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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娘和野獸》第17章
第十四章

  若琳佇立在龍的懷抱中,試著理解自己以為這輩子再也聽不到的聲音所產生的驚訝,太多個遲眠的夜晚,加上太多的方頭雪茄菸,可能使陌生人氤氳的男中音增加一些音色,但是這音調抑揚頓挫的變化,若琳已經太熟悉了,就像她自己的心跳聲,是絕對不會弄錯的。

  羅斯臉色發白,彷彿撞到鬼一樣,但是環住若琳腰肢的強壯臂膀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時光似乎向後倒轉,帶她回到兩個星期之前,自己第一次站在這個中庭的時候,龍從他的藏身之處出現,披風隨風飄揚,煙霧從他的鼻孔冒出來,當時若琳睜大眼睛,無法別開視線,一直看著他的臉──那張英俊丶可怕丶難以置信的臉龐──從陰影中浮現。

  這個記憶是她向來只相信邏輯的大腦拒絕接受的,因此就埋在記憶的深處,直到此刻才想起來。

  若琳徐徐從他的懷抱中轉身。

  她立刻明白自己的愚蠢,竟然把麥柏楠當成凡人,即使他翡翠般綠色的眼睛裡面閃爍著惡魔的光芒,五官像天使一般的純潔,草率束在腦後的馬尾上掉出一綹髮絲,蓬亂地垂在眉間,使他英挺的眉宇之間有一種溫柔感;本來顯得毫不妥協的下巴,卻因唇角的幽默笑容,而少了原有的剛硬,而那張唇,不是雕刻來訓示人的,而是為了享受歡愉,甚至能夠誘惑最貞節的女人。

  他臉上沒有任何的胎記丶疤痕,或是隱藏的畸形,破壞那令人注目的五官,然而陽光丶風和對酒色的沉迷,卻在原來的男孩臉上留下印記,若琳情不自禁地以指尖描畫他眉毛上方的皺紋,眼角的魚尾紋,以及他嘴角邊緣的凹槽,那些紋路沒有縮減他的男人味,反而因為有這些脆弱的痕跡,使他更迷人。

  她猛地回過神來,趕緊抽手,自從發現龍不是野獸,而是個美男子時,她的靈魂深處宛若受到背叛一樣,她向來自恃聰明有智慧,可是在他的戲弄下,卻成了不折不扣的大傻瓜!

  她無法再注視著他,也無法挪開目光,開始退出他的懷抱。

  他已經不再是她記憶中的那個男孩子,臀部瘦削,但是身高和肩膀都比她想像中的高大丶寬闊許多。雖然他還是沒穿上靴子,襯衫敞開,露出令人印象深刻的胸膛,這樣衣衫不整的模樣卻是更加強調他擁有緊繃結實的肌肉,手掌握槍的姿勢十分自然,彷彿天生的一樣。

  她繼續退開身子,企圖逃離無法逃離的命運,但是他以空著的那隻手扣住她的手腕,敏銳地注視著她,而不是那些暴民。

  他的目光深幽地尋索她的臉龐。「我不能拋下妳,」他說道,聲音低沉急切。「我必須回來。」

  聽見龍的嗓音從他那背叛的嘴巴裡面說出來,若琳幾乎承受不住。「至少這一次我不必等上十五年。」

  當她企圖掙脫他的手的時候,柏楠反而控制不住脾氣,用勁拉她過去貼在他身邊,他一邊分心地盯著目瞪口呆的村民,一邊咬牙切齒地說:「如果我還活著的事實冒犯了妳,那我深感抱歉,魏小姐,但是此刻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處理,就是拯救我們彼此的性命。」

  「如果我不再確定你的性命究竟值不值得拯救,那你打算怎麼辦呢?」她望向他手中的槍。「朝我開槍嗎?」

  她幾乎希望他真的會開槍,自從那次從大樹上摔進他的懷抱以來,她不曾感覺如此屈辱過,她開始希望自己當時就把他壓得扁扁的,省得今天再次愛上他的痛苦,不是愛上一次,而是兩次。

  他還來不及回答,杜波正好跌跌撞撞地出現,同時還伸手揉著下巴。「老天,你這傢伙可以不必襲擊我啊,如果你好好的說,我就不會嘗試阻止你跳船了。」

  若琳低頭一看,柏楠的襪子和膝蓋以下部分的長褲都被鹽水浸濕了,黏答答的貼在他肌肉分明的小腿和大腿上。

  「龍!」一個苗條的黑髮美女飛奔地爬上樓梯,張開雙臂,撲進杜波的懷抱裡,引起每一個村民的側目。

  「貓咪!」杜波白皙的臉龐雖然泛出紅暈,但還是以熱烈的擁抱來回應。

  「那一位是妳的丶或是他的貓咪?」柏楠在若琳的耳旁低語。

  「我已經不太肯定了。」若琳僵硬地說,看著杜波撫摸貓咪的秀髮。

  「那個傢伙怎麼會是龍?」哈奶奶指著柏楠說。「我還以為他才是。」

  「別傻了,」譚維士沙啞地說,慢吞吞地走到樓梯頂端。「任何人都看得出來,他就是從墳墓裡回來報復我們的麥領主。」

  聽見老人執拗的宣佈,好幾個村民匆匆伸手在胸前畫個十字,其他人則開始退向中庭的出口,直到那一刻,若琳才完全明白,原來村民對於龍外貌的反應如此目瞪口呆的原因,她顫巍巍地察覺到他的相貌有如他父親的翻版。

  「你真傻,老傢伙!」亞伯把譚維士推回人群當中。「坎伯蘭攻破城堡的第二天早上,你和我們大家一起爬上這個山坡,當時麥領主已經奄奄一息了。」

  若琳偷覷柏楠一眼,他粗獷的五官全無表情,那種反應很嚇人。

  「領主不可能還活著,」亞伯轉身面對村民,提高音量,神情十分激動,彷彿他不只要說服他們,也要說服他自己。「我們大家親眼看見他吸進最後一口氣!也聽見他最後的遺言!」

  「但願巨龍的翅膀降下詛咒籠罩你們。」柏楠渾厚的聲音傳向村民,似乎把他們催眠了一樣。

  它的氣息化成火焰送你們進墳墓。

  但願復仇之火燒到你們頭頂。

  直到無辜的鮮血流盡。

  他背誦完畢,漠然地聳聳寬闊的肩膀,「雖然我的父親向來自認為是學者而非詩人,這首詩卻還不錯。」他目光炯炯地掃視著中庭。「尤其是作這首詩的時候,你們認為他已經是奄奄一息。」

  「原來不是父親,是兒子。」哈奶奶喘了一口氣,緊緊抓住她藏在襯裙底下的老舊十字架。

  「可是我們也發現了你的屍體,孩子,」亞伯低語。「就在大廳的角落,整個人都燒焦了,是我親手用壽衣裹起來,放在你小馬的馬背上……怎麼會……」

  「對啊,這是怎麼一回事?」若琳激烈地質問。

  柏楠狠狠地看她一眼,才向前一步。

  「我懷疑你發現的屍體是坎伯蘭的偵查兵,被炮彈誤殺的,等你們發現的時候,我早就被英軍當成俘虜帶走了。」

  短短的一句話裡,柏楠所形容的命運是遠遠超過他們的想像,若琳試著不去想像那個純真丶眼睛明亮的男孩在他父親的敵人手中,遭受了怎樣的命運。

  「這是奇蹟!」亞伯的妻子逕自推開擋住她的任何人,匆匆爬上樓梯,撲倒在柏楠腳前,一把抓起他的手,連連親吻他手背。「這麼久了,神終於回報我們的耐心!我們的領主回來了!」

  柏楠抽回那隻手,在長褲上擦了擦,她退開來,屈膝跪拜,這樣的表演招來群眾一連串焦躁的呢喃和冷淡的歡呼聲,但是大部分的村民看起來是茫然若失,而非欣喜若狂,除了極少數人例外,若琳憤世嫉俗地哼了一聲,發現若妮眼中閃著明顯的貪婪光芒,芮莎則瞄著柏楠,彷彿他是最柔嫩多汁的一塊牛肉,而她自己則是許久以來都只吃馬鈴薯果腹。

  「他說謊!」羅斯站到母親前面,大大的臉激動得漲成赭紅色。「每個人都知道英格蘭軍隊從來不留活口,到處皆然!他是冒名頂替的騙子!」他輕蔑地看若琳一眼。「而且那個娼妓還和他聯合陣線!」

  前一刻羅斯還輕蔑地看著她,下一刻他已經被摔在中庭的牆壁上,柏楠的槍口正對著他下巴底下柔軟的部位,柏楠說話的聲音很低沉,但是中庭裡面每一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我很驚訝十五年來,你還沒學會如何和淑女交談,我究竟要警告你說少次才可以?你才會記住我從來不忘記別人對我的人的無禮和不義?」

  羅斯睜大眼睛,看著這個生來就擁有掌控他命運的男人那張難以測度的臉。「我不是……我真的很抱歉,先生……對──對──對不起,請你原諒我……大──大人。」他說得結結巴巴,就像許久以前的那天早晨。

  若琳震驚地瞭解到,柏楠一定就像她一樣,清清楚楚地記得那一天的早上,當然,他怎麼可能會忘記?那一天是他自由的最後一日,他在那一天還得以主宰自己的命運,得以自由地漫步在高地的山坡。

  哀傷像匕首一樣刺入若琳的內心,只要他是一個沒有過去的男人,她就能夠相信他們之間來能分享共同的未來,但是現在這一切都不可能了,城堡或許能夠避開暴民的火炬,但是她所寶貝丶珍愛的「龍」已經壯烈地犧牲了,隨著她其餘的夢想一起燃燒,灰飛煙滅。

  她無視於杜波和貓咪迷惑的目光,溜下樓梯,伸手拍拍柏楠的肩膀,他徐徐轉過身來,任由臉色灰白的羅斯蹣跚地爬開。

  他聳立在她面前的模樣讓若琳愕然以對,她強迫自己迎視著他充滿戒備的目光,其實心底很害怕會瞥見她曾經愛慕的男孩那令人無法抗拒的眼神。

  「你不必替我辯護,大人,」她說道。「我不屬於你,永遠都不屬於。」

  若琳任由她這番話迴響在愕然的沈默當中,逕自推開人群,走出大門,充滿決心的步伐只想走得離他越遠越好。

  若琳坐在石頭上,看著潮來潮往,這一帶的海浪比較緩和,像是低語而不是怒吼,寒意在她身上透出濕意,但是她已經麻木到不在乎了,甚至不確定自己最後怎麼會來到這一片寂寞的海灘。她一離開中庭,就開始邁開腳步狂奔,卻發現自己實在無處可去,現在村子就像以前城堡那樣的陌生,她似乎再也不屬於任何地方了。

  所以她就避開主要道路,跟隨環繞城堡的蜿蜒小徑,先是抵達沙岸的岩石邊緣,她一直走,一直走,走了好久,只想逃出城堡的陰影。

  那已經不再是龍的巢穴,只是個荒廢頹圮的廢墟,不久之後黎明灰色的光芒即將悄悄越過燒燬的房間和震破的塔樓,無情地揭露出他們的醜陋。夜即將結束,若琳已經別無選擇,只能從過去兩星期的美夢中醒過來。

  她凝視著冰冷而漠然的一輪明月,聽見身後傳來輕輕的腳步聲。

  「妳還是沒學會怎樣適切地感謝救命恩人,不是嗎?」

  若琳站起身,徐徐地轉身,發現麥柏楠赤足佇立在幾尺之外的沙灘上。海風吹開他的襯衫,吹亂他黑色的頭髮。

  「我很驚訝你沒有放任村民放火燒死我,」她回答道。「然後你就可以省卻這些尷尬的場面。」

  「一開始我就絕對不會丟下妳聽憑他們的處置,只是我並不希望妳是這樣發現事實,等我開始擔心他們真的會對妳造成比我更大的傷害時,我決心回來救妳。」

  「原來你是為了我才從墳墓裡回來?我猜想我應該感到受寵若驚,你究竟計畫什麼時候才告訴我你真正的身份呢?」她的臉頰泛出紅潮。「等我和你上過床之後嗎?」

  他無助地搖頭以對。「有好幾次我一直渴望告訴妳,例如我第一次吻妳的時候,暴風雨的那一夜……當妳形容村民扛著我的屍體走下山坡……當妳為我哭泣的時候,我都一直想說。」

  「那些眼淚還只是少數,這麼多年來我為你浪費了太多的淚水,可是你都知道了,不是嗎?因為我對你掏心挖肺,而你竟然還好意思站在那裡聽我嘮嘮叨叨,一直訴說你是多麼仁慈高貴,而我又是多麼的愛慕你。」她別開臉龐,厭惡而且輕視自己。「你一定認為我很好笑!很荒唐!」

  「我從來不覺得妳荒唐,」柏楠說道,大膽地靠近。「我只想到一旦妳遇見那個男孩長成的男人,將會是多麼的失望,」他伸手勾起她的臉龐,但是她扭開了。「我不明白,妳的表現彷彿妳很怕我,甚至超過妳以為我是個陌生人的時候。」

  「我不是怕你,」她說著謊。「我只是受不了你碰我。」

  「為什麼?」

  「因為你讓我愛上一個從來就不存在的男人,而且你不是他!」若琳退向潮水湧過來的方向,彷彿她心底的傷害全都發洩出來了。「你不是那個『龍』!你聞起來像他丶聲音像他,但你不是他,而我最受不了的是我知道你在這裡,而他卻永遠的消失了,再也不會出現!」

  她不肯再讓他看見自己為他掉另一滴眼淚,轉身奔向懸崖,拋下他獨自一個人站在冷清清的月光之下。

  柏楠一腳踏著若琳剛剛坐著的岩石,看著天空從薰衣草的顏色轉向粉紅色,他一直捨不得離開這個地方,心裡知道這或許是最後一次感覺和她如此的親近了,他不曾向英格蘭人哀求饒他一命,但是當他目送著若琳逃開的背影,他差一點就想呼喚出她的名字,求她不要走。

  如果換成是龍的身份,他會追上去,若是有必要,他甚至會追進村子裡面,再次讓她成為俘虜。他會把她扛回塔樓裡面,和她交歡,直到她暈暈然,甚至忘記自己的姓名,也忘記他的。

  但是若琳不再相信龍的存在,本來就是她對他的信心,使龍變得真實,少了那份信心,他不過是個沒心沒肝的大騙子,玩弄清純少女,讓她愛上一個幻影。

  太陽滑過地平線,在水面上照出炫目的光芒,以前他一度會逃避亮光,但是現在他反而迎向那燦爛的光芒。

  他在漆黑的陰影中躲藏的夜晚已經結束,漫長的十五年來,他都在否認自己繼承的身世,現在時機來了,麥柏楠要從偷取他遺產的人手裡收回本來就屬於他的一切。

  他的族人正在等候歡迎他們失散已久的領主兒子歸來,他並不想讓他們失望。或許他無法擁有他想要的女人,但是若要他放棄此行回來尋找的東西,就此空手離開,那他就活該受詛咒。

  沒有探知事實,他絕對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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