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心魔

　第一百六十八章 心魔

　「醒醒，醒醒。。。」

　似乎有一個人在用力的推著謝軍的肩膀，謝軍困惑的想到，為何有人到了自己身邊卻沒有感覺到？是誰？聽聲音很陌生，應該不是珂妍。

　謝軍奮力的睜開有些沉重的眼睛，腦袋有些昏沉，視線模模糊糊的，許多光點、光暈在眼前亂晃，什麼東西都看不清楚，天旋地轉的感覺讓謝軍一陣陣的反胃，盡力的壓下翻湧的胃，謝軍眯著眼睛適應著眼前如同抽象畫似的畫面。

　「你終於醒了，我們要關門了，你快走吧，對了，治療費趕緊交了。」那個聲音催促著，透著深重的不耐和不屑。

　似乎有一個白乎乎的東西在眼前晃著，謝軍舉起手背，用力的在眼睛上搓揉了幾下，不斷亂晃的畫面終於漸漸穩定了下來，抽象畫似的鬼怪變成一個白胖的姑娘，穿著一身粉色的護士服，這個人是。。。好像在哪裡見過？對了，是了，是那個在小診所裡的胖護士，那是一年多前的事情了，怎麼自己又來到這個地方了？自己是怎麼來這裡的？自己不是正在家裡練功麼？。。。

　思緒與記憶彷彿在瞬間開始回潮，洶湧而來的信息將謝軍淹沒了，過了半晌，胖護士已經由等待轉向鄙夷，然後再轉向憤怒，最後定格在驚懼不安，她是害怕謝軍發瘋吧，也許此刻她已經後悔為了那五十元而伸出的手了。

　謝軍壓抑這心裡不斷冒出的慌亂，四處張望著，慘白的日光下，空蕩蕩的房子，雪白的牆壁，靠著牆一圈椅子，房頂上吊落的金屬掛架，牆壁上一個21吋的舊電視機，不過已經關掉了，透過打開的房門，可以看見外面漆黑的夜色，以及黃色的路燈燈光，側面是治療室，裡面的架子上擺滿了吊瓶用的鹽水袋子，通向醫生房間的門緊緊的關著，門上貼著『診室』兩個大字。

　謝軍抬頭用迷糊的眼神看了胖護士一眼，嚇得她向後退了一步，伸出的手卻沒有收回去。

　「多少錢？」謝軍的嗓子有些發癢，乾乾的，可惜沒水喝。

　「你，你給五十吧。」胖護士的聲音有些顫抖，眼睛不敢與謝軍對視。

　謝軍伸手摸了摸口袋，忽然想起，那時候自己是喜歡將錢包放在屁股後面的口袋的，身子側了側，伸手一摸，果然在這裡，那兩個保安大哥還好沒有變身成為劫匪。

　打開錢包，從裡面抽出那張最大面額的鈔票，放到胖護士的手裡，扶著椅子站了起來，謝軍似乎想起了什麼，猛地抬頭向小護士看去，然後愣住了，似乎看到了什麼非常恐怖的事情，眼睛瞪得大大的，臉上滿是驚恐和難以置信的神色。

　小護士嚇得連連後退，被背後的凳子拌了一下，一屁股跌坐在了打吊瓶用的椅子上，整個人縮成一團，驚懼的看著謝軍尖聲的驚叫道：「你。。。你要幹什麼，我要叫人了啊」

　謝軍被胖護士的聲音驚醒了過來，伸出手用力的搓了搓自己的臉，又仔細看了看胖護士半天，終於轉身向外走去，然後又忽然停下來，伸手向自己的腦後摸去，似乎觸痛了傷口，『嘶』的一聲手指迅速的彈開，搖了搖頭，謝軍的背影出了大門，融入到夏日的夜色中。

　一股熱浪夾雜著各種聲音撲面而來，路上轟隆隆的車流奔湧著，那明亮刺眼的兩個大燈，如同怪獸的眼睛，怒視著黑暗中的人們，吼叫著遠去了。明亮的路燈下，默默無語的人們匆匆而過，燈下那個販賣黃碟的小販眨著晶亮的眼睛，四處尋覓著獵物。側面小店裡，聚集著幾個穿著校服學生正在買煙，不時的爆出幾句粗口，發現謝軍在觀察他們，挑釁的朝謝軍豎起了中指，哈哈的狂笑著離去。

　「是夢？那些都是夢麼？生物雷達、奇門術數、符籙、師傅、珂妍、筱顏、雪萌、莊慎、箐雯、言鳳羽。。。」噪雜的聲音似乎正在遠去，謝軍愣愣的站著，完全看不見身邊路人奇怪的眼光，慢慢的回想著心裡唸唸不忘的那些名字，回想著那一張張鮮活的笑面，難道他們都是虛幻的麼？難道所有的事情不過是黃粱一夢？自己的那些溫暖、那些憐惜、那些驕傲、那些幸福難道都是虛幻的麼？

　謝軍覺得心裡很痛，多少年了？他似乎已經忘記了這種心痛的感覺，就像一滴硫酸，滴在自己的心上，腐蝕著、撕裂著、劇痛著，讓謝軍淚眼朦朧，明亮的街燈像一個個縮小的太陽，充斥著這個世界，除此之外謝軍什麼也看不見，他抬起昏沉的腦袋，仰頭向陰沉的天空看去，濛濛的灰塵掩映了漫天的星辰，

　「不，那些星辰一直就在紅塵之外，我見過的，我真的曾經見過的，將我的星空還給我。。。」

　謝軍一個人站在無星的夜空下，無助的仰望著瀰漫的紅塵，像個走失的孩子。

　人，最大的恐懼是什麼？不是貧窮，不是疾病，不是死亡，而是，失去

　謝軍默默的站在人行道上，身邊的路人變得模糊，像一個個無聲的鬼影，在身邊遊蕩著，謝軍低著頭，閉著眼睛，一點一滴的回憶著自己所經歷的，或者是在夢中所追尋的一切，每一件事，每一個人，掰扯開來，一絲絲的，細細的品味著自己內心的感受，是感動？是欣喜？是滿足？是幸福？。。。

　睿智得如同先知一樣慈祥的師傅，善良純澈對自己忠貞不移的珂妍，聰明的近乎固執的筱顏，貪財又義氣的雪萌，孝順有點衝動的莊慎，安靜又乖巧的安箐雯，還有拳頭比腦袋大的言鳳羽，還有總是吃得走不動路的千金。。。

　他們何曾是虛幻的，他們都那麼真實、那麼鮮活的活在他的記憶中，為他帶來親情友情的體驗，充斥著他曾經寂寞孤獨的心靈，讓他的心靈漸漸完滿起來，讓他成為一個完整的人，不管真實與幻象，他們在謝軍的心裡，都是切切實實的存在著，同時也見證著謝軍的存在，陪伴著他走過那些尋『道』的日子，謝軍知道，他們也還將會繼續的陪伴下去，直到他生命終止的那一刻。

　謝軍嘴角漸漸的勾起，一絲笑容在他滿是淚痕臉上擴散開來，那清淡平和的笑容又回到他的臉上，霍地睜開眼睛，四周的景物在他的視線裡慢慢淡化消失，各種奇怪的聲音逐漸遠去，抬起頭，仰望著萬丈紅塵，翻滾湧動著、退散著，像被一雙無形的巨手驅趕開來，燦爛浩瀚的星海重新出現在謝軍的視線裡，漫天的星辰由慢到快的開始動起來，身邊的景物如滄海桑田般的變換著，謝軍像是進入了一個越來越快的時光隧道，那詭異而玄妙的迅疾演化，急促的在向謝軍訴說著什麼。

　謝軍孑然立於星宇之中，上下左右俱是無邊的星海，看著天地運轉，星漢周流，橫有無垠星宇，縱有千古時光，人立於其中，如星海微塵，卻能窮搜千古，縱橫八荒，唯有一心，此謂道心。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強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遠，遠曰反，故道大，天大，地大，王亦大。域中有四大，而王處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通天徹地的聲音，如在心靈的深處響起，謝軍很熟悉，那是自己的聲音，隨著聲音響起，四周的景物再次開始變化，那些飛速運轉的星辰變成了自己非常熟悉的識海中的信息流，身周的景物慢慢幻化著，變成了那幾乎透明的本我識屏障，一個個金色閃亮的符紋赫然其上，緩緩的運轉著，不時發出耀眼的亮光。

　謝軍知道，他回來了，所謂心魔，不過是一次心靈的歷程，只要你無怨無悔，它就不是魔，反而是幫助你心靈完滿的助手，它讓匆匆而過的時光重返，讓你重新細細的體味成長的每一步，總結自己的得失，修正自己的偏差，彌補上心靈中的漏洞，為你加速前行做好準備。

　謝軍似乎聽到一個轟然的巨響，似乎有什麼東西被一股洪流沖垮，一陣欣喜和輕鬆的感覺從自己的本我識深處湧來，冥冥淼淼彷彿一股熱流包裹著謝軍，舒適而輕鬆。

　彷彿只是一瞬間，又彷彿過了很久，謝軍的神識緩緩凝聚，從那種讓人迷戀的舒適中退了出來，退出入定狀態，謝軍緩緩感覺著，在足少陽膽經經絡群子時篇的路徑中，一股細小卻又強悍的洪流正在緩緩而堅定的湧動著，當謝軍想要仔細的感覺一下這些洪流般的氣到底是什麼的時候，它卻像霧氣一樣，消散無蹤，等謝軍退出注意力，它還是在那裡固執的流淌著。

　謝軍並不失望，至少現在能明確的感覺到氣了，雖然還不能深入到氣的內部，弄清楚氣到底是什麼，但是能夠感覺並控制住自己的氣，這已經是一個巨大的進步了。

　用意識推動著經絡裡的氣或快或慢的游動著，謝軍喜悅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