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四十三章 斬心

暗月城，東北街區。

　　新建的治安官住宅終於落成，也算是陳睿在暗月的一個真正的家，但雅典娜沒有絲毫喬遷新居的喜悅，只是靜靜地看著躺在床上的陳睿。

　　一個月過去了，就算是魔族，不吃不喝也難以支持，但陳睿這個人類偏偏就這樣昏迷了一個月，身上伊莎貝拉被施下的邪蠱一早就因為靈魂之力的爆棚而粉碎開來。

　　魔界可沒有點滴之類的東西，不過類似的手段倒有一些，比如紮在陳睿身體裏的那些觸鬚，就是源自某種吸血的魔界植物，經過帕格利烏用特殊手段改造後，吸血便成了放血，變成了提供養分維持生命的“輸液器”。

　　據帕格利烏說，只要持續提供魔界植物的養分，陳睿這樣可以沉睡千年甚至萬年，直到清醒。

　　千年萬年麼？雅典娜不是龍族，如果真要沉睡這麼久，很可能生命等不到他醒來就會終結。

　　雅典娜沒有想太多，因為她是雅典娜。

　　這個男人就在身邊，即使無法發出隻言片語，無法從沉睡中醒來，只要能守在身邊，就是一種幸福；即便生命無法能延續至看到他溫柔的笑容，只要能守在身邊，凝視著那沉睡的面容，就已經夠了。

　　我和他，都不是孤單一人。雅典娜忽然露出一絲奇異的笑容，如果有一天，他的靈魂離開了這個世界，那麼，依然不是孤單一人。

　　身旁的迪莉婭本想勸這位終日守在床前的好友幾句，當看到這個笑容時，終是沒有再開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執著，她很理解雅典娜。

　　新建的治安官住宅裏，帕格利烏和洛蒙依然是每天喝酒下棋，偶爾洛蒙會蹦出一句“那傢伙死不了，還能禍害幾千年”之類的語句，只不過氣氛比以前要沉悶了許多。帕格利烏的話明顯減少了，更多的是埋頭喝酒，按理說，陳睿原本意料中的大宗師“化星”之力時限應該到了，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現在還沒有任何動靜。

　　王宮的希亞同樣心情沉重，她沒有雅典娜那樣的心態，準確的說，她不能如雅典娜那樣整日守在那個最需要守護的男人身旁。她還有整個領地，還有當著臨終前的父親許下的誓言，她必須拋棄一些東西，維持著冰山一般的冷漠和冷靜。但身邊的近人都感覺到了，長公主殿下經常顯得焦躁不安，有時甚至會出現失控的憤怒，看來帝都的制裁確實讓這位殿下難以心安。

　　只有從小看著希亞長大的老高斯看出了幾分端倪，長公主，心亂了。

　　與之相比，暗月的另一位公主則顯出了令人意外的堅強，小蘿莉仿佛一下子長大了許多，公主坊的生意一點都沒有因此而頹廢，而且原計劃的分店成功地開張運營。

　　愛麗絲堅信一件事，哥哥一定會醒來！因為他答應過，明年的生日還要幫愛麗絲做一個更漂亮的大蛋糕！

　　其實那天的醉酒事情小蘿莉並沒有完全忘記，而且還有選擇性地記住了某些關鍵的句子，不愧擁有眾多“異能”的路西法王族。

　　只是，陳睿目前的情況不太妙。

　　修羅的聲音響了起來：“上一個場景可夠**的，你那個黑暗內心世界裏，居然有那麼強烈的欲望。凡事是你心中曾有綺念或者印象的，不光是這個位面，而且還有另外一個世界的，甚至是影片或幻想中的女人，都被你佔有了無數次，這種滋味很美妙吧？其實那並不是我施展的幻境，而是你自己真正內心的反應！”

　　陳睿沒有言語，只是狠狠地瞪著修羅，充滿血絲的紅色眼眸中閃爍著凶戾殺機。

　　“想殺我？”修羅咧嘴一笑：“力量源自欲望，在各種欲望的驅動下，你現在的力量已經很強大了，我自認不是對手，為什麼反而不敢動手了？”

　　“想我進一步沉淪？”陳睿咬牙道：“這些黑暗的幻象無非是想讓我的鬥志崩潰而已，我是不會被你的言語所動的。我會堅持到最後，消滅你。”

　　“還不明白嗎？”修羅歎了一口氣，“我其實就是你，人心底的欲望是無止境的，所謂心魔，是因每個人的欲望而生的，就好像魔界的七大王族的名稱一般，傲慢、淫欲、貪婪、暴怒……這些被另一個世界稱之為七大原罪的東西，原本就存在於每一個人的心裏，你是殺不死我的。”

　　陳睿依然在沉睡著，如果不是帕格利烏改造的吸血植物，只怕已經因為能量殆盡而真正死亡了，不過，他現在和死亡差不了多少，生命的氣息更加微弱，隨時都有湮滅的危險。

　　事實上，他的意識確實快湮滅了。

　　修羅。

　　依然是那個修羅，只不過已經不止一個了，而是千千萬萬了，從四面八方，重重包圍了氣喘吁吁的陳睿。

　　“能夠戰鬥到這一步，我必須誇獎你一句。只是你的韌性再強，心智再高，也逃脫不了心的世界。現在，你終於逃不掉了！”修羅大笑：“你馬上就要成為我們當中的一員，只要融合了你最後這一份意識，那麼我的靈魂就完美了，你的一切，都將屬於我！”

　　修羅並不是白白斬殺的，每殺一次，他和修羅的力量都在增長，在斬殺無數次後。對方開始發生可怕的進化，居然掌握了分身的力量，隨後分身的數量和力量幾乎是無限度地增長，而且能通過攻擊吞噬他的意識。

　　連番苦戰之後，如今只剩下這最後一點意識了，卻落入了重重的包圍。

　　毫無疑問，這是一個死局。

　　“這些日子，我一直在思考一件事情。”陳睿看到修羅們一步步逼近，歎了口氣：“既然已經到這一步了，就讓我用最後的心來尋找答案吧。”

　　修羅們的包圍圈逐漸搜小，陳睿心境變得平靜下來，他忽然想到以前看過的一部片子《駭客帝國3：矩陣**》，那個能無限複製的“病毒”史密斯，就和眼前的修羅差不多，如果自己真是主角，那麼……光環啊，快點出現吧。

　　成敗，在此一賭了！

　　清晨，房間裏，疲倦的雅典娜忽然感覺到了一絲異常的氣息，朦朧的雙目驟然睜開，以她如今魔王巔峰的實力，自然能感覺得出來，陳睿身上的氣息一邊原本就微弱的生機已經到了潰散的邊緣了。

　　“帕格利烏！”雅典娜的心頓時收緊，帶著哭腔的聲音響了起來：“快來！”

　　一陣微風飄過，帕格利烏已經出現在房間裏，以毒龍目光的犀利程度，一眼就看出了陳睿情況的不妙：“怎麼會這樣？”

　　原本他還有若干萬一陳睿喪失自我後，再次設法啟動他原本意識的準備，想不到情況比想像中的更早，居然生命都要終結了，事先陳睿的昏倒沒有絲毫徵兆，連復活藥劑都來不及兌換出來。

　　雅典娜拼命搖頭：“我也不知道，忽然就這樣了，你快救救他！”

　　毒龍連續施展了幾次秘法都無法挽救陳睿即將潰散的生機，不由露出苦笑：“這下完了……”

　　兩人是共生契約的關係，陳睿如果一死，帕格利烏絕對無法存活。

　　意識空間中，虛無的空間變回了久違的恒星星系，美麗而寧靜，萬千修羅懸浮在虛空中，齊聲大笑，現在終於完全佔據了陳睿的意識，這個軀殼和那些奇異的力量都歸他所有了！

　　奇異的是，修羅無法用意識前往星神殿，也無法感受到星系中蘊含的真正力量。

　　“為什麼！”無數修羅發出整齊的大聲質問，“這一切應該屬於我才對！”

　　片刻過後，回答的聲音響了起來：“因為，你還沒有真正地戰勝我。”

　　虛空中，一個熟悉的身影漸漸凝聚成形。

　　“陳睿！你居然沒有湮滅！”修羅的聲音中帶著驚訝，看到陳睿雙目血紅的模樣，隨即又恢復了森然，“你的意識已經所剩無幾了，只要在這個地方融合你，那麼我將成為超級系統的真正主人吧！”

　　“已經晚了，因為我已經明白了。”陳睿眼眸中的血紅漸漸褪去，恢復了以往的清澈，“你，馬上就要失敗了！”

　　修羅不屑地冷笑：“大言不慚！”

　　“其實你之前說的沒錯，你放大了我內心世界的黑暗，我越是煉心越是感覺到了自己的黑暗面，出於本能地感到恐懼，所以我在逃避，所以儘管一次次斬殺你，你總能無盡地復活和增強。”

　　修羅大喝道：“不錯，你始終無法戰勝我！不要做沒有意義的抵抗了！”

　　說著，萬千修羅齊齊放出極光彈，四面八方如同雹子一般朝陳睿攻來，卻是穿身而過，毫髮無損。

　　“如今我已經能真正正視自己的內心，你的攻擊，只會增強我的力量。”陳睿搖了搖頭：“一個人從其誕生開始就有了欲望，欲望一直燃燒著生命直到終結。欲望同樣是文明前進的動力，就算是大能和聖人，同樣有欲望。就如同晝夜之分，人有陰暗的一面，也有積極的一面，只要能夠駕馭自己的意志，駕馭自己的執著，那麼欲望的火焰起到的作用將是鍛造、精煉，而不是焚燒和沉淪。”

　　萬千修羅咆哮著圍了過來，想要融合陳睿，但身體只能對穿而過，而且每穿過陳睿身體一次，修羅的身體就冰雪如同碰到高溫火焰一般迅速融化，慘叫連連。

　　這時候，陳睿手掌現出淡淡的光華，全力斬下。

　　不是對修羅，而是對自己！

　　破元刀之下，陳睿的眉心中血痕漸漸擴大。

　　與此同時，萬千修羅發出痛苦的叫聲，頭頂齊齊出現更誇張的龜裂，隱隱有光芒透出，嚎叫道：“怎麼可能！就算你自殺，也可能傷害到我！”

　　“心的力量是無限大的，只要有執著，就可以淩駕於一切之上。”陳睿絲毫沒有理睬頭頂流下的越來越多鮮血，“內心的黑暗也好，本能也好，都將被我的意志所駕馭，這不叫自殺，叫斬卻！準確的說，這才是真正的煉心！”

　　修羅驚惶地叫道：“不！不可能！我是不會被真正消滅的！只要你心中……”

　　慘叫聲中，萬千修羅的身體裏冒出大量的白光，開始寸寸龜裂，終於化作粒子完全粉碎開來消失無蹤。

　　陳睿身體開始稀薄崩潰，眼神依舊堅定，正如修羅未說完的那樣，只要心中的黑暗依然存在，修羅就有復蘇的一天。但陳睿堅信，自己能夠用執著掌握著手中的刀，再次將心魔斬卻。

　　身體已經完全湮滅了，化作一灘灰燼。

　　就在這個時候，星神殿的化星進度表上，經驗值已經攀升到了百分之百，發出“叮咚”的清脆提示聲。

　　同樣百分之百的，還有狀態欄的經驗值。

　　那灘即將消逝的灰燼呼地一聲，燃燒了起來。

　　黑色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