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節三分
左帥的歸來,和高公右帥的殉國,悲喜充斥著邸族上下的心中,國朝的末代,英雄的隕落,撫腕!
開元年,雍正,天佑,亂世。
這些年來,鄧族上下已將左帥,高公,當成了家人,在長安的日子里,天真而依賴少族公的天估帝,也讓闔族上下喜愛,便是為這樣的君王忠誠也無妨,只他長大了不變就好。
但一切終究不過是一場夢而已。
拓跋山在陣前將丈西李信的旗幟踐踏了多少次,從嗓子最深處,從心底出獸一樣的咆哮,高公待他親厚,常教他武技和他說心事,只因他不會泄露了老臣那些不想為人知的糾結。沈振”也在流淚,看著哭泣著被扶上船去,猶在步步回望的李延昭的遺孀,那里是她的丈夫殉國的歸處。
劍南本軍中,不少玄甲羽林舊部的兒郎們,當日毅然追隨勇烈,前年天佑登基后,各人心中最后一些擔憂也盡去,因為知道有這樣的主公,定不會和過去手足兵刃相見,誰想的到,是不會兵刃相見,也此生再難相見,隊中悲聲,最終讓瀾滄嗚咽,東去,無盡。
渡船終于開動,一批長安疲兵先去,士兵在奮力滑漿,船飛快的橫江而過,時間,決定了一切,國朝已沒,世間不能再無勇烈!
邸海東策馬回頭,殺不盡的安西賊不敢南下,只能凝望他們卷起的煙塵,此時已是天明,到了中午時分,幾乎跑廢了半數的戰馬,眺望等待的子弟們終于歡聲雷動。羽林鷹狼,明黃虎牙,赤水文蛟,尉遲白起,李廣,張遼,徐達,一個沒有少,也不能再少了一個。
“渡河!武校領陷陣營留下,騎兵先渡!”
“是!”
徐達轉身,指揮軍馬交代任務,卻走到了后面補充來的抬重處,換甲持刀:“尉官以上留下!”
“是!”
那海東回頭,徐達憨厚一笑走回他的身邊而已,沈振川道:“族公已在南岸,軍需等已經運了一撥來,還裝備了火油等,此處便是三千人守著,十萬軍也別想攻擊下。”
“何況我輩兄弟盡在此處。”
“正是!”
下午,朔方軍開始過河,夜,至天明,朔方軍過盡,北岸獨留陷陣三千,以及各將,裝備一新,手弩箭矢無數,知道定有追兵會來,算算時間將近,不殺一人怎么肯走?薛守缺領袖五萬安西軍馬疾馳而來,前方游騎在天初亮時已經至,遠遠看到這邊。
渡口處,建筑如堡一般,旗幟飄揚,勇烈,陷陣,赤騎,朔方,羽林,玄甲,內衛!
薛守缺向前,看對面孤軍氣勢,背后大船連橫,可戰可走,面色猶豫,此乃背水一戰的哀兵,勇烈之名天下皆知,李信部的驍勇也不遜色他所部,萬人之眾,馬步兩軍折的那般狼狽,他豈能冒進?李嚴沉聲督促:“將軍,賁少公有令。”
見薛守缺依舊一言不,李嚴催促:“將軍!”
“為將豈能不知兵?看對方摸樣,看這種夾道地勢,河灘軟濘,莫非子弟上前靠了馬刀騎弓,人命去填?”
李嚴垂手,回看這邊,低聲道:“將軍,這些嚴如何不知,但總戰的,不然難以交代。
”薛守缺嘆息一聲:“戰,戰。”正在商議,對面戰鼓的動,明光持刀步行向前,站了軍前:“所部安西何人?”
“安西薛守缺,李嚴,對面可是勇烈君候?”
“李嚴?可是安西本支?”
李嚴乃是旁支子弟,他茫然看向薛守缺,薛守缺心中一跳,就這一刻,對面那人高喊:“妄為武侯后人,勾結柔然外寇禍害帝都,弒君滅國,如此不臣上愧對祖先下愧對唐裔無數子民!本候在此誓。今生今世定將如此不臣。”
高舉起了手里鋒芒,重重劈下:“族滅!”
安西軍馬無聲,李嚴面色紫漲,對面吶喊成潮:“定將安西不臣,族滅!”
“誰敢斗將?你!”
面對如此邀斗,李嚴終于忍無可忍拔刀向前,薛守缺怎敢讓他去獨斗那邊,死死拽住,李嚴憤怒一刀回劈,讓薛守缺不得不松了手,躍馬已經出陣:“安西李嚴在此!黃口小兒看某斬你。”
那海東冷冷一笑,回頭對了李廣:“借右帥戰斧!”
李廣上去,單膝跪下:“是。主公。”鄧海東一愣,回頭看著李廣,接了戰斧將他扶起:“你我,兄弟手足,成德孤忠雖去,還有勇烈不負天佑!”
倒提長鋒向前,越行越快,最終青芒化為流光一道,向著疾馳而來的李嚴撞去,安西陷陣兩邊靜靜看著,天地之間除了馬蹄,只有鼓聲激蕩,猛然一聲怒吼,斗氣青芒躍起當頭。李嚴大刀劈來,勇烈不讓,斧長而刀短,李嚴急忙縮頭,橫刀掠向那海東的身去。
金芒斗氣璀璨及腰!
“喝!”
身微側,膝橫在前,重重撞了刀柄處,半空中將李聲撞落下馬,滿場驚呼戛然而止,就見李嚴從馬背上到飛出去,那人去勢卻不減一分,斧在手中本是前劈,忽然變成倒持,雙手握住雷
斗氣居然轉成渾黃色,李廣淚眼朦跪。那邊驚天動地的慘叫之聲,斧槍當胸刺下,破開明光甲。砸塌對方胸膛,將李嚴死死釘了地上,斗氣再轉成青,瞬變之時,猛然弓步擰腰力,將李嚴就此挑起,追上去,半空一斧劈去,當場斷成兩截,血灑在斗火之上,一閃化成了輕煙。
初升之日照耀,兩軍之間斗將場上,那人已經持斧去急的追上失主的戰馬,躍上,橫斧在鞍回頭,冷冷的看著這邊:“還有誰敢和某一戰?。
一合斬殺明光將?
陷陣瘋了一樣的歡呼。武校領上下。有曉得鄧海東最近境界的。也為之咋舌,長青不曉得他如何做到的,或是悍勇憤慨,所以如此震撼?再來不及多想,只是聲嘶力竭的在喊:“勇烈,勇烈!”邸海東單槍匹馬向前,安西軍步步后退,只看他在那里耀武揚威:“誰敢再戰?”
五萬安西子無人敢來斗將,但若是此刻群起而攻之?從此還有什么臉面立足天地之間!
“可有柔然寇,某衡山戰時手下敗將,拓跋雄那老狗死透了沒有?木華黎何在?”
”,無聲,”
“薛字旗?爾是薛禮何人?”
聳守缺面色驚恐:“末將薛禮族弟
“安西薛白袍,沖陣世無雙”恒羅斯之戰揚我唐威,至今大食猶知中原不可窺!某敬先烈,也看薛禮面子,饒你一次,如是再不退,看某手段。”手一揮,身后堡壘大開,陷陣營出,長青令下,重盾在前刀槍在后,依靠斜坡弧月陣成,薛守缺看那流水布陣,那藏在堡內軍馬的裝備,忽然又見無數弩箭騰飛,越過那海東身前密集釘了一片,嗖嗖之聲居然不絕于耳,,
一匣十支,一千人一撥,三波連環小只是幾個呼吸之間,三萬箭矢射盡,陣內咔嚓之聲不絕于耳,瞬間上匣。然后又是一片羽箭短促,直至鄧海東擺手才停。
薛守缺面如死灰,安西騎兵也都喪膽之后心沮,如此利器如何去破?
令:“撤!”安西軍馬就此后退,那海東橫斧在陣前,天地茫茫就仿佛只有他一人,那縱橫二十余里的安西軍馬來時如潮去時如潮,一直退后,退后,退后,忽然邸海東大叫:“薛守缺,送你個回頭物”。招手拓跋山將李信將旗拿來。
拓跋山出陣,單手提了李信將旗,從崗上向前,孤身一人一直走到薛守缺面前,將大旗重重插入地中,他在馬下,薛守缺在馬上,仿佛平視一樣,安西軍等看這巨漢包裹了鐵甲中,雙眼如狼,薛守缺問:“壯士何人?”
那巨漢轉身就走,薛守缺部下來拔,雙手合抱提不起,面紅耳赤,兩名力士上去才拔起了李信將旗。那邊那海東終于回頭,薛守缺仿佛渾身都軟了一般,回顧左右:“這般軍馬,若是早些日抵達”卻隨即在心中想,這般軍馬再過十年,擴建成師,天下何人能擋?
那邊卻已經就此渡河,看的到那些士兵在淋漓火油,安西軍隔了多遠看著,都無戰心,五萬軍馬來此,不過是送了李嚴一命而已!薛守缺低頭看著那面李信大旗,喃喃的道:“若是此輩來日北上!”身后,馬蹄聲急促,直入大軍,告知薛守缺,賁少公令,逼退敵軍后留下防御,即刻回頭,準備夜襲柔然軍馬。傳完軍令,李賁親衛詫異李嚴何在,薛守缺指著軍前,那邊大火已經呼嘯而起,船只南去,李賁親衛看到李嚴被亂箭釘著,尸身兩分他驚呆了,薛守缺身邊子弟告知他剛剛一幕,李賁親衛去看薛守缺,薛守缺拱手:“這就回頭,請先轉告賁少公,不是末將不效命,實在不是勇烈對手,去也只是找死,而大軍再無領兵”小
安西驍將如此自認不如,身邊子弟都心有余戚似的,看的李賁親衛面色變幻良久,才說:“那人,那人一合斬了李將軍?”
“半合。”
“半合,以為一身轉戰三千里,是附會夸大。”
薛守缺長嘆:“我族兄薛禮,武功勝末將十倍,在劍南和他空手切磋也是完敗,如何這般英雄不在安西!”對了李賁親衛道:“當真去殺柔然寇?”
“當真。少公英明”。
親自下面去收斂李嚴尸身,看著那荊棘箭林,密密麻麻一片,辛辛苦苦蕩開,汗流浹背的包裹了李嚴身軀,拾起他的兵刃,遠遠看到李嚴孤馬臨河卻在向南長嘶,是畜生忘主,還是也被英雄折服?大軍就此回頭,還留什么防御?五萬也不能擋那人威風,不若盡力去殺柔然,才算的上好漢!
南岸,軍馬終于回頭,眺望著的猴爺扶著躺在塌上已經醒來的宋缺:“回來了,我家孩兒回來了
宋缺掙扎起身,鄧海東上來按住了他,劈頭就道:“二叔你若也殉國,我就投了安西!”宋缺啞口無言,鄧海東揪過明歷:“看管你父親,若是老頭迂腐,打斷雙腿雙手,毀了明臺,我養他終老,不算你不孝順!”宋缺淚流:“你這糊孫!你這糊稱!”
“去告訴法聳,他敢如此,
“是!”
宋缺緩緩躺下,安靜的靠在了兒子懷里,只是在罵瑚稱,罵著罵著,看著天空呈藍,去對頭陀說:“你派人來告知你師,他若去了,本帥去投安西。”頭陀頓:“是。”急信去祁山處不提。沈振川安排水師留守,李希言已經調撥多少人來,盡在這里為傷兵包扎。
此時已到了家,不再擔憂,當日三軍,留下水軍巡江,人人于艷陽下高臥沉睡,那海東輕手輕腳走在軍馬之中,看顧傷兵人等,臨晚,酒肉盡來,鄧海東陪了左帥,帶了一群兄弟在帳內慢慢飲酒,宋明歷告知,顏公不曾來,怕拖累了大家,但尋機定至。
那海東緩緩點頭,百里奚也是如此,如今已經藏了那胡餅店內”鄧海東趕緊問人家女兒可好,便是心中神傷的宋缺也苦笑,又是一句糊稱。鄧海東拉過了他的手:“二叔,您放心,赤水有沈帥,瀾滄有振川,關中一地休養生息,劍南為基,吐蕃是外援,安西江東再無可能打攪。“萬萬不焦急。”
“不急,二叔長命百歲,有生之年定能看到!”
“我信,我信,明歷兒,張遼兒,好好輔助他。是。”
“都是兄弟,二叔何須如此怎能無!”
“只是兄弟手足,成德孤忠去了,還有勇烈不負天估!”鄧海東斬釘截鐵的道,看向李廣:“來日北伐,你我同行,為大軍前鋒”。
“是。
“飲酒,飲酒。”鄧海東緩緩將酒傾于地,低聲道:“知道高公心意,半是為唐半是為我,只是高公想錯了啊,我答應過他和天佑君王的,天估不曾負我,所以,我不負他,如此千百年后,后人定說高公不曾看錯了人再抬頭眼中有淚,淡淡的一笑:“回頭,不忙為高公右帥立廟。”
甩圍靜靜的看著他。
他道:“懸像虎堂左右,每次政務,每次軍議,都有他們,直到滅盡不臣時
他道:“再傳像至民間,忠臣良將當為萬世敬仰,便是以后朝廷更添,高公右帥之名也已經深入民心,而享香火不絕。”
“善!”左帥領。
不多久,劍南境盡知高公右帥殉國,天估帝崩,唐庭末代,子民等猶然記得開元時的富饒,玄宗之后轉眼如此,人都傷心,焚香北拜,川蜀子民皆素衣白服,禁葷一月祭奠。
吐蕃贊布身有開國時唐文成公主血脈,雖然年代久遠,但也記得中原盛世的光景,贊布得知,舉藏同祭,同時得知勇烈已經歸南岸,收兵回境,那邊李伯顏軍馬敗后,勉強擋得住兩路亂打,忽然聽了說父帥重傷,如今李賁領兵,李伯顏不敢再延誤,趕緊收兵。
戰事由此而定。
那海東大軍留一部協助沈振川防御改造赤水關隘,李希平帶領朔方豹和民團于洪城,留尉遲白起在白帝,沿途安排布置,同時調撥劍南官吏入襄陽道等地,正是開啟經營關中,這樣緩行著,帶了宋明歷一行終于在天佑三年的五月初,回到成都。
沿路看盡蜀中山川素色,宋缺休養的略好轉,進了城主府內就此不出,宋蜿言隨伺左右。
法師已經回頭,日夜陪了宋缺。
頭陀也需養傷,斷裂臂骨在赤水關被醫護,加上自己身體強壯,居然得連上,再馮百川早已經恢復,一至成都就開始重建內衛,加大天下偵查,廢寢忘食的令人心驚。
平陽已有孕八個月,見到鄧海東平安歸來終于心安,整日也去支撐了身體,陪了婉言一起,去看護兩老。
期間江東也來使者,遞上魏虎臣書信。信中痛斥安西賊弒君滅國詐,愿和劍南世代友好云云,鄧海東欣然允諾,繼續去和他們通商,一心卻在等著一處消息。
終于,北岸有密探回頭。
密探稟告,勇烈退后,李賁聯合薛禮部,夜中忽然突襲柔然軍馬,六萬柔然軍馬雖然警惕頗高,卻抵擋不住李賁等驍勇當先,當時安西軍僅李賁薛禮部合計五萬先動,廝殺時各部終為李賁鼓舞,多少士卒自而戰,四面八安,終將柔然軍馬殺的十不存一。
柔然將木華黎不知所蹤,或有三四十人得以逃脫。
另,長安如今混亂不堪,安西鎮帥李繼業似乎并不理事,猶然傷重,那日之后軍令皆出李賁名下,有安西軍似乎離長安回頭,據傳安西兩子爭權,,
顏公百里奚等,戰亂時躲避,藏匿于民間,聯絡了內衛尋機南下,安西不察。
那海東請左帥,法師,聚集文武,傳遍消息,馮百川根據更詳細內報后建議種種,眾人踴躍附議。
于是。
唐末,天佑三年,武歷九百三十九年六月十二日,虎帥堂上定略:從今日起,休養生息,東扶青州,南和江東,西聯吐蕃,北間安西。
天下,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