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女兒說的話

　　年底的時候，玉寧公主終於解決了一切麻煩，拎著跑到泉州投奔自己的丈夫了。一見面，撲上去先擰一把耳朵。「你想不想我！」

　　郭雍呵呵傻笑，「想，想……」

　　「想不想兒子？」

　　「想，想……」

　　「兒子誰帶？」

　　「當然是你！」

　　玉寧公主心滿意足了，把兒子往郭雍懷裡一塞，轉頭就去找沈菊年……的女兒。

　　沈菊年已經習慣別人看到貝貝時驚艷的神情了，也習慣了隨之而來的一句話。

　　「菊年，結個娃娃親吧！」

　　粽子拉了拉天寶。「天寶，你說過你妹妹要給我當媳婦的……」

　　「小孩子說話不算數。」李群淡淡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們小孩子懂什麼？」

　　沈菊年暗中捏了他一把。「跟小孩子胡說什麼？」

　　粽子傷心地蹲地上畫圈圈－－他又沒媳婦了……

　　天寶安慰他道：「粽子哥，你放心吧，你不是一個人。」

　　這對父母很習慣做兩件事了，接受別人的讚美，拒絕別人的求親。

　　「你們家阿靖呢？」沈菊年問道。

　　玉寧公主把阿靖從郭雍懷裡抱出來。「喏，這個。」

　　玉寧公主隨意的態度讓沈菊年汗了一把。

　　郭靖和沈菊年想像中一樣，挺憨實一個孩子，虎頭虎腦的，不過眼睛亮得很，性子也挺穩的。

　　「我們家阿靖真是太乖了，可是人家都說男孩小時候不調皮長大了沒出息。你說怎麼辦？」玉寧公主皺著眉，抱怨著自家孩子太乖了……

　　「他是心疼娘，他要調皮了，當娘的就辛苦了。」沈菊年笑道。

　　「他一個小孩子懂什麼心疼？」玉寧公主擺擺手。

　　「對了菊年，我剛來呢，你要盡盡地主之誼，請我吃點好的！」

　　沈菊年笑道：「這是自然。」

　　郭雍如今有了自己的府邸，三家距離都不遠，看上去倒是三足鼎立模樣。沈菊年、康佳楠帶著玉寧公主，三個女人玩遍泉州吃遍泉州，終於可能心滿意足地過個好年了。

　　「過新年，長一歲咯！」沈菊年幫孩子穿上新衣服，剛一穿好，她又開始爬來爬去。

　　女兒到底是不是穿來的，爹娘兩個都還辦法求證，只能就這樣看著。可是不管怎麼說，都是十月懷胎生下來的，雖然想到這個小小的身子可能藏著甚至是大叔大嬸的靈魂會讓沈菊年噁心一把，（誰說大叔大嬸不能穿了，指不定還是大爺呢！）但她漸漸逼著自己不去亂想，催眠也算有點效果了。

　　「天寶，把漿糊給我遞過來！」李群在貼春聯，天寶捧著漿糊幫忙。

　　沈菊年把女兒放進做好的嬰兒車裡，便進廚房端菜。女兒被禁錮在車裡，不悅地拍著木板，依依啊啊大叫著。

　　這裡過春節都要炸許多的食物，像是醋肉、排骨、芋頭、地瓜、蝦、雞卷……還要備上年糕，各色果品，春節的時候走親戚，便下幾塊炸排骨炸蝦，做一碗麵線滷麵請人。

　　年糕的種類也有很多，像是碗糕、甜粿。基本上家家戶戶都要蒸碗糕，若碗糕裂開，便叫「開口笑」，是個好兆頭－－其實多半都是會裂的。

　　李群帶著天寶糊了對聯，便聽到有人叫他。

　　「先生。」

　　李群回頭看去，覺得有些眼熟，微微一笑，問道：「你是……」

　　那少婦一笑。「我是阿聰的姐姐秀珠。」說著把手中握著的食籃遞給李群，「這是我阿母讓我送來的，順祝新年好。」

　　李群聽說是林大娘讓人送來的，也就不客氣收下了。「進來坐坐嗎？」

　　林秀珠搖搖頭道：「不麻煩了，家裡還忙，我先回去了。」

　　李群也不挽留了，把食籃轉手遞給天寶。「拿進去給你姑姑，肚子餓了先吃吧，我去買些鞭炮。」

　　天寶歡呼一聲，轉身跑進屋去。

　　方桌上擺滿了各色美食，天寶洗了手，便拿碗筷來每樣都夾一些放碗裡。

　　「天寶，先喝碗湯，炸的不能吃太多，小心上火。」沈菊年忙著炒菜，頭也不回地說。

　　「知了知了～」天寶應了一聲，繼續往碗裡夾醋肉。

　　貝貝坐在嬰兒車裡，繼續拍著木板大叫。「依依啊啊！」

　　天寶溜了過去，「妹妹想吃嗎？」

　　貝貝瞪著烏溜溜的眼睛看他，不說話。

　　天寶看了沈菊年一眼，見她正忙，便偷偷夾了一塊放貝貝嘴裡。「妹妹吃……」

　　貝貝含著醋肉，用舌頭舔啊舔，就是吃不下去。

　　天寶把醋肉抽回來，見上面瑩瑩都是口水，不過一塊肉都沒有少，恍然大悟道：「哎呀，你這個無齒之徒！」

　　李群從外面進來，聽到這話就敲了他一下。

　　「今天不許罵人！」

　　天寶委屈道：「我沒罵人，妹妹是沒有牙齒嘛。」

　　李群笑道：「你也是這麼過來的。」李群想起第一次見到這個小子，手上拽著他送給菊年的太極印，話說回來，那時他就用一望無牙的嘴跺腳這太極印。

　　「審言！」廚房傳來沈菊年的喊聲，「過來殺魚！」

　　李群歎了口氣：真是歲月不饒人啊……

　　糖醋排骨、海蠣煎、清蒸石斑、椒鹽蝦、干貝髮菜……

　　天寶瞪大了眼睛，驚歎道：「姑姑，你做了十二道菜誒！」

　　李群點頭道：「是啊，我們三個人，吃得完嗎？」

　　「會有人來的。」沈菊年忙了一整天，終於可能歇歇了。

　　李群見她腰酸背痛的樣子，走到她身後幫忙捏了捏，「誰要來？」

　　沈菊年瞇了瞇眼道：「昨天玉寧跟我說，她今天要親自下廚給丈夫兒子做一頓年夜飯。」

　　李群：「……」

　　剛說不久，門外就傳來腳步聲了。

　　玉寧公主抱著兒子，身後跟著滿臉通紅的郭雍走了進來。「菊年李群天寶兒媳婦新年好啊！」玉寧公主笑呵呵地打招呼。

　　「新年好。「沈菊年笑道回道。

　　李群走到郭雍身邊。「你是不是覺得很丟人……」

　　郭雍抹了把冬天裡的汗。「還好還好，不是最丟人的……」

　　玉寧公主帶著兒子去跟未來兒媳婦增進彼此瞭解和感情，沈菊年先進屋洗去一身油味味。兩個男人對坐著聊些有的沒的。

　　「你兒子會說話了啊？」

　　「最啊，會叫爹娘了。」

　　「哦，先叫爹還是先叫娘？」

　　「先叫餓……」

　　李群默了一下，又問：「說的閩南話還是官話還是四川話？」

　　郭雍想了想，說：「閩南味的官話。」

　　就是俗話說的地瓜腔。

　　李群覺得有必要從明天起開始糾正女兒的發音。

　　沈菊年換了新衣服出來，李群眼睛一亮，自己的娘子，果然怎麼看怎麼好。如今出落得更有韻味了。少女有少女的曼妙，少婦有少婦的嫵媚，上天果然是公平的……

　　看樣子明天要再去一趟關帝廟了。

　　兩個男人把桌子搬到院子裡，四處都掛了燈籠，照得亮堂堂的。沈菊年和李群一面，郭雍和玉寧公主一面，兩個孩子一面，另外兩個小的都餵飽了睡著了。

　　玉寧公主嘗著沈菊年的手藝，讚歎道：「菊年，我要什麼時候能像你這樣做一桌好菜那該多好。」

　　郭雍抹了把冷汗－－那他得蓋多少個廚房啊……

　　幾人正吃著，忽然屋裡傳來孩子的叫聲。沈菊年怔了一下。「是貝貝？」說著便起身回屋查看了。

　　卻見貝貝爬到床邊，見沈菊年進來，衝著她依依啊啊地叫。阿靖還在一邊睡得香甜。

　　沈菊年無奈抱起她，寵溺地揉揉她的腦袋。「又怎麼啦了？」

　　貝貝趴在沈菊年胸口，緊緊拽著她的衣襟不動了。

　　沈菊年只有把她抱了出來。

　　「兒媳婦醒了啊。」玉寧公主笑呵呵道，「來讓婆婆抱抱。」

　　郭雍無力扶額，拉了拉她的袖子。「玉寧，吃菜吧……」

　　李群淡淡道：「別亂叫。」

　　貝貝抓著沈菊年的衣襟不放，沈菊年笑道：「她不讓你抱，我也沒辦法。」

　　抱著孩子坐下，沈菊年舀了點魚湯，吹了吹，餵她喝。

　　貝貝眼睛在桌上掃來掃去，沈菊年喂一口，她就喝一口。

　　「小孩子要多吃魚才聰明。」玉寧公主說，「我經常餵我們家啊靖吃魚。」

　　沈菊年笑道：「我有時會餵她些魚湯。」又低頭問道：「貝貝喜歡吃魚嗎？」

　　本來是隨口一問的，結果看到貝貝點了點頭，沈菊年怔住了。

　　貝貝突然伸出白白嫩嫩的小手，指向桌上一道菜，仰頭對沈菊年道：「蝦……」

　　於是，貝貝說的第一個字是「蝦」嗎……

　　這個先不計較，總之貝貝說話了，當爹肯為這個就把自己的名字改李「李嚇」。

　　驚喜萬分地揉揉女兒的小臉，李群哄道：「叫爹，爹給你剝蝦吃。」

　　沈菊年也有些激動，不過鎮定許多。「娘這個字不好發音，還是叫媽媽吧。」

　　貝貝聽了，果然乖乖叫了一聲：「馬～」

　　沈菊年心滿意足了，剁蝦泥給女兒吃！

　　李群想了想，說：「叫阿爸！」

　　閩南人她都叫父親阿爸。

　　女兒看了他半晌，終於開了金口。「爸……」

　　李群幸福地剁第二隻蝦給女兒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