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1

　　Ch.21 All you have to change is...

　　杜菲站在原地，嘴裡機械的重複著那句話，「莫裡斯，我愛你。」

　　溫柔的手依然像很久以前一樣，輕拍著他的背脊，「我知道，一直都知道。」

　　可是，將這埋藏許久的話語脫口而出，所期待的事情好像並沒有發生，所希望的情況也並沒有改變。是缺失了什麼？

　　「為什麼會這樣？」

　　男人清楚的知道此刻他內心的想法，只是笑著說，「你知道為什麼。」

　　「我愛你，經過了幾個世紀。」

　　那一段漫長的時光裡，眼前全是這個人溫暖的樣子——他微笑的面容，他包容的大手，他給與的關懷和愛護。

　　那是多麼久的一段時間，久得連他自己都快忘記了。

　　只有一顆純粹的心，想無時無刻呆在這個男人的身邊。

　　永不離開。

　　「莫裡斯，快來看！薔薇開了！以後我們每年都要一起種。」

　　「好，很漂亮。」

　　「莫裡斯，你發誓，你會永遠陪著我！」

　　「我發誓，永遠。」

　　「莫裡斯，你不要喜歡別人好不好。」

　　「……」

　　可是明明想要持續永遠，卻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的愛戀和欽慕，變成了怨恨。

　　看到他的笑容會恨，聽到他的聲音會恨，甚至連想到他都會恨。

　　恨到了骨髓裡，恨到了每一個細胞。

　　「不是愛嗎？」那又是什麼？

　　「是不甘。」男人像是抱著自己的孩子，教授給他生命裡最重要的一課，「你知道嗎？人類啊，是個神奇的族群。而我們，常常會忘記脆弱的他們也有強大的時候——比如輕易影響和改變著我們。你愛的，是他。」

　　「我不懂。」他被離去的男人和眼前的男人弄糊塗了，「為什麼你們都逼著我承認，我愛的是另一個人。」這樣的逼迫，到底是為了什麼？

　　「這不是逼迫，是讓你看清——我和他是不同的。只不過作為局外人，我看得比他清楚。」男人吻上了少年的嘴唇，然後問他，「有什麼感覺嗎？」

　　杜菲點頭，最後又木然的呆住。

　　為什麼？為什麼曾經是如此瘋狂的渴求著這個人，可是當他得到的時候，他的心，他的靈魂，反而是平靜的。

　　平靜的讓他質疑，自己真的愛著眼前這個男人超過了幾個世紀？

　　男人在他眼角再落下一吻，「你看，有時候我們又太高估了時間的能力。有些感情不是因為時間越久，就越堅韌。它是會變質的。」

　　高傲的人兒此時就像一個無知的孩子，詢問著，「可是你和他，一起度過了那麼長的時間。」幾百年來一直都是，他的依賴，你的守候，從未改變。

　　「因為我和他是相互渴求的。」說起自己的情人，莫裡斯的眼裡染上了幾分柔情，「而我和你的相處，與我和他的感情是不一樣的。你對我，更多的是固執，是需要。」

　　「……」

　　「我在你心裡的位子，只是在替代著剛剛離開的那個人。在他未出現之前，我暫時守在哪裡，既是你的長輩，也可能是你憧憬的愛人。只不過，現在這個人出現了。我也就變得無關緊要了。」

　　「不對……」他不能認同這樣的話，明明他才是出現在前方那個的人，明明別人才是那個替代他的人。一切都被弄顛倒了。

　　杜菲堅定著心中的想法，張嘴蓋上對方的唇，舌尖探出想要再進一步，「不對。莫裡斯，我愛的是你。」

　　「杜菲，不要逃避。」莫裡斯將他從自己懷裡推開，「這樣的宣告並不能掩蓋一個事實——他的離開。」

　　他渾身僵硬，無法言語。

　　「而你也不能否認，他的忠誠已經離你遠去，你的驕傲被一個人類——粉碎了。」

　　人兒的臉色，是窒息般的難堪。

　　「有時候，一顆高傲的心除了帶來傷害，能做的，也僅僅是暫時維持你已經碎裂的外殼。」

　　「親情所能包容的，愛情是不能的。」

　　「你現在看清了嗎？」

　　被真正按住痛處的人，終於爆發出了他積攢已久的怒氣。「滾！不要擺出一副你瞭解一切樣子！」

　　莫裡斯歎息著說出了最後重要的幾句，「難道之前他說的話，你忘了嗎？正視你自己的心，有這麼難嗎？感情何其複雜，哪一段會有一個簡單的開始？你愛他，可內心還是會習慣傾向於我。他愛你，可他還是離開了。這就是結果，不是嗎？」

　　對於失戀之人千變萬化的不正常心裡，沈嘯雲只有認了。

　　可是有誰可以告訴他，他們這是在尋找童年嗎？眼前的遊樂園，手裡的冰淇淋，是何種情況……？

　　「小雲子！趕緊過來排隊！」

　　哦對！還有一個腦齡嚴重退化的哥哥。

　　他甚至懷疑自己坐上了時光機，回到了十年前。

　　頂著四周巨大的壓力，艱難的挪動著步子，將手裡那個粉色的草莓味冰淇淋送進哥哥手裡。「哥，我覺得我的人生就這麼被你毀滅了。」

　　毫不意外的再次接到一記重拳，繼續加重著他的內傷。沈池瞪著眼睛問他，「親情是最堅強的後盾這句話是誰說的？！嗯？」

　　他兩手一攤，無奈啊，「好吧，我錯了！你老人家還要吃什麼？統統報上名來。」就算你要吃小浣熊乾脆面，還要收集裡面的卡片，我都立刻給你找來！行了吧？

　　「好了，別廢話了。」咬著手裡的冰淇淋，沈池催促著弟弟，「趕緊過來一起排隊。」

　　沈嘯雲不情不願的挪動身體，但又被哥哥低頭舔咬冰淇淋的樣子惹到不行，身子朝他靠近，學著那人的樣子將粉色的圓球咬下一個缺口。

　　這回可成功惹怒了他，沈池一手死死護著手裡的東西，一邊毫無形象的大叫，「你這個混蛋！自己要吃就去買！憑什麼搶你哥的！憑什麼憑什麼！」

　　這簡直就是一個被搶了糖果的暴躁小孩！

　　旁邊排隊的人群裡，已經有不少人發出了笑聲，好奇的盯著他們這對怪異的兄弟瞧。

　　「哥，咱能不這麼丟臉麼？」

　　那人毫無顧忌，還大伸著粉嫩的舌頭，呲喇呲喇舔著手裡的東西，「怎麼，你嫌棄我？」

　　「我……」算了，和你這種被送去外太空受過腦輻射的人說不清楚。你又怎麼明白現在你弟弟我心中的兩股邪火相撞——不是被你氣的，就是被你勾引的！

　　沈池又命令了，「玩了這個，咱們再去坐過山車。」

　　「行。」你要是想要我的命，一起拿去就成。

　　對著弟弟的愁眉苦臉，沈池誇張的抱怨，「哎，你這孩子，一點都沒有以前可愛！還是以前好啊，粉粉嫩嫩的一團，就會為你哥和別人打架……」

　　「哥……」旁邊這麼多人……我錯了還不成嗎？不就吃了一口嗎？

　　「嘁，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沈池吧唧著嘴，一點也不在意旁人的眼光，這個弟弟是他的自豪。「還記得你當時才屁大點嗎？就敢和一群比你大的小孩擼起袖子幹架。」

　　記得，他怎麼可能不記得。

　　那是他用作文比賽所得的獎金給哥哥買的第一份禮物，是個變形金剛。哥哥非要拿著去學校得瑟，結果被幾個小霸王按著搶走了，最後還是他去和別人大幹了一架，才給搶回來的。

　　提及往事，沈嘯雲可以有一肚子的抱怨，言無不盡。「你還好意思說！害我回去被老爸好一頓揍。」那可是他作為一個品學兼優的好學生，第一次被揍那麼慘。

　　「哈哈哈，誰叫你技術不過關，頂個熊貓眼回家。」想起弟弟的糗樣，沈池笑得放肆，黏糊糊的手就這麼掐上了弟弟的臉頰，「你當時怎麼這麼可愛呢你！傻的可愛！」

　　沈嘯雲彆扭的頂個大紅臉，也不知是被掐的，還是害羞的。「嘁，有你這麼當哥的嗎？小時候也不知道替你背了多少黑鍋。」

　　給小女生寫情書，送糖果……老天啊，他是天生的同性戀，為什麼他的人生裡要被強加進如此不堪的畫面？

　　投胎不慎啊！

　　還來不及將年幼的事情好好的向哥哥抱怨，沈嘯雲就被拖上了那個刺激的項目。

　　於是接下來，他胸腔裡二十幾年的怨氣，在座椅垂直下落的幾秒鐘裡，全部化成一聲激烈的慘叫，久久不散……

　　我的媽呀！

　　咬著手裡的棉花糖，快樂的看著弟弟打著旋的雙腿，沈池的心情無比舒暢。幸災樂禍的咬著棉花糖，拖著弟弟去向下一個遊樂設施。

　　他沒有機會發覺自己的鼻尖和臉上，沾到了很多糖屑。

　　不知是因為跳樓機的作用，還是因為被這雙手拉著的作用，沈嘯雲的心臟砰砰跳動，急於脫離胸腔的包裹。

　　當看到哥哥臉上粘著白色糖粒的模樣時，他心裡的悸動更加強烈了。

　　好在沈嘯雲並沒有忘記現在的他們已經變成了大人，用舌頭幫對方舔掉粘在臉上的東西——這樣親暱的動作不再合適。

　　或者，他們需要一個隱秘的地方。

　　只是這麼想著，也就這麼做了。將哥哥拖進一個隱蔽的角落，舌尖就自然的舔上了哥哥的鼻尖，「哥，你這裡沾到了糖……」

　　沈池只看到弟弟越來越大的俊臉，接著唇角竟然也被吻了，「這裡也是，怎麼黏的到處都是。」他甚至可以清晰的感覺到弟弟的舌尖和唇瓣是如何的溫潤、柔軟。

　　腦子就這麼乾脆的短路了。

　　身體，心靈，任何一個地方，都沒有抗拒這樣的親密。

　　很久之後他才給自己找到了一個理由——當情感達到一定的強度，以至於自己失去了客觀的判斷力時，就可能會像親近的人移情，這個人可以是父親母親，可以是手足，就好像這個人應該是自己的愛人一樣。

　　這是他對這個人，表現出的更多信任。

　　這樣的一些感情，並不需要給予解釋，也不需要從中解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