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三年後──
春雪初融的時節,空氣中隱約飄著新苗的味道。學士府的院落中幾株冬梅皆已開始冒新芽了,所有的景物彷彿都從沉沉的冬雪中復甦過來。
「小姐,快一點,聽說班師回朝的軍隊已經在城門外了。」如喜一邊看著外面,一邊催促著還在妝點面容的夏墨湖。
「好了。」墨湖緊張地撫平裙擺,這裙子如喜幫她做好許久了,她都沒穿過,
今天第一回穿上,一切都只為了要去見那個三年來教她心心唸唸的人。
「不過未來的姑爺可真是厲害,聽說他把西北那一帶的亂賊打得落花流水,再也不敢作亂了。皇上高興得不得了,這麼多年來都無法平定的准什麼部的也都平定了。」如喜驕傲地說。
「是準噶爾部,讓你念點書都不乖乖念。」墨湖已經把這些關於德碩的事情研究得很清楚了,從他出發去打仗,她常藉出門辦事之便去探聽戰況。「走了,再不走要來不及了。」
「小姐,等等我。」如喜趕緊追上,小姐腳程真快,一點也不像普通人家的千金。
不過話說回來,有哪家千金跟她家小姐一樣會出門張羅生意的。自從未來的姑爺去打仗之後,小姐就要老爺教她做生意,凡是家裡重要的生意,現在都由小姐掌管。
老爺在當官之前,夏家也是從商的,所以一直都在做些生意,只是隨著老爺的官位愈做愈大,從地方官一直升到京官,直到現在的內閣大學士,委實已經沒有時間管理生意了。而大小姐願意學,老爺自然也沒什麼好不同意的。
幾盞茶時間之後,主僕二人已經擠在人群中等待著凱旋歸來的隊伍。
「小姐,四爺現在是皇上眼前的大紅人了,不僅封了鎮國將軍,我聽說他之後要住的寧郡王府也已經落成了。」如喜護著墨湖,不讓人群將她擠偏了,這裡可有著最佳的視野。
「他是個郡王,或許已經忘了我了。」三年了,這三年來她是靠著思念度日的,不時把那玉扳指拿出來瞧了又瞧,每回一瞧,他那雙熾熱的眼神就會跟著浮現。
「怎麼可能?四爺應該不是言而無信的人,那一天他親口說要娶你的。」如喜可是見證人,怎樣也不能接受未來姑爺變心的可能。
「他確實不是這種人,但是……」墨湖心裡依然忐忑。這些年來她一改之前不管事情的悠閒,向爹要求學習做生意及持家,也是為了將來要與他建立一個家。
若果嫁入王府中,他平日忙於朝中之事,家裡的事情就得由她來分擔,很多事情不學是不成的。
「小姐,你看二小姐也來了。」如喜扯了扯墨湖的袖子。
「若煙?」墨湖遠遠瞧見一向柔弱的妹妹也擠在人群中。「她不是最討厭熱鬧人多的嗎,怎麼會來呢?」
在外人眼中或許夏家大小姐握有實權,整個夏家的開支都由她管理,但只要是府中的人都知道,二小姐才是好命的小姐。
夏居庸沒有兒子,只有兩個千金。大女兒操持著家中開支,二女兒則是典型的小姐。雖然夏若煙是二房生的,但二娘為人愛計較又十分偏心,府裡好吃好用的淨往親女兒若煙房中送去。
墨湖不是不知道這些事情,但她不在意。她的興趣跟長處都在管帳跟做生意,那些刺繡、吟詩的風雅事就讓妹妹去做,各有所好,沒什麼不好的。
「那有什麼稀奇,四爺現在可是全城姑娘心目中的好良人,想必二小姐也是來看他的風采的。」如喜得意地說,彷彿在說自家公子似的驕傲。
不過也是,因為她的小姐鍾情於四爺數年不變,所以她自然也跟著認四爺為主子了。
「你真多話。」墨湖低聲斥道,眉眼間卻沒有怒意。
「來了,來了!」如喜指著前方飄揚的旗海、步履整齊的軍隊,好大的陣仗呢。
騎在隊伍最前頭的,正是凱旋歸來的鎮國大將軍──博爾吉濟特德碩。
他的臉上多了點風霜,臉容也曬黑了些,風吹雨淋的軍旅生活顯然讓德碩變成一個不折不扣的男人了。
「如喜,你看他是不是瘦了些,臉色不大好看呢!」是不是受傷了呢?墨湖焦急地往前擠了擠,希望看得更清楚。
「小姐,我看四爺好得很,之前聽說他受傷,說不定是誤傳,你瞧爺都還直挺挺地坐在馬上,看起來好威武。」如喜安慰著。
「是嗎?」墨湖知道自己的消息來源應該不會錯,他顯然是受過傷,但好在眼前看來似乎無大礙。
威武的軍隊直直的從城門進來,群眾夾道歡呼,人群推擠著。
或許是看熱鬧的群眾過於興奮,人潮推擠之中,有人不小心被擠了出去。
「啊,是二小姐。」如喜叫著,手裡不忘護著自家小姐。
墨湖踮起腳尖往前看,碰巧看到若煙被擠出人群跌在馬前,場面頓時混亂了起來。
「混帳!」德碩怒斥著,緊急勒緊韁繩,制止馬兒踩中摔跌在地的姑娘。
馬蹄下的若煙早就嚇傻了,根本不知要逃,幸好德碩反應得快,否則馬蹄早就印上她的身子了,不過由於情況太過危急,若煙依舊被馬兒踢中一腳。
「啊,二小姐被馬兒踢中了。」如喜叫著。
墨湖急著要過去看,卻見德碩跳下馬,橫抱起已經昏厥過去的若煙上馬,隨即策馬繼續前進。
群眾剛剛被德碩這一喝,全都停止了推擠,立刻乖乖讓出一條路讓軍隊通過。
墨湖聽到四周的群眾議論紛紛──
「是夏家的千金呢!」
「說不定就此被大將軍看中了。」
「是啊,瞧這夏小姐柔弱的模樣,配上威武的大將軍剛剛好。」
「我聽說夏家小姐能詩會文的,很多公子都上門提親呢!」
墨湖原本急欲往前的腳步頓了頓,心頭卻似被撞了一下,直髮疼。
「才不是這樣子的,我家小姐才是──」如喜正想反駁,卻被墨湖阻止。
「如喜,不要多嘴。」墨湖壓抑下內心莫名湧上的不安。
「可是,小姐……」
「沒有可是,我們該走了。」墨湖邁開步子,那腳步依然堅定,走路的節奏依然平穩。
如喜看著小姐刻意挺直的身影,內心泛起一陣不捨。「四爺啊四爺,你可千萬別辜負我家小姐,她一心一意地等了你三年了。」
直到墨湖的身影快被人群掩沒,如喜這才趕緊追上。
***
德碩一進了京城就先將軍隊安置妥當,隨即抱起剛剛被馬兒傷到的姑娘,回到剛落成的寧郡王府。
「阿巴勒,快點找個大夫來。」德碩將人放在客房中,交代隨從。
「是的,將軍。」阿巴勒恭謹地回道。
阿巴勒跟隨德碩數年,這幾年都跟著他上戰場出生入死的,可說是德碩最信任的人之一。
「回到府裡就別喊將軍了。」德碩伸手阻止。
「是的,四爺。」阿巴勒知道德碩還是喜歡親近的人喊他「四爺」,不愛將軍與王爺那樣響亮的頭銜。
此時從外面走來一個身材微胖的中年人,約莫四、五十歲,他打躬作揖地說:「王爺,奴才聽說王爺帶了個受傷的姑娘回來,奴才已經派人去找大夫了。」
「你是什麼人?」德碩對這府中的人可說是陌生得很,許多管事的人都是隨著王府建好後才進駐的。
「奴才姓徐,是王府的總管,往後王爺有什麼事情可以直接吩咐奴才去做。」徐總管一臉仰慕地看著王爺,終於也把王爺給盼回來了。
「知道了,那就麻煩你了。」德碩說。他的阿瑪與額娘在這幾年相繼過世,兄弟早已分家了,而現下這皇上賞賜給他的府邸,裡頭他還認得的僕人實在少得可憐。
此時客房中端坐著的女子終於發出微弱的聲音。「王爺,不用麻煩了,民女沒事。」
眾人目光一轉,在看到床上的姑娘時,全不由得被吸引住視線,一身精緻的裝扮一看就知道是名門千金,柔柔弱弱的模樣十分惹人憐,這樣嬌貴的女子站在威武的王爺身邊還真是挺搭的。
「你的腿肯定是扭傷了,還是讓大夫看過吧!」德碩不容分說地直接拒絕她的客套。
「可是民女如此打擾,家人找不著,恐怕會著急。」夏若煙癡癡地望著德碩,雖然他冷硬的面容教她害怕,但是仍然忍不住把目光放在他身上。
人人都說寧郡王爺是青年才俊,年紀輕輕就封侯晉爵,未來更是前途無量。京城裡的姑娘誰不想要認識這位威武的大將軍?雖然她有點怕他,但若能嫁給這樣地位的人,應該也是不錯的。
德碩心裡有事,沒有發現夏若煙仰慕的目光。「小姐是哪一府的千金,我派人去通知你的家人,等會兒看過大夫確認你的傷無礙後,再差人送你回府。」
「民女家在西胡同的學士府,家父乃夏大學士夏居庸。」夏若煙有些刻意地點明了自己的身份。
「原來是夏大學士的千金,我會派人去知會的,你安心休息吧!」德碩示意地朝阿巴勒點了點頭,阿巴勒隨即拱手表示得令。「在下尚且需要進宮面聖,小姐若有什麼需要就找徐總管吧!」
「謝謝王爺,小女子打擾了。」夏若煙細聲細語地說。
德碩不再多說,轉身就走。
***
德碩很快地來到殿外候傳,沒多久皇帝就宣他晉見,顯然開心得不得了。
「你真是為朕了了一樁心事,這西北問題可也僵持多年,朕數度派兵攻打都無功而返,你這下可立了大功,好,很好!」皇帝老兒開心得嘴巴都合不攏了。
「此乃臣分內的事,另外關於西北一些戰俘的安置與雙方協約的訂立細節,臣俱已在奏章中說明清楚,若還有問題,皇上可以宣微臣晉見。」德碩拱手。
「這些容後再說,不急。晚上朕要大開慶功宴,宴請文武百官跟宗親,你可得準時出席。」
「皇命不敢不從,只是宗親人數眾多,皇上是否要臣藉此機會一一拜見?」德碩試探地問,他可沒忘皇帝老兒的興趣就是幫人亂點鴛鴦譜。
據說皇上最鍾愛的十五格格尚未婚配,熟識的幾位官員都曾私下告訴他,皇上早等著他班師回朝,要給他指婚。
可是他對十五格格實在相當的感冒。那種驕縱的性格讓他毫無耐性去應付,即使她每次見著他都相當的客氣,不過她對別人的蠻橫他可是都看在眼底的。
同樣是年少芳華,他好似認識過一個小姑娘,她是那樣的慧黠……
姑娘?咦,他是什麼時候認識這樣一位姑娘的?德碩用力地想捕捉方才腦中一閃而逝的記憶,卻頭痛了起來,有些挫敗地任那悠忽的一抹纖細身影溜走。
奇怪,每次好不容易就要想起一些過往的事情,腦子頓時又灰暗一片,任憑他再怎麼費勁想都是徒然。這或許跟他出征前那次摔馬的事有關。那次摔馬後,害得他對於事發前那幾個月的事情都記不得,他曾問過阿巴勒,那幾個月他做過些什麼事情,阿巴勒回答說沒什麼特別的,於是他也就沒有再費心追究那段記憶。
難道剛才忽閃過他腦海的那個姑娘,就是那段時間認識的?可惜那印象一閃即逝,無法探究清楚。
「你阿瑪過世前一直念念不忘你的婚事,朕實在早該為你把婚事辦一辦。」皇帝搖搖頭,想指婚的企圖已經被聰明的德碩發現了。
「臣還年輕,婚事不急。」德碩態度恭謹,但卻相當強硬。
皇帝歎了口氣。「你這性子真是半點也沒改。難怪幾度在陣前受了重傷還不放棄,或許也是因為如此才能替朕擺平戰事吧,不過這樣我就對你阿瑪無法交代了。」
「臣相信阿瑪一定能夠諒解臣公事繁忙,要是他還在世,應當也會要臣以公事為重。」德碩把皇帝的話堵了回去。
「說來說去你就是不肯娶朕要指給你的人,你連對象是誰都不清楚,就急著拒絕?」他心愛的十五格格可是艷麗無雙,很多男人也會想娶她的,畢竟當上額駙可是前途無量。可是稀罕的人雖多,其中卻沒有德碩。
「若皇上一定要臣娶妻,臣倒有一人眩」最好是在皇上說出十五格格之前先下手為強,否則到時候怎樣推都顯得他不屑皇上心愛的格格。
雖然那是事實,但總不能讓皇帝老兒沒台階下吧?
「喔?是哪家千金?還是朕的哪個格格?」說不定剛好是十五格格呢!皇帝猶不放棄希望。
德碩微一沉吟,只想到一個人,就她了,反正娶誰都比娶十五格格好。「是夏大學士的千金。」
「夏居庸?」皇帝沉吟,很意外德碩居然已有意中人,那這下可沒希望了。他若心中無人,還可以試看看,若是有人,依他脾性是勉強不得的。要真逼急了德碩,說不定連爵位、官位都不要了,到時候他可要損失一名好臣子了。
「是的。」德碩斂眉,看得出來皇上已經軟化了。
「既然你喜歡夏家千金,那倒也不錯,夏居庸為官清廉,書香門第出來的閨女應該也很優秀。會讓你看得上眼的姑娘,想必是絕色天香了。」皇帝撫了撫鬍鬚。
「不如朕就下令指婚,讓你們風光辦場婚事。」
「皇上,這麼做恐怕有所不妥。」德碩顯得一臉猶豫。會提出夏府千金,不過是應急之計,可別真的就這麼辦起喜事來了。
「又怎麼不妥?」皇帝一愣。
「臣尚未跟夏大人提過,也末徵得小姐同意,若夏家因為皇上指婚不得不答應,那臣不就做了小人了。」最好是別答應,這樣他剛好扮演一個被拋棄的角色,因為傷心而不願再談感情,如此又可拖上幾年。
「這簡單,朕正好要找幾個大學士過來商量政事,夏居庸人剛好在殿外候傳,朕馬上就傳他進來問話。」皇帝做事情可有效率了。
德碩臉色一僵,沒想到會這麼巧。
皇帝立刻宣了夏居庸進養心殿,德碩眼看是騎虎難下了。
「居庸,博爾吉濟特這一族的子弟你也大多見過的,德碩是其中相當優秀的人才,這你應該清楚。」皇帝開口。
「臣當然明白,寧郡王爺年少有成,為國家立下大功,這可是無人不曉的。」夏居庸恭謹地答話,不知道皇上這麼說的用意為何。
「那你說他配令千金可配得過?」皇上又問。
「皇上的意思是……」皇上怎麼忽然想幫他女兒指婚?夏居庸滿腦子疑惑。
「德碩喜歡你家千金,朕原本要直接指婚,但德碩卻堅持要問過你,不知愛卿意下如何?」
「這……臣當然樂成其事,但不知寧郡王爺喜歡的是臣的哪個女兒?」夏居庸腦子轉著,怎樣也想不到女兒會去認識寧郡王。
「夏大人還是回去問令千金吧,我想她心裡有數。」今天才見過面,應該知道他指的是誰吧?畢竟他也沒問過人家閨女名字。「如若令千金願意,再請皇上下旨也不遲。如若小姐不願意,那麼在下絕不勉強。」
雖然成親真的一點都不令人期待,但是與其娶十五格格,不如娶夏家的千金,她看起來沒什麼主見,應該能夠事事樣樣遵循夫命吧!
驀地,他心裡莫名閃過一抹不安,雖然不解,但此刻也沒時間細想。
「那麼臣就……」
「快回去問,要不是德碩堅持,朕真想現在就指婚。 哈哈哈,好久沒辦喜事了,朕真是太高興了。德碩,朕會替你阿瑪把你這婚事辦得熱熱鬧鬧的,讓他安心。」皇帝想好歹也了了一樁心事,雖有遺憾倒也街可接受。
「臣遵旨。」夏居庸趕緊回話。
***
學士府中,夏墨湖所居住的院落一向都是最冷清的。
這個院落位在學士府的最角落,也離後門最近,當年墨湖也因為如此才能那麼方便的溜出府去玩。
自從德碩帶兵平亂之後,她也少去喝茶聽戲了,頂多是到酒樓跟熟識的掌櫃探聽一下德碩的消息。
而這幾年她接手爹親的生意,免不了要在外面奔走,進出學士府可一點也不困難了。
「小姐,你休息一下吧,這些帳冊晚點再做也可以,你昨晚已經做得很晚了。」如喜泡了杯碧螺春,小心翼翼地擺上桌。
「今天不趕快做完不成,明天有明天的事情哪!」墨湖看著桌面上的帳冊,細眉輕攏了起來。
她已經開始培養接手的人才了,將來就算她不在,爹也不用花很多時間管理家業。若煙跟二娘對帳務可是一點都不拿手,她不親力親為又能如何?
可惜爹爹沒有兒子,不然她也用不著如此辛苦。
「是啊,小姐是該準備把府裡的事情放手了,我想四爺應該很快會來提親了。」如喜說著就開心,想到小姐就要得到幸福,她不禁替小姐開心。
小姐從小就沒了娘,在這府裡也一直受冷落,好在認識了四爺。往後四爺要是能好好對待小姐,那也彌補了一點缺憾。
「你胡說什麼?四哥才剛回來,想必許多事情需要處理,就算要提婚事也沒那麼快。」墨湖嘴裡這麼說,心中卻多麼想早點見到德碩。
她今天去了趟茶樓,掌櫃告訴她德碩還沒有出現,她把失望之情藏了起來,但心中卻有著濃濃的失落。
三年不見了,他可還記得他們之間的情感與約定?
「我也得好好準備準備,以免到時候措手不及。」如喜說著又把刺繡的籃子拿過來,繼續她的工作。
跟小姐不同,她雖然從小就被小姐教著識字,但她對唸書跟數字都沒興趣,倒是做些刺繡女紅的工作還行,正好幫小姐打點生活用度。
這些年要不是她在打點,小姐可能過得連平民家的女兒都不如。沒見過那麼偏心的二娘,什麼好吃好用的都往二小姐那邊送,光會跟小姐支領銀子,就不會順水人情多一份給小姐。
「你要準備什麼?」墨湖訝異地問,難得見如喜這麼認真。
「準備你的嫁妝啊!」如喜理所當然地說。「四爺現在是王爺,還是個大將軍,小姐好歹也是個一品官員的千金,嫁妝可一點都馬虎不得。要是等爺來提親才準備,哪來得及吶?」
墨湖抿著唇笑了,知道如喜對她真是死忠。
「如果我真嫁了,一定把你帶過去,如喜。」
「真的嗎?小姐,我也不想離開你。」如喜開心地巴了過去。
「你真肉麻。」墨湖笑著推推她。
如喜呵呵笑著。「對了,我要趕緊學一些旗人的髮式,將來小姐嫁過去是個福晉,要穿坎肩跟花盆底鞋,自然要配上合適的髮式。」
「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想趕快見到德碩,她的心隱隱沸騰著都是為了這人。
「怎麼不重要?」如喜嚴肅地說,地她聽到門外有腳步聲,站了起來。「啊,有人來了。」
夏墨湖住的這個院落平日除了她主僕二人,可說鮮少有人走動,今天居然有腳步聲。
「是誰?」墨湖起身站到門邊,看見自己的爹親朝她走來。「是爹爹,如喜,去泡杯茶來。」
「老爺?好,如喜馬上去。」如喜手忙腳亂地去泡茶,此時夏居庸已經走進門來了。
「墨湖,還在忙帳本?」夏居庸看著桌上攤著的帳本,眼底有著不捨。
三年前他想到這個大女兒也快屆婚齡了,所以把女兒找來問一問意願,沒想到墨湖這個孩子居然跟他說她想學做生意,讓他非常的意外。
或許是因為沒有兒子的關係,他多多少少把這個較有擔當的大女兒當兒子看,於是答應讓她去經手這些生意的。
學士府開銷不小,他雖是一品京官,但光靠俸祿要維持家計畢竟不容易。這兩年要不是有墨湖幫他管理著這些生意,恐怕他也沒能力做個專心於政務的清官。
想想,他虧欠女兒的可多了。
如若寧郡王爺所說的人真的是墨湖,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他私心裡覺得墨湖的聰明智慧一定可以擔起王府主母的責任,至於若煙那唯唯諾諾的性格,實在有些不適合。
「爹,喝杯茶吧!」墨湖招呼爹親坐下。「今天怎麼有空?爹有話跟女兒說嗎?」
「墨湖,爹問你件事情。」夏居庸非常嚴肅地看著女兒。
「什麼事?」墨湖也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
「你是否認識博爾吉濟特家的德碩,也是皇上新封的寧郡王爺?」夏居庸唯一想到的可能是,女兒在經營生意時有機會接觸到德碩。不過這幾年寧郡王都在外打仗,難道是這幾天發生的事情?
「王爺跟爹提起了?!」墨湖眼底閃過一陣驚喜,很高興德碩沒有忘了她。
這邊的墨湖還在強自鎮定,旁邊的如喜可受不了地又叫又跳了。「小姐,太好了,四爺來提親了,他沒有食言,真的來提親了。」
夏居庸一愣,沒想到女兒居然已經跟德碩到了互許終身的地步了。「寧郡王跟皇上提起了這件親事,皇上要我回來問你的意願,如果你願意,皇上就要正式下旨指婚了。」
「指婚?」墨湖想著,她還在想他怎麼還沒消息,沒想到他居然請皇上指婚?她心裡頭一燙,心情激動不已。
「是啊,你什麼時候認識寧郡王爺的?爹被皇上叫去時還真是大感意外呢!」夏居庸一知道德碩挑中的是墨湖,也感到相當的欣喜。
「爹,女兒……」墨湖有點難以啟齒,畢竟她一直偷溜出府去見德碩,也不是很合禮教的行為。
「老爺,小姐早在王爺出征前就認得王爺了,王爺早就說好將來要來提親的,這個我可以證明,我有看到喔!」如喜聒噪地說著,完全沒發現墨湖一臉的困窘。
「墨湖,是真的嗎?」夏居庸也不知道該怎麼反應,不過總歸來說還是高興。「寧郡王爺是個很優秀的年輕人,你能配他,爹很放心,這樣我也算對得起你死去的娘了。」
「爹怎麼突然這麼說?」墨湖看著爹親眼底悄悄閃現的光芒,沒想到爹親早把這些事情往心裡擱。
「這些年爹都沒時間照顧你,爹不是不知道你二娘的性子,可爹卻成天忙著政事,就連家裡的生意還要你幫爹打點,委屈你了。」想到要嫁女兒,夏居庸馬上不捨了起來,這個女兒的聰慧跟她死去的娘很像,讓他忍不住唏噓。
「爹別這麼說,做生意剛好是挺有趣的事情,難得爹爹也不在意世俗眼光,女兒樂得為爹爹分點憂,解點勞。」墨湖安慰著爹親。
「唉,總之是爹不好。不過寧郡王是個有擔當的男子漢,能夠把你嫁給他,爹真是放心了一半。你準備準備,我讓人給你準備嫁妝,爹還要進宮回覆皇上。」夏居庸說著起身就要走。
「爹慢走。」
送走了爹親,夏墨湖還有點呆愣,直到如喜的歡呼聲驚擾了她,她才從神遊太虛中回來。
「好棒啊,王爺終於來提親了,小姐,好棒啊!」
「四哥……」墨湖看著窗外新冒出來的嫩芽,覺得自己的春天也跟著來臨了。
她的心中充滿了德碩的身影,反覆燙得她整個心都暖了。
她就要成為他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