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四章 我叫你裝
轉眼,四月過去,五月迎來,遺玉在床上待了半個月,吃的是李太醫開的方子,傷處敷的卻是自己配製的藥膏,她現在本事,李太醫也知道幾分,就不多開傷藥給她,每次診察,也只切脈,不多作用。
傷筋動骨也得一百天,她這可是嚴重許多,半個月,傷口結了一層痂,卻脆弱的不堪碰觸,幹什麼都有人伺候,一天到晚除了李泰在身邊時,總有一兩個人在跟前看護,最難受的是連個澡都泡不成,只能脫了衣裳躺在床上讓侍女們給她擦洗。
好在李泰讓人又打了一張洗頭用的躺椅給她,同當初在秘宅時的幾乎一模一樣,躺在上面洗頭,也算是她一天之中最享受的一件事。
李泰這陣子除了上朝外,很少往文學館去,有什麼事都是帶回翡翠院處理,遺玉看在眼裡,暖在心裡,忍不住勸了他兩回,見他有聽沒進,也就作罷,有他在,她也不必因為下人們沒人敢抬動她,一天到晚窩在床上長菌。
下午的時候,兩人常是同處一室,卻互不干涉,他辦他的公事,她就在紙上策劃她的東西,除非是她坐的久了,他才會過來將她筆拿走,小桌子抬到一邊,叫她這傷殘人士乾瞪眼又沒辦法,要麼繼續瞪他直到晚上睡覺,要麼就閉上眼睛休息,興許過會兒還能被他特赦將小桌子還她。
當然她也嘗試過去幹擾他辦公,結果是他面無表情地放下筆走過來,托著她腦袋親上一通,可怕的是有一回她心情好迎了他,等回過神,衣裳已被解到腰下,大白天就差點被剝了乾淨,晚上擦身時見著兩個貼身侍女臉上的精彩,尷尬了好幾日,那次以後,她就再不敢招惹他。
另有一件讓她不爽快的事,便是那天在馬場上「護駕」的黑衣人,她問過李泰,他卻不肯多說半句。
阿生敲門進來時,遺玉正在推擬鎮魂丸的藥方製作步驟,指了小凳讓他坐,阿生卻笑笑立在屏風前,不動彈,等她忙完了手裡的事,才去問他:
「如何,送去了嗎?」
「您放心,屬下是將藥方親手送到那楚樓主的手上。」
「她可有讓你帶話?」
阿生掏出一封信,遞給平彤呈過來,遺玉抖開看罷,凝神一陣,就將那張紙窩成一團給平彤,「拿去燒掉。」
信上寫的不多,只是表達了謝意,又暗示遺玉,若有類同碧露丸的藥方,魁星樓願意高價收買。
「多謝你替我跑這一趟,」遺玉抬頭去謝阿生,這件事由阿生來做再合適不過,一來他辦事本就利索,二來他是李泰身邊人,魁星樓當是會多想上一層。
聽她道謝,阿生卻撓著頭不好意思地道,「不過是跑個腿,您同我這樣客氣,倒是讓我羞愧了,若再有吩咐,您只管開口就是。」
遺玉是比別人更清楚阿生有多忙,這回讓他跑腿也是一時心起,本意是叫他尋了別人去,當初開口,也沒想他會自請了去。
「我這也沒什麼事了,你忙去吧,平彤。」
平彤會意地去妝台邊的架子上取了一隻藥瓶,遞到阿生手裡,「李管事,這是驅蟲的丸藥,主子腿腳不便,就指點奴婢姐妹照方子做了,您裝進香囊裡頭,就不用再點蚊香了。」
「多謝王妃,」阿生接過,又低聲謝了平彤,小心翼翼收進懷裡,卻沒離開,而是干站在那裡,直到遺玉埋頭去寫字,餘光瞄見他還立著,便疑竇:
「還有事?」
阿生挪了挪腳尖,突然一屈膝跪下,恭聲道,「王妃,屬下前些日子多有怠慢,還請您責罰。」
遺玉被他嚇了一跳,趕緊道,「你快起來,我糊塗了,你哪有怠慢我,又何來責罰?」
「屬下自知有過,自願受罰,您無需替屬下開脫,只是還請您罰過之後,不再計較屬下過往不敬之罪,」阿生態度是十成的認真,頭低低的,一副自責模樣。
遺玉從方才驚訝中繞了回來,把他話前後一品,便覺出原由,兩隻眼睛亮起來,忍不住揚起嘴角無聲笑了,
「好,那就罰你再幫我做件事好了。」
阿生一愣,聽出她話裡少了那層生疏,當即一喜,「有事您便吩咐,屬下定當去做,如何算是責罰。」
「我說是罰,便是罰,怎麼你不願?」
阿生無奈,「屬下認罰。」
遺玉滿意地點點頭,「這事讓別人做我怕也不成,你去幫我查查,那長孫家的三小姐,她生辰可是快到了,及笄禮是辦在幾日。」
「回王妃,」阿生面色古怪,直言道,「您若問這個,就無需去查了,屬下直接回稟,那長孫夕生辰便是在本月初七,她及笄禮是要錯一天,辦在初八,但因腿傷,長孫府似乎不準備大辦,請柬都沒有發出去,想必是打算在自家小舉一場,祭過宗祠便罷。」
消息得來不費吹灰之力,還附贈許多詳情,遺玉一邊感慨李泰的人就是好用,一邊琢磨起這幾則消息隱藏的信息,過了好半晌,方才拍著床上的小桌子,大笑了起來。
「呵,呵呵...」
平彤不解她為何突然這麼高興,阿生卻有幾分會意,暗嘆她聰慧,繼續道,「屬下多嘴幾句,王妃勿怪。」
「不怪,你說。」遺玉心情大好,眉眼都舒展開來,舒舒服服地靠在軟墊上。
「京中新起一文社,名曰『墨瑩』,但因當中幾位掌事的小姐,前陣子得罪了長樂公主,行事多受排擠,現如今卻是連東都會的一些女子聚宴之所,都拒了她們來往,想必時日不多,便會樓倒人散盡。」
遺玉握著筆桿,上下摩擦了一會兒,「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是。」阿生退了出去,平彤這才不解出聲:
「主子,李管事這是什麼意思,那個墨瑩文社又是什麼?」
「他是在提醒我莫誤了良機,至於墨瑩文社麼,會是個好去處,」遺玉道,「平彤,去書房取幾張上等的扶蘭香帖來。」
平彤聽話去拿了一疊印花的上等帖子,又幫遺玉重新研墨,見她一一落字,吹乾拂淨之後,遞到她手中,「讓平卉親自去跑一趟,不要引人注意。」
平彤這便拿了東西出去找平卉,走到外面好奇地翻看了一下,還是不大清楚,遺玉邀請這幾位小姐夫人明日早上過府喝茶解悶,是個什麼意思。
「王爺,長孫小姐派人送了信來。」管事拿了一張臘封的紙箋,遞到李元嘉面前,身為皇上厚待的弟弟,即便多年游外,他在京中府邸也常年有人打理,但管事的人卻是跟著他從外地回來的。
李元嘉拆開看過,無非是謝他送去的那對玉獅子,又在信中透露了她因腿傷,及笄禮不欲大辦的事,一副小女兒家的筆調,失落又帶著幾分堅強又樂觀向上的味道,雖沒提幾句傷勢,卻叫人不禁憐惜和擔憂。
「去備兩份禮,一份初七送到長孫三小姐處,一份初八送到長孫府上。」
管家走後,他才將那信箋折好,轉身走到書架邊上,拉開一道暗格,將這封信,放在當中一摞封色相同的紙張上,手指點了點厚厚的紙面,勾了下嘴角,眼睛裡確實一如既往的清明。
程小鳳自遺玉腿傷後,三天兩頭就往魏王府跑,程夫人也不攔她,反而每回都塞了一大堆藥材補品叫她帶去。
昨天得了遺玉請帖,這天早上吃過飯,她又拿了東西往魏王府跑,等著聽遺玉給她講那些個武林上的趣事,走的是王府側門,丟下兩個在車上收拾大包小包的侍女獨自進門,侍衛沒攔她,迎面卻碰上了熟人。
「小鳳?」齊錚一喚,眼裡藏不住地意外和歡喜,正要上前說話,卻見她面色冷淡地瞥他一眼,繞道躲過他往裡頭走。
「誒?」齊錚心急地跟上去,自上回一起喝酒,兩人有大半個月都沒見,他來王府碰了運氣,好不容易撞見,怎麼會讓她這麼走掉。
「走開,你是誰,作何跟著我。」程小鳳見他粘過來,瞪他一眼,冷聲道。
「呵呵,你不是這幾天就不認得我吧,」齊錚不介意她冷淡,摸著臉,怪聲道,「難道是我這張臉又俊了?」
沒見過臉皮這麼厚的,程小鳳左右看著無人路過,便環臂停下,「呸」他一口,譏道:
「騙子,你還有臉同我說話。」
齊錚頓時傻眼,「我、我怎麼騙子了?」
「裝什麼裝,不是你約了我相馬,當你是個實誠的,那天我頂著大太陽在貴和坊等了你兩個時辰,曬脫了一層皮,早知道你是這種言而無信的小人,鬼才理你」
「啊?」這下換齊錚瞪了眼,眨了幾下眼就想通關節,一拍腦袋道,「怎麼,我讓人去給你送口信,你沒收到?」
「你還裝?」程小鳳是抓著一回就當一百回使的典型,齊錚在這她這裡,信譽已經是見了底。
「是真的,」齊錚急忙解釋道,「那日之前我睡覺沒關窗子,吹了一夜風就病了,怕過了病氣給你,就讓人去送信,要你莫等的。」
「是真的?」程小鳳眯了眯大眼睛,一臉懷疑道。
「千真萬確。」齊錚就差沒舉手發個誓了。
「那你過來。」程小鳳往牆邊走了幾步,衝他勾勾手指,齊錚乖乖跟上,眼見走進花叢深處,這隱蔽的地方讓齊錚不好意思地停了步子,小聲道,
「別再往裡了,叫人看見不好。」
「對,叫人看見不好,」程小鳳笑眯眯地轉過臉,緊接著便是一拳頭揮了過來,將高她一個頭的齊大個兒打翻在草地上,一腳踩上去,在他抱頭痛呼時,咬牙切齒恨聲道:
「叫你裝,讓你裝,我叫你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