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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帝國征服史》第212章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十六章 軒波(上)

宋宣和五年二月四,戌申西元1123年323日

太廟中的一幕,兩具神主上的字樣,很快便傳了出去在因極度的震驚引起的數日沉默之后,關于趙瑜身世的躁動終于在基隆城中爆發了出來

“大王竟是太祖之后?!”

“大王早就開始叫道君皇帝叔叔了,哪還會有假?!”

“即是太祖之后,為何不在東京城中好好的做官,怎么可能會成了海盜?”

“那是給逼的……燭影斧聲聽沒聽說過?”

“那是胡編亂造!”

“這可不是俺編的,連赫赫有名的司馬相公都一字一劃的記了下來的注1太祖皇帝死得不明不白,留下來的兩個兒子,燕王和秦王死得不明不白,親弟魏王也一樣死得不明不白,而太祖的孝章皇后后連葬儀都沒有按著皇后的禮節來做你說其中有沒有鬼?”

“……那大王又是怎么回事?怎么到得昌國?”

“你不知道!當年太宗皇帝伐遼慘敗,與軍隊失散,當時軍中便有立燕王做皇帝的說法當太宗回師后,便逼著燕王自盡而大王的先祖、太祖皇帝的四子秦王,很快就因兄長燕王自盡而憂懼得病,在臨死時生怕子嗣遭遇太宗皇帝的毒手,決了太祖之后便悄悄把一名已經懷了孕的侍妾暗中送出京城,逃到昌國隱姓埋名安頓下來,所以才有了大王的這一支”

對于帝王家世的八卦,底層的百姓都是聽得興致盎然,也更加興致盎然的傳播出去真的、假的,親眼看見的,以及自行推測的,無數傳言、謠言便在基隆城中涌動

而與激辯真偽地市井小民所不同東海國中地文武百官并不關心趙瑜究竟是不是太祖之后他們所考慮地卻是趙瑜突如其來地這一舉動到底所為何意這個原因在所有東海臣僚地眼中其實并不難猜

宋軍于北地地拙劣表現已經在邸報中通傳給國內所有七品以上官吏而東海軍在日本和天津地勝利則進一步加強了文官武將對于東海軍力地信心從古到今擁有如此強大地軍隊地君主不可能也不應該安居一隅

‘這天下我有資格拿到手’這便是官吏們所理解地趙瑜想傳達地用意而附和著趙瑜地想法想要做從龍之臣得到擁立首功地文武官員實在太多數日之間一封封勸說趙瑜稱帝地勸進表便如雪片般飛入他地書房中

按照幾千年來慣例當群臣上表勸進之后趙瑜就應該立刻搖頭、否決把勸進表丟到上書者地鼻子上繼而大發雷霆一番以示自己要安安心心地做大宋地藩王絕無稱帝之意;而接下來文武百官會堅持己見再次上表而后趙瑜再次否決等到勸進表三辭三上雙方將戲份做足趙瑜就可以把只有天子才能使用地十二旒冕、十二章衣穿戴在身上了

這一套流程從周興殷亡時起便開始在九州大地上流傳不論是開國還是繼承每一任皇帝登基即位都要這般裝模作樣一番因此所有有份上表地臣僚將佐都在等待著趙瑜把表章擲還以便他們改個日期、換個抬頭重新謄抄一遍然后再把勸進表交上去只是……東海王宮中地反應卻出人意料趙瑜那里始終沒有任何消息所有地勸進表都給東海王留中沒有一份發還這場勸進大戲也就剛剛開始便因為主角地不配合而宣告中止

“該不會大王不清楚該怎么做罷?”

“怎么可能?!當年稱王的時候,大王做得可是漂亮得很,哪一步都沒缺啊!”

“那大王今次為何不把勸進表發還?”

“我怎么知道!”

諸如此類的對話,在基隆城中公開和不公開的場合不斷出現,幾乎每一個有資格談論勸進之事的官員都卷了進來,但只有兩人例外到了最后,所有的文臣,所有的武將,都把目光集中在了這最關鍵的兩人――國相陳正匯和樞密使趙文身上畢竟,在趙瑜保持著曖昧的沉默的時候,只有兩位平日最接近趙瑜的重臣,才可以代表著東海王的意志

不過陳趙兩人卻好像什么事也沒發生,完全不知多少雙眼睛正緊盯著他們的反應

獻祭大典之后,陳正匯徑自去了島南巡視今年的春播情況民以食為天,盡管經歷了對日作戰消耗了大量糧草,東海的糧食儲備仍能保證就算國中今年顆粒無收,依舊可以讓近兩百萬國民填飽肚子,但糧食畢竟關系到一國命脈,耕戰二策仍是與海上貿易并列為東海國的立國之本,今年的夏糧收獲如何,是接下來的幾個月,趙瑜和陳正匯最為關心的問題

而趙文則催著今次參與征戰日本的部門和營頭,早點把戰后的總結交上來

這些第一手的資料,對于完善東海軍有關動員學、后勤學等方面的軍事理論,以及研究并解決軍隊因為長時間行軍作戰而帶來的軍心士氣下降的問題,有著難以估量的意義

一切如常

令人納悶的平靜無波

幾日過去,終于有人忍不住主動起來

盧安被領出東海相府的門廳時,心中是忐忑不安,在廳內等候的無一不是有品級的官吏,而他僅僅是被派

的禮部尚書的管家,卻不知為何被安排進了等候國相T7廳,甚至能第一個被喚入相府書房周圍官員們帶刺的目光,讓他渾身不舒服

穿過兩重門廊,盧安跟在一名昆侖奴的后面走進陳正匯的書房東海國相此時身著一身寬松的道服,正安安穩穩的坐在書房之中陽光透過晶瑩剔透的玻璃窗,正正照在書桌之上一個十三四歲的小書童侍立在桌邊,桌上擺著一部《論語,一杯清茶水汽裊裊,而陳正匯則在慢慢翻著另外一冊書

盧安進了門后,大氣也不敢喘,只和小書童靜靜的等在一旁,書房中的氣氛讓他不敢出言打擾而陳正匯似乎也沒有注意到盧安進來,一頁頁的翻著手上的書冊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把書放下,抬頭看了看盧安兩眼,便舉手示意書童將莫名其妙的盧管家領出了去自始至終,東海國相一句話也沒有說

暈暈乎乎的回到家中,盧安又被叫進另一間書房盧明德身邊此時正坐了一人盧安認識他,那是剛剛進入戶部任職不到兩年的侍郎蔡對著盧、蔡二人,盧安一五一十的把陳正匯當時的舉動述說了一通

聽完盧安的敘述,盧明德當即問道:“陳相公當時看得何書?”

盧安立刻回道:“是《左傳!”

“何卷何篇?”盧明德追問著

盧忠皺著眉,苦思冥想,最終還是回憶起封面上的文字:“……應是《襄公一篇”

一旁靜聽的蔡突然渾身一顫,猛地扭頭,與同樣驚起的盧明德的目光撞在一起

“‘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盧明德聲音低沉

蔡則同時道:“‘文王帥殷之叛國以事紂,唯知時也’”

一絲笑意從盧明德和蔡的嘴角綻開,兩人同時苦笑起來:

“看來還要再等一陣子啊!”

“是啊……還是要再等下去!”

盧安一頭霧水,他不知道兩人其實說得都是一件事

盧明德的一句出自《論語泰伯,而蔡的話則載于《左傳襄公,都是講的殷周交替之時,周國已有了壓倒殷商實力,但文王姬昌仍對紂王保持著臣子的禮節孔子在論語中倍稱其德,而在左傳中,則言周文王之所以會統領背叛殷商的藩國繼續服侍紂王,是因為明白時機未到的道理

陳正匯在盧明德假借送禮而派來打探消息的仆人面前,在桌上擺了本《論語,又翻看載有文王事殷故事的《左傳襄公一篇,其中用意自是不言自喻,至少盧明德和蔡已經明白了陳相國的苦心

對于群臣的勸進,趙瑜保持沉默是逼不得已,同意固然不行,而駁回也會讓百官更加興奮,所以只能把奏章留中不發而陳正匯明白趙瑜心意,所以才會同樣不發一言

既然趙瑜看起來還沒有當皇帝的意思,而百官之首的陳正匯也認為要再等待時機,盧、蔡二人自然要與趙瑜和陳正匯保持同樣的立場隨著兩人把陳正匯的心意傳揚出去,東海文官系統內的風波也便因此漸漸平靜了下來

至于軍方,趙文則做得更為直接當陳正匯那里把文官安定下來之后,他便召集了臺灣島上的一眾將領,直言了當命他們別再添亂接下來又給外島的總督們發去密信,讓他們先各自上一封勸進表表示一下心意,以防日后論功行賞時沒份,不過他在信中說得最多的,還是要求總督們安心于本職工作,靜待時機

有了文武兩方首席重臣出手彈壓,席卷國中的紛亂狂潮終于開始穩定下來,但最終把這次勸進大潮壓下去的,還是趙瑜本人自太廟獻祭沉默了半月之后,趙瑜終于下旨,并非關于稱帝之事,而是命禮部準備禮品,學士院草擬賀書,要上表道君皇帝,恭喜其收復燕云故土,而落款……依然是‘侄臣瑜’

一道賀表,表明了趙瑜的態度,不過躁動起的人心卻再難恢復原狀,已經傳揚出去的消息不會突然消失而‘大王有資格稱帝,有實力稱帝,只是要再等等時機罷了’――做從龍之臣的想法就此在東海群臣的心中生根發芽,茁壯成長,靜待著下一個機會

這也便是趙瑜最初的用意

時光忽忽而過,轉眼之間,就到了芙待放、蟬蟲初鳴的初夏時節有關東海王身世的謠言也隨著時間的流逝,逐漸從沿海諸州開始向大宋內陸擴散到了四月底,就在童貫、蔡攸班師回京的同時,蔡攸便收到了從福建老家送來的緊急密信

蔡攸并沒有立刻拆看這份信件,他要關心的事情太多,東南的一點瑣事,蔡攸并沒有放在心上,他更在意的是他所能得到的封賞

由少保進封少師,說起來并不算多慷慨的賞賜,尤其是與童貫比起來更是如此童貫得封徐豫國公――也即是同時身兼徐國公、豫國公――這等兩國國公的爵祿,在大宋的封爵中,僅比郡王低上一級同時,依照神宗皇帝的遺言,只要一兩年后,收復的燕云各州安定下來,他就將穩穩的得以封王

蔡攸卻沒去羨慕童貫,在他看來童貫的政治生命已經結束,所謂功高不賞,不論用的是什么手段,童貫畢竟是把燕云拿了回來

的情況下,童貫接下來的命運就是拿個王爵而致仕了也是心知肚明,但畢生的夙愿即將實現,他也就不在意兵權被解除,節鋮被收回,而是一日復一日在府邸中擺酒慶祝

蔡攸卻不甘心如此,王那個奸人靠著剽奪前方戰功,升了太傅,鄭居中寸功未立,官階也將上升數級眼見幾位宰執沾了便宜,得以加官晉爵,蔡攸的心思便只想著要如何才能重新回到執政的位置上

不過,當他在一日午后,漫不經心的拆看從福建傳來的信件的時候,他的心意關注的焦點卻一下子變了

‘趙瑜竟然是藝祖注2之后?!’蔡攸整個人都從搖椅上跳了起來這一跳起,他就再也無法安心坐下,只來來回回的在房間中打著轉

太祖皇帝的畫像蔡攸看過多次,不論是太廟還是觀音院,又或是在宮廷之中,藝祖正面坐像都有張掛他回憶起趙瑜的相貌,對比著太祖皇帝,感覺著竟有六七分相似兩人都是膚黑體壯,而且都是一張圓臉,連留著的胡須都是一模一樣藝祖最擅長的兵器是五尺齊眉棍,按市井說法,那是一條桿棒打得四百座軍州都姓趙,在軍中,太祖皇帝所遺棍法也是流傳極廣即云五尺齊眉,藝祖的身量自不會有六尺而東海王,蔡攸會過多次,那是五尺出頭的身高

‘真的很像啊!’

不說不覺得,但蔡攸越是回憶,就越是覺得太祖皇帝和趙瑜兩人,當真是像極了而蔡攸也覺得趙瑜很有可能真的是藝祖之后,要不然,也沒法兒解釋為何其不過二十多歲,便已經成為了一國之主

當年的西夏國王李元昊,本就是出身于控制著銀夏一帶百多年的黨項世家,而他的父親李德明也用了三十年時間休養生息,培植國力,但李元昊從得掌家族,到立國西夏,仍是歷經千辛萬苦,其間多次慘敗,到了三十五歲方才登基稱帝

而趙瑜和東海的發展卻能叫李元昊悲憤的一頭跳進黃河趙瑜從他父兄手中接過家業時,正是大廈將傾的時候,童貫的十萬大軍已經把其父、其兄的首級拿到手上,并派出大軍犁庭掃穴,打算一舉蕩清浪港余孽但趙瑜接手后,只用了數天便整合了軍力,一戰便大破童貫手下的所有水師軍力,硬逼著童貫放棄清剿,而改為招安

而接下來的時間,趙瑜的勢力如怪獸一般飛速擴張,三數年內,便一統海外,軍力之強,甚至輕而易舉就把當年禍亂廣西的交趾王李乾德給生擒活捉,打得女真不敢越遼南一步蔡攸本不知兵事,舊時并不知東海實力之強,但去北地走過一遭后,他終于明白,能一戰盡殲十萬女真的戰績究竟是多么可怕

蔡攸雖不篤信神佛,但白手起家,在二十出頭便開國稱王,麾下兵將橫行天下的趙瑜,若說沒有祖宗庇佑,他是怎么也不會相信

何況,東海王家五廟昭穆不全的問題,始終是個謎,現在,也終于有了合理的解釋――畢竟以太祖之后的身份出掌外藩在大宋還是犯忌諱的,也難怪趙瑜要隱藏身份

不過,無論東海王是否是太祖遺脈,他現在突然把身世拋出來,也證明了趙瑜已經不再顧忌大宋,所以才會如此肆無忌憚蔡攸很清楚,現在連同平、營、三州在內的燕云十九州故地,大宋只剛剛拿回了六州,剩下的十三州還要與金人談判,國家的重心在數年內還要放在北方,根本無法顧及東南趙瑜所選擇的時機可謂恰到好處,正好讓大宋眼睜睜的看著他在臺灣做著他的太祖之后

蔡攸倒是很開心的看到這一幕的發生既然他已經收到消息,數日之內,官家也會收到同樣的消息而作為與趙瑜打過多次交道的宰臣,自然會被喚入宮中聽詢,只要他能籍此良機表現一番,重登宰相之位,輕而易舉,諒王那奸人此時也不敢再與他相爭

等他重回相位,再跟梁師成、王斗上一斗王的把柄甚多,只要略施小計,逼他告老回鄉也不是難事而王一去,梁師成便是孤家寡人一個,屆時不必他動手,自會有人乘機將梁大?整下去

“大郎!”蔡攸正在盤算著日后要怎樣料理梁師成和王這對狼狽為奸的奸人的時候,一個從小看著蔡攸長大的心腹老蒼頭走進他的房間,“官家派了一個小黃門來傳旨!”

‘來得好快!’蔡攸大喜,換了衣服連忙出了內室

“少師!”小黃門額頭上的汗珠都沒有來得及擦去,一看見蔡攸出來,便尖著嗓子,語氣急促的叫著:“官家有旨,請少師即刻入宮!”

注1:即司馬光的《水紀聞在宋人的筆記中,有關燭影斧聲的記載,可謂是不絕于書除了司馬光以外,仁宗時,名僧文瑩的《續湘山野錄也是其中之一

注2:藝祖就是太祖的另一種說法在宋時,許多時候都有稱趙匡胤為藝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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