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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遇而安之宅門舊夢》第1章
金陵卷 第一章 大宅門

  空氣中瀰漫著濃郁的香味,青煙裊裊,從鏤金盒子裡飄出,模糊了神龕上方佛祖的笑容。

  貴氣逼人的女子笑盈盈地看著對面的唯唯諾諾的老人,保養得極好的十根蔥嫩手指捧著瓷杯,遞到嫣紅的唇邊,淺淺抿了一口。

  「瞧您這話說的,宰相家都有三五門窮親戚呢,更何況是我們這種普通人家。就說前兩天吧,安州那邊就來了個姓陳的老人家,自稱是老太太娘家那邊的人,可咱老太太也不姓陳,老家更沒有姓陳的人,誰知道這親戚是打哪兒冒出來的?瞧著咱蕭府家大業大,真是誰都想來蹭兩口。也是老太太慈悲心腸,給了十兩銀子打發走了。」女子說到這裡頓了頓,美目流轉,細細描出的雙眉下,一雙鳳眼灼灼,眼角微挑,看人時便有三分盛氣凌人的感覺。

  老人連連說是,頭低低地不敢對上她的眼睛。

  「可沈姥姥您可就不一樣了,老太太前不久還提起您呢,說是這麼多年了,您也沒來看看她老人家,不定是過上好日子,便把她這老朋友忘得一乾二淨了。」手絹掩著嘴,女子的笑聲清脆得有些刺耳。

  「這,這哪能啊,這話說的!」姓沈的老人陪著笑,「老太太記著咱,是咱的福氣。這不是鄉下農忙事多,這些年又天災人禍的,一直也沒能走開。去年收成好了些,寧哥兒又要成家了,我這才抽得空來探望老太太,怕她老人家忘了我這個窮老婆子,沒想還讓她掛心著,實在是罪過,罪過啊……」沈姥連連賠禮。

  「您啊,來得可是不巧咯。」女子笑道,「要是早兩天,還能碰上。六爺今年科舉中了進士,昨兒個,老太太才領了太太小姐們去萬佛寺還願,這會子還在路上呢,沒個十天八天是回不來的。要不,您在這裡等等,也讓我待老太太招待您一番。老太太可想您得緊呢!」

  「喲,這,這……」沈姥搓著衣角,有些侷促不安,「咱也想著老太太呢,只是寧哥兒的親事就在下個月初八了,我不趕回去是不行的。這趟子來,就是送些鄉下特產過來,知道老太太還惦記著咱,咱心裡……唉,這話真不知道該怎麼說!」沈姥說著,拭了拭眼淚。

  「寧哥兒今年多大年紀了?」女子笑著岔開話題。「說到底都是一家人,您送這些喜餅喜糖來,我們也是沾了您喜氣啊!」

  「寧哥兒今年二十三了。」二十三成親,已經是晚了的。

  「這家裡除了寧哥兒還有誰?」

  「還有個女兒,今年才十二歲,這回也帶了出來,就在外面候著。」沈姥陪笑著回答。

  「怎麼在外面候著呢!」女子故作驚訝,「叫進來,叫進來瞧瞧!說到底,都是一家人!」

  「喲這……鄉下丫頭,沒見過世面,就怕失了禮儀!」沈姥一下子站了起來,不安地說。

  女子抿嘴一笑,「一家人說說話,講究什麼禮儀!叫進來叫進來!」

  沈姥也只有應了一聲,回頭對外喚了一聲。「丫頭,進來吧!」

  話音落下不到片刻,一個穿著粗布衣裳的女孩便掀了簾子進來。

  那女孩看上去十一二歲大小,一張清秀的鵝蛋臉,不染脂粉,自有一種清水芙蓉的素淨與淡雅,低眉順目,不卑不亢,倒不像沈姥說的是個鄉下丫頭。

  沈姥摟了那女孩過來,對她說道:「快叫雲姨!」

  女子還推著說,「別別,這可擔待不起!」那女孩就溫溫潤潤叫了一聲,「雲姨。」

  那女子算是蕭府的當家人,手上掌著實權,娘家姓白,名素雲,嫁了蕭府的二爺,府裡下人到了眼前都要恭恭敬敬喊一聲二奶奶。沈姥讓她閨女喊一聲「雲姨」,卻是讓她攀了親戚。

  二奶奶嘴上說得好聽,眼裡的笑意卻帶了三分不屑,但仔細瞧那丫頭,倒是越看越順眼。沈姥晚年得女,竟生出這麼個標緻有禮的丫頭。

  「叫什麼名字?」二奶奶笑著問她。

  「回雲姨話,叫沈菊年,菊花的菊,年月的年。」

  沈姥笑著補充道:「這孩子是秋天生的,那年菊花開得好,就起了這麼個名字。」

  「菊年,這名字不錯,人也長得好,水靈水靈的,倒像是哪家小姐。」二奶奶笑著說。

  「承二奶奶吉言了。鄉下丫頭,哪裡能和小姐們比。我這趟帶她出來,也想著能不能幫她在城裡找個好差事,在大戶人家當個粗使丫頭,也比鄉下混日子強!」

  二奶奶一聽沈姥這話,眼珠子一轉,眉眼彎彎道:「這話說的倒是不錯。在城裡做事,見過的世面總比鄉下多些。菊年,你可識字?」

  沈菊年道:「跟著哥哥,粗淺識得幾個字。」

  二奶奶瞧她溫文的性子,心裡也是喜歡。這沈姥無事不登三寶殿,分明是要債的來了,還帶著個丫頭塞蕭府了,若不是這丫頭看著順眼,二奶奶還不想理這檔子事。

  二人打著哈哈,各自都門兒清,說著說著,便定下了沈菊年的事,讓她留在蕭府「見見世面」,實際上,還不是當個粗使丫頭。

  二奶奶又客套地挽留了沈姥一番,最後便是留了吃頓便飯,又給了五十兩銀子,算是給寧哥兒的禮錢,沈姥千恩萬謝地收下了,這才帶沈菊年退了出去。

  便是留下吃頓便飯,也是自己開一桌子吃,二奶奶也不可能作陪。

  「蕭府出手真是大方啊!」沈姥給沈菊年夾著菜,嘴裡感慨著。來之前,本以為能拿到二三十兩就是天大的福氣了,誰知道二奶奶一出手就是五十兩。這五十兩銀子,夠他們過上好幾年了。這下子,可以給寧哥兒蓋間新房了。沈姥塞了十兩銀子到沈菊年手中,「丫頭,這蕭家的日子只怕是不大好過,以後娘不在你身邊,你自己要小心些,不能有一絲一毫行差踏錯。唉……這深宅大院的,是非多,若不是不得已,娘也不想把你送這來……」

  「娘,我省得。」沈菊年把銀子還給沈姥。沈姥看上去有五十多歲,沈菊年不像她女兒,倒像孫女。「我在這裡用不上銀子,您不必給我這麼多。」

  「小孩子家懂什麼!」沈姥啐了她一口,「要和周圍人打好關係,還不得使些銀子?這裡的人,門兒精!你可別讓人欺負了去!」

  沈菊年淡淡一笑。「娘,不會的。」知道不收銀子不行,沈菊年估摸著,留下了三兩銀子,又道:「我每個月有月例,以後便不少這些了。留下三兩銀子,也就夠用了。」

  沈姥知道她自小跟別的孩子不一樣,懂事,知進退,有分寸,否則哪裡放心把她扔這裡。這大宅門裡,哪裡有什麼良善之人?便是手下的丫鬟奴僕,也是一個比一個狠。瞧著沈菊年的笑容,沈姥心裡一酸,眼眶就紅了。擦拭著眼淚,哽咽道:「這以後啊,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見一面,你自己照顧好自己,天冷了,記得多添件衣服,被讓自己凍著餓著。爹娘沒本事,養不起你,你……唉……」

  見老母親這樣子,沈菊年也忍不住眼眶濕潤,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柔聲道:「娘,你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若得空閒,我便寫信回去。」

  「對對對!」沈姥連連點頭,「那門房的梁伯,也是咱村裡人,他每年都要回去一兩趟,你啊,寫了信就托他寄回。我讓你哥哥唸給我們聽!」

  沈家寧,沈菊年的大哥,想起那好脾氣的大哥,自己出門時,他流著淚千叮萬囑,沈菊年心下黯然,「我都記著,娘,你回去的時候,一路小心,錢都貼身藏好了。」

  沈姥摸了摸銀子,點頭道:「這些我自然知道!」忽地又想起一事,沈姥將手上的玉鐲子扒了下來,給沈菊年套上。那玉鐲子算不上好,成色不佳,中間還有點點紅絲,至多值個幾兩銀子,卻是他們家裡最貴重的東西了。這是沈姥的嫁妝,聽說還是傳家之物,這普天之下,最廉價的傳家寶也就是這樣了吧。

  「這鐲子,是娘的祖母傳下來的,以後也是你的,娘這就把鐲子給你戴上,希望有祖上保佑,你在蕭家平平安安……」沈姥嘴裡念叨著。

  沈菊年摸了摸鐲子,上面還有老母親的體溫。知道是她的一番心意,沈菊年也不再推辭,讓她圖個安心。

  吃過午飯,娘兒倆又說了一番話,沈姥這才去見二奶奶,趁著天還沒黑,便離開了蕭府。

  二奶奶品著茶,茶香氤氳,一雙鳳眼打量著垂手而立的沈菊年。

  方才聽下人說,送別時,沈姥老淚縱橫,倒是這沈菊年不斷在安慰老母親,一點兒也不像初次離家的孩子。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這話還真是不假。

  「你,都會做些什麼?」二奶奶慢條斯理問道。

  「回二奶奶話,燒火煮飯,端茶送水,都能做一些。」

  聽沈菊年這麼一說,二奶奶唇角一勾。好丫頭,改口得倒是挺快,要是還叫她「雲姨」,她還真不會給她好臉色看了。

  二奶奶倒是有點想把她留在身邊調教,但身邊也不缺人,而且兩個大丫頭做事都得她的心,多一個少一個倒也沒什麼要緊。而七小姐那邊,似乎還少個人伺候。

  「這樣吧,你今晚上收拾收拾,以後就伺候七小姐吧。我們七小姐是個活閻王,你以後做事,可要小心些!」

  那七小姐房裡不知趕走了多少人,看這丫頭能不能留住,能留住多久再說吧。

  沈菊年福了福身,見二奶奶沒有話吩咐了,便隨大丫頭秀蓮下去。

  二奶奶身邊兩個紅人兼能人。一個是娘家帶來的秀蓮,一個是蕭府的碧蓮,秀蓮溫婉,碧蓮潑辣,但兩個都是厲害角色。這種事,不消打聽,單看兩人在二奶奶面前的態度,便可以看出來。

  秀蓮給沈菊年說了蕭府的規矩,哪些個地方不能去,哪些個人不能惹,哪些個事不能做,沈菊年聽了,一一記下。

  見她態度恭謹,秀蓮又指點了兩句。「七小姐,是二奶奶親生的小姐,性子可比男孩還強,那院子裡多少個丫頭都被趕了出來,你剛去,她必然是要試試你這個人,若能忍過一兩個月,後面便輕鬆許多了。」

  沈菊年心裡稱奇。這大戶人家的小姐,沒有一個不是溫良恭儉,知書達理的,怎麼這個七小姐凶悍成這樣?

  沈菊年聽了幾句,知道七小姐今年才十歲,模樣是挑尖的,人也頂聰明,撒嬌耍寶,整人玩鬧,無一不精,是老太太和二奶奶的心頭寶,整一個喜怒無常的小魔星,府上的人對她是又愛又恨又怕,教不來打不得,讓人只有搖頭嘆氣的份。

  沈菊年聽人這麼說,心裡對這七小姐不禁存了幾分好奇心。

  她這次早已預備了在蕭府留下,因此衣服都帶來了,其實也不過是三兩件換洗的衣物,一個小包裹便收拾妥當了。秀蓮又領了她去七小姐的院子,因為七小姐隨了老太太去萬佛寺,這會兒還沒有回來,院子裡便只有一個老嬤嬤,聽秀蓮喚她瑞娘。

  沈菊年跟在秀蓮身後,邊走邊記著路,還要聽著秀蓮交代的規矩。

  蕭府的佔地面積極大,共有七房人,更不說上百個下人了。除了那些貼身伺候的丫鬟和主子們住的一個院子,其他幹粗活的奴婢僕人都統一住在一個院子裡,靠近廚房馬廄那邊。

  出了二奶奶屋,沒走幾步路便見一扇漆綠的小門,過了小門又見迴廊,正對著迴廊的是一方荷花池,花期早過,池子裡只剩殘葉,卻還有不少金魚游來游去,極是搶眼。

  迴廊七折八繞,不時有丫鬟僕人路過,都停下對秀蓮點頭問安。這一段路走了好一會兒,無數假山迴廊之後,才到得一座小院子,一個老嬤嬤正坐在院裡編著什麼。

  「這是菊年,以後便是伺候七小姐的了,你把規矩跟她說說,說不清楚,以後犯了錯惹了事,你也逃不了干係!」秀蓮撂下句狠話,便匆匆離開了。

  這種事本不用她親為,但因為是七小姐的事,這才放在心上。

  瑞娘也有四十多歲了,性子倒是不錯,否則也留不下來了。反反覆覆地把七小姐的喜惡說了六七遍,聽得沈菊年倒背如流,她才戰戰兢兢地離開。

  蕭娉婷雖然是蕭府的小祖宗,又有親生母親掌管著內府財政,吃穿用度卻和其他小姐沒有兩用。也是二奶奶明面上做得公正周到,不讓旁人有說閒話的機會。蕭娉婷這院裡同其他院裡一樣,除了乳母瑞娘,便是四個教引嬤嬤,還有五六個灑掃房屋來往使役的小丫鬟,貼身伺候的是兩個二等丫鬟,原先一人被打罵了出去,另一個伺候著去了萬佛寺,此刻都不在這裡。也正是少了個人,二奶奶見著沈菊年大方知事,便派了她來這屋裡。

  蕭府是金陵的大戶人家,一個小姐的院子便比她老家大上許多。到十二歲,她還和爹娘睡一間房,只中間一道簾子拉開。家境非清貧二字可以形容,多少次揭不開鍋,只能喝水充飢,非是萬不得已,她也不想離開那個溫暖的家。

  來到這個世界十二年了,從驚慌失措到隨遇而安,不知不覺融入了這個世界,沈菊年至今想不明白,自己明明已經不治身亡,怎麼會睜開眼睛,便成了個呱呱墜地的嬰兒。這段人生是撿來的,沈菊年有時候想,窮也不要緊,有愛她的家人,有健康的身體,她還有什麼可以奢求的?從貧農家的女兒,到大宅門裡的婢女,既來之則安之,她的人生,便是四字真言——隨遇而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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