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庭院深幾許 第六十九章 聲漸遠(中)
柳眉身形一晃,輕輕便將那小丫頭抓在手裡,初晨對柳絮道:「你把她送去給王娘子,讓她好好管教一番,這麼沒規矩的奴才怎麼也放進院子來。」轉身又帶著柳眉繼續往前走,走到離潤雨的屋子大概兩丈遠的地方,就聽見彥信的聲音從裡面傳來,隱隱還有潤雨低低的哀求聲。
柳眉一顆心一下子緊縮起來,只見初晨靜靜的立在那裡,臉上無喜亦無悲,只一雙眸子黑的瘆人,便有些害怕:「娘娘,這裡風大雨大,咱們回去罷?」初晨靜靜的又立了片刻,平靜的道:「走吧。」
二人走不多遠,迎頭碰上跑得鼻尖冒汗的柳青,柳青見了二人,喜出望外,急巴巴的喊了一聲:「娘娘?」初晨望她一眼,奇怪的道:「跑這麼急做什麼?沒點規矩。」柳青細細打量一下初晨,見她神色如常,暗自鬆了口氣,上前扶住她:「娘娘,這會子雨住了,池子裡的荷花最是好看,娘娘若是要透氣,奴婢扶著你去?」初晨想了想,道:「也好。」
三人在池子邊上看了一會荷花,柳葉急匆匆地跑來道:「娘娘,爺回屋了,讓娘娘回去呢。」初晨轉身往回走,回頭見幾個丫頭擠眉弄眼的,便道:「你們怎麼了?一個個眼抽筋啦?我讓秦嬤嬤給你們治治?」幾個丫頭嚇了一跳,屏聲息氣,不敢多言。
柳絮正在門外急得團團轉,見了初晨一臉的擔憂。丫頭打起簾子,初晨一看,一地的香粉和碎瓷片,彥信坐在椅子上,面沉如水,眼裡蘊藏著暴風雨的氣息,見她進來便厲聲命丫頭們都下去。初晨勉強按捺住心虛,對彥信彷彿要吃人的目光努力做到視而不見,走到桌前給自己倒了杯茶,淡淡一笑:「什麼事情讓你發這麼大的火?可是潤雨服侍得不好?」
彥信不說話,死死瞪著她。初晨無所謂的坐下去,拿起先前看的書繼續看,彷彿忘了這屋裡還有這樣一個人。「風初晨!」震天一聲怒吼,嚇得初晨手裡的書掉在了桌子上,她閉了閉眼,該來的總是要來的。對彥信的凶狠,要說她不怕那是假的,但怎麼也不能輸掉氣勢,她強作平靜的抬眼對上彥信因為憤怒而變得扭曲的臉孔。
彥信雙目赤紅,上前一步,死死握住她的肩頭,力氣大得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初晨強忍痛意,故作不在乎的望著他。兩人一言不發的對視了很久,彥信頹然放手,指著她聲音嘶啞的道:「你,你好!」孔武有力的手掌高高舉起,初晨下意識的閉上眼睛,卻遲遲不見那鐵掌擊打在自己的臉上。「呯」的一聲巨響,彥信將桌子擊得粉碎,瘋了似的將屋裡能砸的東西都砸了個遍。初晨緊抿著唇,蒼白著臉,靜靜的站在屋子的中間,也不躲避飛濺的碎瓷和木屑,只是冷冷的望著地板。
柳青一邊命人去把住院門,不准人進出;一邊讓人去請秦嬤嬤和阿憐。待秦嬤嬤和阿憐聞訊趕來,屋裡早一片狼藉,彥信正怒氣衝衝把初晨往外拖,初晨釵斜鬢亂,衣服上沾了許多的茶漬和粉痕,臉色慘白,神色卻是平靜得出奇。
秦嬤嬤上前攔住彥信:「殿下,有話好好說,娘娘身體嬌弱,可經不得你這樣折騰。」阿憐冷冷的橫在前面擋住路,道:「王爺,請您放下我家姑娘。我家姑娘就是再有什麼不是,也當坐下來慢慢說。是走是留,是死是活,總有個說法。您這樣,大家能有什麼體面?」
彥信抬起頭,雙眼血紅惡狠狠地瞪向二人:「滾開!你們可知她做了什麼好事?本王要問問寧國公,是怎麼教的女兒!」
秦嬤嬤和阿憐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看向瑟縮在一旁的幾個丫頭,只見幾個丫頭一臉的驚恐,並看不出什麼來,只得可憐巴巴的望向初晨。初晨臉色蒼白,靜靜的道:「二位嬤嬤讓開罷!這事你們還是不要管了,隨王爺的意。只是我父母都回北地了,寧國公府只有一個弟弟在。不知王爺是要去府裡呢,還是去宮裡?你也不必拖我,我陪著你去就是了。」
她這樣一說,彥信回頭看向她,凶惡如同地獄的魔鬼,獰笑著道:「本王倒是小瞧你了,險些上了你的惡當!我若是將你帶去宮裡,鬧得滿城風雨,豈不是如了你的願!我告訴你,風初晨,不管你願不願意,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你就不要痴心妄想了!」一把拖住她就往屋裡拖。他要撕開她的心來看看是不是石頭做的,為什麼冷硬如此?
初晨疼得眼淚都掉了下來,這下倒是真的慌了神,蒼白著小臉,死死抓住門框,對著阿憐絕望的哭喊:「嬤嬤救我!嬤嬤救我!」彥信手上略頓了一頓,再下手卻更是凶狠,乾脆彎下腰去使勁掰她的手。初晨顧不得,一口咬在他手上,彥信疼的倒吸一口涼氣,伸手去拉初晨頭髮,方讓她鬆了口,手早被咬得鮮血淋漓。丫頭上去給他裹傷,反被他一腳狠狠踢翻在地,又不管不顧的上前去扯初晨,二人扯作一團,秦嬤嬤站在一旁冷眼旁觀,連一句勸的話都沒有。在她看來,這個女人早就該被這樣收拾了。如果不是彥信攔著她,她早就下毒毒死初晨了。那個賤人的女兒,也配懷上殿下的骨肉?
阿憐心中著實不忍,幾欲上前,她功夫極好,彥信對她也頗多忌憚。他一邊去掰初晨的手,一邊吼道:「憐嬤嬤,你若是不怕這事鬧大,你只管來!你上來一步,本王就打她一巴掌,看你這個嬌滴滴的小姐禁得起本王幾巴掌?」
阿憐雖然不認為彥信真的會打初晨,但禁不住初晨的可憐樣兒,左思右想,左右為難,想上去,這裡是王府,明裡暗裡的高手不知有多少,自己就是傾盡全力也未必能將初晨從彥信手裡救出,就是救出了,又能怎樣?要不救吧,聽見初晨哀哀的聲音又著實讓她抓心撓肝的疼。正躊躇間,彥信已將初晨拖進了屋,將那門緊緊閉上。屋裡傳來一陣乒乒乓乓的悶響和清脆的布帛撕裂聲,以及初晨壓抑的抽泣聲和尖叫聲。
秦嬤嬤拉著阿憐道:「你不要擔心,你沒看出來麼,爺雖然生氣得很,但也沒把她怎樣,要不然也不用等到這時候了。」阿憐只得對著幾個丫頭怒喝道:「到底怎麼回事?」
聽了幾個丫頭的話,連阿憐也悶了頭,搞不清楚這是怎麼回事,明明是彥信看上了潤雨,初晨知道了也沒說什麼,怎的倒是彥信大發雷霆?阿憐黑著臉殺進了潤雨的屋子。弄了半天,也沒從潤雨那裡問出什麼來,只得提心吊膽的等著守在初晨屋外的丫頭回信。
卻說初晨被彥信拖進房裡,她不知他到底要把她怎麼樣。心中害怕之極,無論碰到什麼都去緊緊抓住,就是不肯進裡屋。彥信拖了一歇,也累了,坐在地上呼哧呼哧直喘粗氣。初晨坐在地上,歇了一會,見彥信沒有下一步的動作,便壯著膽子偷偷瞟他一眼,誰知剛好與彥信的目光對上,彥信雙眼血紅,惡狠狠地瞪著她,眼裡的恨意和憤怒一覽無餘,嚇得她一個哆嗦,慌亂地垂下眼睛。轉眼又想,她沒有做錯,為什麼要心虛?
「你怕了?」彥信嘿嘿冷笑,站起來又去拖她。初晨看他的眼神不對,一把抓住桌腿,驚恐顫聲道:「你要做什麼?」
彥信獰笑:「如果你要在這裡,我也不怕。」蹲下去就開始撕初晨的衣服。初晨察覺到他意圖,驚慌失措的揮舞著雙手亂打一氣,只是她的體力又如何是彥信的對手。「刺啦」一聲,她胸前雪白的肌膚頓時暴露在空氣中,彥信喘著粗氣狠狠地搓揉她的左胸,聲音嘶啞地道:「我要看看這裡面那顆心到底是什麼做的?就是一塊石頭也應該被捂化了。」
初晨淚流滿面,他那樣對她,剛剛還和她的陪嫁丫頭好過,也叫做捂她的心嗎?她從頭上拔下一股金簪抵在彥信脖子上,冷厲的道:「拿開你的髒手!不然我殺了你!」彥信彷彿第一次認識她,眼裡帶了初晨看不懂的情緒,定定的看著她,反而把脖子往那金簪上遞了兩分:「你殺啊,只要刺下去,就一了百了了。」
初晨咬牙把金簪往前一使勁,彥信的脖子上沁出一顆血珠來,只要往前再送半寸,他馬上就會倒在她面前,可是彥信那樣悲傷地看著她,那是怎樣的眼神啊,就是裝的,也讓她心碎了,初晨手一軟,金簪啪嗒落到地上。彥信一把將她打橫抱了起來,向著內室走去。初晨再也忍不住,尖聲哭喊起來:「放開我,你這個瘋子,把你的髒手拿開!不要碰我!」彥信充耳不聞,手上的動作卻是不停。
門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才打開,彥信神態疲憊,雙眼血紅的走出來,看也不看眾人一眼,逕自去了。見他一走,眾人忙奔進屋子,不由被屋裡狼籍的樣子嚇了一跳,阿憐更是掉下淚來。只見初晨哭的兩隻眼睛如同桃子一樣紅腫,披頭散髮的,嘴唇也被咬破了,紅腫不堪,手上,身上全是淤青,只披著一件白色的單衣縮在床角裡。
眾人低嘆一聲,王爺的脾氣真是糟糕,說翻臉就翻臉,原本這麼受寵的王妃,千嬌百媚的人兒,被他給折騰成這個樣子。待屋裡重新收拾完畢,初晨的身上也收拾好,塗上了藥。她看了看阿憐親手遞過的一碗粥,淡淡的笑笑,居然接過來喝了,沙啞著脖子道:「嬤嬤,謝謝您。」她這樣平淡的態度,阿憐倒有些驚疑,道:「姑娘,您若是心裡不痛快,就不要忍著。要多想些好的事情,少年夫妻老來伴,哪有不磕磕碰碰的時候?再說了,王爺雖然很生氣,其實也舍不得把您怎樣。您到底做了什麼讓王爺不高興的事情,說出來,老奴說不定也能為您排憂解難一二。」
初晨笑笑,他們的事情恐怕誰來也解不了,再說了,她們若是知道她做的事情,還不知道會怎樣看她呢?只怕也會說她活該,說她大逆不道吧?便問:「潤雨還在外面跪著?讓她進來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