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 如果，有如果。（尚淩番外‧全）（修）

　　番外2 ‧如果，有如果。

　　如果，有如果。

　　我是不是可以選擇不曾遇到你？

　　不曾遇到你，是不是就可以不與你相識？

　　不與你相識，是不是就可以不把自己的心賠進去？

　　不把自己的心賠進去，是不是就可以避開這痛苦的折磨和煎熬？

　　我想，我是遲早要被這無處宣洩的思念逼瘋的。

　　不過，瘋了也罷，總該好過這生不如死的日子。

　　每夜不能入睡，入睡也會被夢魘驚醒。

　　當驀然從噩夢中脫身，卻是汗濕錦被。

　　月華如水，你的一眸一笑還歷歷在目，手邊已失了你的溫暖。

　　每日不能安神，安神也會陷入瘋狂的思念裏。

　　當幡然從記憶裏醒來，卻是淚灑衣襟。

　　豔陽似金，你的一語一顰還時隱時現，身邊已淡了你的身影。

　　清兒，清兒。

　　我又夢到你對我笑了。

　　靦腆的樣子，一如我們的初遇。

　　在那個人聲鼎沸的小客棧，你的出現就像一抹清新。

　　你知道麼？或許我從未提起過，但是那日你尚未開口我便看到了你，再也挪不開眼睛。

　　我一直記得，那時候，你會喊我「尚淩哥」。

　　「尚淩哥，尚淩哥。」

　　軟軟的腔調，脈脈的柔情。

　　我的名字合著你糯糯的音色，從你緋色的唇間溢出，纏綿悱惻。我從未發現自己的名字原來是如此好聽。

　　於是我喜愛上逗弄你，聽你又羞又惱的喊我「尚淩哥」。

　　我時常想，你怎麼會那麼傻乎乎呢？稍稍逗弄你就害羞了，直到後來我們在一起你還是總忍不住臉紅。

　　我喚你「清兒」，你會臉紅。

　　我牽起你的手，你會臉紅。

　　我輕輕的在你唇上落下一吻，你會臉紅。

　　甚至在我……

　　你是那麼乾淨青澀，我怎麼捨得你。

　　清兒，清兒。

　　我不得不捨得你。

　　我必須捨得你。

　　早知今日下這狠心會像生生割去我心頭血肉般萬劫不復，我定然不會算計你。

　　你說，備考的日子是你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

　　可是你不知，備考的日子卻是我一生中最痛苦的時光。

　　看著眼前巧笑嫣兮、明目皓齒的你，我覺得這是我失而復得的幸福，我找到了世上最珍貴的寶貝。

　　我想愛護你，我想將你藏進我的身體生怕被別人搶了去。

　　可是，我失而復得的幸福卻要我親手撕裂，我在這世上最珍貴的寶貝卻要我來親手打碎。

　　我不止一次怨恨過為什麼你是他的兒子。

　　原來，所謂命運弄人，便是如此。

　　每一夜每一夜，你安靜的睡在我身邊，我卻久久不能入睡……

　　在分別來臨之前，我想再多看你一眼。

　　哪怕是一眼，足矣。

　　你可知，站在考場外我拉住你需要多麼艱難才能說出再會，需要多麼艱難才能放開你。

　　你可知，如果，有如果，我根本不想說再見。

　　如果，有如果。

　　三月正春風，在旁人看來，我無疑是功成名就，志得意滿的。

　　御賜欽差大臣，寶捨錦裘，良田美女，可是，我卻統統不在乎。

　　我漸漸養成一個習慣，會經常不自覺的站在萱州紫府的門前靜靜的看著。

　　一看，便是一整天。

　　日子久了，連飛魚都識得路，我拍拍它，說：「老地方。」它便會載著我飛一般的奔去。

　　每當那扇朱紅的大門打開時，我總是希冀而恐慌的，情不自禁的藏在角落裏，翹首期盼那門內走出的人兒。

　　每一次都是失望而慶倖。

　　清兒。

　　我的確是一個懦夫。

　　渴望見到你，卻又害怕見到你。

　　我真的捨不得你。

　　我早知你外荏內剛，那樣一番話說來必會讓你生不如死，可是我還是說了。

　　我早知你情深似海，那樣的舉動必會將你逼上絕路，可我還是做了。

　　我猶豫過，踟躕過，後悔過，自責過。

　　直到聽聞你跳湖自盡的消息，我心裏忽然變得很安靜。

　　如此一來，報仇雪恨之後，我去陪你，便也好了。

　　清兒。

　　我是一個卑鄙小人。

　　鳳王爺救了你，我卻隱隱希望你真的沉睡在那片荷花池中，等我歸來。

　　而不是失憶，忘了我，忘了我們的過去。

　　還記得那日在萱州城郊麼？

　　那不是巧合，是我一直在跟著你。

　　看到那扇朱紅的大門慢慢打開，裏面真的走出了我朝思暮念的人，我不敢上前，只得不由自主的便跟在你的身後。

　　跟著你，看你神采奕奕的拉著小玉到處亂逛，看你眉飛色舞的聽著那些文人書生講故事。講你的故事。

　　跟著你，看到你惱羞成怒，氣呼呼的扔下小玉跑掉，我忽然想到，走在哪裡都會迷路的你，會不會又因為擔憂，顰起細細的眉？

　　清兒。

　　你果然迷路了。

　　看著你尷尬又窘迫的樣子，我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挑。

　　可是天色已晚，你衣衫單薄，怎好讓你在這夜涼霧重的初春著了涼。

　　我說：「怎麼一個人在街上亂跑，果然是傻子麼？」你不認路，這樣有危險。

　　我說：「清兒多日不見，看來定是想我想得緊，怎麼都癡傻了呢。看來紫家的人果然都是廢物啊。」不要看著我，我怕我不能忍受。

　　我說：「哦？看來你還真的是失憶了呢，無妨，我不介意再玩弄你一次。」你怎會真的不記得我？我不允許，我要你永遠記得我！

　　於是，我拉過你，在你唇邊細細一吻。

　　本來只是一個玩笑般的親吻，我卻差點亂了方寸。

　　一觸即離，害怕自己失去理智，心卻早已一塌糊塗。

　　所以，我要感謝你一掌打醒了我。

　　不然我怕我會真的控制不住自己，原原本本告訴你，求你跟我在一起。

　　還是快點送你回家吧。

　　我的忍耐已經要到極限。

　　可是你卻為什麼口口聲聲的問我是誰。

　　清兒，原來你真的忘了我。

　　清兒，原來你真的有了與我無關的生活。

　　鳳家小王爺，當今皇上胞弟。生得眉目拔塵，再加才智驚人，正是聖寵滔天。

　　我嫉恨他。

　　我一度想殺了他。

　　特別是得知他強拉你去泰州，更是恨不能取他而代之。

　　在去泰州的路上，我悄悄的尾隨，看你被他作弄得七竅生煙——清兒，你不能愛上他。

　　晚上，無論如何耐不住思念，我潛進你的廂房，但是，為什麼他會在你的床上？

　　憤怒激昏了頭腦，柏池王爺又如何，我拔劍便刺，招招兇狠。

　　我說：「在下可是打擾了鳳公子的雅興？不過鳳公子莫要忘了，紫清對我死心塌地，我要他死他便去死，你沒有任何機會了！」

　　嘴上說的愈得意，心下便更虛。

　　他說：「尚淩！我敬你是國之棟樑，不想與你為敵，但請不要再來糾纏紫清，你只會傷害他，我決不允許！」

　　清兒，我知你便是這樣人見人愛的人兒，鳳王爺果真一往情深。

　　大腦一片混亂，不敢戀戰，我狼狽的翻出窗，卻捨不得離開。

　　徹夜站在窗下，夜華霧濃，我看著衣上的霧靄漸漸氤氳成晶亮的水珠。初春的夜晚，就這樣替我流下了淚。

　　自作自受。

　　這句話分明是用來形容我的。

　　你在萱州，我便滯留在萱州。

　　你在泰州，我便緊跟而至，徘徊在泰州。

　　泰湖的風撩起我的衣袂，讓我覺得成日來混混沉沉的頭腦輕鬆了許多。

　　下意識的隨意張望，卻看到了不遠處的你。

　　我說：「我們又見面了，你最近過得好麼？」

　　你水波一樣的眼中泛起憐憫，卻又問我：「你是誰？我們認識麼？」

　　我是誰。我是誰。

　　我是天底下最該死的人，最活該的人。

　　「在下尚淩。」

　　「尚淩！原來是你！」

　　看著你恍然的表情，我瞬間以為你還記得我，你還愛我！

　　……可是，一切都是枉然，一切都是多餘。

　　渾渾噩噩。我感到有些輕飄飄的，恍在夢中。

　　我在何處，與誰交談，似乎都記不清了，只清醒的抓住一點，胸中叫囂著翻湧而出：「你怎麼可以不記得我！你怎麼可以忘了我！不允許！我不允許！」

　　嘴巴不受控制，惡毒的話源源而出。

　　「聽說你最近攀上了鳳非，看來你的身子倒真是誘人。……不過，不知道他能滿足你這淫賤的身子麼？不如，我來滿足你，可好？」

　　看著你純澈的眼睛蒙上一層受傷委屈，我有些快慰。

　　快慰的同時，又如萬箭簇心。

　　果然，無論如何，我是不能看到你哭的。

　　身體不受控制將你抱在懷中，任憑你如何掙扎也絕不鬆手。

　　一次，只一次。

　　就讓我放縱自己，隨心而去吧。

　　「清兒，不要恨我……」

　　不要忘了我，不要愛上他。

　　夢總是短暫的。

　　我用盡全身力氣才能將你推開。失去你的懷抱，總覺得空蕩蕩的。似乎我的心在推開你的同時也丟了一塊，空蕩蕩的。

　　從那天開始，我沒日沒夜的準備人馬，安排證據，殫精竭慮，耗費所有心神準備給紫軒最沉重的一擊。

　　我將自己累到爬不起來，我以為這樣就可以補上心中的缺口。

　　我將自己累到病在床榻，我以為這樣就可以不用再去想念你。

　　然而事實卻是徒勞無功。

　　午夜夢迴，我依舊抓不住你的身影。

　　報仇吧。報仇吧。

　　父母之冤得以昭雪，我或許就可以解脫了。

　　那時我也許可以不用再愧疚，不用再後悔，不用在每每醒來時，淚濕枕巾。

　　可是，我沒有想到，原來那才是真正的地獄。

　　我的人生是一個荒唐的玩笑。

　　我的人生是一個幼稚的誤會。

　　一切都是妄想，一切都是虛幻。

　　「去……去……去找萱州……萱州紫家……找紫軒……紫軒……他……他……他是……」

　　曾經，每當想起母親的臨終遺言總會覺得怒火中燒。

　　如今，每當想起母親的臨終遺言總會覺得格外悲涼。

　　我為了這世上最可笑的放棄了這世上最寶貴的，一顆我愛的，也愛我的玲瓏剔透的心。

　　如果，有如果。

　　我願意用一切來交換我年少無知的愚蠢，這樣，或許如今我已得到全天下的幸福。

　　如果，有如果。

　　紫軒伯父病重去了。

　　你該恨死我了吧？也罷，如今有鳳王爺在你身邊，你也會安心。

　　但是，我……

　　一陣劇烈的咳嗽從胸腔中溢出，素白的手帕染上一片殷紅。

　　忽然，我笑了。

　　清兒，對一個將死之人來說，你不會拒絕的，對麼？

　　清兒，我料到你會心軟，但是沒有料到，原來你已不在了。

　　那個少年翹著腿，認真的告訴我，他叫李大寶，不是紫清。

　　我想我應該慶倖。

　　他是李大寶，他愛鳳非。

　　你是紫清，你愛我。

　　躺在榻上，我看著窗外片片落葉隨風飄逝，雲卷雲舒肆意惘然。

　　是時候了。

　　我闔上眼。

　　如果有來生，我願你是尚淩，我是紫清，被你傷至肝腸寸斷。

　　如果有來生，我願為你遍體鱗傷，只求你能原諒我今生的罪。

　　清兒，請記得一定要來找我報仇，而後，廝守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