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襄助婆婆
江月昭捧著還有一粒金脈丸的錦盒,走出蒼蕪院,一邊走一邊思量著。
她可不是單純的小女生,怎麼能看不出男人對她的情意?上次在八王府,朱爾衡已經表現得夠明顯了。前幾日有人殺進府裡,他居然親自帶著辰衛的人來了。如今這麼稀罕的藥,一年才制十粒,他居然給自己送來兩粒……
這一件件,江月昭再傻也能明白了。她在心中暗自告誡自己,以後行事要小心,可千萬別惹出什麼謠言來。
她正想得出神,就覺前面有兩個人,一抬頭,看到孫姨娘和趙靈兒,正並肩朝這個方向走來。
這兩個女人,是這個府裡跟她最不對路子的兩個人,偏偏她倆兒卻走得很近。所以最近在府裡,只要遇上,就肯定是兩個人在一處。
眼見兩個人走近了,卻沒有給她行禮的打算,趙靈兒尚還低個頭,那個孫姨娘,下巴抬到天上去了,一副不把她放在眼裡的神情。
江月昭心中冷哼:你不過是仗著眉眼與我娘有幾分相似,才混到今天這個樣子。你好好的倒也罷了,偏偏每次見了我都是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當我是好欺負的嗎?
江月昭自忖從來不是個以德抱怨的人。她對趙靈兒就是一例,無論有沒有幾百年後妮娜那件事,趙靈兒害她在先,又對她如此不敬。她就不會原諒她。
如今這位孫姨娘,仗著容尚天地幾分寵愛,又仗著自己有兒子,每次見了她都態度高慢,常常出言相諷。江月昭豈是能讓人隨意欺壓的人?
她又想起容夫人,先甭說年輕的時候,就是現在看來,她仍是一位容貌秀美。端雅嫻靜的女子。就是因為丈夫心有別屬,她就如一朵開在角落無人賞識的花兒,靜靜地散盡了所有的香氣,只待凋萎。
見她平日穿衣打扮,向來以青黛色係為主,素淨得如一杯清水,哪裡象眼前這位孫姨娘,穿紅著綠,環叮噹。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當家主母呢。
前段日子的那個想法,如今又冒了出來:公公情迷了心,我還清醒著呢。婆婆那麼好一個女子,該得到幸福!
當她與孫姨娘和趙靈兒擦肩而過,那位孫姨娘頓了頓,顯然是想等她先開口。可是她目不斜視,沒見到兩人般直走過去……。身後便傳來一句:「哼!趁大少爺不在家。淨往男人地院子裡鑽!」
這句話徹底激怒了江月昭。她也沒回身反擊。只是在臉上閃過一個冷笑,人便徑直往容夫人的屋裡去了。
進了院裡,就見到容夫人正在與她的丫頭們逗弄鸚鵡。她一身琥珀色襖裙。外披一件蜜合色比甲,頭髮整整齊齊地梳在腦後,挽了一個髻,只插一隻羊脂玉的簪子,整個人看起來清淨無華。
江月昭看著她,又想起那個孔雀一般的孫姨娘,心中微疼:眼前這個女人,儘管一生榮華尊貴,還是抵擋不住歲月在她的臉上留下的痕跡,仔細一瞧,她的眼角和脖子上已經起了細細的紋路。想來她在荳蔻年華嫁進這個豪門深府,應該也是懷揣一個美好地願望——有夫君疼愛,有兒女繞膝,家道興旺,平安一生。
如今二十多年過去了,容家倒是越來越興旺,她的兒子也出息了,可惜一個女人最看重的東西——愛情,她卻從來未得到。她的丈夫,把全部地愛給了一個他永遠也得不到的女人,又把全部的寵給了一個像這個女人的女人,只有她,什麼也沒有!
女人是花兒,愛情是那花兒的養料。沒了這滋養,花兒只會開得蒼白寡淡——就如同面前這個女人。
容夫人見江月昭在愣神兒,也不知她心裡轉地什麼想法,上來拉住她說:「昨兒丫頭還來回,說是精神開朗多了,這怎麼又呆上了?你不用擔心,飛兒很快就回來,我兒子地本事我知道。」
江月昭聽她說這話,趕緊說道:「我才不是擔心他呢。我是看太太長得好看,就看呆了。」
容夫人臉上一紅,啐她一
她拉著容夫人地胳膊又說:「本來就是嘛,看我們太太,也就三十出頭的樣子,又長得眉清目秀,一團和氣,象觀音娘娘一般,你們說是不是?」她轉頭問屋裡的丫頭。
丫頭們趕緊笑著點頭,搶著應「是」。
容夫人更不好意思了,拿手點江月昭額頭道:「死丫頭!閒了拿婆婆解悶嗎?連我也敢排暄!我不打你,等我回了老太君,讓她老人家整治你。」
「唉!」江月昭摸著額頭一臉委屈地樣子,「說實話也要挨打嗎?老太君要打,只能是她打左臉,我再把右臉奉上了。」
容夫人和丫頭們都笑了,
江月昭趁機拉住容夫人,往梳妝台那兒拽:「太太,我給你梳個頭吧。」
容夫人被她拽得掙不開,只能說:「我頭髮梳得好好的,怎麼還梳?」
江月昭也不解釋,只將容夫人摁坐在鏡前,伸手開解她的頭髮。
容夫人見頭髮都被她解開了,也沒辦法,只好由她。
只見江月將她的頭髮找散,分開幾綹,手下翻動,一會兒就梳成一個雲鬟髻,她又打開容夫的首飾盒,找了一對點彩壽字小花簪,給她別在髻上,又配上一對銀鑲嵌翡翠的耳環。想了想,又打開胭脂盒,用食指蘸上少許的胭脂,在她的兩腮處分別暈開。
然後她仔細欣賞了一下自己地手藝。滿意地點點頭,拉起容夫人問周圍的丫頭:「你們瞧瞧,好不好看?」
丫頭們看著容夫人,紛紛點頭,寶梅笑著說:「太太平日打扮得太素了。經大少奶奶手一拾掇,完全不一樣了,人都有光彩了呢。」
容夫人也在鏡子裡瞧見自己現在的樣子了,她也覺得好看很多。可是她還是不習慣,於是嗔道:「你玩夠了?玩夠了就給我拆下來吧。」
江月昭趕緊扯住她的胳膊:「可不許拆,我還沒配衣服呢。」
於是讓寶梅去挑些鮮亮點兒的衣服來。寶梅樂顛顛地去了,一會兒功夫,就和一個小丫頭抱來一大堆的衣服。江月昭在其中翻來撿去,挑出一套丁香色的裙襖和一件淡金色的比甲,拉著容夫人讓她換上。容夫人不肯,江月昭就和寶梅一左一右架著她去換衣服。
待容夫人再出現在丫頭們面前,眾丫頭皆露出驚豔地表情:「真好看!太太原就該這樣穿。這才配容府大太太的身份呢。」
容夫人被她們鬧得面紅耳赤,說什麼也要換了衣服。江月昭拉住她不讓換:「不光今天要這樣穿,以後都要這樣穿,要不然可埋沒了我們太太的好模樣了。這事就交給寶梅姐姐了。要是以後我再看到太太穿得清湯寡水,我可不依你。」
「謹遵大少奶奶的教誨。」寶梅笑著應了。
到了晚飯時間,江月昭故意拖延了點兒時間,估計容尚天和大家都該到了,她才和寶梅兩人個。陪著容夫人向老太君屋裡去。
待進了屋子。她先亮出嗓子道:「大家好啊!今兒我給大家帶來一位美人兒!」
容夫人被她說得不好意思。紅著臉直向老太君求救:「老太君你給我做主,我是管不了這個兒媳了,飛兒不在家。她就來鬧我,折騰了我一下午了。」
眾人皆轉頭望來,一瞬間,都怔住了——這是他們熟悉的那個太太嗎?那嬌柔的丁香色和明亮的淡金色,襯得她容光煥發,一對烏溜溜的發髻盤在頭上,白淨的面龐上,秀眉明眸,面頰居然透出紅暈來,越發顯得那一對耳環青翠欲滴。
老太君只愣了一下,就笑了:「確是個美人兒,怎麼早沒發現呢?」
容尚天也收了錯愕地表情,抿嘴笑了一下,沒說話。
孫姨娘撇了下嘴,收回目光。武姨娘還在愣怔著。
「太太本來生得就美,只不過平日不愛戴那些花兒朵兒的,人就顯得素淨。今兒這打扮可是濃淡相宜,是大少奶奶的手藝嗎?」周福珠最會說話。
「對呀!瞧我手藝如何?」江月昭很得意。
「也是太太生得好,穿什麼戴什麼都好看。」趙靈兒在討好容夫人這件事上,與孫姨娘立場不同。
「怎麼今兒大家商量好的嗎?都來擠兌我?」容夫人佯怒道。
「小昭手藝不錯,不但不該罰,還要賞呢。」老太君笑眯眯地說。
江月昭扶著容夫人落了座,自己坐在她地下首,笑著說道「老太君誇兩句就行,賞就不必了。我在娘家的時候,也愛給我娘梳妝打扮呢。婆婆的心性,最似我娘,溫柔嫻靜,曉事明理。要是婆婆這張臉也像我娘,那幾乎就是一個人了。不過臉象不象不打緊,性子象才重要。我看到婆婆,就如同看到我娘親一般,格外親切呢。所以我可不能瞧著婆婆受委屈,咱們家又不是穿戴不起。」
江月昭這番話,針對性太強,大家聽到那句「臉象不象不打緊,性子象才最重要,」表情各異。
孫姨娘臉兒都綠了,狠狠地拿眼神剜著江月昭,可又不好說什麼。
武姨娘抿嘴樂了一下,喝口茶水掩飾著。
三位姨奶奶見她說得輕柔,卻語帶機鋒,均望向孫姨娘。
容尚天聽出她話中機竅,面上尷尬。
只有老太君露出欣慰的笑容:「這話有理!玉瀾進我們家二十幾年了,相夫孝子,持家勤謹,盡心盡力。我們容家可不能虧待了她。小昭有孝心,以後好好孝敬你婆婆,奶奶看著高
容夫人心中萬分感動,眼中閃著淚意,硬是忍著沒有流下來,只是拉起江月昭的手,輕輕拍著。
「老太君地話我愛聽,婆婆可是容家地當家主母呢,為這個家操心勞力,穿幾件衣服還不是應該地?可是下午我瞧著她的衣服,儘是些素衣淡服,難找出一件鮮亮點兒的。明兒我著人去請錦衣齋地裁縫來,給婆婆多做些時下流行的衣服。」
「我不愛那個,你也別費事了。」容夫人說道。
「那可不成,這一點婆婆可要學學孫姨娘。瞧我們姨娘平時穿的是什麼?穿金戴銀的,人的氣勢看著也足呢。」
這話已經是明槍明劍一般針對孫姨娘了,孫姨娘覺得再不說話,大家就覺得她是好欺負的了,於是冷聲說道:「大少奶奶這是說我僭越了?」
「對啊,姨娘果然聰明,一說就懂。」江月昭根本不客氣。
孫姨娘氣結,一時不知回她什麼,只好向容尚天求助:「老爺你評評理,我也是給容家生了兒子的,穿點兒戴點兒過份嗎?」
容尚天皺了下眉,瞪了孫姨娘一眼:「閉嘴吃飯。」
江月昭瞧著,覺得今天目的達到了,再加火就要過。於是她拿起筷子愉快地說:「對!吃飯吃飯!快要餓死我了!太好了!今天有清蒸桂魚,我可想了好久了!」伸筷子向那盤魚進攻。
「吃飯吧,再不動筷子,這一桌子的菜都被這頭小牛犢子掃光了。」老太君笑道。
江月昭嘴裡含著魚肉,含糊地嗔道:「老太君又這樣說我……」
大家都笑,拿起筷子吃飯。
只有孫姨娘一個人,恨恨地瞪著江月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