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何霖突然接到陌生的俊秀少年的誇獎,本來平靜的臉上,不禁浮起一絲紅暈。永□笑看著永璋:「哥,終於有人的字能和你比肩了。真是難得難得。」
永璋順手摸摸他的頭,永□表情一僵,偏過頭避開他的手,開始低頭喝茶。
永璋則輕笑出聲,小四兒自小就愛裝小大人,總是一本正經地說話,他卻不知道自己那樣的表情多麼地逗人。宮裡那麼多的娘娘和宮女,哪一個見到小時候的四兒不是母性氾濫?都想上前摸摸抱抱,可是被太后皇上嘉妃們他們看得嚴,一般人真不敢頂著壓力下手。永璋算是例外中的一個,眼見著小小的孩童抽高長大,再不逗弄幾回,以後這種福利就要沒有了。
永□氣呼呼地別過頭,他生平恨事就是得從小孩子重新長起。可是身邊的人,都愛時不時地逗弄他幾下,以他的身份輩份還反抗不能,他明明已經成功地擺脫了包子臉了,為什麼永璋還要捏他!
周榮見端坐著的兄弟倆終於開口向他們說話,雖然是起因是他一向不感冒的何霖,也是一個機會不是。他是善長的事就是把握機會,當下上前一步,手中的玉骨折扇合攏。準備搭話,卻被那兄弟倆旁若無人的忽視有一瞬間的尷尬。
不過也只是一瞬間而已,他笑道:「在下周榮,不知二位如何稱呼?看兩位兄台對詩詞有研究,不如為我等品評一下如何?」他能面不改色地利用別人,這個別人還是不久前被他主導著排擠的人,這樣的周榮真是個人才,兩位阿哥不禁對他刮目相看。
在宮裡自從會走路開始,永璋他們就開始了禮儀教育,行臥說話必然要有皇家風範。就算是不經意間做出來的姿態,也透著普通人學不來的怏怏大度。出門在外,自是不能擺出阿哥的譜,不過舉手投足間的資態就夠瞧了。永璋在應對人上可謂得心應手,隨著年齡的曾增長,親和力卻不減反增。他露出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的微笑與周榮攀談起來。
永□則是繼續坐著飲茶,杭州獅峰龍井香郁味醇,回味無窮,就是只為這茶,這一遭就沒有白來。他對於這種明顯的有意圖的結交沒興趣,永璋自然是放縱著他,所以有時候做小孩還是有好處的。
永□目光投向何霖,發現何霖也在看他,永□對他印象不錯,露出一個微笑,如果讓他選,他寧願選這個有點呆的書生。至少他現在還只是一個書生而已,沒有周榮身上的事故味兒。便招招手示意他過來。
何霖被小少年那個雨後初霽般的笑容蠱惑,身體沒接到支配便很徑直走了過去,回過神來時已經來到少年根前。
永□看著他呆頭呆腦的樣子不禁好笑出聲,要不是親眼所見,他都不信這麼呆的人能作出那樣的文章。永璋聽到弟弟的笑聲,停了和周榮相互試探的對話而看過來。
周榮不只圓滑,還有些小氣,這個少年竟然對何霖那個呆瓜另眼相看,比無視他更能刺激他。心裡有氣,挑畔的話脫口而出:「小公子好像對賦詩很感興趣,不如也以梅為題賦一首詩,和在坐的各位兄台交流交流如何?」他從和永璋短暫的談話中,就得知了兩人出身不凡,不過他的心力都在永璋身上,對於永□一個小孩卻是沒有多大顧忌的。
他卻不知這樣一句話,把永□得罪個徹底。永□自從進了上書房,各方面都能做到讓嚴厲的師傅們滿意不已。唯獨詩詞一項,是他的硬傷。和風弄月的事並不符合他的性格,他也下意識抗拒去學,所以,這幾年來,詩詞上並沒多大長進,還和小兒作詩是一個級別,偶爾冒出一兩句好句子,都能讓師傅欣喜不已。
乾隆一向愛好詩詞,他曾經不無遺憾地說:「四阿哥為人聰明貴重,氣宇不凡,唯詩詞尚須努力。」這話說得還算含蓄,熟知乾隆性格的人都知道,讓一向好面子的乾隆說出這等自謙的話,四阿哥在詩詞上的天賦,怕是慘不忍睹了。
偏偏這個周榮哪壺不開提哪壺。永璋臉一沉,剛要回了周榮的提議。永□卻安撫地看了他一眼,那目光中透露出的信息,為人兄長的自然能夠明白,讓他這事別差手,小四兒要自己解決。
永□淡淡一笑,只是那笑容未達眼底,「那我就現醜了。」
何霖自從周榮開口就驚覺到自己的失態,收拾起臉上的表情後,也聽完了他們在說什麼。他深覺這個少年被刁難,與他脫不開關係,因為從一開始,周榮看不順眼的只有他一個,心裡泛上幾分愧疚。
他這樣想也不是豈人憂天。甚至在場好多人和他一樣的想法。因為在別人眼中,永□只是個半大的少年,雖然看起來家教很好,和他們這一眾馬上要參加春闈的考生怎麼能一個級別,眾人都是幾輪考試下來,真刀真槍闖過來的,永□才念了幾年書,懂幾個典故?
說到底,周榮怕永□文不成文,受到周榮等人的嘲笑,一向少主動和人說話的他忍不住開口了:「這少爺年齡還小,周兄開玩笑也得有個限度。」
周榮不以為意,反而面向永□:「小兄弟這就開始?」
永□到是有些詫異,沒想到這個看起來有些孤僻的人會為自己說話。永□的目光淡淡地從周榮身上掃過,那目光稱不上犀利,卻無端地讓人覺得寒涼,就在周榮僵硬地杵在那裡快出冷汗的時候,永□才淡淡開口問何霖,「不知你願不願意代為筆書?」
何霖一怔,接觸到他的目光,欲言又止地說:「好。」
樓上的舉子們早在周榮這個隱性頭頭過去搭訕時,就停了大聲談話,小心交流著並關注著這邊的發展。聽到那個精緻卻不文弱的小少年要做詩,在桌案附近的人起身讓開,方便他們取墨鋪紙。
永□朝那人點點頭,那人回以一笑。暗道:這到底是哪家的小少爺,只不過普通的一眼,卻讓人覺得極舒服靈秀,什麼樣的人家才能養出這樣的人?
永□慢慢踱到桌邊,略看了看先前幾人的作品,像是在抓住時間思索,他緩緩念道:「酒未開樽句未裁,尋春問臘到蓬萊。 不求大士瓶中露,為乞嫦娥檻外梅。 入世冷桃紅雪去,離塵香割紫雲來。 槎椏誰惜詩肩瘦,衣上猶沾佛院苔。」
這些在坐的舉子當中,日後會入朝堂的不知凡幾,少不了彼此相見。若是今天他不接下周榮的挑畔或都是被難倒,失的可不是他一個人的面子,而是大清皇家的面子。所以只能把記憶中曹公的詠梅詞拿來一用了。
這首詩清新又意境優美離塵,讓念過看過的人口齒生香。再配上何霖的字,毫不費力地振攝住了在場眾人。這些舉人中不乏過了不惑之年的人,幾十年的寒窗苦讀自覺詩文上還趕不上一孩子,自然一個個羞愧得無地自容。
永璋很驚訝,他一直是跟永□在一起,自家小弟是什麼水平,自是比別人更清楚些。沒想到他不鳴則已,一鳴驚人。開心地說:「小四兒,看來你真的是進益了。」
周榮也是一愣,他本來想看著這個少年出洋相,沒想到到真是個有真才實學的,不禁也正視起他來。何霖看著自己親自執筆的字淡淡出神,隨即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小少爺,在下有個不情之請。」
一直站在永□身後的侍衛隊長聽到此處眉頭一皺,眼看要到下鑰時間了,若不能準時回去,他們這些根出來的人都得吃不了兜著走。這幾個書生不僅囉囉嗦嗦,還有人敢出言挑畔,而這個書生明知是不情之請還要宣之於口,簡直可氣!
永□對何霖這型的人很有好感,口氣溫和地說:「有什麼事旦說無防。」
何霖又看了一眼桌上的紙,才說:「公子把這個送給在下可好?」
永□笑著點點頭:「這是自然,本來就是勞你代筆的,既然不嫌棄拙作,請便。」何霖聽了他的答覆喜上眉梢,從一個人的詩能看出這個人的風骨,能得到贈詩自然是高興。
其他人到是表情各異,有人羨慕有人不屑,不過,就是沒人敢再去何霖那裡挑畔,那一排高大威猛的家丁可不是鬧著玩的,而那些家丁們的主子,顯然對另眼相待。
正在這時,樓梯處傳來上樓的聲音,掌櫃的恭敬的聲音響起,「兩位大人,樓上請。」
所有舉子的目光又都被吸引了去,畢竟他們在此,本來就醉翁之意不在酒,而這次也絕對沒讓他失望,率先走上樓來的正是這次春闈中,擔任主考官的張若澄張大人,他是乾隆十年進士,官至內閣學士兼禮部侍郎,擅長水墨山水、花卉,是有名的山水大家。之所以沒被選進上書房,不僅因為京中人才濟濟,還因為他的父親是當時權傾朝野的內閣大學士張廷玉。乾隆登機後想盡辦法減弱權臣的力量,怎麼可再把他的兒子放在自己兒子身邊。
全國的學校事務及科舉考試歷禮部份內的事,張若澄便約了筆帖式趙方正大人商議這次春闈考場安排的細節,相約在悅儀樓,也是因為聽說常有舉子在此聚會,想提前看看這批舉人的才學品性如何。剛進門就被掌櫃熱情相迎,說正好三樓有一桌子舉人在賦詩。這正中兩位微服大人的下懷。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親愛的們,好想你們,今晚盡量再更一章,親們可以明天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