是爲了修建一家自己的店,將自己以前跑商的路線全部轉讓給了自己信賴的夥伴,然後處理各種礙手礙腳的東西花了兩年,而後又花了一年同赫羅去各地看風水。決定在此開店到現在的裝修又花費了兩年。

  並且店面也還沒有完全建成。

  一些有錢的客人會預約那種聽不到噪音又能隨意暢談的單間,而獨間兒就是爲這些客人准備的。

  柯爾汗流浃背的鋪著地板磚的這個地方,正是那間能隨意暢談的包房了。爲了取暖,會將溫泉水通過石頭砌成的溝槽引進地板下。柯爾的汗水也許是正在做體力活的緣故,實際上是因爲地板很暖和。

  「哎,草草弄幾下,午飯前去洗個澡吧。」

  「嗯,好的。」柯爾應聲到,隨後將視線投到了羅倫斯手中的信上面。

  「那封信......寫得果然很糟糕吧。」

  天生聰慧,且率直。

  胡子拉碴的剽形大漢也好,受人崇敬、地位高尚的天主教教主也好,不禁都能看中柯爾的那份熱忱,也許就是柯爾的那種性格的緣故。

  雖然有這樣的性格天賦,但柯爾時常也會受到一些使人墮落的誘惑,沒有走上歪路正是因爲他本人的努力。

  「沒有,只是一些小地方有些用詞不當。」

  「哦」

  「待會我修改一下」

  「那就拜托您了」

  羅倫斯點了一下頭,離開了獨間兒。

  他認識到如果自己有什麽要教柯爾的,就只有趁現在了。

  就算自己的店運營再好,自己終會變成紐希拉一帶的頑固過時的老頭,死也不願從這裏出去吧。

  這是與太陽東升西落同樣理所當然的人生前進的趨勢。

  曾經有時也會厭煩這樣的人生而拼命的工作,或許,自己現在一定拿著更加雄厚的資産,在茫茫商海中劃向成功的彼岸了。

  那麽,也會出現與這信中艾布一同南下的選擇了吧。如果繼續同艾布做高風險的大買賣,那一定是個不亞于傳說故事的驚心動魄的冒險。

  事實上,艾布已經擁有了雇下曆史作家編寫自己人生經曆出版物的家底,以後也會在厚厚的稅收冊中被記下她的大名。

  不然就選擇在斯比艾路尼爾接受赫羅的新約定並發誓同她一起過日子的迪巴商會的選擇也是有的。現在赫爾德與被驅逐的原迪巴商會會長馮.迪巴享有共同的權利並東山再起,現在這兩人如同國王與執政官一樣,掌管著商會。

  如今發展到了于世上最強的盧威克經濟同盟齊名的地步,不久就會讓太陽紋的貨幣在北方地區流通再來。

  每當想起自己也參與了保護這個偉大紋飾的貨幣戰爭,就會情不自禁的興奮起來。

  也不是不原意去冒險。

  只是現在自己身邊已有了重要的人。

  想要踏上冒險的路,必須得一身輕。

  然而已經決定,不會再放下包袱。

  羅倫斯一邊想著這些事,一邊將信揣進懷裏。他打開了主房的大門,正當這時,一股經常炖的奶湯的香味飄進了鼻子裏。

  「稍等會,就快炖好咧。」

  走進壁爐所在的起居室裏,看到坐在椅子上的赫羅邊剝著栗子皮邊說道。

  赫羅的樣子同剛剛認識的時候相比基本上沒怎麽變。只不過長高了一點點,感覺好像也長胖了,或許也只是羅倫斯自己的錯覺吧。在羅倫斯心中她所占據的位置相應的變大也說不定。

  「這口氣聽起來像是你在做飯似的。」

  羅倫斯愕然道,赫羅呵呵地笑了笑。

  看來心情還算不錯的樣子。

  站在廚房裏的是一位基本包幹了家務事,並說好在店鋪開張後料理廚房的女性。名叫漢娜,是通過兔子赫爾德介紹來的,大概也不是個人類。羅倫斯也不曾向赫羅或者她本人確認,因爲女人總會有一兩個小秘密,于是就沒有去追問了。

  而且,在流浪者和旅行者很多的紐希拉,不應該過多地打聽他人的背景。

  在衆多店地點的提案中選擇了紐希拉,主要是考慮到這裏離約伊茲比較近,也考慮了當地有這種風俗的原因。作爲能變成人的一只名叫猶古的羊,在漫長的歲月裏做著畫的買賣,他爲了防止鎮上的民衆他爲什麽不會變老而感到奇怪。便看准時機以買畫爲由出去旅行,從此下落不明。等事態平息治之後,他又以外貌相似的遠房親戚的身份回到了鎮上。

  這種方法在紐希拉很容易辦到,身邊有一些相同處境的人,就算羅倫斯去世之後,也多少能消去一點點赫羅的寂寞。

  赫爾德介紹來的漢娜的本領確實不一般,身處雪山之中一眼就能發現可食用的山菜或者草藥。比起赫羅更懂人情世故,也經常教赫羅一些縫縫補補的方法。赫羅很意外地沒有討厭抄針弄線,偶爾她也會自己動手織一條圍裙。

  不過,與親密的夫婦不同的是,羅倫斯至今也沒有收到赫羅做的帽子啊手套等編織物。大概,她織東西的快樂在于,當羅倫斯拿到衣物時所表現出的那種擔心且慌張的樣子吧。

  「不過,燒這麽多栗子幹嘛呢,離春季還有些時間呢。」

  「每天都是腌肉腌魚的,吃得想吐了。」

  「在這裏的第一年,你還不停的誇獎很美味的呢。」

  羅倫斯把一顆赫蘿剝好的栗子放進嘴裏,被她直勾勾地瞪了一眼。

  「那是份量多少的問題好吧。」

  「去拜托柯爾打場獵不就好了,他連弓箭都能使,前段時間洛茲的老板不是射到了一頭鹿麽。熱騰騰的鹿肝,與雪一樣冰涼的啤酒可不是一般的爽啊。」

  赫羅皺著眉頭,低頭吃著自己的栗子。羅倫斯的話語讓赫蘿有些不爽。

  整天呆在家中吃著腌肉腌魚,就算是赫羅的身體也有不適的時候。

  「最近就對那些東西完全沒有食欲了。」

  「所以要燒栗子?」

  「當然是美味的蜜餞桃子了。也不知道是哪個小氣鬼沒給奴家買」

  「債款都堆成山了,等扭虧爲盈了,給你買多少都沒問題」

   赫羅不愉快哼了一聲,桌上栗子的內皮隨著吐出的氣輕輕飛散。

  「不過」

  說完,靈活地用小刀剝著栗子殼的赫羅稍稍擡起了那張怎麽看都看不厭的臉,用她那琥珀色的深瞳盯著羅倫斯。羅倫斯閉了閉眼,將視線移到一旁說道。

  「身體不舒服了,不改改夥食可不行啊」

  咔喳一聲栗子的外殼被剝了開,板栗肉落到了桌子上,赫羅剝著果肉上的那層薄膜苦笑了一下說道。

  「汝給病人准備的飯菜一直都難吃得不得了。」

  「但效果卻是出類拔萃的?」

  「奴家可受不了一直吃那麽難吃的東西。這點確實算是出類拔萃吧?」

  旁邊的籃子裏又補進了一批深褐色的栗子。

  赫羅的貧嘴薄舌是常有的事,羅倫斯哎呀呀地歎了口氣,准備往寢室走去。

  這時,向他搭話的不是別人正是赫羅。

  「除了這一點,奴家還是想一直當病人呢?」

  赫羅歪著頭,往上翻著眼珠子。倘若赫羅病倒了,羅倫斯不用說也會全身心的投入到看護病情的工作中。赫羅也只有在這種時候才會變的很聽話且撒嬌,所以羅倫斯也會覺得物有所值。

  只是在夏末冬初的淒涼的秋季,赫羅時不時的也會裝病。

  那種時候羅倫斯不僅得假裝不知道被騙,而且還得全心全意地看護病情。每次裝病,赫羅都會說聲“謝了”,所以羅倫斯對赫蘿的裝病那還是一清二楚的。

  「那我就爲病人看護一下吧?」

  羅倫斯回答道。赫羅一句答複的話也沒說,只是咯咯地笑了笑,接著就繼續剝起了她的板栗。

  「謝了」

  正當羅倫斯走出起居室的時候,赫羅便沖著他的背影這樣說道。

  就這樣過過了好幾日,羅倫斯也沒能從赫羅口中詢問到她寄出信件的真正目的。

  本來,在開業慶典的前夕邀請親友們來參加賀宴,是很早以前就說好了的事兒。正因爲如此,再向赫羅提寄信這事兒,就顯得有些莫名其妙。

  而且,就算在羅倫斯問了,赫羅總是會微笑著回答:「寄那封信的本意?不就是把親友們叫來參加賀宴麽,還能有什麽其他目的?」被赫羅這麽反問道,羅倫斯連句話都沒法接上,所以難以開口提及此事。

  這一天,在紐希拉做生意的老板們商談燃料價格的會議上,羅倫斯也始終考慮著信的事兒。

  但是,作爲一個店鋪都還沒有開業的新人,每一句話都要認真傾聽。羅倫斯調整了一下思緒,將注意力重新集中到會議上。

  雖然以近幾年的北上大遠征的終止爲由,引起了燃料柴火價格的下跌,但今年冬季的降雪來得又早下得又猛,導致很多事都被這場雪給打亂了。

  人們口中所稱的紐希拉,其實是指衆多旅行者們所經過的要道,以及散落在周圍山、谷中,由小路連接起來的村落所構成的一大片區域。

  交通要道多設公共浴池,以及爲旅行者和腰包不太鼓的客人們提供的溫泉療養室。稍微有點錢的客人都會去各自指定的某家旅店,並在那家旅店控制的溫泉裏泡澡。而有錢人則喜歡去一些遠離人群的溫泉。那些專門招待大教主、貴族等人的洗浴中心的老板們,總是以自己的店很偏僻離會場很遠爲由,常常在開會時遲到來顯擺他們的檔次。

  這些老板中的一人狠狠地盯住羅倫斯,舉手發言道:

  「說起柴火份額分配這個問題,羅倫斯先生囤積得太多了吧?秋天開始就一直不斷地從我這收購了不少柴火。」會議室裏,整桌人都齊刷刷得把目光投向了羅倫斯。

  在紐希拉,發現溫泉的當事人基本上都有權利利用那潭溫泉來開自己的店。在這裏開店的人也大多是些撞運氣的冒險家。

  被這些家夥給盯住,也是件頗具壓力的事。

  只不過,這些家夥完全沒有缪裏雇傭兵團那麽可怕,也沒有能與艾布相匹敵的人物,更無法與怒上心頭,變身成狼的赫羅相比了。

  那個店主之所以纏上了羅倫斯,估計是因爲羅倫斯在他以爲不可能有溫泉的邊境地區發現了溫泉,讓他感到無比急躁的緣故吧。

  自從店鋪工程開工以來,羅倫斯也不只一次被這樣質問道了。他沈著的說道:

  「您希望我把買來的建築用木頭當成柴火嗎?我如果能像您一樣賺了很多錢這或許行得通…」。

  說完,一些人交頭接耳地輕聲說了幾句變笑了起來。

  之前在入秋之際莫裏斯開的澡堂,發生了最不該發生的火災,幸好當時火勢很快得到了控制,但在羅倫斯這番話面前,莫裏斯已經氣得滿臉通紅。

  正當莫裏斯准備胡亂大罵一通的時候,會議主席開口說道:

  「我們承認羅倫斯先生的木材購入量的合理性。按照慣例,柴火的分配量于此無關,有誰還有異議嗎?」

  認爲莫裏斯難堪到了極點的並不只有會議主席一人。本來是有很多人都不希望有新人加入,冷眼對待羅倫斯的家夥也不少,不過莫裏斯的行爲實在很不體面,所以大部分人都比較同情羅倫斯。

  莫裏斯的店只招待地位較高的客人,平時經常顯擺此事也對當下有所影響吧。

  有了上述的前提,那麽羅倫斯對莫裏斯采取厭惡的態度剛好合適。

  在這種集體關系較密切的地方,一旦在初期就屈服的話就永遠也翻不了身。先強硬圍住陣腳再彎腰也不遲。 這都是赫羅苦口婆心地告誡著羅倫斯的話。

  「那麽同意柴火的分配量和價格上升的方案的人請舉手。」

  在這個冬季就快結束的時節,只有客人離去沒有客人來的原因,會議結束後,就是大夥悠閑地喝著小酒,午休的時間便到了。

  隨著會議主席的這句話,幾乎全員都舉起了贊成的右手,嘟哝著不滿的莫裏斯最後還是勉強地舉起了右手。

  會議主席拍手說道:「那麽會議到此結束。」

  大家紛紛從各自的座位上走出了會議室。莫裏斯有意地瞪著羅倫斯,與其說羅倫斯完全沒有去在意這些,倒不如說他當時把注意力放在了別的地方——他的經營狀況已經這麽危險了麽?

  羅倫斯的店在紐希拉算得上是最偏遠的,而且溫泉還是在客人們最喜歡的洞窟中溫泉。再加上柯爾很討神職者、知識分子的喜歡,一旦開業生意必定興隆,包括羅倫斯自己也是這麽認爲的。

  既然莫裏斯的店經營狀況如此低迷,幹脆再去貸點款把那家店收購了算了吧?

  羅倫斯從公共會所出來後就一直考慮著這些事。突然一團雪球向他砸了過來。

  他還以爲是溫菲爾王國羅傑斯商會的一群小鬼幹的惡作劇,結果卻是赫羅。

  「看樣子,汝是在考慮什麽壞事呐」——赫羅靠在木柵欄上,呵呵的笑著。

  從公共會場出來的店主們都盯著赫羅看,也許是因爲赫羅很少到這些地方來的緣故。

  「既然蓋了家店鋪了,事到如今已經不能出去旅行了這點你也是知道的吧。」

  羅倫斯曾經目睹過赫羅向行商時代伴就隨著他們的那匹馬嚴厲的告誡:“只要羅倫斯有去旅行的意思,一定由你這只馬打消他這個念頭。”

  大概是她故意做出這個樣子給羅倫斯看的吧,但也不像是在開玩笑。總之,自從旅行結束以後,就連去很近的地方,這匹馬都讓人騎在它背上了。

  「冒險不單單只有旅行呢」

  穿著迪巴商會贈送的由上等毛皮鑲邊的豪華大衣的赫羅晃悠著身體說道。

  真是拿你沒辦法,羅倫斯在腦子裏面感歎道,同時又想如果把莫裏斯的店給收購掉的話,一定會引起一些騷動的吧。

  「要討好你的話就不能去冒險了吧?」

  赫羅輕輕的呼出一股熱氣,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所以說汝現在手上的活兒就已經忙不過來了吧」

  羅倫斯歎了口氣聳了聳肩,牽住了赫羅的手。

  而後她又把手從手套裏抽了出來,伸進了羅倫斯的手套裏。一只手套包裹著兩個人的手,多少有些怪。

  「會被人笑話的」

  「笑就笑呗,其實羨慕著很呢」

  赫羅淡然道。踩得腳下的雪沙沙作響,又把另一只手揣進了上衣的口袋裏,完全就像一野丫頭。

  「你幹嘛專門跑到這裏來,我出門的時候說過會早點回去的吧。」

  「難道汝有不想讓奴家來的原因?」

  每當赫羅抽動鼻子的時候,也就預示著她將會哭起來的時候。不過偶爾也有像今天這樣的例外,她只是單純的嗅了嗅溫泉的味道。

  據說根據場所的不同溫泉的氣味似乎也有微妙的差別,不過羅倫斯確實沒法分辨它們。而且通過這個味道還能判斷出泉水量和水溫的大小高低。想要在這片土地上開店的話,不找挖到一潭新的溫泉可不行。對于很多人來說這都是一個巨大的難題,就猶如用嬰兒的手去擰開生鏽的水龍頭那麽難。

  乘著夜晚,在赫羅變爲狼的幫助下只花了兩天就找到了溫泉。

  羅倫斯的代價只有貢獻給赫羅的各種蜜漬水果,和把溫泉劃進自己地盤的鹿、熊們免費提供服務罷了。

  靠著銀幣的純度都能聽出來的狼耳搜尋水流聲,又將人類的力量不可能搬動的岩石輕松地挪開,從而毫不費勁地找到了這個位于洞窟之中的溫泉。一丁點辛苦都算不上。

  這事兒與“給抓進瓶子裏的妖精喂甜面包就能發現金礦”這個童話如出一轍。

  唯一的不同是:就算羅倫斯打開瓶蓋,赫羅這只妖精也不會逃走。

  倆人安靜地在紐希拉的中心要道走著,羅倫斯爲了揣測身邊這位幸運女神的心情,偷偷地看了看她的側臉。

  「漢娜采草藥去了......」

  赫羅把視線放在別處說道。視線另一端,傭兵、旅客還有趕來賣掉獵物的獵戶們喝著酒,惬意的享受著公共浴池的溫泉。在陽剛之氣的配樂與溫泉蒸汽的籠罩下,他們一絲不挂地開展著傷疤炫耀大會。

  赫羅毫不客氣的盯著看著,其中的一人發現了她,便舉起雙手朝這邊喊了兩句話。對于這種事情掌握火候的赫羅,猶如羞澀的少女一般,把臉背了過去,又在男人們的起哄聲中咯咯的笑著。

  「然後呢?」

  羅倫斯苦笑了下,催促著她說完後面的話。赫羅又把視線轉向了溫泉一邊,朝那裏揮了揮手。

  「嗯...汝出門之後柯爾那小子也被人喊出去了。」

  「所以一個人很寂寞?」

  雖然赫羅在這方面一直比較頑梗,但有時羅倫斯鬥膽這麽一問,卻讓她感到格外的高興。

  赫羅把那群起哄的男人丟在一邊,緊緊摟住羅倫斯的手臂,搖著尾巴的說:

  「家裏也備好酒啦」

  對剛說完這麽意味深長的話的赫蘿,羅倫斯低著眼看了看然後又歎了口氣。

  羅倫斯最近總感覺自己老了不少,這一定是他歎的次數越來越多的原因吧。

  「這才是你真正目的吧。」

  「呵呵」

  赫羅撅嘴笑了笑。

  羅倫斯稍稍環視了一下四周便把赫羅高高的抱起,她則像是在走太空步一樣晃動著雙腳。隨後他們在中心要道的盡頭乘著鹿拉雪橇回到了家中。

  羅倫斯把酒准備好了——這當然是必須的。

  他走進廚房瞧了瞧,一眼就看見了已經做好的香腸與肉幹的拼盤。實在無法想像這是簡樸的漢娜主動做的,一定是赫羅讓她做的吧。

  「真是的……」

  羅倫斯吃著一塊切得厚厚的香腸,從身邊的碗櫃裏取出一顆曬幹的果子放進手中的拼盤裏,另一只手又提起一瓶葡萄酒和一瓶蜂蜜酒走出了廚房。

  以前只要是貴的酒他就會覺得好喝,但最近卻喜歡上了蜂蜜酒這樣的甜味酒。甜味酒不會特意去大口大口地喝也不會喝得酩酊大醉,最重要的是不需要太多的下酒菜。

  也許是因爲最近這段日子過得太安逸了吧,還被赫羅指摘道:肚子上的肉變得松弛了。看來自己又向挺著將軍肚的老板靠近了一步,也許這就是漫長的旅程終于結束了的原因之一吧——羅倫斯想著想著,不禁苦笑了一下。

  「喔唷」

  當他從主樓裏出來,走在去溫泉的小路上時,一頭大宗熊正坐在路中央。那熊看上去好像很擅長偷蜂窩,右肩上還橫著一道被獵戶弄的傷疤。它因爲今年冬眠未遂,最近常常能在溫泉附近碰到。看樣子那熊剛剛才從溫泉裏爬出來,濡濕的皮毛中還彌漫著道道蒸汽。

  「被赫羅哄出來了?」

  羅倫斯隨口這麽一說,那熊便瞅了他一眼,隨後蹲到路旁的角落裏去了。羅倫斯第一次見到這只熊的時候還是挺害怕的,但通過赫羅的搭橋和那熊交談之後,感覺和沈默寡言的傭兵差不多。他遞了兩片香腸給熊,便繼續向前走到了浴池旁。

  「嗷~~」

  寬敞的浴池裏,變身爲巨狼的赫羅正趴在正中央的小島上。赫羅有時不願意和其他動物共享這塊小島,其實這個“有時”就是羅倫斯不在場的時候。當她把所有的生物都趕走,如同王一樣獨自趴在中央小島上的時候,正是她心情愉快表現。

  而寂寞或者鬧別扭的時候,羅倫斯也不明白她爲何變成人的模樣蹲在溫泉的角落裏。應該她是想要一個嬉戲的對象吧。他走到了浴池邊,赫羅晃悠著浸在溫泉裏的大尾巴,連眼皮也沒睜一下。

  盡管還沒開張接客,但還是得檢查溫泉有沒有什麽不合適的地方,所以整個冬天基本上都在搗鼓溫泉。赫羅每天都會興高采烈地去泡一泡,不過沒多久就厭煩了,之後就不再單獨去泡了。反而柯爾倒是喜歡獨自泡在裏面,常常因爲想事情想的太久,泡得渾身發軟。

  羅倫斯把酒和肉放好之後,首先來回檢查了一下溫泉和周圍的情況。由于能讓獵戶既興奮又害怕的野獸們經常來這裏泡澡,所以有些設施可能會被它們給破壞掉。羅倫斯不止一次地看到熊、鹿或者兔子把弄亂的石頭搬回去,大概是赫羅對它們下的命令吧。

  羅倫斯也只是朦朦胧胧的記得這些猶如童話般的事兒。

  他暫且沒有發現什麽問題。將溫泉引入浴池的管道也一切正常。不愧是赫羅那靈敏的鼻子,這股溫泉簡直就是用了超越了人類智慧的方法找到的。海拔比其他溫泉旅店高,所以這水量和溫度都是無可挑剔的。

  「水燙嗎?」

  盡管羅倫斯扯大嗓門地問著,赫羅也不理不睬,只在那悠閑地搖著她的尾巴。看樣子是沒什麽問題了。

  接著,羅倫斯查看了一下圍著飲用泉水的柵欄。之所以專門設立一潭飲用溫泉,是因爲有種“味道越是苦澀的溫泉越能治百病”的宗教信仰。羅倫斯也曾嘗試著喝過但當天便出現了嚴重的腹瀉,雖然他此後非常懷疑這種信仰的真實性,不過想喝的家夥還是不少。

  他蹲著看了看過濾溫泉的席子,跟預想的一樣,今天的情況也很糟。由于溫泉的附著物很多,席子的縫隙完全被塞住了。雖然柯爾也爲過濾溫泉的事傷透了腦筋,可總找不到好的解決辦法。由于其他的旅館都是的人力汲水起的形式,羅倫斯才想要給飲用溫泉弄成噴泉式的來體現自己的特色。

  總之待會把先浴池排幹了打掃一下再說吧,羅倫斯邊歎了口氣邊站了起來。

  「又要下一場了」

  他擡頭看著那片漂亮的灰雲,隨著風向的改變一定會下一場大雪吧。雖然在雪中泡溫泉也不錯,只不過起身回屋的時候會冷得要命。

  他絞盡腦汁的想著改善的辦法,卻怎麽也想不出好點子。

  「在考慮什麽壞事呢」

  說完,羅倫斯對著擡起頭來的赫羅說道:

  「你不是想吃蜜漬醋栗麽,不賺點錢怎麽成。」

  「我倒是輕而易舉的把蜂蜜和醋栗都能弄到手呢」

  「那到都還沒弄過呢。你還是稍微學學漢娜,勤儉點吧。」

  赫羅並沒有反駁,只是用尾巴攪著溫泉,並露出獠牙笑了笑。

  「有些東西即使用上奴家的手也是沒法弄到」

  說完,便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

  「比如說呢?」

  「比如說?」

  她反問道,說完便跳進了溫泉裏。

  赫羅毫無顧慮的將溫泉水灑了一地,巨大的狼身整個潛入了溫泉中。浴池當然沒有能夠容納下她的深度,但從水中浮起來的卻是一張人臉。

  「比如說彩虹吧」

  她多半是跟哪個詩人稍微學了幾句才這麽說的吧,那種詩人在紐希拉到處都是。

  「你這家夥,別再這麽跳了,擺好的石頭都在晃動了」

  「要是垮塌了,汝再擺個更結實點的不就好了」

  以前旅行的時候,夏天只要發現水潭,赫羅都會變成狼身跳進裏。雖然狼身遊泳遊得很好,但是變成人就不會遊了。這也是到了紐希拉才知道的事。

  估計她剛剛是想要使勁遊幾下吧,但最後卻沿著浴池邊走了過來。

  「就像是咱們似的」

  赫羅將腰以下的部分浸入水中,一邊盤起打濕的頭發一邊露出挑戰性質的笑容說了這句話。

  「蠢貨」

  羅倫斯學著赫羅的口氣說到。她咯咯地了笑了笑,輕輕地打一個噴嚏。

  「把肩膀都泡到水裏去。你喝葡萄酒?」

  「唔嗯」

  說著,羅倫斯就拿過套著編制繩的葡萄酒瓶可突然赫蘿就改口:

  「還是跟汝一樣喝蜂蜜酒好了。」

  她今天的心情好像是真不錯啊。

  他拿過兩個木酒杯正要往裏面倒酒,卻被赫羅按住了,意思是說只需要一個杯子就行。

  「這酒反正是甜的,不如做得更甜一點才好喝」

  赫羅一口幹掉了之這麽後說道。一般的酒鬼要是喝一口這麽甜的酒,一定會說“那種東西根本算不上酒!”

  羅倫斯無奈的脫掉衣服,從赫羅手中接過酒杯,把身體泡入溫泉中。

  「你的嗜好太極端」

  「不然的話,怎麽會找到汝這種蠢貨度過終生呢」

  說著便把酒杯從羅倫斯手裏拿了回去,羅倫斯擡頭仰望著天空。

  「你還真是的……不過,酒杯得想點辦法換一個」

  「額?」

  「這個酒杯,木制的雖然用起來方便,但是……」

  「木制的不行麽?」

  「木制會給人一種便宜貨的感覺,能換成銀器的是最好的。」

  與羅倫斯關系很糟糕的莫裏斯的旅店因爲經常接待地位高的客人,爲了顯示出旅店的豪華度,使用的都是出乎意料的銀器。如果在溫泉裏面使用銀制酒杯的話,杯子就會迅速氧化變黑。平時還得把杯子泡進油裏面,使用前後拼命地刷才行。

  顯然羅倫斯沒工夫來刷杯子。換成鐵,錫或者青銅制料的杯子也感覺是些便宜貨。雖然用黃銅制的也可以,不過材料卻很難弄到手。

  剩下的就只有用陶器或者是不易壞的木制酒杯了。

  「對于只對酒杯裏面的內容感興趣的你來說,這些與你無關吧。」

  羅倫斯把酒杯從赫羅手裏拿了回去,喝下一口酒又繼續說道:

  「不過,也正因此才選擇了我吧。」

  「……哈」

  赫羅笑了笑,把香腸塞進嘴裏。

  「想這些一點用都沒。」

  「額?」

  「汝指的那些客人,其實都是些只在乎外表的庸俗的家夥嗎。」

  露出不甘示弱的微笑的赫羅,凝視著羅倫斯。

  那雙眼正是即將展開冒險的少年的眼。毫不懷疑自己的決定,堅信著前方是一片光明的眼睛。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雙眼睛現在應該正看著羅倫斯的未來。

  赫羅向羅倫斯靠近了一點。

  「是啊。」羅倫斯自嘲一般笑著說道。

  「比起那些,准備好飯菜才是重要的事。跟你關系不好的那家夥叫什麽來著?」

  「莫裏斯?」

  「嗯,就是他。他店裏的飯菜二流都稱不上。」

  有時赫蘿會知道她不應知道的事情。

  「我是從到處尋找食物的烏鴉和狐狸那裏聽說的,最好吃的是挂著橡樹招牌的那家店。」

  「傑克兄的店啊…….的確是,那裏雖然裝潢不咋樣,但生意卻挺好。」

  「秘密就在飯菜裏面。」

  正因爲紐希拉的人都是白手起家,比其他地方的店保守得多。

  雖然羅倫斯也憑著自己的力量到處摸索著前進,不過赫羅這個助手也給與了他非常大的幫助。與一個曾經被成爲神的家夥結爲同伴,能得到這些幫助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所以說,汝」

  「嗯?」

  赫羅雙手環住羅倫斯腦袋,微笑著說道:

  「聖人祭的時候,一定要備好美味的宴席咧?」

  也許是因爲溫泉水成分的原因吧,赤裸相對的兩人貼在一起,肌膚間難以形容的光滑感讓羅倫斯咯噔了一下。

  赫羅火紅的臉頰,在她那潔白的肌膚中顯得格外的醒目。

  「啊,啊啊……」

  不過,羅倫斯的這兩聲含糊不清的叫喊,並不是針對赫羅那挑逗情欲的行爲。

  「這含混不清的回答算什麽啊?汝有好好的在准備麽?宴會不搞隆重點可不行啊,明白了?」

  說完,突然一下伸長脖子把獠牙放到了羅倫斯的喉嚨邊,被赫羅死死盯住的羅倫斯頓時就萎了。

  他完全沒有想到赫羅會主動說起這個話題——擅自把五個女性的老相識叫到紐希拉來舉辦祝宴。

  羅倫斯不由自主的躲開了赫羅的眼睛。赫羅則撐起了依偎著羅倫斯的自己的身體。不給他留下考慮的時間,繼續說道:

  「這種事,頭一次是很重要的。只要把對方嚇住,之後什麽話都好說了。我以前也用過這種手段。而且只要把對方給壓制住,之後就算放手不管也不怕原形敗露了。」

  赫羅以一個蘿莉的身體,擺出一副得意洋洋,喋喋不休的樣子早已不是今天才開始的了。

  加上羅倫斯在紐希拉能有今天這個地位,基本上都是拜赫羅所賜。

  所以赫羅說的話,他也只有洗耳恭聽著。不過羅倫斯在意的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赫羅舉辦祝宴的真正目的。

  「那個,赫羅」

  「嗯?」

  問了的話恐怖的地獄之門可能就會爲羅倫斯而敞開,而他又不得不問。她絕對不會有什麽正當的理由的,羅倫斯這樣想著。

  要發脾氣就發好了,比起在陰森的森林裏時不時的聽到響聲,不如在草原被一群狼群圍著。

  羅倫斯咽了下口水,當他正要開口的瞬間。

  「在幹什麽呢!」

  赫羅突然怒吼一聲,身後傳來了一陣鳥獸四散逃開之聲。

  羅倫斯轉頭望去,看見了一直偷吃酒菜的鳥飛了出去與一條消失在樹叢裏的狐狸的尾巴。

  赫羅轟走鳥獸們的凜凜威風的樣子倒還像個成年人。就算她本人不承認,她身上還是有那種習慣淩駕于庶民之上的人的獨特風度,不愧是當了很多年被稱爲神的地位。

  事實上羅倫斯也是被赫羅欺壓著的。

  「真是的......」

  赫羅歎了口氣,隨後又變回了心情好時才有的那種笑臉。

  「爲了你的客人們,我得對這些家夥嚴厲點。不然豈不是賠死了」

  正如赫羅所說,因爲人們闖進深山裏生活,然當會受到很早以前就住在這裏的野獸們的襲擊。沒有赫羅在的話,驅趕野獸的人員的開支都得花很大一筆。

  「唔,說起來......」

  「嗯?」

  「你剛剛不是想說什麽嗎?」

  赫羅俯視著羅倫斯,笑著說道。

  只不過,這個時候的羅倫斯問話的勇氣已經蕩然無存了。

  「啊,沒,沒什麽......」

  「額?那宴會的事就這樣吧。好期待呐。」

  赫羅把身體泡溫泉裏,依偎著羅倫斯說道。

  期待?這句話對羅倫斯來講太內涵了,他把鼻子以下的部分浸入水中,吐著咕噜咕噜地泡泡閉上了眼睛。

  男人那邊的邀請工作就交給你了。被赫羅這麽說了之後,羅倫斯就寫了發給不同于正式開業慶典上出席的親友們的邀請函。雖說是要邀請些親友,但紐希拉這邊也沒什麽老相識,打交道的都是些生意上的朋友。

  赫羅毫不客氣的把信寄給了艾布,萬一艾布把所有人都帶來了的話,己方不安排得體面點可不行。

  羅倫斯隨手寫下了被邀請人的名字。迪巴商會的赫爾德,書籍商人露·羅瓦,缪裏傭兵團的缪裏,繪畫商猶古,羅恩商會的魯德·基曼,牧羊人哈斯肯茲。

  稍微遠一點的話,于狄安娜所在的城裏開著自己的店鋪的馬克。羅倫斯下意識的寫下了阿瑪堤的名字之後停住了筆,在與赫羅走過的旅途中,就算垂涎赫羅美貌之人再多,也沒有誰像阿瑪堤那樣對赫羅傾吐自己的愛慕知心,從這個角度來講,阿瑪堤算是羅倫斯在旅途中最大的敵人了。

  羅倫斯向上帝祈禱之後,在阿瑪堤的名字上劃了幾道橫杠。

  再遠點的話留賓海根的羅恩商會分行行長葉克伯·塔蘭鐵諾,以及在與赫羅相遇的村子附近的帕茲歐做銀幣兌換的懷茲,還有幫忙奪回被擄走的赫羅的列支敦·馬賀特等等。

  不過,這些人裏面有些也不是隨便能邀請的,本是准備邀請參加正式慶典的人也有很多。

  「不過......」

  羅倫斯坐在臥室的書桌前,望著寫上了名字的石板,輕輕地歎了口氣。只不過是隨意列出的名字就能與這麽多人扯上關系。

  並且,在那些羅倫斯和赫羅走過的城鎮裏發生的都是些讓羅倫斯的人生出現轉機的重要事件。只要缺少了當時在場的任何一個人,事情決不會再朝原先的方向發展了,一些爲了羅倫斯與赫羅能擺脫掉可以決定他們倆人未來的困境的不可缺少的人物也在其中。

  羅倫斯偶爾也會誤以爲是憑借自己的力量,或者是在與赫羅的共同努力下才走完了這段旅程。可是,下意識的寫出了這些名字之後,羅倫斯深深地感受到,自己這一路恐怕是踩著細鋼絲走過來的。

  他的心中充滿了對引導人們相遇的神靈的謝意,羅倫斯又在石盤前祈禱了一次。

  他的表情慢慢地變得痛苦起來。當他睜開眼睛,看到的是對自己來說非常重要的人物的名字。

  「該邀請些誰呢......」

  雖然有不少人都會爽快地答應下來,但他們也有自己的生活,而且這裏是接近于世界盡頭的紐希拉。高得不能再的郵費也是個很現實的問題,二話不說就啓程前往紐希拉的人,也很有可能在途中遭遇車禍,或是被卷入某些糟糕的事件中。雖然有這個擔心,一旦把誰落下了的話,今後也會被報以怨言的吧。

  在這個世界上,唯有風言風語會被傳遍千裏之外。“某人開了家店,好像辦了只邀請親友的內部賀宴,沒來邀請你麽?”等等。羅倫斯一想到這些問題就感到憂郁。

  「全都讓赫羅去接不就好了......」

  羅倫斯在石盤前苦惱著,發了一句牢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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