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6章 勝敗

　天空中，烏雲密布，轟隆隆雷聲不斷傳來，帶著酸性的雨水紛落而下。

　這是魔界特色的雨，並不是每一次都會下酸雨，但一年中總會有至少十場的酸雨，能夠對植物造成相當程度的腐蝕甚至是致命的損害，正因為如此，能夠在魔界存活的植物無論是生命力或耐久力，都遠比地面世界要強悍。

　不僅是植物，魔族也是如此，競技場是露天的，並沒有多少可以躲雨的地方，但這絲毫沒有阻擋住觀眾們的熱情，都在冒著大雨觀看競技場中的投影直播。

　所有血煞帝國的觀眾都在齊聲高喊著雷禪的名字，盡管這呼聲傳不到古戰場的現場，盡管他們幾乎無法看清那兩個高速移動的人影。

　雷禪和“墮落者”白夜。

　從雙方進入真正戰鬥的那一刻起，人們就只能看到兩人偶爾停頓的身形，大多數時間視覺都被漫天血氣和夢幻般的星河所填充。 . .

　絕大多數的觀眾將目光落在了慢動作回放的大屏幕上，但即便是慢動作，依然顯得迅疾無比，唯有陳睿等少數幾人能及時跟上雷禪與白夜的動作。

　陳睿看得出來，兩人的戰鬥看似激烈，但到現在為止都是試探性的常規攻擊，試圖尋找最佳的擊破時機。

　白夜的實力層次要遜色一籌，但陳睿曾與白夜戰鬥過，那是一種一切都被掌控的感覺，處處鉗製。不僅如此，白夜似乎還吸納了上一次與陳睿戰鬥時的“水之戰技”的感悟。融入到了步伐中，轉化為國度的“夢星河”借力打力的奧義也愈發完善。

　平心而論。這位“前”第一強者，確實是驚才絕豔的不世人物。

　雷禪很明顯在戰術上處於被動。但他擁有壓制性的力量，一力降十會對上了以巧破千斤，在大多數的時候，都能夠占據上風。

　小境界的差距比不上大境界那樣不可逾越，但實力越往上，這種差距就越明顯，面對著國度中段的雷禪，白夜依然顯得遊刃有餘。

　如果換一個對手，雷禪可能還會自恃實力。但面對白夜，卻沒有絲毫的忌憚或保留。現在的他，既不是血煞大帝，也不是第一強者，只是一個全身心投入戰鬥的純粹武者而已。

　無論勝敗，都不會再有遺憾。

　只求一戰，如此而已。

　“嘭！”

　雙拳對擊後，雷禪身形一晃，白夜連退數步。

　占了上方的雷禪並沒有乘勝追擊。反而朝後急退，只見天空星河流轉，雷禪後退的軌跡被憑空出現數個虛實未定的人影所交錯穿透，這正是白夜不可思議的手段。

　雷禪先前就險些在這一招下吃了大虧。不過他這一次的後退與上次的倉促不同，一邊退，國度之力一邊不動聲色在虛影上覆蓋一層淡淡的血氣。那些虛影沾染血氣後。表面上沒有區別，但在雷禪的眼中。已經不再是詭異莫測。

　雷禪迅疾倒退的身形戛然而止，手一展。數道凝煉的黑光迸發而出，將其中的一個虛影包裹在當中。

　瑪門王族血脈天賦：“罪惡之光”。

　罪惡之光是一種削弱對手的強力天賦，甚至能在一定程度上克制阿斯莫德王族的戰爭傀儡，受到罪惡之光照耀的敵人，會生出各種負面狀態，短時間內無法被除卻或是增益魔法所抵消。

　雖然罪惡之光不是直接殺傷敵人的技能，但在實力相當的強者對決中，只是一點疏忽就可能導致滿盤皆輸，以雷禪的國度級實力，加上強力暗系增幅的神器血煞指環，施展出這門天賦，威力可想而知，這一擊很可能成為左右整個戰局的關鍵。

　這下猝不及防，真身被血氣識破的白夜整個人都包裹在罪惡之光中，雷禪等這一刻已經很久了，不假思索地全力發動了最強的攻擊。

　“雷帝印！”

　樸實無華的一拳，沒有任何花俏或威勢，速度也不快，卻是將所有的精氣神都淬煉於一點，這一記如果擊實，以白夜的實力，也會粉身碎骨。

　驀地，雷禪感覺到雷帝印的拳勁不可思議地緩慢了下來，而那個白夜虛影又開始迅速晃動，速度比之前快了一倍，雷禪猛的醒悟了過來，不是白夜變快了，而是他自己變慢了！

　遲緩！

　不僅是遲緩，還有削弱、衰竭等各種負面狀態！

　雷禪心頭大震，罪惡之光居然被反彈回來了！

　如果不是血煞指環的護持，只怕他的狀況還要更糟糕！

　那一記受到各種削弱影響的雷帝印拳勁飛快地被裹上一層晶狀物，盡管晶狀物立刻就被拳勁化作齏粉，然而那種晶體在不斷被消滅的同時也在不斷地反複增強，最終被削弱的雷帝印化作一個水晶的固體拳頭，被白夜伸指一點，粉碎無蹤。

　白夜身上的暗紅色鬥篷也被罪惡之光的力量所腐蝕，露出真容來。

　這是一具詭異的身軀，組成身軀的並非是血肉，而是晶瑩剔透的淡紅色晶體，沒有五髒六腑，唯有胸腔內隱現著一顆仿彿心髒的詭異紅珠。

　雷禪認得這顆珠子，正是當初險些讓他和凱薩琳喪命的東西，血湮之珠。

　雷禪一錯神之間，驀地生出強烈的驚兆，想要挪移，卻受到罪惡之光的影響，滿了半拍，已經被無數毀滅性的紅色星光所包圍，一股恐怖的力量牢牢地鎖定住了他。

　“很驚訝麼？”白夜淡然道：“我能活下來，還多虧了這具身軀，這原本是一頭奇異龍族的身體，結果他很不幸地被血湮之珠選中為我的軀殼。”

　唯一能聽到兩人對話的陳睿頓時明白了過來，“奇異龍族”就是水晶龍雅各布！

　當初白夜所寄生的特瑞斯身亡，白夜本該隨之隕落。卻受到血湮之珠異力影響，保留了靈魂。一起逃離消失。後來應該是碰到了水晶龍雅各布，發生某種異變後奪舍重生。

　水晶龍的身體已經不是簡單的抗魔。是完全的魔法免疫，罪惡之光碰到水晶之軀，完全不起作用，不僅如此，白夜這具身體還結合了陳睿上次曾領教過的晶鏡之力，將罪惡之光反彈給了雷禪。

　所以，白夜先前應該是故意露出破綻，引得雷禪施展罪惡之光，結果突出奇兵。一舉逆轉了被動，這就是掌控戰局的可怕能力。

　不愧是擁有越級挑戰能力的絕世天才。

　“聚星破！”白夜沒有給雷禪過多的反應機會，一揮手，四面八方的星光劃出變幻莫測的軌跡，朝雷禪呼嘯而去，速度和路線都各有講究，仿彿訓練有素，白夜就好像一個操縱整個棋盤的棋手，同樣是全力以赴。對雷禪發動了最強的反擊。

　無法挪移，硬接的話，不死也會重傷。

　雷禪並不是第一次面對這一招，這一招當年曾經讓他爬不起來。從那時領域到如今的國度，依然有那種“無解”的感覺。

　只是，雷禪已經不是當年的雷禪了。

　面對著無數足以致命的星光。雷禪忽然閉上了眼睛，白夜晶瑩的瞳孔微微一縮。一種危險的感覺從心頭生出，就看到聚星破的星光刹那間不受控制地扭曲起來。一個奇異的符號出現在當中，仔細看去，這是一個手勢。

　拳頭中，食指和中指抬起，拇指微微內扣，仿彿一頭張口的猛獸。

　這個奇怪的手勢帶著莫大的壓迫力，扭曲的星光紛紛倒捲而回，而手勢眨眼間已經在白夜面前放大這一記攻擊的威力遠在“雷帝印”之上，以前從未見雷禪施展過，應該是新近領悟的絕招。來不及躲開了，而且，接不下。只要被觸及，哪怕是水晶之體，也會徹底湮滅。

　眼看這手勢就要碰到白夜的心口，雷禪突然看到那顆紅珠跳了跳。

　這一刹那間，雷禪產生了一種錯覺，眼前的不是白夜，而是一座巨浪滔天的血海！

　血海中洋溢可怕的毀滅氣息，雷禪本能地感覺到，只要被這血海沾染上一點，哪怕是國度級的身體和靈魂，也會毫無懸念地碎裂。

　漫天的血海朝雷禪包裹而來，已經無法逃避，雷禪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異變，一咬牙，催動那一記手勢，全力迎了上去。

　就在這個時候，血海的影像顫了顫，迅速黯淡，前方重新現出白夜的身影。

　“讓開！”雷禪清楚地感覺到了不對勁，大吼了一句。

　但是已經來不及了，雷禪唯一來得及的，就是看到了白夜的眼神。

　平靜，帶著傲然。

　整個現場投影都震顫了起來，無法看清影像，地面龜裂的部分在某種恐怖的力量下化作粉末，堅固地面被整整削低了一層。

　“這一招，叫什麼？”已經不再是那種重疊的怪音，而是一個渾厚的聲音。

　“無我印。”

　“不錯，有敵無我，這一次，是有你，無我。你贏了。”

　“原本湮滅的那個應該是我。”雷禪的聲音很低沉：“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麼？”

　“血湮之珠，想要徹底控制我的靈魂，可惜，它選錯了人，從一開始就是。”只是淡淡的一句，卻透著睥睨的傲氣。

　我命由我。

　縱死，亦如是。

　“你在和我作戰的時候，還一直與這樣的敵人抗爭麼？”雷禪喘息著，緩緩搖頭，“我沒有贏你，從來都沒有。是你，勝過了你自己。”

　“還是那個執迷的武夫。就好像我的自以為是一樣。你，會比我走的更遠吧。”

　嘴角露出一個笑容，“哢”一聲，心口的紅珠現出一絲裂痕，裂痕越來越多，徹底粉碎開來。

　雷禪呆呆地看著那個消失的笑容，仿彿所有的力量都失去了，任憑雨水傾瀉在臉上、身上，蕭瑟的背影顯得前所未有的佝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