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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全九美(孽火系列3)》第1章
楔子 - 《失足的代價》

 在約定好的地方,男人等待著。

 這裏是靠近淡水河畔的公立停車場,二十四小時開放的五層樓建築物,即使在深夜依然燈火通明。不過在頂層停放的車子已經稀稀落落,剩沒幾輛。

 男人坐在車裏,扭開音響,聆聽著音樂電臺所播放的古典樂,目光移到駕駛盤上顯示的時鐘離約好的時間還有幾分鐘。

 對方是否會放他鴿子呢?隨著時間分秒過去,這個可能性也在男人心中逐漸高漲。自始至終,他就很難相信事情會如此水到渠成‥‥‥不,應該說,他壓根兒沒想到那個男人會主動找上門來。

 那個男人在醫院中的風評,是連他這個隸屬於不同部門,平日甚少有關聯的人都曾耳聞的。

 由美國研修回來的短短半年間,那個男人以挑戰一次次困難手術的成功,證明了他那與年齡不符的精湛醫術。年紀輕輕,便在許多病人的口耳相傳下,奠立穩固信賴的根基,指名要他執刀的手術與日俱增。如今,大家都視那個男人為未來執掌部門的熱門人選,他在醫界的前途不可限量。

 令人嫉妒的還不只於此。

 那個男人論家世的清白、論背景的雄厚,無一不享盡上天賜與的平坦、順遂,只能用得天獨厚來形容!與他相較,自己這種一出生就沒老子,念書是靠母親打零工、以及向親戚低頭,四處籌錢才好不容易念完七年醫學院的人,根本是被老天給拋棄了!

 可是怨天尤人又能給自己帶來什么好處?

 男人揚起嘲諷的唇。埋怨老天的不公能填飽肚子嗎?能讓帳戶中的赤字轉黑嗎?能讓積欠高利貸的債金一筆勾消嗎?不,他不會浪費時間在計較無聊小事上。

 他很清楚自己與那種上天的寵兒不一樣,沒有天生的好運作支撐,一切得靠自己的雙手去奮鬥,所以即便不擇手段他也要爬上那高梯,讓老天爺瞧瞧,不稀罕老天的幫助,他依然可以登上高峰!

 噗嚕嚕‥‥‥低沉的引擎聲打斷男人的思緒,他從車內坐直身,看著右方的入口處開上來一輛白色轎車。它緩緩地駛過男人的車前,接著倒轉輪胎,停進男人車旁的空位。

 來了!

 看不出來那傢伙還挺有骨氣的,本以為唬他說「想分一杯羹可以,但這不是我一個人能作主的,得問問那邊的老大」,或許會將他給嚇跑呢!

 光拿這點作判斷,即使無法確定對方值不值得自己全面信賴,至少也能給他加點分數。

 等對方把車子停好,男人才推開車門走出去。

 恰巧,對方也從車內走出。

 「歐陽醫師,你很準時。」男人率先開口。

 對方淡漠地掃視他一眼,那足足高過他一個頭的頎長身形,包裹在合身的深藍色細黑條紋西裝中,自負不凡的菁英氣質刺眼醒目。

 對方抬起手,扯了扯昂貴的絲質黑領帶,瞥過腕上的名表,回道:「我想守時是種基本禮儀吧?吳醫師。我沒看到這裏有其他人,『客人』還沒到嗎?」

 吳嘲諷地打量著這位「裝腔作勢」的「人中之龍」,心想:不管表面有多光鮮亮麗,骨子裏還不是與我同一路的?為了錢,什么都可以出賣!真可惜,不能當眾揭穿他清高的假面。

 「噯,范哥向來是姍姍來遲的。」佯裝出和善的笑臉,吳掏出口袋中的煙盒。「要不要來一根?這可不是外頭隨便可以買到的貨色,包管新鮮。」

 吳的大力推薦未受青睞,對方一搖頭說:「那個什么范哥的,會讓人等多久?我的時間可不多。」

 一笑,吳自己彈出一根深咖啡色的煙,以打火機點燃它後,霎時空氣中彌漫著股甜甜膩膩的味道。他抽了一口,品味著腦神經為之麻痹的快意,接著把煙噴到對方的臉孔上。

 「歐陽,放輕鬆一點,不過才花這么點等待的時間,和能到手的好處一比,根本算不上什么。往後只要你和范哥建立了良好管道,包管你想吃香喝辣都沒問題。」

 對方站到上風處,閃避煙害,淡淡地說:「吳醫師想必非常信賴『范哥』嘍?」

 「信賴?哈哈哈哈!」

 一手親昵地搭上對方的肩膀,吳搖頭說:「喂喂,你不會是在跟我開玩笑吧?大少爺。我又不是不要命了,會去信賴一個開槍當放鞭炮、恐嚇威脅是家常便飯、殺人放火不過是芝麻小事的幫派頭子嗎?」

 把煙丟到地面上,用腳狠狠地踩熄。

 「看到這根煙的下場沒?要是范哥不爽,想做掉誰,三兩下就可以把人當螞蟻一樣的踩扁。那圈子裏不會有人跟你談什么信賴的,大少爺。原先我以為你是弄清楚狀況才來的,看樣子你根本就是個不知天高地厚、*不清狀況的大少爺。你別太天真了,說不定哪天旁邊的淡水河,就會成為你的葬身處所了!」

 嘲諷地說完後,兩手一攤,吳再搖頭說:「壞話我也不說了,你要是現在膽怯想縮腿,就趁人還沒到之前快閃。當我沒聽你提過,你也沒來找過我。」

 這建議並非基於什么「善心」,而是吳不想冒險將「一無所知」的大少爺介紹給范哥。萬一這大少爺出差錯,收拾爛攤子的倒楣工作,還不是全落到自己頭上?他可不幹。

 「多謝你的勸告,吳醫師。」

 男人看他無意離去的模樣,高抬起一眉。「我的苦口婆心似乎沒被聽進去?不介意的話,我很好奇你如此堅持要做這份『兼差』的理由是什么?歐陽醫師。你看起來不像是缺錢缺到這種地步。」

 對方微勾唇角。「吳醫師呢?你也不像是為錢所困的人啊!」意有所指的,看向吳停放在後頭的昂貴進口轎車。

 這時候,第三輛車的引擎聲奪去兩人的注意力,那是一輛黑色賓士車。也就是說‥‥‥這場深夜的約會中,最重要的角色到場了。

 「吳醫師,你的建議我非常感謝,可是我想,這裏有人比我更需要你這份建言。」

 輕到幾乎聽不見的低語聲,卻擁有引爆腦汁的能量。一愣,吳錯愕地轉過頭去,在對方那雙黑白分明的澄澈瞳眸中,有著早已解析並看透物質本相的銳利。

 什么意思?他是暗指我太天真?不,不對,他還有別的意思!莫非‥‥‥

 就在吳滿心狐疑、困惑之際,從黑色賓士車內步出三、四個男人。左右側分別由兩名眼熟的保鑣護衛著,這一帶負責「管事」的范哥走向他們。

 「吳仔,你說要帶人和偶見面,就素這傢伙嗎?」

 指向歐陽的肥短指頭上面,套著一枚十多克拉的紅寶鑽戒。個頭不高、小腹凸出,下顎蓄著小鬍鬚的范哥,操著一口國台語,一雙黃中泛紅絲的混沌黑眼不客氣地審視著陌生人。

 「是的,范哥。」咽下一口唾沫,事到如今,不管歐陽打什么主意,吳已經無路可退了。

 范哥點點頭,咧開嚼食檳榔過度的大紅嘴、黃板牙,譏笑地說:「甘拿不怎么可靠A款。他跟你一樣是穿白衣的嗎?」

 「歐陽醫師是外科的,可以接觸到的藥品比我更廣泛。」

 「細安囝‥‥‥」范哥一彈指。「看不出你這款辦頭幼秀A,個整天拿刀子在人家身軀上堵來堵去?爭好‥‥‥最少這點偶們兩個氣味相投!幼秀先A,我嘛挺喜歡在人家身軀刻刻花、畫畫圖,啊讓偶動手還不用花什么錢,免啥咪麻醉,哈哈哈哈‥‥‥」

 他一笑,旁邊的幾人也都抽搐著臉皮陪笑,吳也不例外,但是站在一旁的歐陽英治仍是動也不動,別說「笑」了,那神情簡直和顆不懂狀況的石頭差不多。

 這時范哥停下笑聲,擰起兩道眉說:「你怎么都不笑啊?你系幹尬偶說的笑話粉不好笑是嗎?你覺得偶聳斃了啊?」

 「很抱歉,方才那句話是說笑的嗎?」毫不慌張的,歐陽英治回問。

 「啊?」

 倒豎起兩道眉,范哥一齜牙,四周的人都臉色蒼白,唯獨歐陽英治例外。草莽對上文質彬彬,在捏把冷汗的喘息之間,無聲的視線角力戰終於在范哥鬆開眉頭,換上冷笑後宣告結束。

 「哼,擱正帶種嘛!你不怕偶一賭爛,把你轟了喔?」

 「我不想再耽擱時間了,范先生。我只想知道,交易的方式怎么定?利潤怎么算?」態度中帶著幾分強硬、急勢,歐陽英治說道:「你要是不需要我合作,我要走人了。」

 「啊?你講啥小?」

 眼看范哥一把怒火就要爆開,吳出面安撫說:「范哥,歐陽既然有急事,我們就先談正事吧!」他由自己的後車廂取出一隻皮箱,放在地上掀啟開來說:「貨全在這兒了,您要不要鑒定一下?」

 裝盛在皮箱中的,全是被撕去標籤的醫師處方箋藥品‥‥‥裏面不只限於麻醉、亢奮劑、抗憂鬱類的列管藥品,甚至連威而鋼這種地下市場內頗受歡迎的藥物也在其中。只是在醫院內拿來救人性命的「藥」,一旦流入黑市之手,卻可能成為殘害身心的物品。

 看到貨,范哥掃開不爽,湊上前*著那一瓶瓶足以帶來高額獲利的寶貝,問:「吳仔,上次偶跟你注文的貨,都到齊了嗎?」

 「噯,清單在這兒,您可以點一下。」

 「免!偶范哥信得過你。細漢A,偶的皮箱咧?」

 順利拿到貨的范哥心情大好,愉快地一嚷,後頭的小兄弟連忙把黑色皮箱從賓士車中提來。當著眾人的面,范哥從皮箱裏取出好幾迭的紫色鈔票,扔給吳。

 「你算看看,有錯沒有?」

 范哥邊指揮手下把那批貨收到自己的車上,邊從口袋中抽出一張名片扔給歐陽英治,說:「肖年A,你雖然很梟掰,可素偶尬意有種的,偶就讓你加入。啥咪好康的偶攏有,偶速不會虧待你們讀書人的。你有興趣做,啥咪時准都可以打我機子,其他你去問吳仔,安捏知影某?」

 再轉頭拍拍吳的肩膀。「剩下的,就交給你嘍!吳仔。」

 「好,沒問題,您慢走。」

 黑頭轎車一駛離,吳立即卸下畢恭畢敬的表情,惡狠狠地瞪著歐陽英治,正打算開口教訓時,吱數聲尖銳刺耳的煞車聲突地由入口處響起!

 還不止如此,不知道從哪兒冒出的十幾名深藍制服的條子,一下子便把轎車給包圍了起來。

 「車子裏面的人不要擅動!立刻把手從方向盤上移開!下車!」

 被團團包圍住的黑頭轎車起初還試圖沖出重圍,可隨著一輛輛警車由下面開上來,有計劃地堵住前方的入口與出口,車子轉眼陷入動彈不得的狀況。

 「歐陽!你做了什么?」回過神,吳醫師咆哮道。

 此刻,一直保持著冷靜態度的年輕男醫師,從容不迫地開口說:「不是我做了什么,吳醫師,而是你做了什么?在你將院內的藥物外流到黑市的時候,難道從沒想過會有今天嗎?」

 「你、你去密告」

 緩慢地搖頭,端整的面容難掩遺憾地說:「到了這時候,你依然認為是誰造成了你現在的處境嗎?在你決定走上這條路時,就該想清楚後果。」

 「我要跟你拚了」

 看他失去理智地撲向自己,歐陽英治不由得想起那句古諺:「成也蕭何、敗也蕭何」。

 整件事若從頭說起,當然要由既非員警、也不是院內管理階層,只是一名專任醫師的歐陽英治,怎么會趟入這趟渾水開始說起。

 吳,也就是吳東名醫師,與自己所屬同一醫院,在業界內的評價並不低。

 積極而且野心勃勃的他,常常借著自己在媒體圈內良好的人脈關係,頻頻在螢光幕前露面以提高自己的知名度。久而久之,他在院內作研究的時間,已經被這些額外的「事業」給佔據,遺忘了醫師的本分,過著儼如明星醫師般,講究名車代步、出入高級餐廳的生活,而且與社交名媛的緋聞也不是一次或兩次了‥‥‥

 當察覺情況不對的院長私下找他商量該如何處理吳醫師的「犯行」時,歐陽頭一個反應是:不會吧?

 按常理思考,一名歷經激烈升學競爭,辛苦在大學內奮鬥七年,外加實習、住院時代非人的磨練,好不容易取得一紙醫師執照的醫師,應該不至於會為了一點錢,鋌而走險才是。

 直到院長把暗中調查出來的吳醫師的財務報告給他看,英治才曉得吳醫師竟在外頭借了那么多錢,那絕不是一名專任醫師能在三、五年內還得清的金額。更糟糕的是,他舉債的地方不是什么正當的金融機構,而是專放高利貸的‥‥‥

 接下來的情況也就不難想像了,地下錢莊如何威脅吳醫師,讓他不得不竊取院內藥品好清償債務。往往頭一步踏錯,便是步步皆錯。

 野心,能讓一個人積極上進。

 野心,也會讓一個人迷途喪志。

 那時與現在,英治都有著一樣的看法:是野心成就了吳醫師,也是野心讓吳醫師誤入歧途。當野心家一路往上攀爬時,往往會忘記回頭去檢視一下,自己所攀爬的根基是否已經蕩然無存?

 院長之所以找他商量,主要是過去他因為「種種惡緣」而與警方有點交情。院長一方面猶豫著不知道要找哪個單位申訴,另一頭也很擔心這件事若處理不好,醜聞傳出的話將會造成院方的名譽損失。左右為難下,才會希望英治能夠運用自身的人脈關係,代院方解套。

 身為「明朗醫學中心」的一份子,加上基於一名醫師的職業道德,英治無法坐視藥品不當外流。光是考慮到這些藥品會如何地被誤用與濫用,他就不可、也不能推辭院長的請求。

 和過去相識的老刑警聯絡後,他在對方的安排下,以代表院方的身分跟相關單位交涉。經過一番陳情,終於與警方達成共識,院方答應會大力配合,前提是同意不公開這樁案子。他們暫時不打草驚蛇,好讓警方除了逮到擅自把藥物外流的醫師外,更能追捕到醫師幕後的販售黑藥集團。

 如何掌握吳醫師和對方聯絡的地點、交貨方式,成了整件案子的最大困難。

 吳醫師煞費苦心地遮掩任何與藥頭接觸的證據,使得警方在長達一、兩周的跟監與竊聽後都沒能掌握到有利線索,如此陷入膠著狀態,於是他自願幫他們一把,以自己為餌釣出那尾大魚。

 說起來雖然簡單,其實中間的過程並不那么容易。

 要卸除吳醫師的心防,讓他相信自己是真心想「撈一筆」,以及如何讓吳醫師願意把他介紹給「范哥」,這都是經過再三推敲、演練出「擬真」情境,才能一步步進行到這階段的。

 現在警方已經順利地把范哥圍堵起來,意味著他這些日子的辛苦,已經獲得相對的代價,不枉費他冒險出面與黑藥集團周旋。如今,一切都結束了。

 ‥‥‥不過在歡呼「結束」之前,還得先處理好吳醫師。

 看著猛衝過來的男人,歐陽英治謹記著自幼學習的護身術中,「以靜制動」、「以柔克剛」的兩大原則,雙眼緊盯著對方的舉動。

 在對方的手觸及自己身體前,先一個假動作虛晃過對方,再貼著吳醫師的手臂迅速移位到後方,同時英治扣住了對方的手腕,一扭、一按,順勢壓制。這手漂亮的擒拿,相信讓英治的武術教練看了,絕對會自傲不已。

 「好痛、好痛‥‥‥」吳醫師發出慘兮兮的哀嚎,邊說:「我的手臂要脫臼了,你快點放開我,歐陽!」

 「你已經冷靜下來了嗎?吳醫師。」英治稍微放鬆一點箝制。

 「我知道,我認輸就是!你快點把我放開!」咆哮著,男人額頭冒出一顆顆冷汗,表情痛苦。

 「我希望你能主動向警方報到。只要你願意配合警方偵辦,在刑責方面,相信檢方會有合理的酌量減刑空間。」這也是英治能給他最後、最佳的忠告。

 「你很囉唆耶!我都說我知道了!」沒好氣的,吳醫師五官糾結著,怨憤地回嘴。

 英治很懷疑他是真的「知道」了嗎?罷了,姑且相信他還有最後一絲反省自躬的理智,英治將手放開。

 唰!

 刀光乍現,英治反射性地往後一躍,可是手臂鮮明的痛楚,讓他不必低頭確認,也知道自己受傷了。

 一手握著小刀,吳醫師得意地笑著說:「你以為我會乖乖讓人捉嗎?既然范哥在那頭被捉,我就用你當人質,護送我跑路好了!你要是不想死,就把手舉高,聽到沒?」

 英治很遺憾他竟迷糊到這種程度,歎道:「即使拿我當人質,你能跑多遠呢?吳醫師。臺灣就這么點大,你不要太小看警方的緝捕能力了。」

 「我現在哪管得了那么多!要是不能逃離這裏,我的人生就毀了!走一步算一步,你最好別跟我玩花樣,不然我就真的動手殺了你!」

 在吳醫師口沫橫飛的同時,英治瞥見一道身影,從自己的車子後座悄悄溜出來,那人踩著貓般的無聲步伐接近他們。

 「你不要動手!」對著那新加入的男子,英治老實不客氣地一喝。

 誤以為那句話是說給自己聽的,吳醫師點頭說:「很好,你不想我動手,那還不快點把手舉」

 「這是我的事,我自己會處理,你想破壞約定嗎?夏寰!」

 「夏寰?夏寰是誰?你在跟誰講話?」吼著,順著英治的目光,吳醫師緩慢地回過頭去。「嚇!你、你誰啊?打哪兒冒出來的?」

 離他們大約十五步之遠,滿面悻悻然的高大男子,一撇唇。「英治,你和這種低等級的軟腳蝦還要耗多久?讓我動手,不到三秒就可以擺平了。」

 「讓你動手?然後呢?殘局由我來收拾?」英治皺著眉回道。

 懶洋洋地轉動一下手腕、脖子,男子揚起囂張的唇角,一臉「唯我獨尊」、「天地間我最大」的口氣說:「廢話,我們兩人裏面你才是那個醫生啊!等我拆了他的胳臂、斷了他的腿後,不由你收拾,難道由我?也行,那更省事,我就把他的斷手、斷頭、斷腳,全部直接從五樓丟入淡水河中,希望那些魚蝦不會吃壞肚子。」

 吳醫師氣急敗壞地張開嘴。

 「你最好別開口,軟腳蝦。」男子的視線冰冷地移動至他那張目瞪口呆、氣急敗壞的臉上,釋放出毫不遮掩的殺氣道:「現在英治是在救你一條小命,若不知好歹地開口觸怒我,後果全由你負責。」

 四周的氣溫陡降‥‥‥吳一僵,似乎判斷出此刻保持沉默才是上策,他迅速地閉上嘴。

 憑一眼,就能讓一名失去理智的男人噤、若、寒、蟬。

 單論這一點,英治不得不佩服夏寰的霸氣極具威力,非同凡響。可惜現在不是發表感想的好時機,如果沒辦法讓夏寰乖乖收手,眼看「這匹」不聽使喚的「禽獸」即將大發*,想不見血都難。

 「不要鬧了,夏寰。這裏沒你的事,回車上去。」事態出現轉圜餘地,英治緩聲說道。

 「我是你養的狗啊?叫我回去就回去?啐!」大剌剌地抱怨,雙手抱胸,身高超過一九○的巨漢,拗起來比三歲的孩子更難纏。

 「算我拜託你。」揚起一眉,英治抿嘴,很明白和他比孩子氣,自己是贏不了的。

 男子盯著英治兩秒鐘後,心不甘情不願地往後退。「‥‥‥嘖,什么時候不求我,偏偏這種時候‥‥‥」

 危機解除,英治轉向吳醫師說:「你剛剛說要拿我當人質‥‥‥」

 「算了。」雙肩垮下,前一刻還信誓旦旦要逃亡的男人,此際喃喃地說:「反正我是逃不了了。」

 「你能想通這點再好不過。」

 「我不想通能怎樣?看看你後頭,范哥已經被捕了,那堆條子正往這邊走過來,我跑得掉嗎?」

 英治回頭一瞧,果然大隊人馬押走范哥一夥人後,現在已經把目標移往這廂的糾紛上。即使是吳東名想乘亂逃跑,也因為夏寰這一搗亂,而錯失了良機。

 三、四名員警上前,將吳醫師押走的時候,吳醫師抬起頭對英治說:「歐陽,不要以為這樣你就贏了!我承認今日的失敗,可是我不是輸給你,我只是輸在老天爺向來都沒給我好運道而已!如果我有你的好運,今天被關的會是你不是我!」英治一語不發,倘若吳醫師非堅持這種論調不可,他也不必去反駁。是不是靠運氣來決定自己的命運,都沒有旁人置喙的餘地。英治很清楚本身所依賴、秉持的並不是「運氣」兩字就夠了。

 「哼,喪家之犬的吠聲還真難聽!聽好了,是男人就要提得起、放得下,是自己種的果就得自己嘗!做了還不肯認帳,說什么運氣不運氣的推託之詞,算什么男人!」站在後頭的夏寰,朗聲譏諷道。

 被罵得灰頭土臉的吳醫師咬咬牙,忿忿地跟著員警離開。

 「你又何必多說那些話。」

 等大隊人馬走得差不多了,英治才走近夏寰說:「吳醫師不過是在為自己的心情解套,讓他說說有何妨?」

 「就是這種無意義的軟心腸,才會讓人在手臂上開條縫!你還學不乖啊?」一把將英治拉了過來,夏寰檢視著他臂上的傷。

 幸好當時有稍微閃開,所以刀子在劃破衣服後,不過是淺淺地切了道口子,英治本人很清楚它不過是皮肉小傷。

 「我沒事。」

 英治想把手臂抽回來,夏寰卻扣得緊緊的,一雙猛獰黑瞳盯著傷痕嘟囔著:「呿,還是該把那傢伙大卸八塊,竟敢在你身上留下傷痕!」

 「‥‥‥傷在我身上,你幹么比我還生氣?」英治覺得好笑。

 「笨蛋!連這也不懂嗎?」夏寰瞇起一眸,關心、擔心與複雜的情意盡數揭露在那張粗獷、瀟灑、陽剛味十足的俊臉上。「竟敢讓我的人被其他男人給弄傷,是誰先對不起我的?還敢頂嘴,你是偷吃了誰的熊心豹膽,給我從實招來!」

 這傢伙!

 英治抿起嘴,不知該生氣,還是不該生氣?

 生氣,當然是因為夏寰自大地在他身上掛上「我的」標籤。暫且把與夏寰交往、同居的事擱在一邊,英治可從不認為自己有把「自身所有權」出讓給任何人過。喜歡一個人,不代表就一定得附屬於他吧?

 生不了氣,主因還是夏寰那一副「你有種反駁我,我們就走著瞧」的囂張嘴臉,還有那「明明理屈還要硬拗到理直氣壯」的態度,也不是一天、兩天才養成的。早在交往之初,英治就曉得他的本性,卻沒及早跟他拆夥,事到如今有他生氣的餘地嗎?

 所謂一失足成千古恨,英治沒有一天不後悔,當初怎會和夏寰一把亂麻越纏越緊,到後來就算想一刀斬斷也是斬不斷,理還亂了。

 「靠過來一點。」見英治沒再出言反抗,夏寰得寸進尺地發號施令起來。

 「幹么?」

 「囉唆!你不懂情調二字啊?」

 英治差點沒噴出口水。什么情調?這頭萬年發情的野獸知道那兩個字怎么寫嗎?狐疑地弓高眉頭,抱著「看你玩什么把戲」的心態,英治站到他觸手可及的地方說:「不管你腦子裏打什么主意,我提醒你,這裏可是隨時會有人闖入的公共場所唔!」

 兩瓣熱唇捕捉住饒舌的嘴,無視英治的警告,夏寰老練地撬開編貝齒列,徹底地用自己的舌頭洗過一遍,再吞噬下他所有的埋怨,摟著英治瘦削後腰的手攀移到藏於西裝褲下的圓翹雙丘上,磨蹭著。

 明知不可以,英治還是抑不住雙膝發軟,緩緩地倒貼在夏寰結實的身體上。

 「別以為這個吻,就可以讓我平息怒火,小治。」

 好不容易饜足一點胃口,夏寰釋放黑眸瀲灩、紅唇誘人的英治,認真地說:「我是真的很火。你先前不聽我的勸告,堅持親自參與這最終行動,結果害我心愛的人受傷,這筆帳等回去後我一定會跟你好好算一算的。」

 「喂,我可是帶傷的!」怕他實踐威脅,英治連忙搬出擋箭牌。

 「你不是說『我沒事』?現在才喊痛,已經太遲了。」一扯嘴角,露出飽含戲弄與嗜虐特質的野性笑容,夏寰雙眼發亮地說。

 可惡,著了他的道!

 英治絞盡腦汁地想著。要是不快點想個妥當的理由開脫,等回家後,夏寰一定會像匹脫韁的野馬,不管會給他的工作帶來多大的負面影響,而跟他「算帳」算上一整夜的!

 「剛、剛剛還沒事,但現在我突然覺得很痛。我看我先去醫院縫傷,今晚可能不會回家了,你一個人先回去吧!」英治知道這一招很貝戈戈,但一時間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

 「你這個膽小鬼!歐陽英治。」

 不要跟他一般見識。英治拒絕中夏寰的激將法,聳聳肩說:「你不相信我,我很遺憾,但這是真的。」

 「哼‥‥‥」雙手抱胸,夏寰撇撇唇。「你和我在一起太久了,以前的你絕不會跟我來這套的。」

 人說:不經一事,不長一智。英治暗道:增長這種智慧雖然沒什么效用,至少能幫助自己少受點「皮肉苦」。

 「行,今晚我就讓你專心療傷止痛。」

 英治大大地松了口氣。

 「不過,小治,不要忘記一件很重要的事。人逃得了一時,可是逃不了一世的。你沒忘記在接下這麻煩事前,和我交換了什么條件吧?」夏寰黑眼不懷好意地睇著他說。

 「條件?」英治皺眉思索。

 「院長答應在事後給你一周的假期,不是嗎?你不是拿那個假期與我交換,我才一聲不吭地放手讓你冒這趟險?現在你裝不知道,莫非是要我拿出那紙賣身契給你看?」

 鏘‥‥‥英治的腦門彷佛受了銅鑼重重一敲。

 是有這么一回事,沒錯。當初怕夏寰出來攪局,所以他把假期抵押在夏寰那邊。他怎么會忘了呢?(再說當時哪可能預測得到,今日竟有變數發生?)

 「我現在非常期待咱們如膠似漆的蜜月假期。這筆帳讓你欠著沒關係,到時候我會連本帶利地一起討回來的。」

 失算了!英治臉色發青。整整七天,日出到夜幕低垂,「只有」兩人的度假‥‥‥他肯定會被他玩死的!

 「噢,你高興得連話都說不出來啦?很好、很好!你放心,我會好好利用這幾天,規劃出一個讓你從頭爽到尾的假期,你就拭目以待吧!」

 惡魔‥‥‥這傢伙絕對是個披著人皮的惡魔!

 夏寰。男。四月一日生,身高一米九,血型AB。目前職業簡稱:大哥。專科:打抱不平、處理複雜的人際關係、提供企業財務及法律外的問題諮商。從小到大的學科中,只有體育滿分,其餘低空飛過。個人自稱其性格、容貌、長相為絕世極品、男人中的男人。他本該十全十美的人生中,唯一的遺憾是因為不慎喜歡上一名叫歐陽英治的男人,從此知道何謂「嫉妒」、「無奈」、「辛酸」與「迷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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