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節 主公賣的好身價
于是這廝失魂落魄的回頭,是趙山河聽到馬蹄聲才趕緊跟上,看到主公如此,他不曉得剛剛魏虎臣和他密談了什么,就曉得魏虎臣說什么年內不來就打虎牢,心中疑惑,但看鄧海東神態,哪里敢問?
那虎牢關上下,都揪心在等著,就算長青他們也曉得,老魏斷然不是那種人,這忤逆子也不是當年的傻兒了,但怎能不擔憂著他的安危?
此刻,才真切感覺,這廝寄托了何止家族,是關中所有人的期望,從龍之功,開國之業啊!看看那些武門子弟們,那副忠心耿耿,那些壓抑的不安,那緊握著刀槍手背胳膊上暴起的青筋嗎,那凝望的眼…
鄧海東正在向前,前方不遠處黑暗里似乎有人,鄧海東猛拉韁繩,趙山河已經向前橫大槍在手:“誰?”鄧海東嘆了口氣:“太史慈將軍,既有心,為何不前,可是因為忠義難兩全?”
黑暗里,太史慈不動,半響后沙啞著嗓子道:“君侯無恙就好,在下告辭了.”
“站住!請他來.”
太史慈一愣,那邊趙山河已經向前到了他面前,恭恭敬敬的拱手道:“太史慈將軍,多謝高義,主公請你過去.”說完抬起頭來,認真的看著太史慈,又看著太史慈身邊幾個親衛:“某和你的親衛在此,我家主公和你有話要說.”
“也罷,也罷.”太史慈一咬牙,向前驅馬而去,來到了鄧海東面前,此刻月被籠罩,數十步就無光,難以見人,又仿佛是當時魏虎臣和鄧海東密談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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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慈到了面前,看著鄧海東,他不知道說什么好,也不想鄧海東說出讓他失望的話來,他還在看著,鄧海東已經開口,鄧海東看著他道:“若某此刻要你隨我去關中,你定覺得對面這廝不厚道.”
“…”饒是太史慈曉得他的嘴臉,可是此情此景下,自己這般心態而前,他還這樣憊懶?真不曉得這廝到底怎么開的了這樣基業,壓了數百年兩家鎮帥一頭的.
反正他是無話可說,不過面容卻緩和了許多,正如鄧海東所說,此刻鄧海東不知體恤的招攬他的話,他當真要失望了,他怕的也是鄧海東會這么說.
而但凡豪杰皆自許,只怕不被看重,此刻鄧海東這般說,太史慈卻又隱隱有了點失望,所謂人心,復雜至此,因此他更無言.
這時,對面那廝微微一笑,繼續開了口,他道:“可是今日將軍恨極而作,后又潛伏于此,前者是為自己心中壯志難酬,后者卻是為某,不惜和舊主反目,哪怕救了某后再以死報魏公知遇之恩.如此厚恩,某就這么走了,更不厚道.”
“君,君侯到底要說什么.”太史慈心中焦躁,如何什么也被他說的透徹?這廝實在可惡至極!
“剛剛和老魏說了,年內派人來提親,要娶了他的女兒,不曉得是大女兒還是小女兒,反正某有一個,還有一個是你的,你可曾見過她們姐妹?長相如何?”
太史慈大驚,慌張的抓著韁繩,茫然的看著對面這廝:“什,什么?”
“老頭子剛剛和某說的,難道會拿人家女兒清白開玩笑?不曾騙了你,只是某心中糾結啊,糾結你曉得嗎?當年和長樂花前月下許愿時,說便是國朝公主鎮帥女兒也不要,結果轉眼就娶了太平,現在又要娶了鎮帥女兒…口是心非是勇烈,江東可有這種傳言?”
太史慈哭笑不得,剛剛要說話,對面鄧海東卻正色起來:“你走后,老魏不曾怨你,只罵某險些壞了一條好漢,他當真是個明主!配的上太史慈將軍你這樣的英雄,某思量他所說的些話,若蒼天再給老魏二十年之壽,某真甘愿將關中雙手奉上,并為他征伐安西去!也正是如此人物,才配做某可托大志的知己.”
“可天意在關中.”
聽到他說前面,太史慈沉默,聽到后面一句,太史慈一愣,看著鄧海東,看這廝神色平靜,不做態卻豪氣沖天,太史慈本就佩服他的武藝功業,此刻更為心折,低頭下去道:“魏延不是人主氣概,君侯說的是.”
“但某許了老魏,保全他的族裔,空口無憑,今日但請太史慈將軍一事.”
“君侯請說.”
“來日若是某言而無信,無故殺害魏氏,將軍便可持此刃,提勁旅,討伐口是心非之徒.”鄧海東解了天刀遞了過去,太史慈雙肩微微顫動,鄧海東堅定的道:“某絕無半句戲言.”
“君侯,莫非魏公他.”
“接著,心中知曉就好.”
太史慈伸手接過,還是藏不住要把話說透,于是道:“是了,若是魏延繼承基業,恐怕難擋君侯雷霆,與其二世而亡不若如此,只是如此的放得下,當真了得,若有二十年…”
“你把刀還來.”鄧海東大怒,這廝說的這樣,以后在老魏面前怎么做人?便是將來的連襟,爺也是要翻臉的.
但這時卻輪到是太史慈不肯了,一臉認真的把刀佩好,看著鄧海東:“君侯,如此的話,恐怕來年君侯要動安西了?”鄧海東悻悻的看著他,不回答不回避.
“在下這就回去見魏公去.”
“好好保護老魏.”
“是.”
鄧海東就此呼嘯一聲,向前而去,那邊趙山河和太史慈的幾個親衛告別跟了上去,主臣兩人向著虎牢疾馳而去,留下太史慈在那里,幾個親衛上來看到他腰間天刀,一驚,太史慈已經道:“走,隨某去見魏公.”
兩邊一路向東一路向西,不多久,江東軍馬聽到虎牢關那邊傳來一陣歡呼聲,帳內魏虎臣聽了稟報冷笑道:“好充好漢,害的手下擔憂,這聲歡呼丟了三分氣概.”又聽說太史慈求見,魏虎臣搖頭:“果然口是心非,這廝!”
卻沒有怒意,讓太史慈進來,看了天刀他就曉得,喝斥左右下去,太史慈一五一十稟報了鄧海東所說,魏虎臣苦笑著嘆了口氣,低聲問:“太史慈,你當真覺得老夫言行如一?”
太史慈還沒來得及開口,眼神里的震驚還沒過去,魏虎臣又道:“若是老夫口是心非,你會如何?”
太史慈不能答.
魏虎臣怒極:“老夫如何口是心非?”恨恨的負手轉圈,口中抱怨:“虎臣,虎臣,名字就不甚好.”太史慈恨不得一頭撞死在帳下,再看老魏卻已經坐了回去.
眼神炯炯的看著他:“如此安排也好,免得老夫獨力難支,總有人會不忿此舉,卻不知道某是為家族血脈,逞英雄而不曉得厲害,戰亂一起,毀滅根基荼毒江東,再悔又有何用?”但他又問:“太史慈,你說千百年后,可有人會笑話老夫無膽”
“某信青史之上,魏公不朽,且為江東萬家生佛,勝過區區二世虛名.”
魏虎臣沉默了會兒,看著太史慈問:“那廝還說什么的,可曾告訴你,不,他定告訴了你,老夫要他年內前來提親.”
太史慈面紅耳赤,低頭道:“他胡言亂語的.”
“說.”
“不堪入耳.”
魏虎臣大驚:“不堪入耳?那廝難道辱某的虎女?”太史慈慌張了,不是這個意思,只要硬著頭皮,也不敢看魏虎臣,把鄧海東關于兒女事說了出來.
魏虎臣果然氣的胸口發悶:“老夫兩個女兒如花似玉,不差了長樂和太平,那兩個一個是附榮逆的將門的旁支,一個是楊門的余孽,前朝早就過去,哪里比得上我家女兒的出身高貴?”
太史慈頓時張口結舌,不敢茍同不敢反駁.
上面的魏虎臣還在嘶吼,老頭子氣的須發皆動,在那里顫抖著的道:“兩女相差不過三歲,年長者也不過才二十有三,老夫中年所得掌上的一雙明珠,多少子弟要求而不得,自幼學詩書懂武藝,已是武校手!前些年不是那廝自吹自擂,害的人人以為當時老夫要嫁女,怎么會待字閨中如許之久?那廝耽誤我家女兒青春年華,還敢挑剔?”
最后大叫一聲:“小兒可惡!”轟隆一聲槌的幾案都坍塌了,帳外的子弟開始離的遠遠的,后來聽這聲響,記得太史慈配刀進去,之前又似乎決裂的,趕緊沖了進來.
但魏虎臣已經云淡風輕的坐了那里,對他們揮手:“和太史慈在罵關中那廝的,你們出去.”子弟等恍然,主公提到那廝總是這樣,不見卻又念叨,當真莫名其妙,于是紛紛又出帳去了,太史慈無奈的坐在那里,要和老帥還有那廝成一家人?
而剛剛老帥說的,分明一半是說給自己聽的,可是自己說什么好呢?
“據說長樂一向跋扈,又有宋缺撐腰,小女性柔,過去恐怕壓制不住那廝,我家大女一向性烈,又恨那廝多年,哼,嫁了大女去,今日送他基業,明日接他江山,贏的還是老夫!”
太史慈嘆了口氣,魏虎臣眼睛掃來:“回頭就要你族公前來提親!以后記得要多多照顧我家女兒.”太史慈頓首遵從,至于老魏之前說什么嫁女兒生子奪江山,他只當老魏自我安慰了.
長樂宋婉言,生子宗棠,人皆以為關中少主,他有宋缺,宋明歷,宋天,宋明遠為依仗,有顏真卿有馮百川為師,有法師照顧,除非那子實在無德行,不然誰能動了他的地位?
抬頭看老帥白發蒼蒼,為了江東費盡心血,數百年傳承一生壯志,可惜天不假年,才無奈做出如此決斷,太史慈曉得,老帥心中再是明白厲害,還是有些難過去的坎的,勸慰卻無從勸慰起,又無人可說,只能恢復了沉默.
這種事,唯獨人主自知,亂世內如許的豪杰,笑到最后只能有一人,但其余沒落中,也未必沒有真英雄,比如面前這位,天若給他光陰,江山誰屬未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