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十八章 謀算(上)
宋宣和五年五月一,癸酉西元1123年6月16日
開封
南熏門趙府
五月早已入夏一朵朵粉色的荷花在水面上搖曳,蟬蟲已經在枝頭開始歡唱
趙琦獨坐在后院的涼亭中,一手拿了本《漢書,一手則提起一柄銀酒壺,自斟自飲冰鎮過后的葡萄酒,傾入高腳玻璃杯中杯壁外側掛著滴滴水珠,杯中的酒液鮮紅欲滴,還沒入口,便有一股清涼的醇香撲鼻而來
趙琦身為質子,身份尷尬,行動不便每日里除了讀書,還是讀書幾年下來學問大漲,也染上了許多士大夫的習氣今日以《漢書佐酒,也是仿著先賢故事每每看到佳處,擊節叫好之外,便一杯葡萄酒飲下,書之醇厚與酒之醇香相得益彰,卻是大有古風
一卷《漢書已經翻到了霍去病封狼居胥一節,壺中的葡萄美酒也喝去了大半,趙琦的頭腦開始變得暈暈乎乎,這時,他聽見身后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瞇著眼睛,回頭看去,卻見是他從東海帶來的管家,府中的老都管
老都管快步走到趙琦身側,額頭上的皺紋中聚滿了汗水,神色也是惶惶不安:“三郎,外面的人又多了許多大門和后門街上的十幾家攤販都是皇城司的人,側門外也有兩個方才王小六家的出門采辦,竟然有三個人在盯梢……”
趙琦臉色如常舉起酒杯,隔著晃動著的美酒,看著天上的太陽熾烈的陽光穿過晶瑩剔透的玻璃,穿過鮮紅如血的酒漿,落入趙琦眼中的,是一抹艷麗的亮紅他渾不在意地說道:“是嗎?那還真是太謝謝王了!”
從政和六年起,由于趙的寵縱,掌管京中稽查、情報的皇城司便交由皇三子鄆王趙楷提舉這個擁有兵權的特務機關,落入有資格爭奪皇位的趙楷手中,本身就代表了趙的傾向
而趙楷做得也很賣力,皇城司的人數擴大了一倍不說,連監視、盯梢的技術也因為常年緊盯太子身邊的東宮官員而水平大漲如今由于趙琦的身份大變,使原本已經減少到幾根手指就數得過來的監視者,一下翻了近十倍人多得幾乎把趙府的門都封住了
看著趙琦悠然自得地樣子老都管急得幾乎要跳腳“三郎!現在可不是說笑地時候!”
“我沒有在說笑!”趙琦把杯中地殘酒一口干下將酒杯放到石桌上“有皇城司地人在至少不用擔心飛賊強盜了告訴王小六他渾家出去采辦有三人做護衛還有什么好操心地?你再看看府里缺什么貨然后對外面皇城司地人說讓他們明天把東西準備好府里會照顧他們生意地”
老都管臉色苦得幾乎能擠出汁來:“但皇城司再這樣盯下去內外隔絕府里地消息傳不出去外面地消息也傳不進來高主事那里可是有半個多月沒人來了!”
“沒關系沒有人來我這里也可以清靜些!”
比起往日趙府地確清靜了許多不過不是因為職方司京畿房主事高明光沒派人來聯絡而是舊日里常來常往地太學生們已經絕跡于趙府這些未來地大宋官吏政治嗅覺無一不是敏銳過人當東海王家地身世來歷在東京城中傳揚開后來趙琦這里騙吃騙喝地太學生一個都不見了
他們都很清楚不論東海王地身世是真是假與其來往過多對日后地政治前途必然是個難以抹去地污點
老都管嘆道:“但若是發生什么大事,肯定會措手不及啊!”
“我有十萬大軍做靠山,又是太祖皇帝之后,東京城中誰敢為難于我?”趙琦哈哈大笑,莫名其妙就成了太祖皇帝的遺脈,跟趙官家切切實實的攀上了親,他也毫不忌諱,隨口就當玩笑說出來
老都管沒詞了,半天后才說道:“……難道就只能看著皇城司的人一直堵在門口?”
“我有什么辦法,還能把他們趕走不成?只能苦中作樂啊!”趙琦搖頭苦笑,“給你這一鬧,看書的心情都沒了!”收起書,把桌上的殘局交給老都管處理,他便搖搖晃晃的沿著石子路,向書房走去書房中有搖椅,又涼快,正好可以睡個午覺
不過當趙琦推門入房,卻見一人安安穩穩的站在書房中央,看著窗外遠處的池塘趙琦臉色一變,隨即舒展開來:“原來是高兄弟!”
“高明光見過殿下!”京畿房主事對趙琦彎腰行禮
“免了,免了!又沒外人,何必做這些俗禮”趙琦說著,看了看一身走卒打扮的高明光,好奇的問道:“高兄弟,我這府外幾十個皇城司的探子盯著,你是怎么進來的?”
“京畿房有幾人在皇城司掛了個名,今天有一個正好被安排在在側門外做磨鏡匠下官趁另外一人被引開的時候,就潛了進來”高明光拱了拱手:“還請殿下恕下官不請自來之罪”
“只是久無府中的消息,下官不放心,才潛進來聯絡,不過,另外還有一樁事……”
“什么事?”
高明光道:“大王派來的貢使已經入京,明日將會來拜訪殿下”
“貢使?”趙琦奇道,“三月份時,不是剛剛來過嗎?怎么現在又來了?”
高明光搖著頭:“三月時,那是依例入貢,但今次不同大王已經冊立長子伯安為世子,并上表請封今次貢使前來,便是為了此事”
“……大哥兒的名分終于定下來了……”沉默了許久,趙琦終于幽幽嘆道,心中也是感慨萬千,‘是伯字輩啊!’他二哥的布局用意深遠,當初給他侄兒起名字的時候,就定下以‘伯’字為輩份排行當時趙琦還覺得奇怪,但現在看來,都是趙瑜在今日做鋪墊匡、德、惟、從、世、令、子、伯,這幾個字是宋太祖一系的輩份中字,趙瑜、趙琦充的是太祖皇帝的六世孫,為子字輩,他們的子嗣自然就是伯字輩
已滿八歲,現在才把名分定下,已經算遲了!”
“時間過得真是快啊!轉眼就是八年了!”趙瑜感嘆著,“伯安聰明仁孝,日后必是明君,東海也會在他手上更加興旺”
“那是當然!有大王、陳相公和文樞相親自言傳身教,世子定然會成為一代賢君!”
……………………
此時的基隆城中,趙瑜卻沒有把心思放在兒子身上一條從天津傳來的消息,讓他和陳正匯都放下了手上的工作
“張覺已經投了大宋?!”趙瑜問著把情報拿過來的趙文
趙文點頭應道:“正是”
趙瑜搖頭嘆道:“想不到張覺竟愚蠢如此,這是自尋死路啊!”
陳正匯感到不解:“大王何出此言?!”
“先生熟讀史書,司馬溫公的《資治通鑒應該不會沒讀過罷?”趙瑜問著,語氣卻很肯定陳正匯學識淵博,其父陳?更是一代學宗,《資治通鑒當然不會沒讀過
陳正匯謙虛道:“《通鑒浩然長篇,字數以千萬記,臣也僅是粗粗讀過一遍,沒有多做精研”
“那對于玄宗時,渤海國王大門藝與其弟大武藝之爭,先生可有印象?”
得趙瑜提醒,陳正匯很快就從腦海里找到了那段史料
天寶年間海國王大武藝因黑水??投靠大唐,遣其弟大門藝統軍征討大門藝不愿領軍,上書兄長,勸其退兵自守大武藝因而大怒,決議誅殺弟弟,大門藝遂逃亡大唐,大武藝不甘罷休,遣使節入長安,要求把大門藝處斬
對于大武藝的行為,唐玄宗不是出言譴責大武藝失藩臣之禮,而是把大門藝送去安西都督府,又派欽差去渤海,謊稱已經把大門藝流放嶺南了但海派在長安的使臣卻是個能打聽的好手,不費吹灰之力便得到了大門藝真正的去向大武藝得到消息,又遣使相責,“大國當示人以信,豈得為此欺誑?”堅持要玄宗皇帝處斬大門藝最后玄宗無法,先把泄露消息的鴻臚寺卿貶官,再把大門藝當真發配去了嶺南,給渤海王做了個交代
司馬光在通鑒中對此事評論道:王者所以服四夷,威信而已大門藝因為忠心大唐而獲罪,所以來投靠天子;玄宗當明斷曲直,賞門藝而罰武藝,此為政之根本就算不能征討渤海,也當明確大門藝無罪,而告之海使臣但明皇威不能服武藝,恩不能庇門藝,卻聽著奸臣小人的建議以謊言欺詐,以至于在小國面前陷入窘困的境地,卻怪罪鴻臚寺的官員泄漏秘密,可謂是上國的恥辱!
陳正匯明白,趙瑜拿此事比張覺,當是不看好張覺的結局
趙瑜說道:“不論唐玄宗還是現在的道君皇帝,他們所缺的就是擔待張覺背金投宋,宋人不拘泥盟約小節,收留與他,本做得沒錯但不論大宋還是張覺,都沒做好應對憤怒的女真人的準備
如果張覺能在金人攻勢下守住平州倒也罷了,但若是他兵敗逃歸大宋,只要金人一封國書相責,道君皇帝是留下張覺,與金人硬頂呢?還是會綁了張覺送還回去呢?”
“那時張覺必死無疑!”陳正匯嘆道,被趙瑜點醒,以他對大宋君臣的了解,很快就判斷出屆時道君皇帝的反應:“一旦沒了平州,張覺在大宋眼里就是一個會引來金人大軍的禍害而且張覺活著,就是指證宋人背盟的活證據道君皇帝不會留下張覺活口給金人的他必死無疑”
“沒錯!大宋不是東海,趙也不是我趙瑜為了自全,道君皇帝不會顧惜區區一個張覺”
“若真的走到那一步,燕地人心必然渙散,所有投靠大宋的故遼官吏,肯定會重新倒向金人……當然,也有許多會來我東海”陳正匯對趙瑜笑道:“看來天津城又要擴建了”
從燕地戰事結束,到現在不過半年時間,天津的人口又膨脹了數倍,逃難到天津、以求東海庇護的燕人超過了八萬幾乎是轉眼之間,天津鎮的戶口就已經達到了三萬戶以上,若是張覺真的如趙瑜所料,有了如此凄慘的下場,那投奔到天津的燕人恐怕能達到十萬戶以如今的天津城的規模,當然不足以保護這么多人
趙瑜卻搖頭道:“天津沒必要擴建太多把去年筑的冰墻改成磚石防線就夠了駐扎在天津的三千鎮戍軍已經是極限,我不可能放太多的兵在那個無險可守的鬼地方”
趙文問道:“那這么多燕地百姓該如何處置,總不能拒之門外”
趙瑜道:“送他們去東瀛!”
“東瀛?”
“沒錯!就是東瀛”
倭國也好,日本也好,這時都已經不存在了,現在東海最新版的地圖中,那一串島嶼的名字,叫東瀛
陳正匯反對道:“燕人可是不愿離開故土被遷移到遼東,才會來投天津如何會愿意去更遠的東?”
“當然會愿意!”趙瑜笑道,“燕人逃來天津,更多的是為了避兵災把他們送去東墾荒,有大海阻隔,完全可以鑄劍為犁,永不需再擔心兵事!只要我們依臺灣舊例分配土地,至少有一大半人愿意去當然,我不會只放燕人去東瀛,今后來投東海的浙人、福佬和粵人,都要選出一部分去東瀛以便能分而治之”
“把他們送去遼南不是更好?”趙文又問道:“有女真人的壓力在,他們只能緊緊依靠我東海遼南的那片土地到現在還是一片荒蕪,女真人不敢過來,我們又不過去,半個臺灣那么大的地方,又是最上等的黑土,插根筷子都能發芽的土地,撂著荒實在太可惜了”
“不,如果遼南的勢力太強,金人敢不敢丟下遼東不顧而對大宋動手,那就難說了
我不希望金人南下時,讓他們心里有太多的顧忌”
“大王!”陳正匯聞言叫了起來,雙目瞪得如牛眼,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你這是要眼睜睜的看著大宋百姓陷于水火?!”
趙瑜微微冷笑:“我會救他們的……從金人的鐵蹄之下!”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十八章 謀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