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一章：癮君子

　　最先出現的畫面，色彩很黯淡，近乎黑白。

　　天空是灰暗的，雲朵是慘白的，連那偶爾掠過的飛鳥，也是灰色的，在這灰暗與慘白外，有兩個低沉的男聲從畫面外傳來：

　　——今天下了課做什麼去？

　　——除了打球還能做什麼？

　　鏡頭向下偏移，穿墻破門，直接切入到了一個男生宿舍中，書座上，靜靜的立著一枚籃球，同樣的暗灰色。

　　一隻右手，骨骼均勻，指形修長，彷彿天外來客，驀然握住了這個籃球，當手和球相碰的瞬間，這一方天地，驟然有了顏色，彷彿一副水墨的山水畫被潑上了大桶的彩漆，轉眼生動靈活起來。

　　那手是散發著光澤的小麥色，球是澄澄的黃，兩相交映，宛如藝術家最精心的傑作，一流的雕塑。

　　球的後面，一個俊朗的少年直起腰來，面上是帶著溫雅的笑，他背起書包，對著鏡頭笑道：“好了，走吧。”

　　鏡頭拉遠，拿著球的右手的主人也被囊括到了鏡頭中，卻只有一個單薄的背影，和身邊的少年相比，足足矮了多半頭，二人並肩走出了房門。

　　鏡頭再次切換，這次是籃球場，可以清楚的看到，這是一場比賽，暫停中，雙方隊員，俱都圍住了各自的裁判，進行著戰術分析。

　　其中五人，赫然有那俊朗的少年，他面容清朗，卻又帶著溫和的笑意，專注的傾聽著教練的講解，餘下幾人，也都看得到些微側面，唯有一個瘦削的少年，比旁人都矮了半頭，卻只留下一個背影。

　　休息時間到了，球員們彎下身子，頭頂著頭，低沉嘶吼聲，氣勢洶洶的重新上場。

　　顯然，那俊朗的少年，是這部片子的主角，他每一次利落的斷球，都有著一個特寫，其他人也各有貢獻，這是一場十分精彩的球賽。

　　隨著比賽的進行，注意力，卻逐漸被其中一個身影所吸引，那身影猶如鬼魅，倏忽而至，總是見縫插針的出現在傳球點，偏偏要麼恰好被人擋住半身，要麼看到背影。

　　最後留在眼簾中的，是他高高躍起，身體後仰，雙手一推一送，籃球在空中劃出一個漂亮的弧度，投入了籃筐之中。

　　“還湊合……”把最後一顆爆米花丟入了口中，傑拉德喃喃自語，還算比較精彩的球賽，異鄉的同行們的拍攝手法尚可入眼。

　　他的手下意識的伸向了胸前的爆米花桶，微微一怔，低下頭，不敢置信的看著空空如也的大桶，眨了眨眼，意思漸漸回到了身上。

　　他什麼時候如同看國內的NBA比賽一樣，拿出了爆米花來吃的？

　　似乎，是那個背影不斷出現的時候？

　　他斷球，傳球，上籃，每一個動作都利落無比，雖然留給人的只是個背影，卻讓人有矯若游龍之感，每一次出場都讓人眼前一亮，除了驚艷還是驚艷。

　　傑拉德再次眨了眨眼睛，宛如喝醉一樣搖了搖頭，這個結果真是令人難以置信，那個瘦削的背影，居然會在視網膜上留下這種印象。

　　他清楚這是什麼情況，人的視網膜有殘留影像的功能，當陽光過於刺眼的時候，壁上雙眼，依然會感覺到那種灼燒感。

　　而在一部短暫的劇集中，要達到這種效果，則在於他的動作，做的張力十足，那必然是將力之美髮揮到了極限才能達到的效果。

　　傑拉德臉上漸漸露出了明顯的笑意，這是個好苗子，呃，可以登記到他的備用人才庫裡去。

　　他笑眯眯的關掉視頻界面，今天也算有所得了。

　　關掉視頻後，自然而然的露出了原本的郵件，他手一抖，指針在郵件的題目上滑落，——May的試鏡樣片。

　　May？May？

　　遺失的記憶瞬間回到了他腦海中，這個視頻，似乎是May的試鏡樣片？可是，May在哪裡？

　　整部影片的鏡頭，在他腦海中快速回放，沒有，別說女子了，連個母蚊子都沒有出現一隻。

　　傑拉德是個很執著的人，對於自己關注的事情，會一究到底，不然，也不會在一年以後還記得那個華裔女演員。

　　他面色凝重，開始重新播放這個視頻。

　　灰白的畫面再次出現，兩個低沉的男子對話，男生宿舍，靜靜等候主人的籃球，神奇的手——

　　不對，傑拉德隱隱察覺到了問題所在，他迅速的點擊了重新播放。

　　在把這個開頭連續看了三遍以後，他終於找出來問題所在，是了，在這裡，從一開始，影片中灰白的背景讓人不知不覺的把注意力集中到了那兩個男生的對白中。

　　接著，當那隻神奇的右手，抓向籃球時，所有的注意力，自然而然的看向了那個球。

　　順理成章的，他看球，中場休息的時候去取來了爆米花，球賽完成，爆米花吃完。這個視頻，很有意思呢。

　　傑拉德承認自己低估了同行們，雖然拍攝手法不怎麼樣，這個巧妙的構思還是相當不錯的。

　　不對，May呢？May在哪裡了？

　　他只是找出了自己失神的原因，回過神來發現，那個華裔女演員依然蹤影全無。

　　難道被耍了？

　　傑拉德胸中一股怒氣不斷的醞釀，在達到頂點的時候，他刷的抓起手機，直接撥打了蒂姆的電話，隨著一聲聲通訊連接的聲音，她的煩躁越來越盛。

　　終於，接通的瞬間，沒有等對方開口，他劈哩啪啦一頓大罵：“蒂姆，你搞什麼鬼？給我發來的視屏樣片中根本沒有那個叫做May的傢伙，我很不高興，你告訴她，我很不喜歡這種嘩眾取寵的行為！”

　　罵完一通，傑拉德啪的掛斷了電話，心中順暢許多，彷彿五穀通行之所堵塞多時，一朝得通。

　　他雙眼一眯，就要把這該死的電子郵件刪除，刪除之前，他隨意的掃了一眼郵件內容，注，May在片中扮演最先出場的兩個球員中較矮的那個，也即是手握籃球之人。

　　傑拉德全身血液一下子倒流入了腦子，他雙眼外漲，什麼，那個小個子？那個讓人念念不忘的背影？

　　居然，是May？

　　這一瞬間，在傑拉德腦海裡出現的，卻是梅雨在南國有佳人裡的扮相，眉目傳情，活色生香……騙人的吧！

　　傑拉德忍不住再次打開視頻，這次卻用了快進模式，專門挑選那個小個子的鏡頭來看，關鍵時刻，他再三停頓，卻依然看不出絲毫破綻。

　　閃亮的汗水在棕色的肌膚上滾落，舉手投足之間均有大力道，和其他人的爭搶，也實實在在，這樣一個球員，怎麼還是那個千嬌百媚的旗袍美人？

　　像是那瞬間變得生動活潑的彩色畫面，傑拉德的眼中眨眼間失去了所有顏色，眼前一片黑白。

　　他整個世界都被顛覆了。

　　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拯救了失神中的傑拉德，他習慣性的拿起話筒，對面傳來了戲謔的聲音：“HI，什麼事情讓我們的大導演發了這麼大的脾氣，我不過走開了一小會，就能把我的助理給罵哭……”

　　對方明顯不懷好意的嘲笑聲傑拉德已經無暇顧及，他單刀直入：“蒂姆，你發給我的May得視頻試鏡，是真的嗎？”

　　他聲音凝重，心懸吊到了喉嚨，忐忑不安的等待著蒂姆的回答，手心裡不知不覺滲出了許多汗水，緊張的他自己都沒有發現。

　　蒂姆一怔，旋即再次笑了起來，這次笑得有點久，徹底激發了傑拉德的狂性，他破口大罵：“老子問你正事，你TMD能不能認真一點，SHIT！”

　　蒂姆愣了下，這位年輕的導演雖然脾氣不大好，不過僅限於拍攝影片時，作為朋友私下相處時，還是能夠保持文質彬彬的假象的，這麼一再開罵，可見真的觸到了龍之逆鱗了。

　　他當即收斂了笑容，作為May的朋友，沒有人比他更明白，這部戲對梅雨的意義了：“當然是真的，我們還不會無聊的發一段無關視頻給你，May對於新生這部戲非常在意，她很希望能夠得到這個角色。”

　　蒂姆十分鄭重的申明了梅雨的態度。

　　對面一陣沉默，半晌，傑拉德輕聲問道：“你是不是直接把郵件轉發給我了？”

　　蒂姆再次愣了下，他最近錄製新歌，確實直接轉發給了傑拉德，視頻的大致內容他也了解，是梅雨最新拍攝的新戲灌籃中的一部分片段，在他想來，估計也就是扮演球員的女友或者姐妹一類的角色。

　　傑拉德如此問，是什麼意思？難道那個視頻有什麼蹊蹺？

　　沒等蒂姆回答，傑拉德惡狠狠的加重了語氣：“不夠，還不夠，我需要更多，你明白嗎？！”

　　傑拉德頓了下，轉而用了循循善誘的語氣：“如果想要得到那個角色，就把她已經拍攝好的片子，都給我發過來。”

　　蒂姆呆呆地看著一片忙音的手機，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什麼情況？

　　他似乎剛剛被一個癮君子給威脅了？而梅雨的視頻，就是他的解藥？

　　真是荒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