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苦海彼岸
青龍莊內一片混戰,雙方各有死傷。
軒轅朗帶到京城來的人,本來不多,可卻都是青龍教中的精英,個個身懷絕技,又勇猛善戰,一個個都不懼死,不戰至倒下,絕不退縮。
慶親王帶來的人,是當今明德帝的隨駕親軍騰驤左、右衛和武驤左、右衛中的高手。武林中來人,具是江湖中大門大派的掌門級人物,實力自是不用說。
一邊優勢明顯,一邊兇猛狠絕。場面一時僵持在那裡。
青龍莊內,刀光劍影,殺聲震天,血流遍地。
所有人都殺紅了眼,眼見成為一個個殺人不眨眼的修羅。
就在此時,一個聲音從天而降,在整個松石山山頂迴蕩:「阿彌陀佛!眾生皆是佛,不可殺!」
正在激戰中的眾人,均感到心下一震。
江月昭不明白什麼內功修為,她只聽得一個聲音鋪天蓋地,無處不在,十分震驚:「這是誰的聲音?莫不是佛祖來了?」
朱爾衡答道:「雖不是佛祖,但也是一個神仙人物。如此深厚的內力,恐怕是悲吾大師到了!」
他剛說完,只見一個灰白色的身影從山下飛掠而至,直奔軒轅朗而去。
而那軒轅朗,自從聽到那個聲音,整個人都有點兒呆滯。此時見那身影向自己奔來,本能地揮棍掃去。那灰白身影在一片金光之中,袍袖一捲,就見軒轅朗手中的金棍直直地飛了出去,「撲」地一聲,深深地沒了青龍閣的門柱之中。
眾人大吃一驚!
那灰白身影一手抓住軒轅朗背上衣服,整個人高高掠起,向朱爾衡這個方向縱來。
金刀侍衛看不清來者何人,搞不清這個人倒底是哪一夥兒的,一見奔王爺來了,揮刀就要攻上去。
「不可造次!」朱爾衡高聲喝道。
金刀侍衛馬上立住了。
那身影已近朱爾衡的身側,道一句:「慶親王!老衲得罪了!」便依樣畫葫蘆,抓起朱爾衡的背上衣服。
然後他一手攜一人,幾個飛縱,飄飄然落在了青龍閣門外的台階上:「都住手吧!」
此時兩方的頭兒都落在這個人手裡,便都住了手。只見容毓飛幾個箭步衝到台階下,跪地便拜:「師父!」聲音有點兒激動。
來人一臉慈悲,鬚眉如雪,一身洗到灰白的僧袍,更加顯得他不沾凡世塵埃,仙風道骨。
「飛兒又長大些了,快起來吧。」聲音中透出慈祥。
然後他轉向朱爾衡:「王爺,老衲向您求個臉面,如果青龍教中人從此不與朝廷作對,就放過他們吧。」
「本王意不欲殺戮太重,只要大師能說服他們返回哲蘭山中,再不起謀反之意,朝廷便放過他們。」
悲吾大師又轉向下面:「各位武林豪傑,可否給老衲個面子?」
「但憑大師做主!」眾位武林俠客道。
「哼!勝負還未分呢,就算我軒轅朗今天死在這松石山上,也絕不用你來求情!」軒轅朗緊握拳頭,恨聲說道。
悲吾大師一聲嘆息:「悟光…」
「我不是悟光!」軒轅朗象受了刺激一般,大吼:「別叫我悟光!悟光已經在二十年前被你打死了!」
悲吾大師安靜地望著他,想了想,緩步走到他的面前,伸手揭下了他的面具。
而軒轅朗,此時象被什麼東西定住了一般,只是微微偏了一下頭,便任悲吾大師拿下了他的面具。眾人終於得見這位以凶狠絕決著稱的青龍教教主的真面目了,只見他不到四十歲的樣子,生得一臉豪氣,虎目劍眉,只是現在滿臉的恨意,不免有幾分戾氣。
此時青龍教中一位比較魯莽的弟子,還沒有看出苗頭來,見教主面具被揭,大喝一聲:「老禿驢敢辱我教主!」便揮刀向悲吾大師的方向砍來。
他剛剛躍上台階,就見軒轅朗雙掌一錯,向他拍了過來。好在力道上軒轅朗是留了情的,只拍得他飛身跌出去老遠,坐在地上發怔。
「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許動。」軒轅朗向他的弟子們喝道。
下面眾人中有知道緣由的,心中一陣唏噓。
悲吾大師緩緩說道:「善惡有報,因果相循。悟光你殺戮太重了,還是罷手吧。你心中有什麼怨恨放不下,為師心裡最是清楚。」他走過去,手上一運力,拔下了軒轅朗的金棍,回身遞到他手裡。「今日你便可一棍子打死我,也了了你多年的積怨,以後你要修心向善,好好過日子吧!」像一個父親的臨終遺言一般。
軒轅朗握住手中金棍,渾身都在瑟瑟發抖,面上表情複雜,又是驚痛又是怨恨。
容毓飛那邊立時繃緊神經,預備軒轅朗要是真的一棍砸下,他便上前阻攔。
莊內一片靜默,眾人皆緊張地關注著事態的發展。
過了好一會兒,軒轅朗還在抖,卻並未動手。悲吾大師欣慰地道:「你不肯軾師,說明你心中尚存有善念,為師很是心慰。只不過萬事皆有個由頭,如今你所有生殺罪孽,皆因為師當年的一個是非不分,為師當年錯怪你了!善惡到頭終須報,為師今日就替你我二人還了這筆孽債!」
說完,悲吾大師掌鋒一立,運足力道,便向自己的天靈蓋拍去。
「師父!」軒轅朗與容毓飛一齊痛呼,雙雙飛身上前欲攔下這一掌。
到底是軒轅朗快了一步,搶先握住了悲吾大師的手腕。只見他「撲通」一聲跪在悲吾大師的身前,抓住他的袍角,大聲說道:「師父!徒兒知錯了!」
然後他伏在大師的身前,放聲大哭!
他渾身的戾氣,就在悲吾大師說「為師當年錯怪你了」這句話時,消失地無影無蹤。也許他這麼多年,懷著滿腔的委屈,滿腹的怨恨,做了那麼多錯事,為的只是等到這句話。只是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犯下的罪孽,師父要用自絕的方式替他償還。
他伏在悲吾大師腳前,也顧不上什麼形象了,將積壓在心中二十年的委屈和痛苦,都哭了出來。大師也不作聲,慈祥得看著他,等著他哭完。
過了好一會兒,他上前來扶起軒轅朗,朱爾衡見機馬上說道:「恭喜大師尋回徒兒!小王有個請求,可否讓我跟軒轅教主談談?」
大家聽了這話,心裡明白朱爾衡要跟軒轅朗談的是什麼。無非是五百萬兩銀子,還有青龍教以後如何自處的問題。
悲吾大師便向軒轅朗說:「你隨慶親王進去談一談吧。」
「是!」軒轅朗應一聲,帶著慶親王進了青龍閣。
原以為需要殺個你死我活的眾人,面面相覷地立在那裡。尤其青龍教中人,教主突然變成這樣,他們心裡猜不到等著他們的會是什麼命運。
江月昭勉力支撐著坐在那裡,看著容毓飛眼神都不挪的盯著他師父,心中一陣感慨:唉!師父來了,老婆是不算什麼了。可是我現在是要死的人了,你總得照應一下吧?
其實她離死倒是挺遠,剛才朱爾衡給了她一料藥吃,現在已經起效了。她現在只是失血太多,再加上肩頭劇痛,人有點兒暈暈的。
容家父子此時正立在悲吾大師對面,容毓飛說:「師父好不容易下一次山,這次一定要在徒兒家裡多留幾日,好給徒兒一些指教,也讓徒兒好好孝敬您一次。」
悲吾大師微笑道:「等這件事處理妥當,老衲一定會去容府叨擾的,怎麼著也得去看看嫂夫人。嫂夫人最近身體可好?」
容尚天答道:「家母身體很好,只是時常念叨起大師,說是大師成了神仙了,便忘了她這個俗世中的老太婆了。」
「哈哈…」悲吾爽朗的笑了,「此番去拜訪,怕是又要被嫂夫人教訓一頓了!」
江月昭在那邊見他們親熱地敘舊,心裡道:我還是提醒他們一下吧,要不然一會兒走的時候,興許都能把我落在這裡。
她正在勉強起身,容毓飛那邊說道:「徒兒向師父告個罪,現在徒兒的娘子身負重傷,徒兒先把她送回府中,再來山上接師父。」
「哦?傷得重嗎?是哪位?」悲吾大師問道。
總算有人想起我來了。江月昭鬆了口氣,又坐回去。
容毓飛領著悲吾大師走到這邊來:「師父,這是我娘子,叫江月昭。」
悲吾大師也沒避諱,直接伸手搭在江月昭的脈上,看著她的臉色。
「月昭失禮了,大師見諒。」江月昭吃力地說,她實在是沒力氣起來行禮了。
「自家人,不用客氣。你娘子不妨事的,只是失血過多。」悲吾大師說著,從懷中掏出一粒藥,遞過來:「吃下它。」
又吃藥?江月昭在心裡抗拒了一下,可是面上不敢露出來,雖不知是什麼藥,可大師給的,斷斷不會是普通的藥,便乖乖地接過來,道了一句謝,吞了下去。
容毓飛顯然知道這藥的來歷,高興地稱謝:「謝謝師父賜藥!」
「飛兒你先帶小昭回府,我在這裡陪大師。」容尚天還是有點兒擔心。
「去吧。」悲吾也吩咐道。
容毓飛心裡也擔心江月昭,得了允許,趕緊抱起她,向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