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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遺玉》第478章
第五十二章 財禍

杜楚客身形匆忙地走進梳流閣的院子,見到門口站著的阿生,便迎了上去:

「王爺可在?」

「屋裡休息呢。」

「這,」杜楚客攢攢手,探頭朝裡看了一眼,「李管事,你幫我通傳一聲,我有要緊事。」

阿生看出他是有急事,可是這會兒叫他去喊人——「杜大人,您不妨等等,主子昨晚著了風寒,一宿沒睡好,剛喝了湯藥,有什麼事,還是等他醒了吧。」

病是假,不過身體虛是真的,凌晨就遞了假牌子進宮,早朝都沒上。

「等?」杜楚客聲調略揚,「你只管進去通傳,擾了王爺怪罪,我幫你擔待,快去。」

「您先別急,這是出什麼事兒了?」

杜楚客本不想同他多說,可見他沒去傳話的意思,整張臉都拉了下來,低喝:「怎麼不急,你知道出了多大的事嗎馬上就要大禍臨頭了,誤了事,你怎擔待的起」

說著,他便要往屋裡走,阿生抬手虛攔,杜楚客去推他,兩人便在門口拉扯了起來。

「杜大人,您別急啊。」

「讓開」

「這是在吵吵什麼?」

一聲略顯不悅的低音,讓拉扯中的兩人停手扭頭看去,就見李泰整理著衣襟,右西邊屏牆處走出來,目光從兩人面上掃過,在紅木鏤椅上坐下。

「殿下,」杜楚客趁機撥開阿生,幾步上前草草一拜,「事關緊急,克己便逾禮了。」

「出了何事。」

杜楚客沒再廢話,緊聲道:「早朝時候,宋大人呈遞御史台一十二名御史聯名參奏,責問殿下您借撰書之故,斂財聚富,左右諫議大夫附議,魏大人更是當朝質聲內侍監,」他幹嚥了一下,額角滑落一滴冷汗,澀聲道:

「兩位內常侍被魏大人逼問不下,皆出聲指認,當年您離京之前,皇上曾賜通牌形狀,要內庫見牌開庫,金銀錢帛,多少自由您派人來支取,無需上報,內侍監末敢不從,因懼殿下之威,兩年支取詳細,並無一向上稟明,就連皇上也不知大概。魏大人聞言,當即怒跪求請立案徹查,殿中半數*員附議,魏大人又言皇上對您嬌寵過縱,言不避辭,皇上氣惱,一怒之下,棄座而去。」

「之後,宋大人和魏大人帶著七八文官上御書房外跪求,言明若殿下您借撰書為由,奢費斂財,必當彈劾您明盜內庫之罪——殿下」

杜楚客一聲斥呼,抬頭看向李泰,面白虛汗,音色略抖:「克己敢問,您當真如外界所傳,借撰書名由,兩年內暗地從內庫支取十萬之財,或更逾之?」

十萬,這對整個朝廷內庫來說,是個小數目,可是若牽扯上了「盜庫」的名頭,一旦查明,到時就不只是名聲掃地了,論罪責,足以將李泰剝爵革職一夕便能從寵祿無二的王侯,被打成徙居他鄉的落魄皇子

聽這字字話,李泰低頭沉思,相較於相較於杜楚客的急火攻心,他的態度,就像是泡在一盆冷水裡的石頭,

「殿下這等關頭,若此事是虛,您當立即進宮面聖,以免皇上聽信他人讒言。若此事、若此事是實,您更當立即進宮去,向皇上坦明實情,皇上待您恩寵有佳,您好好求情,若將錢帛等物悄悄補還,或可倖免於罪,若被有心人煽風點火,恐難以收場啊」

說到最後,見李泰仍舊沉默不語,杜楚客幾乎是低吼出聲,這才引得李泰開口:

「本王知,你先回去。」

「殿下——」

「杜大人,」阿生趕在杜楚客再開口前,上前將他拉住,湊到他耳邊低聲道:「您也累一天了,就先回去休息下,王爺既然知道了,當是會想對策,您與其在這裡乾著急,不如先讓王爺清靜清靜。」

杜楚客急的紅頭白臉,被他這麼一勸,忍住焦急,看看李泰,又看看阿生,嘆一口氣,「那我先回去,過會兒再來。」

「小的送您。」阿生剛半推半送地將他帶離了梳流閣,平彤就端著熬好的藥從樓上下來。

「殿下,藥好了。」

李泰接過冒著苦氣的藥碗飲盡,抬手接過平彤遞上的清茶,又聽見身後動靜,扭過頭去,就見遺玉側倚在屏牆旁,衣鬢整潔,卻有些睡眼惺忪地輕聲問道:

「剛誰來過了,出什麼事了嗎?」

李泰飲了一口茶,道:「無事,你用了膳再回去,我有事要出門一趟,改日帶你吃素齋。」

遺玉想了想,點頭道:「好。」

見他應聲,李泰放下茶盞,便起身朝門外去了,遺玉目送他走遠,神情變幻,到底是沒多問上一句,後天便是她生辰的及笄禮,他究竟準備的如何了。

李泰出門後,並未進宮,而是乘車去文學館,在風佇閣待到夜幕降下,才又乘車回王府,當中見了什麼人,說了什麼話,不為外人所知。

遺玉在李泰回府前,天尚明便回了盧家,盧氏他們已談完,盧榮遠撥了當初他們剛認回國公府時,住的那間向黎院讓母女倆這幾日暫住。

盧氏似有心事,只問了遺玉幾句,便坐在小廳裡,收拾一件她後天及笄禮上備用的束裙,因為出神,走錯了幾次針,遺玉在旁看從梳流閣帶回來的一卷地質文稿,聽她一聲輕響,扭頭見她手指湊在嘴邊,知是紮了手,便伸手去挪走她手裡的裙子,道:

「娘,您有心事?」

盧氏捏著手指,神情猶豫,遺玉也不逼問,就看著她,耐心地等她開口。

「你們倆先出去守著,」盧氏先屏退了陳曲和小滿,又起身挪到遺玉身邊坐下,拉過她的手,「娘回來這些日子,就是忙著幫你準備禮衣,璞真園裡的幾個管事都盡職盡責,沒什麼娘能插上手的。」

遺玉聽她難得地拐彎抹角,呵呵一笑,反握住她的手,「娘您怎麼了,有事直接同女兒講便是。」

盧氏點點頭,「娘問你,你祖父去世後,將家產分成幾份,是留了一份豐厚的給咱們對吧?」

在普沙羅城的一年,母女兩個都儘量不提及盧老爺子和盧智的離世,有關盧中植留下的家業,遺玉也沒刻意去同盧氏講,這會兒聽她問起,便實話將當日喪事辦完後,三家的分配說給了她聽。

「除去我離京前用掉了一些,眼下還有一大筆現銀,同一些田產地契和貴票在,全部折合下,大概是有六萬兩,」遺玉既然同她交待,是必要說清楚些,「銀兩古玩等物都在璞真園的地庫裡存著,契子和紙票我都小心收了起來,等忙完這兩天,回去就交給娘保管。」

那些錢財本就是留給她兩位兄長的,盧氏既然回來,交由她管是比她這個已婚配出去的閨女要合適,並非是娘倆生分了。

盧氏先因所得數額之巨驚詫,而後搖搖頭,盯著她看了一會兒,道:「玉兒,娘同你商量個事。」

遺玉正好奇她為何突然關心起盧中植的遺產,見她這模樣,便知是正題來了,放柔了聲音,道:「娘您說。」

「......那些錢財咱們留下一部分,充作你嫁妝,剩下的,退還給你大伯二伯可好?」問完後,又像是怕她不同意,忙補充道,「你看,娘當年出嫁,你祖父已是賠了一份嫁妝,他去了,咱們又得一份,本就是不該。眼下有了盧澤這孩子,盧家的香火是有望了,咱們不該拘著不當得的東西不是?」

「娘,」遺玉臉上掛著笑,「您先同我說說,這事是誰和你提的,是大伯,還是二伯。」

「這——」盧氏見她笑,反而瞞不住話,她這小女兒早已不是當年那個藏在兄長們背後的小姑娘,主意比她都大,輕嘆一聲,老實道:

「上午說完了你的事,便扯到了你大哥身上,聽著他們話,因為長孫家,你兩位伯父暗地裡吃了不少虧,家裡的錢財多用來疏通關節,這好不容易才在京城穩住腳,卻是所剩不多,你大伯母和二伯便開口問我借,我如何能拒得,這便想著,乾脆退還他們好了。」

「那您是應了?」

「你大伯母開口要借兩萬,你二伯借一萬,都是要用現銀,」盧氏抓了抓她的手,「娘也不知家裡還有多少,哪敢胡亂應,就說想想看,明兒給他們答覆。」

遺玉垂下眼,沒有立刻答話,現銀,一要就是三萬,這長安城裡,有幾家能一下子給出那麼多銀子的,當初錢分到他們手裡,四口銀箱,將近四萬兩白銀,他們可是算準了她們能給出來吧。

她不憚以惡意去揣摩這兩家子,可是事實卻是,自打出了盧智的事後,又過了兩年,他們的態度,再不像當年盧中植還在的時候那般模樣了。

「娘,現銀三萬,咱們是有的,至於別的退不退,您拿主意吧。」

當日得到這筆意外橫財,便不覺得是他們該得的東西,如今散去,權當是買她娘一個安心,買她大哥一個無虧無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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