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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出牆記》第75章
戰罷沙場天地寒

  朱棣的大軍星夜兼辰從大寧趕回,紮營城東二十里鄭家壩。

  這裡地勢開闊,正適合大軍對陣。

  黑色的燕色大旗在寒風中烈烈作響。對面李景隆的主力也已到達。

  「多年未見,景隆別來無恙啊!」朱棣笑呵呵的騎在馬上打招呼。

  他一身白衣銀甲,雍容華貴,似平時邀約李景隆騎馬喝酒一般自在。

  李景隆有些嫉妒地瞧著朱棣,目光落在朱棣身後的朱高熙身上。他的兒子都這般大了,少年英俊,面容依稀與錦曦相似。朱棣三十多歲,同兒子在一起並不顯老,眉宇間更多了幾分成熟。

  他輕歎一聲:「王爺風采依舊,景隆卻是不再風流!」

  「哈哈!景隆真會說話,若不風流,我那妹妹怎麼癡情至今?」朱棣與李景隆輕鬆寒暄,片語只言不問北平城情況。

  兒時的玩伴,如今的敵人。李景隆終於堂皇露出他的另一面,這讓朱棣有種噬血的激情,想起他的所作所為,鳳目已漸漸變冷。

  「王爺,如今我領聖旨討伐於你。束手就擒的話就不用說了,這裡地勢開闊,我軍二十萬,圍攻北平損失一些。您的燕軍卻只有十萬,且長途奔勞,這一仗你真有把握贏麼?」李景隆淡淡地說道。

  「試試便知道了。從小我就想你若會軍事,定是個強勁的對手,今日能與你一戰,也遂了心願!」朱棣冷聲答道。

  兩邊陣式排開。戰馬嗅到了味道,激動不安的趵著前蹄。

  朱棣和李景隆對望著,一個眼裡帶著銳利和寒意似乎可以看穿人的心。一個目光炯炯燃著嫉妒的烈焰像要燒燬世間的一切。

  靜默的風嗚咽吹過。空氣變得凝重,壓力從兩人身上散開,瀰漫了整個平原。

  片刻之後兩人同時掉轉馬頭奔回陣地。

  鼓聲驟然響起。雄渾的進軍鼓隨著鼓錘重重落下,每一下都擊在人心中,激起血液中的勇氣和力量。

  喊殺聲隨著鼓聲衝突了方纔的沉重,殺戮與血腥透過雲層,大地不安地震動。不管什麼地方,隨時能看到扭曲紅眼的士兵。

  幾十萬人在這塊平原上用最原始的力氣和最直接的方式短兵作戰。李景隆目中只有銀甲的朱棣和他身後飄揚的黑色燕字大旗。

  仗著武功卓越他一步步逼進了朱棣。擒賊先擒王,李景隆明白,擒下朱棣,戰爭就宣告完結。而只要接近朱棣,以他的武功,朱棣必不是對手。

  這時從北平方向傳來一陣輕雷聲,低沉悶響似帶著魔力滾滾而來。淺雪覆蓋的平原遠方飄起一線黑影。

  李景隆有點疑惑地望向後方,北平守城連婦儒都上了城牆,怎麼還會有軍隊?

  朱棣也瞧見了,鳳目中湧出激動之色,他哈哈大笑:「李景隆,你上當了!本王看似大軍去大寧,實則精兵早留下設伏,以空虛的北平城引你上勾,如你所說,這裡地勢開闊,正好讓你嘗嘗本王輕騎的厲害!」

  草原輕騎!李景隆心往下一沉,朱棣北徵收服咬住乃爾不花時太祖將元兵殘部盡歸燕王帳下。這支騎兵竟然留在北平!而且看輕騎的來勢已遠超以往,看來是朱棣下了血本在輕騎上,還擴大了原有的規模。

  他開始後悔與錦曦的十年之約,為了避免自己忍不住破壞,他刻意減少了北平的暗樁。李景隆終於明白太祖臨去之前的怒氣從何而來。連自己,錦曦不僅定下十年之約,還隱瞞了他的耳目。

  李景隆眼睜睜瞧著輕騎飛馳而來,急聲下令後衛抵抗。他咬牙切齒地想,她寧可叫婦儒上城樓抵抗,也捨不得用這支騎兵。她被擒後寧可自殺也不肯透露半點與朱棣定下內外夾攻的計謀!

  悔恨在心裡翻江倒海,每次碰到錦曦他就忘記她的心機和算計。他居然還對她憐惜,對她心軟!

  轉眼之眼三萬多人的輕騎像支利箭狠狠的刺進了李景隆的後防。

  這是草原上最厲害的軍隊。輕易撕破李軍步兵的抵抗。

  「戰車列陣!」李景隆大吼道。

  輕騎快速,而戰車掉頭卻難。他本來是把戰車排在前鋒,以防燕軍衝鋒,如今卻成了累贅。

  如果從高處望下,便會清楚地看到在地面看似緩慢的人馬膠著時,草原輕騎的迅猛和銳利。

  輕騎似白色的蛟龍張牙舞爪在李軍後防翻滾,撕咬。前方燕軍在令旗揮動下迅速與輕騎夾擊。李軍像只巨大的黑色爬行動物,從中部起在慢慢的縮小體積。

  輪番衝擊下,輕騎已突破李景隆後方防線,燕軍如潮水般湧入,似錢塘垮堤,海浪掀起高高的浪頭一波又一波的狠狠砸下,將地面上的一切事物都拍成齏粉。

  李景隆恨恨然回頭,看到萬馬奔騰中錦曦白衣寬袍隨風翻飛,帶著種嬌艷的美麗出現在戰場。每一次矯健地避開士兵的砍殺,劍光落處,點點鮮血濺上她的白袍,黑髮如墨在寒風中飛揚。

  這一刻,他和朱棣同時想起多年前郊外比箭初識錦曦的時候。她站在馬上,帶著陽光,顧盼神飛。

  「該死的,居然還敢上戰場!不知道會要命嗎?」李景隆腦中飛快的閃過這個念頭。

  錦曦已破開一條血路,衝去與朱棣匯合。李景隆意識到北平的守軍和輕騎已傾城而出與朱棣形成了完美的合圍。

  他一劍砍翻向他襲來的燕軍,抬頭時看到前方朱棣眼中閃動著驚喜。「你笑吧,你敢再讓她這樣,你會哭不出來!」李景隆咒罵著,見大勢已去便想迅速結束這場戰鬥。帥字令旗擺動。隊伍向南撤退。

  燕軍軍鼓再擊,燕軍趁勝追擊,朝廷兵馬潰不成軍。

  李景隆並未隨大軍主力撤走,而是斷後與追上來的燕軍拚殺。

  手起劍落,劍上似長了眼睛一般。而他的目光卻貪戀地望著遠方那道白色的衣影。

  「公子!」銀蝶急得大吼。都什麼時候了,他還看著燕王妃。

  錦曦的白袍像面旗幟,所到披靡,黑髮在空中飛舞,美麗得像仙子。朱棣鳳目中盈滿相思,銀槍一擺,拍拍墨影喊道:「快!」

  墨影長嘶,揚開四蹄奔向錦曦。

  只是一口氣撐著她,要擊敗李景隆,要為十七報仇,要見朱棣。錦曦鬥志前所未有的強盛。

  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信念。這種信念能支撐著人用最難以想像的意志突破極限。

  跨下馭劍嗅到了墨影的味道,興奮的直往前衝。錦曦被它帶著離朱棣越來越近,一抹笑容在臉上綻開。

  一色的神駒如墨,一色的白衣飄飄。

  李景隆怔怔的瞧著,劍憑著直覺拚殺。他看著錦曦揮劍如雨,朱棣銀槍挑飛擋路的士兵,兩人越靠越近。像兩顆閃亮的流星驀地撞在一處,激起耀眼奪目的光。

  錦曦飛身躍起,寬袍舞開,像一朵怒放的白菊。

  他看著朱棣大笑著伸開雙臂接著她。看她綻出最燦爛的笑臉,彷彿這裡不是戰場,沒有兩軍對壘,整個世界只剩下她和朱棣。

  為了他是嗎?為了他你連命都可以不要!嘴裡冒著苦水,恨意從心底扭曲著身體鑽進了腦子。「朱棣!我必將集結大軍再同你一戰!」

  他的聲音憤怒而陰騭。策馬回頭,長劍如鐮,所到之處燕軍如割草般紛紛倒下。這般詭異的場面讓燕軍膽寒,他的話像重烏雲死死地壓在眾人頭頂。

  「哈哈!景隆可要快點!別等本王殺過來你的大軍還在路上!」朱棣爽朗的笑聲擊碎了這層陰雲。

  燕軍狂追四十里,殲敵十萬多人,取得了北平保護戰的完全勝利。

  錦曦靠在朱棣懷中看著這一幕。興奮得說:「朱棣,咱們以少勝多,實力又增強了,你看,繳獲多少錨重,還有歸降的士兵!」

  「怎麼甲冑不穿就上戰場?」朱棣眉卻皺著,沉著臉責備道。

  錦曦招起頭看他,眼睛慢慢浮上一層水氣,張口正要告訴他十七沒了。一口血就噴在朱棣銀甲上。胸口椎心的痛像無數的竹籤□去,□時還帶著細竹絲戳在柔嫩的肉裡,輕輕動一下都痛得吸氣。她聽到朱棣驚恐地連聲喊她,卻再無力回答。

  「王爺,王妃是憂思過度,且脫力疲憊所致!」大夫把過脈後這樣回答。

  朱棣眉心緊皺,目光深沉。他望著窗外沒有說話。

  大夫有點忐忑不安,不知該留該走。

  朱高熾告訴他錦曦曾與李景隆相鬥一場,場面血腥之極。第二日回轉臉色便不好看。是李景隆又對她做了什麼手腳嗎?不會,朱棣肯定李景隆再狡猾再心狠也不會傷了錦曦。他望著錦曦手上的蘭戒出神。他沒有取下它,他知道,錦曦的用意。「錦曦,我滿足你的願望,你便再不會戴它,帶著這仇恨了吧。」

  朱棣想起燕十七,輕歎一聲,或者是錦曦太過傷心,又沒休息好才會這樣。他回轉身對眾人道:「你們都先下去吧,白衣,你留下。」

  尹白衣低聲答道:「是,王爺!」

  「我倆去喝一杯怎樣?」

  尹白衣抬起頭,目光閃過一絲驚異,他不知道燕王叫他留下只為了喝杯酒。「好。」

  朱棣走到床前為錦曦捻了捻棉被,叮囑侍女和三個兒子小心看護錦曦,目光溫柔掠過她沒有血色的臉,那排黑鳳翎一樣的長睫在她眼臉處形成一道暗青,動也不動。朱棣黯然站起了身。

  琴音水榭裡火盆燒得正旺。酒燙得正是時候。朱棣慢慢飲下。

  尹白衣也沒有說話,陪著朱棣喝。

  「很多年前,我與景隆也是這樣喝酒,那時,我就感覺他不是常人,又格外親切。」朱棣沉浸在往事中。

  「有時候,我覺得特別虧欠錦曦。看上去我似待她極好,可是她為了我總是面臨著危險。在鳳陽時我逼著她做我護衛,她卻是以命相救。大婚的時候,我還故意捉弄她,結果中毒嘔血的是她。父王召回病重的魏國公,結果錦曦難產,她生高熾的時候可順了,還自己拎起高熾給了他一巴掌。如今我在北平起兵靖難,病倒在床上的還是她。我……我定下的計謀再好,還是置錦曦於危險之中。我憑什麼以為萬事無憂,她就沒有危險……是我把錦曦扔在這裡,讓城中無大將,讓她獨自面對,還讓十七……」朱棣鳳目含淚,他轉開頭仰頭飲下一大口酒。

  熱辣辣的火從喉間燒到胸腹。那團火是愧疚是心痛,是強烈的自責。

  尹白衣目中已落下淚來:「王爺大恩,白衣和十七沒齒難忘。他,能為救世子而死,也盡忠了。」

  「不是這樣的,」朱棣苦笑,燕十七暗戀錦曦的事他一直都清楚。他從沒有道破,不代表他心中對十七沒有芥蒂。他也曾經討厭十七臉上燦比陽光的笑容,亮若星辰的雙眸。也曾嫉妒著他。想起當年看到十七牽著馬和錦曦漫步在草原上的情景,他就嫉妒。

  「如果不是因為我,或許,錦曦會與十七浪跡江湖,不用成天擔驚受怕,不會積勞成疾。她吐出的血濺到衣袍上的瞬間,我就想,是我,是我害了她!」

  朱棣激動起來。做了他多年的燕影,也跟隨他多年,尹白衣從沒見過這般坦誠激動的朱棣,心中感動,他正色道:「王爺你就錯了。錦曦從來沒有對十七有男女之情。在她想有的時候,她的心就已經給了你。王爺若因為十七而冷淡錦曦,那便真正的對她不住了。」

  「我,怎麼會冷淡她……我更怕失去她。知道麼,白衣,我似乎又回到大婚那晚。心裡全是恐懼害怕。抱著她,身上沾滿她的血,我是真怕啊。」朱棣閉上眼劍眉緊蹙。

  尹白衣悶聲不響的拿過朱棣的酒勸道:「我把過脈了,無事。只不過,她似乎很虛弱。我只覺得奇怪,像哪種失血過多的症狀。可是錦曦沒有嘔血的癆疾啊!」

  朱棣驀然睜開眼,沉吟道:「我就是感覺哪不對勁,不像是因為傷心過度,她畢竟是習武之人。白衣,我要找她的師傅,道衍法師。她師傅一定知道。」

  「王爺,眼下戰事吃緊,我怎能離開?」

  「贏了戰爭又如何?沒有錦曦……」朱棣沒有說下去,他堅定地看著白衣,目光中帶了一絲求懇。

  白衣情不自禁點了點頭。

  錦曦足足病了兩個多月,才能下床。讓朱棣更加奇怪的事,她能下床之後,竟慢慢和從前一樣精神,看不出才大病一場的模樣。

  李景隆北平大敗後退回德州,同時集結兵馬打算再次攻擊。這些日子,雙方都在休養生息。朱棣的時間除了在軍中佈置,便在府中陪著錦曦。

  「看劍!」錦曦輕盈一躍,足尖在朱棣槍尖一點,疾如流星般刺向朱棣。

  朱棣只能扔掉槍,卻避無可避。瞪著錦曦瞧著她刺來。

  錦曦調皮的撒手,劍匡啷落地,人卻撲進了朱棣的懷裡。

  「多大的人了?還像孩子?!」朱棣無奈的接住她,鳳目中盈滿笑意。

  錦曦嘿嘿笑了:「我是讓你瞧著放心,這不是沒事了嗎?」

  朱棣沉下了臉:「從今往後,你不准再上戰場!你去我會擔心,一擔心就會分心,一分心就……」

  錦曦溫柔地按住了他的嘴,認真地說:「十七不在了,朱棣,我在府中總覺得不習慣。一回身就想著他還站在身後,在水榭裡坐著,一偏頭,就以為他還站在門口……我只跟著你,我不動刀槍好嗎?你讓我,讓我這般守在府中……」

  眸子裡水光點點。朱棣動容的抱著她,唇溫柔地印在她眼角,吮掉快要滴落的眼淚。「好,我們一起,生死都在一起。看不著我你會擔心,你也要想,若是你有什麼,叫我如何?當我無情無義沒有心麼?」

  「殺了李景隆!」錦曦捏起拳頭突然喊了一聲。

  兩人「撲哧」笑了起來。朱棣的額頭抵住她的,梭角分明的嘴溢出笑意,「你真壞!」

  建文二年四月初一日,李景隆率軍六十萬人自德州分兵兩路,大舉北伐。

  消息傳來。空氣驟然緊張起來。

  「我們必須分兵,對抗李景隆大軍每一處只抽得出十萬人與李景隆軍隊正面迎擊,」朱棣靜靜地講述眼前的勢力對比。「諸位有何良策?」

  李景隆兵分兩路,一路自德州經雄縣往北,另一路由德州繞定州往北。他自率三十萬大軍走德州。

  「王爺,從德州出發往北必經雄縣白溝河。當日我們設伏月漾橋,如今還可再來一次。」帳中大將張丘福建議道。

  朱棣召集眾將研究地圖。細觀良久,朱棣心中就有了底,他呵呵笑道:「要過白溝河必經月漾橋。我們就再設伏一次,李景隆好施詭計,以為自己能猜破我們的計劃,同時仗著五倍於我們的兵馬,必肆無忌憚。我們就以十萬之數迎擊!朱高熙何在!」

  「父王!」

  「令你領一萬兵馬,自雄縣至月漾橋沿途設伏,一擊便走,不可久留!」

  「是!」

  「丘福何在!」

  「末將在!」

  「令你率軍六萬於白溝河畔擺開陣勢迎敵,每個士兵做兩個草人,擺足二十萬人馬的模樣!」

  「得令!」

  「十七弟,你率十萬兵馬守住由定州而來的李軍可好?」

  寧王溫和的笑了:「遵四哥令。」

  朱棣拍拍他的肩:「十七弟,你不用正面與之硬碰,只消拖住那三十萬人馬就可以了。」他猶豫了一下,又道:「你四嫂一直想跟著我,可是白溝河一戰,我怕她見了李景隆會拚命,所以瞞著她,你留下,多照顧她。」

  寧王心口一跳,有點不自然的開口:「十七明白。」

  「觀童,你率軍十萬攻濟南,濟南現在正空虛,若是李軍敗退必撤至濟南,你正好可以伏擊!」

  「是!」

  朱棣答應了錦曦無論如何都帶著她。想起十萬人去與李景隆的三十萬大軍對抗,心中依然沒有底。他瞞著錦曦打算獨自領著那十萬人去打伏擊。

  「朱棣,李景隆大軍出發了?」錦曦有點企盼地望著朱棣。

  朱棣彈彈她的額頭:「出發了。」

  「那我們呢?」

  「他兵分兩路,我派丘福領兵去迎擊,我們在北平附近布下口袋等他來鑽。這會,你就呆在府中可好?我不走遠。到了我們的地方,他還能勝麼?」朱棣自得地說道。鳳目下垂,隱去了刻意的謊言。

  錦曦信以為真,呵呵笑了:「若在北平城外,我親上城樓為你擂鼓!」

  暮春時分,楊柳垂下絲絲軟枝。綻出細長的綠葉,沿河岸隨風搖擺。遠望去白溝河兩岸彷彿鑲了道綠色的茸邊,如霧如煙。河水清波冷洌,捲起雪浪朵朵。若是踏春遊玩,這春陽景致定會叫人流連望返。

  沉沉的腳步聲震得大地微微顫動,風中夾雜著陣陣馬嘶與鎧甲刀兵撞擊的聲音。再也無人賞景娛樂,竟連呼吸也緊張得屏住了。

  「來了。」朱高熙握緊了手中的長劍,感覺手心汗涔涔的。

  過了一柱香工夫,黑色的隊伍緩緩進入了雄縣地界,斗大的李字旗在風中飛揚,從德州出發的隊伍正朝著月漾橋進發。

  朱高熙死盯著從面前走過的隊伍,見李軍先鋒剛過一半,揚劍大吼一聲:「殺!」

  附骨羽箭飛蝗般射出,還有短弓勁弩的機括彈射的聲音。朱高熙恨李景隆用附骨箭想殺朱高熾,令參與伏擊的弓箭手不僅配勁弩同時還帶上了長弓附骨箭。

  箭襲一過,李軍前鋒倒下一片,前鋒後部迅速後退準備進攻。朱高熾卻帶著人馬速往後退。

  等了半個時辰,重整隊伍的李軍前鋒才又出現。這回士兵均用盾牌小心防備著突襲。朱高熙沒有動,等這隊前鋒過了月漾橋,再等了半個時辰,才又見李軍大隊人馬出現。

  月漾橋並無動靜,似乎方纔的伏擊只是小股隊伍的騷擾。

  等到李軍有一萬來人過了橋。一聲尖銳的竹哨聲響起。白溝河底竟射出萬千箭矢。橋上慘叫聲陣陣,前面已過橋的李軍遭到朱高熙的衝殺,急往後退,橋上便踐踏擠落無數士兵,被滾滾河水沖走。後面的隊伍上不了橋,調集弓箭手往水底和對岸放箭箭勢已經弱了。

  等到李軍迅速撤下月漾橋。橋對岸只順風吹來受傷士兵的慘嚎聲。

  白溝河已恢復了平靜。河水瞬間變紅,流水瞬間又將血跡沖得沒了。

  還沒見來人,便扔下幾千具屍體,李軍有些茫然,不敢再輕易踏上月漾橋。李軍左副將吳傑聽到消息傳來大怒道:「豈有此理,才從德州出發,還未見燕軍主力,便不敢前行,如此怎麼去北伐?!探明情況再報!」

  不多時探子回報:「燕軍二十萬人馬在白溝河北岸集結!」

  吳傑咒罵道:「朱棣反賊,知我三十萬大軍,竟使詭計挫我士氣!傳令下去,渡過月漾橋,與朱棣決戰白溝河!」

  這一次過得倒是順利,然後一路上死亡的李軍屍首讓整個隊伍陷入了沉默。吳傑見此情景氣得又一陣大罵。恨朱棣歹毒,又氣士氣低沉。

  過了月漾橋是一大片淺灘,遠遠的就看到燕軍隊伍已列陣以待。

  還沒等李軍陣營擺開,燕軍箭雨已至。吳傑恨得牙癢,如此不講規矩!他大吼道:「燕賊欺我朝中無人嗎?給我抵住!」

  箭雨之後,李軍迅速反應過來,左軍右軍已經約束士兵往燕軍衝去。

  燕軍只得六萬,這是暮春時節,北風南吹。丘福微微一笑,並不懼怕面前的三十萬李軍。,想起朱棣吩咐每人必帶兩個草人的計謀,心中暗暗佩服。手中令旗果斷揮下,士兵迅速點燃插在河灘上的稻草人。濃煙瞬間升騰,飄向李軍。

  往前衝鋒的李軍被濃煙嗆得流淚不止,淚水長流睜不開眼。燕軍躲在後面瞧得分明,第二輪箭雨又至。李軍紛紛後撤,一時之見不知踩踏死多少人。隊伍一亂,中軍難以約束,還沒正面交鋒已損兵折將呈現敗相。

  吳傑長歎一聲,下令撤回對岸。

  三十萬人馬,背靠白溝河,月漾橋哪容得下這麼多人同時經過。

  見李軍後撤,丘福下令燕軍追擊。河灘開闊,風慢慢吹散濃煙,燕軍士氣高漲,上不了橋的李軍紛紛跳水游渡。

  刀矛槍戟落處,士兵的慘叫聲和飛濺的鮮血將白溝河變成了人間地獄。上了岸的士兵還來不及喘氣。朱棣親率四萬精銳又衝殺過來。

  這一戰,足足打了兩天兩夜。燕軍以三倍的兵力懸殊大敗李軍,斃傷朝廷十餘萬人。

  吳傑擁眾10餘萬人退往濟南。遇觀童大軍伏擊又折四五萬人,敗軍才終於撤進濟南城死守。

  朱高熙興奮不己,這是他獨自領軍進行完美伏擊的第一仗。他盼著父王的讚揚。然而朱棣劍眉緊皺,憂心如焚。

  「父王!咱們不是大勝了嗎?增援觀將軍,進圍濟南吧!」朱高熙躍躍欲試的請令。

  朱棣瞪了他一眼,望北而歎,李景隆沒有率領這支隊伍,他是從定州再奔襲北平。十七弟抵得了他嗎?錦曦不會又上陣去了吧。他想起錦曦心裡就擰著疼,擔心不已。

  「王爺,六十萬大軍已被打退一半,進圍濟南!這是大好時機啊!」眾將士紛紛請命圍攻濟南。

  濟南如今收容了吳傑十餘萬敗軍,連同山東參政鐵鉉與都督盛庸的三萬隊伍還不到二十萬,趁燕軍士氣大勝,的確是大好機會。朱棣想了想沉聲下令道:「丘將軍,張將軍,你二人與高熙與觀將軍會合,攻打濟南城。本王即刻返回北平!」

  「遵令王爺。」

  燕軍到了濟南受到鐵鉉與盛庸的頑強抵抗。圍城三月久攻不下,只得拆圍回返北平。

  而朱棣快馬奔回北平時,錦曦正與朱權一起在大寧城與李景隆隊伍膠著。

  遙望對面的李字大旗,錦曦便想起燕十七,恨意頓起。冷聲問道:「寧王可有破敵之策?」

  朱權一愣,脫口而出道:「四嫂還是喚我十七弟好。」

  錦曦心中一酸,偏開了頭,沒有回答朱權的話反而問道:「幫你四哥是因為皇上削藩,戰事平定後,王爺有何打算呢?」

  朱權固執地又說了一遍:「我聽不來四嫂這般生分。」

  錦曦回過頭來,朱權臉上有著和朱棣一樣的固執和傲氣,她歎了口氣道:「那日陪我來王府的侍衛叫燕十七,我平日總喚他十七的。」

  美麗的臉上帶著無限的憂傷。朱權瞧得癡了,訥訥道:「對不起,四嫂喚我名字就好。」

  「權弟,」錦曦靜靜的笑了,「我與李景隆有仇,他恨不得踏平北平,我卻要保護我的家人。如今我們只有十萬人。大寧城你熟悉,你做主便是。」

  朱權見錦曦這般信賴於他,心口熱血沸騰。他笑道:「李景隆長途奔襲,我們不打,大寧城城牆穩固,他攻不下,自然會撤軍。」

  「好。」錦曦只答了一字。她不會再像在北平城時那樣衝動,跳下去與李景隆對決。

  「只是……四嫂的仇……」朱權想為錦曦報仇,似乎能滿足她的心願是極快樂的一件事。選擇守而不攻卻不能擒殺李景隆。

  錦曦淡淡的說:「只要他敗了,只要他達不成他的願望,我的仇便報了,十七也會含笑九泉。對於李景隆來說,沒有什麼比讓他失敗更痛苦。權弟,多謝你肯相幫你四哥,此番彈一曲給你聽可好?」

  朱權揚了揚眉,不知錦曦為何選在這城樓上撫琴。

  「權弟,你喜歡自然之色,我其實並不擅琴,上回是知你心意所以才單弦彈琴。你不會怪我嗎?」

  怪你?朱權苦笑,你就是胡亂彈琴我都是想聽的。他微微一笑道:「我知道四嫂用意了。不如,我彈一曲給四嫂聽吧!」

  錦曦呵呵笑了,寧王真是聰明。知她想以悠然琴聲氣氣李景隆,竟想出如此主意。

  朗朗琴聲從城頭揚起。錦曦素白衣裙站立在朱權身後,悠悠然地想,李景隆,你就收兵吧。你若不收兵就等著皇上召你回去吧。他再信你,也總不能總瞧你打敗仗吧。

  李景隆果然攻城四日不破。

  朱棣一路策馬狂奔,趕到大寧城時兩股已磨得血肉模糊。看到大寧城安然無恙,錦曦完好無損,怒氣就湧了上來當著朱權的面責罵錦曦道:「你怎麼總是不聽話?又跑到戰場上來?!」

  錦曦一呆,完全沒料道朱棣這般大聲,咬著嘴唇心裡委屈得不行,當著朱權的面什麼話也沒說,扭頭騎上馭劍就走。

  朱棣見話說重,錦曦要氣死,計上心來,「哎呀!嘶——」

  朱權看到他褲子上隱隱透著血跡嚇了一跳:「四哥你受傷了?」

  朱棣皺著眉沖朱權使眼色,這神情讓朱權看得呆了,威嚴深沉的大哥什麼時候有這般調皮的動作?

  朱棣使勁一捏他的手,朱權才反應過來,大聲衝著錦曦的背影喊道:「燕王爺重傷,快傳大夫來!」

  話音剛落,錦曦已躍了回來,狠狠一跺腳道:「你就知道欺負我?!哪兒受傷啦?!」眼睛焦急的在朱棣身上打探著。

  顧不得朱權在場,朱棣一把抱住她笑道:「我錯了,是我先錯,十七弟,你這嫂子性子固執,讓你笑話了。」

  錦曦又氣又笑嗔道:「知道權弟笑話你還這樣?!騎馬磨的吧?」話是這樣說,對朱棣飛騎前來心裡漾動著感動和溫暖。先前的怒氣瞬間煙消雲散。

  朱權見燕王夫妻恩愛,心裡甚是羨慕,有點黯然,勉強笑道:「四哥先歇會兒,晚點再與你說軍情。」

  「不必,十七弟,你幹得漂亮,咱們就這樣守著,錦曦,你下廚做幾樣菜來,我和十七弟小酌兩杯。」朱棣拍著朱權的肩進了府衙。

  六月,李景隆圍城兩月,朝中群臣不滿,糧草後濟不足,只好歎而南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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