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情長計短
楚思抬眸對上眼中冒著怒火的司馬衍,嘴角微揚,懶懶的,以一種極為無所謂的語氣說道:「陛下,小女子剛才說過,人之一生,草木一秋,轉眼便成灰飛。生命向且如此,還有什麼東西值得人執著的呢?小女子愛慕謝安石,如能成為他的妻子,朝夕相守,日夜相對,為他生兒育女,與他白頭到老,自是擁了人間最為圓滿的事。」
頓了頓,她的笑容不改,笑意盈盈的繼續說道:「然而,世間不如意事十有八九。如果不能得到這份圓滿,一不小心成為他人的奴婢妾僕,與心上的檀郎天各一方,從此再不相見。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此身只是皮囊,大不了把這皮囊棄去,南面為王便是。」
她笑得輕鬆,說得簡單。
而且,她把死說得這麼容易!什麼棄去皮囊,什麼南面為王,難道這個世間對她真是戀無可戀?難道這個小女子,真的能做到敝履榮華,浮雲生死?
在眾人注視的目光中,慕容恪臉色蒼白,不止是蒼白,他的眼神中閃過一抹絕望,一抹狂躁和絕望。他呆呆的望著楚思,幾乎是忽然間,覺得這個亭亭玉立的身影離自己是如此遙遠,如此遙遠!
只是數月而已,他到底錯過了什麼!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令得他的思兒在聽到司馬衍要把她送給自己時,直言赴死?謝安那樣的懦弱不堪的男人,到底做了什麼事,讓她迷戀至此,甘願生死與共?
楚思的眼角,瞟到了慕容恪痛楚的臉,在那一瞬間。她的心也是一苦。慕容恪,別當真了,我還有一副面具,我還有地是退路。所以我在這裡輕談生死。我,我雖然決心不去愛你,可是也斷斷做不到厭你恨你啊。
我只是此時此刻,必須賭這一把,必須讓在場的名士對我產生好感,對我念念不忘,只有這樣,才能讓司馬衍和王瘐兩家,顧及面子不會動手殺我!
她知道。雖然不管是皇帝,還是王瘐兩家,取人性命只是揮手之間。可是如她這樣明艷動人,不關大局的小女子,他們也許會在顧及天下士人看法的情況下,放過渺小如同螻蟻地自己。當然,這僅僅只是她的猜想。她不是一個有政治頭腦的人,猜不透這些大人物的心理變化,只能靠自己的運氣來賭上一把了。
司馬衍一愣,他盯著楚思,目光審視。片刻後。他冷冷的說道:「謝安謝安石?居然能令你如此?朕還真不敢相信!」
目光掃過大殿中的眾人,司馬衍的眉頭微微一擰。現在的大殿中,已經竊竊私語聲一片。
司馬衍忽然一笑,他望著楚思,聲音舒緩地說道:「既然巾幗如此看得開了,那朕怎麼能不讓你如願呢?」
話音一頓,他聲音猛然一提,喝道:「慕容恪!」
慕容恪應聲站起,垂手而立,恭敬的朗聲的應道:「微臣在。」
他伸筆朝楚思一指:「朕把這個晉女子給你為奴。並終身不得扶正,你願意納之否?」
慕容恪看也不看楚思一眼,清朗的應道:「微臣願意!」
「好!」
司馬衍大笑出聲,他的大笑聲,在對上楚思依舊笑意盈盈,看不出半點傷心的臉時,微微頓了頓。(君'子'堂'首'發)
連笑了幾聲後,司馬衍收住笑聲。揮袖道:「此事已了。樂起!」
絲竹聲大響。
在眾人的打量中,楚思面無表情地慢慢向後退去。按照道理。她應該坐回慕容恪的身邊,可是她沒有,她徑直的向王思之身後走去。在眾人的注視中,安安然,坦蕩蕩的在自己原來地塌上跪坐下。
直到她跪坐好,她那如同天鵝般驕傲的身姿依然如舊!
楚思垂眉斂目,等到眾人把注意力從她的身上移開了,才小心的看向慕容恪。
楚思的目光,正正的與慕容恪的雙眼遙遙相對。在對上的那一瞬間,楚思忽然感覺到了一種排山倒海般的相思和苦楚,以及強烈的恨意和憤怒!這種濃烈地感情讓她的心絞成一團,她頭一低,不敢再與他對視。
隨著食物放到楚思的几上,早已飢餓的楚思禁不住拿起筷子品嚐起來。
隨著酒香飄溢,絲竹聲不絕,漸漸的滿殿的人也放開了。要不是在場的女子不少,那些男人會更加放浪形骸。
楚思有點累,司馬衍既然把她送給了慕容恪,那表明她不會再有生命危險了。雖然王家人還有懷疑她的身份,但她剛才地表現是如此乖戾,再加上她自己也否認在前,這樣地女兒肯定是不要也罷了。
因此,王家人不會再對她感興趣,皇室也不會,瘐家人自然的也不會無緣無故地想要取她的性命了。今天這一關,總算過了!
可是,慕容恪怎麼辦?性命之危是沒有了,可她激怒了慕容恪!
忽然間,一隻酒杯在她的眼前一晃,同時,一個人在她的塌前跪坐而下,一個悅耳的聲音傳來:「可以坐下麼?」
說話的人,是衛映以。
他秀美的臉因為喝了不少酒,有點發紅,烏黑發亮的雙眸也燃著一把火,嘴唇嫣紅,白皙如玉的額頭上滲著汗珠。這樣的衛映以,比之平時更添了三分艷色。隨著他的靠近,鎖過來的目光又多了不少。
楚思抬起頭來,定定的與他對視。
衛映以一眨不眨的看著她。他的眼神中,帶著一種失落和痛楚,看向楚思時,神情也有點恍惚。看著他的臉,楚思忽然想道:也許,他對我也產生了些微的情意呢。
四目相對半晌後,楚思苦澀的一笑,給自己和他的酒杯中都斟滿酒,然後雙手捧著酒杯,輕聲說道:「世間不如意事十有八九。來,為我們的失意乾上一杯!」
衛映以有點恍惚,他望著她的臉愣了一會神,才苦笑的說道:「不用了,我已喝得更多了。」頓了頓,他又說道:「世事不如意者十有八九?真是說得好啊,說得太好了,你我可不正是如此?」
微微傾身,他湊近楚思吐著酒氣,苦澀的說道:「真沒有想到,你居然有著絕世容顏。你這樣性格的女子,還長得如此模樣,是上天太寵,還是上天要罰你?不,應該是上天要罰我!楚思啊楚思,我為何直到今天才知道,這還有這麼一副面孔?你中意之人,居然一直是謝安石?」
楚思聽出了他話中的不甘和痛楚,她咬著唇,沒有回話。
對面的慕容恪,時不時的抿一口酒,然後看向楚思。看到這一幕,他的眼中閃過一抹怒意,轉眼那怒意變成了痛苦,他把酒杯滿滿的斟上,仰頭一飲而盡。
看著衛映以喝了酒後艷美的臉,楚思呆了呆。
端起手中的酒杯朝他晃了晃,楚思輕輕的說道:「小女子聽過一句詩:相逢一笑是前緣!風雨散,飄然何處!許是小女子與公子前緣太過淺薄,許是在前面幾世中,小女子和公子已把所有的恩怨情仇都還清了,所以這一世有緣無份!」
衛映以輕輕的念著:「相逢一笑是前緣,風雨散,飄然何處?這是詩麼?聽起來別緻又新奇,我衛映以中意的女人,原來是如此不凡的人物,順手拈來的佳句,便讓人聽了斷腸啊。哎,悔不當初,悔不當初啊!」
他端起几上的酒杯,仰頭一飲而下。把酒杯重重朝塌上一放間,他清笑出聲,這個笑意中,已帶了輕輕的哽咽。
此時,樂聲大起,舞伎翩然而來,大殿中到處流淌著脂粉香。
眾人都舉杯痛飲起來。飲酒的人,各種失態的都有,因此也沒有人在意衛映以的哽咽聲。
只有楚思,望著他秀美的臉,心中又是苦澀又是歉疚。望著面前白淨如玉的修長的手掌,楚思半晌半晌都沒有說話。
她不說話,衛映以也不說話。
驀地,衛映以一聲清笑,清笑聲中,他凝視著楚思,徐徐的說道:「你還在這裡!那個蠻子還沒有帶你離開,衛某還有一博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