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五二章 宴客名單
下學的鐘鳴聲響起,遺玉沒急著走,悠哉地收拾著書袋,順道也聽了學生們的閒聊,只是今天這八卦檔子,顯然不合她口味,只是聽了幾句,她便加快了動作,三兩下將東西收拾妥當,但還是有不少話溜進了耳中。
「唉、唉,魏王殿下的生辰是在這個月吧?」這是一道女聲。
「是初九。」這是一道男聲。
「你記得倒是清楚。」這是另一道女聲。
「哪裡是他記得清楚,該是他二姐記得清楚吧。」頭一道女聲嘟囔道,「怎麼你不知道麼,幾個月前的宮宴,劉小姐曾被陛下指給魏王殿下,差點就成了魏王府的側妃呢——」
「別胡說!我二姐才沒有!」那男生有些憤憤道,畢竟是指婚被拒,當不得什麼好事。
「我才沒胡說呢,那天晚宴,我大姐也在,她......」
杜荷瞅著遺玉從身邊兒走過,便同要好的兩個朋友打了招呼,瞟了一眼那對快要吵起來的學生,獨自跟了上去。
「怎麼,跟著我是要蹭飯?」遺玉腳步沒停,對走到自己身邊的杜荷道。
「是啊,你不是說了,甘味居二樓,隨便我吃麼。」
遺玉笑笑,心情有些煩躁的她沒再多說,兩人走到門口,沒見盧智人影,便朝著太學院走去,遠遠便見著站在行人稀少的院牆下面同人說話的盧智,程小鳳和盧書晴在不遠處鬥嘴,程小虎在她們邊上來回看。
走近,遺玉才認出,這正一臉忍怒地同盧智說話的少女,正是在中秋宴後,就沒怎麼見過面的封小姐,封雅婷。
「盧智,這是最後一次,你若不去,那咱們便沒什麼好說的了!」
封雅婷咬著牙對盧智低吼出這句話後,便大步朝東離去了,遺玉看看她氣得有些發抖的背影,蹙眉,望向盧智。
「那是封小姐吧?」
盧智撫平有些褶皺的前襟,聽見遺玉聲音,扭頭的瞬間,臉上的淡然之色退去,掛上輕笑,道:「是啊。」
「怎麼吵架了?」
「有些誤會罷了,」盧智看見杜荷,話題一帶而過,「怎麼,杜二這是蹭飯來了?」
聽見兄妹倆前後相同的問話,杜荷暗笑,答道:「小玉說,甘味居,隨我吃。」
盧智點頭,領著欲言又止的遺玉朝前走,路過程小鳳他們身邊,三人也跟了上來。
「喂!你跟著我們做什麼!」程小鳳不滿地對著盧書晴道。
「大哥方才不是說要請吃飯麼。」
「又沒說帶你。」
「那就說帶你了?」盧書晴不見脾氣,說出的話卻滿是刺兒。
「你......」
遺玉頭疼地聽著身後兩人又爭了起來,猶豫著是否要勸的她,在走過路口後,卻見盧智腳步一停,對著杜荷指了指甘味居的方向,笑道:
「還跟著做什麼,你且去隨便吃,我們這是要到鴻悅樓,不順路。」
「...盧大哥。」杜荷嘴角一抽,哭喪著臉叫道,見盧智不搭理他,朝著正門方向走去,在原地站了片刻,方才追上去。
「盧大哥,我一個人吃飯多沒意思啊,你們也不多我這一個......」
看著前面糾纏著盧智的杜荷,聽著後頭盧書晴和程小鳳的爭執,遺玉輕嘆一口氣,揉揉眉心。
「小玉,你怎麼了?」走在遺玉身邊的程小胖子問道。
「頭疼。」
魏王府 梳流閣
午膳後,阿生一手端著茶盤,一手拿著剛才在門外拿到的名冊走了進去,穿過前廳繞到內室的屏風後面。
李泰這時正靠坐在軟榻上,一手握了書看,另一隻手裡則拿著一隻普通的緞面荷囊,軟榻前面的毯子上放著一隻小巧的藤箱,裡面裝著一些衣著所用的零碎,諸如佩帶和革帶之類,若不論那上面的繡工,不過是些用料尋常的物件罷了。
這麼一眼看過去,雖仍是面無表情,阿生卻知道自家主子從昨晚回來便好的沒話說的心情,這會兒依然不錯。
「主子,」放下茶盤,阿生大著膽子將那份名冊遞上,「這是杜大人整理出來,生辰宴上所邀賓客名單,請您過目。」
他說的杜大人,是指杜如晦的族弟杜楚客,現任魏王府長史,協理府務,又身兼工部尚書一職,算的是魏王府下頭一號人物了。
李泰放下書,單手接過名冊挑開來掃過一遍,便抬手擲在了地上,道:
「讓他進來。」
「是。」阿生看了一眼散落在地的一長疊紙張,轉過身,心裡默念道:杜大人,可別怪我沒幫你,已經是挑著王爺心情好的時候遞上去了。
片刻後,杜楚客被阿生領了進來,對著那榻上的人一禮後,便躬身去拾起地上的名冊,這人過中年的男人一邊折著名冊,口中道:
「知道王爺不喜歡太過熱鬧,這次宴會的客人是請的多了,可皇上昨兒才特地囑咐過微臣,要在芙蓉園御宴宮精辦您這次的生辰,如何能敷衍陛下,您且忍忍吧。」
能用這般冷靜的語氣面對李泰,說出這種淡定的勸說的人,整個人魏王府,怕也只有杜楚客一人了。
「那你便來敷衍本王麼?」李泰接過阿生遞來的茶杯,把玩著荷囊問道。
「克己不敢。」杜楚客道。
「第三頁、第五頁的客人,去掉。」這名冊的文折上共有七八頁,每頁大致是載著十幾個人名,也虧得李泰掃上一遍便能記得大概。
杜楚客將名冊翻到那兩頁看過,抬頭道:「這個不能去。」
「嗯?」
杜楚客從袖子裡摸出一份青頭文折來,道:「這是陛下和皇后娘娘吩咐過的,都是這上面載有的京中小姐們,專為您日後選妃所備,如何能去。」
李泰瞅了一眼便記起這是前日他在皇宮裡,李世民塞給他錄有這京中適婚女子們的名單,當天回府他便隨手丟給了管家,也不知是怎麼到了杜楚客的手裡。
「王爺,自弘文館起,克己便近侍您跟前,如今已有七載,當是比旁人更清楚您乃成大事者,然而,恕克己直言,王爺眼下在婚事上著實是寡斷了一些,就是正妃難立,也當有側室在府才對。您生辰一過,便是年滿二十,若府中仍無妃,無子嗣後繼,於大事不利,於您之心向不謀。」
阿生乾嚥了一口唾沫,偷瞄著李泰,只見他側眼看著垂頭而立的杜楚客,低著嗓音道:
「大事、心向?本王不記得何曾說過這些,你的心思倒是不小。」
聽到這聲問,杜楚客平靜和直板的臉上方才露出一抹失落之態,但很快又被嚴謹遮去。
「是克己多嘴了,但這宴客名單,還是不改為好。」
「下去。」
「是。」
杜楚客轉身前看了一眼地上的藤箱,神色一疑後,退出了室內。李泰瞥了一眼他的背影,手指沿著荷囊上的繡紋描繪了一圈,阿生見他心情似乎並不是糟糕的樣子,想了想,還是決定問問。
「主子,這選妃一事,您是有何打算?」李泰遲遲不娶妃,這個中原由,就連他都不大清楚,可如今皇上都插了手,事情到了這個份上,若再對此事視而不見,肯定是不行的。
「你說呢?」
「屬下以為,不妨先選上一戶門第稍淺的,既不會太多事,居在府裡亦不會惹您心煩。」他不知道原因,也不好問,這個時候他倒是懷念起沈劍堂來,可惜這嘴不把門兒的男人,前天晚上已經離京,因著逢了初一和十五,他便要回醉江南泡酒抑毒。
「......」
見李泰不語,阿生猶豫了下,繼續道:「主子,盧小姐年歲在那裡放著,盧少爺他又是幫皇上做那些秘事的,《坤元錄》一事已經準備妥當,您開春便要離京,實不宜在此時節外生枝,也免得為她招來禍事。就是先娶上一位側妃,那也是放在府裡當個擺設,如若不然,您這一去三年,如何能讓陛下安心,讓這京裡的有心人『安心』。」
驚!李泰竟是打算藉著這《坤元錄》一事離京,且要去三年之久?!
室內靜默了片刻,李泰總算開口道,「你去辦吧。」
「是,」阿生暗鬆一口氣,他還真是怕自家主子在這個節骨眼上「任性」起來,「您放心,屬下一定會讓人仔細查探了品行,擇位性情溫順懂事的小姐。」
他話一落下,便見李泰從軟榻上坐起來,繞過屏風朝門外走去,阿生連忙取了外衣跟上。
「參撰的人選今兒下午都會到文學館去,屬下已經讓人備了馬車,您是否要過去看看。」
「嗯。」李泰在門前停下腳步,套上了外衣,將手裡的荷囊遞過去,阿生接過後,差點就順手揣袖裡,但見李泰仍站在原地,腦子一機靈,改為仔細地系在李泰腰間的玉帶上。
青玉帶,錦纏腰,有翡翠珮環,卻獨荷囊一隻顯拙,阿生打量了一眼,眉眼間頗有些無奈之色外露,李泰亦低頭瞟了一眼,舉步向前走時,唇角卻輕牽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