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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里河山煙火人間(父子)》第53章
☆、第53章

對於那一下午,兩阿哥在宮外遇了哪些人,經了哪些事,侍衛一一報給了乾隆。這並不代表乾隆在監視兒子們,而是世上居心叵測的人太多,未成年的皇子們身份尊貴又敏感,雖然聰明分辨力畢竟有限,容易被人利用或招來禍患。這種情況下的監視是必要的。

 永□自認不是那種遇到了什麼新鮮事,都要告訴家長的小屁孩,不過既然乾隆問起,他也不避諱自己的想法。科舉本身沒什麼不對,可是對於已被制式扭曲的八股取試,挑選出的所謂的人才們,素質人品方面實再是良莠不齊。不過他沒傻到當著乾隆,去直白地抨擊沿用了上千年的考試制度,只是婉轉地說「書讀得好不代表就是好人吧,也不代表能成為好官。」

 乾隆輕笑出聲,「你是想說,朕的官員們操守不合格?其實什麼樣的人該呆在什麼樣位置,朕需要用奸臣來牽制忠臣,也要用忠臣來威嚇奸臣……」乾隆溫和地看著永□,甚至帶了些自己都沒發覺的寵溺,開始傳授帝王的用人之術。

 那日後沒多久,永□就接到了乾隆要他上朝聽政的口諭。康熙時期,曾經為了使皇子們多接觸實際,培養他們關心國計民生,鍛煉從政的能力,在皇子們課業結束後,已經成年的時候,皇上會差遣皇子稽查旗務,典辦諸部院事務,處置審理各種特別案件等。可是皇子們的能力鍛煉得太成功也不都是好事,當各各都能獨擋一面的時候,便臣強君弱。

 雍正和乾隆都借鑒了前人的教訓,對皇子們的教導並沒有康熙那麼上心。最典型的就是,乾隆長子永璜就是在分府後才得了差事。

 顯然乾隆覺得永□的心智,已經能達到學習政務的時候。再上朝時,一群中老青年中赫然站立著一個十歲出頭的小蘿蔔頭,自然是惹人側目的。眾位大臣上朝時還能憋著,下了朝自然是相互八卦一番,揣度起聖意。

 永□正式開始了他的聽政見習之路,在早晨的朝會上,他聽著大臣們提出各項條陳,並提出解決問題的方案,有不同意見的會相互討論辯駁,再由乾隆最終決定出採用何種方案。

 這種現場觀摩實際政令的下達,讓他學到了以前不曾接觸過的領域。比在上書房裡單純的紙上談兵吸收更快。乾隆欣慰地發現兒子的又一優點,小小年紀,對著枯燥的政務就能聽得進去,這樣看來資質就要勝過他小時候。

 又一日早朝,乾隆繃著臉讓和親王宣讀了一份折子,是四川總督寫的。大至內容是:清軍與金川的作戰陷在僵持階段,請求皇上示下,是否繼續的堅持,是的話他們軍需又不足了,申請撥款撥糧。

 和親王念完後,眾臣小聲地談論開來。要說對金川的做戰,清軍已經拖了三年還沒什麼進展,兩方輸贏各半,總是不能將叛軍一舉殲滅。這是當時所有人都沒有預料到的。而且消耗的銀錢物資絕不是個小數目了。民間對此戰毀譽參半,朝堂上也分主戰和主和兩派。

 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前方作戰的士兵們久功不下,士氣自是大不如前,而且因為對當地的氣候環境各種不適應,當有小捷之後,又常會被叛軍找回場子。當年揮師入關的千里鐵騎,到了山地叢林裡就變得束手束腳,換了幾個將軍都沒用。

 而乾隆則是陷入進退兩難的尷尬境地,曾經信誓旦旦的豪言壯語在這場讓人無力的戰爭裡,就像是個笑話。如果他現在撤軍,少不了要得個窮兵黷武的惡名。如若不撤,又是在遷制著國庫,枉然費錢而已。

 這事兒在朝堂上不只討論過一次兩次了,眾臣議了又議,乾隆被他們吵得腦仁生疼。讓大臣們回去仔細權衡後再擬成折子,當旁聽生的永□也不例外。這不經意間的舉動,卻引出一番軒然大波,也讓乾隆驚喜不已。事情的緣由就是永□的那本類似家庭作業的折子。

 其實永□一直是個做事認真的小孩,每次的家庭作業,雖然師傅們不說,對他卻是相當滿意的,誇獎的話不在他面前說,卻在乾隆太后那裡不知提過多少遍。乾隆讓他對金川的戰事擬個折子,又沒規定上交的時間,他就有充分的時間去收集資料,再用他已經定型的思維模式去分析組合得到的信息。

 他四年的軍校可不是白念的。從戰前政府與當地地方政權的矛盾根源,到開戰前後雙方的立場和民眾心理,到參與戰爭的幾任將軍的才能與實戰對照,後期銀錢的預計損耗等,洋洋灑灑一大篇。

 不僅震住了乾隆,也同樣震住了滿朝的文武百官。讓眾臣不得不重視起這個一直以來,在朝上一言不發只是聆聽的孩子。他不只是個孩子這麼簡單,還是君王最看好的皇子,是未來皇位的熱門繼承人,僅僅給他一個機會,他就能長成為眾人只來得急仰望的存在。

 不管別人心思如何,乾隆是驚喜的,他拿著這份字字珠璣的奏折,表神高深莫測地讓戶部和兵部拿去各抄撰一份,好好研究它的可行性。雖然乾隆連句責備的話都沒說,下面接旨的兩位重臣卻是冷汗連連,若是事實證明他們整個院部的精英們,連一個才入朝聽政的小皇子都不如,那麼他們是否配得上頭上的頂戴,就非常值得商榷了。面身為一部的長官為了保住老臉,不用皇上開口,還是直接捲鋪蓋滾回老家的好。

 事實上得出的的結果是,永□的折子經鑒定,確實是三年來對於這場戰爭最具有參考價值的書面性寶貴資料。也是一直以來,唯一一份運用集合了各種超前知識於一身來分析戰爭的兵家著作。兵部將這本冊子視為至寶,以後每有戰事,都會按照這個形式,擬一份分析用來留存和呈給皇上過目。

 而戶部則是在完整地看過計算過永□所預估的後期損耗後,堅定地和兵部持一致意見——請奏從四川撤兵。

 所以莊嚴的朝堂上出現了這麼一幕:乾隆深邃的目光掃過出列請命的戶部和兵部尚書,再看了眼自從扔出那份奏折後就開始事不關已,無辜得彷彿他什麼都沒做,從頭至尾都是個旁聽生的乖小孩,乾隆從御座上起身,讓吳書來宣讀了一份早就擬好的聖旨:軍隊在兩個月後撤出四川!

 這多出來的時間是預留給停戰談判用的。乾隆的底線是:金川稱臣,交稅,不得再擾民。至於如何去談派誰去談,這事兒就該由兵部自己操心了。

 回到西暖閣的乾隆卸下王者的威嚴,他深深覺得不能浪費了永□這顆奇異得讓人驚喜的小腦袋瓜。給兒子派了一堆工作。其中有好些複雜的陳年舊案,因為其冗長繁瑣而先被積壓下來,現在正好用來給兒子練習練習。

 無故多了好些工作的永□欲哭無淚。不過,他不是只會貪玩撒嬌的小屁孩,乖乖完成所有功課。不是哪個帝王都有這樣的胸懷的,能因一個十歲孩子提出的方案來決定國家大事。此時還純潔得綿羊一樣的永□還沒看清一件事——乾隆不是對誰都展現這般胸懷的。

 永□剛來參加朝會那會兒,大臣們對他保持著對皇子應有的尊重。現在,大臣們則是對這個一站一個時辰,可以在整個朝會中裝透明,不任何發表意見的阿哥,心存了一種別樣的敬畏。封建社會的天賦皇權被說得神乎其神,深入人心,身為皇子的永□天賦異稟,別人只會覺得他不愧是鳳子龍孫。

 別人對他態度的改變,永□不是沒有注意到。嘉妃委婉地勸他可以藉機結交一些大臣,這樣對他未來勢力的發展會起到奠基的作用。

 可是,永□並不想那麼做,第一他沒有強烈的政治**,對於日後的定位是順其自然,得之我命不得我幸。第二,他不打算去刻意發展勢力。聖祖朝的九龍之亂,其根源就是各自自由發展後的必然產物——黨爭。不只是皇上們從中得到過經驗,阿哥也同樣。

 完成一天的任務,永□回到鍾粹宮,小福子跟前跟後慇勤地侍候。同時嘴上也不閒著,匯報著宮內宮外近來的新鮮事兒。「主子您不知道啊,外面都在傳狀元郎騎馬遊街的樣子俊俏極了,幾位大人還想招他作女婿呢。要說蘇州城就是人傑地靈,都連著出了好幾代的狀元啦。」

 永□見他一幅與有榮焉的樣子不禁止好笑,「我記得你老家也是蘇州,看來那兒真是一方寶地,能出俊俏的狀元郎,也能出你這樣的貧嘴的猴兒精。」

 小福子赫然一笑,「主子,您就別打趣奴才了,新狀元那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奴才是什麼污糟身份,怎能相比。奴才這些年連家都回不去一趟,不知道娘親的病好了沒。」小福子聲音低了下來,他雖然平日裡逗趣兒豁達,說到娘親也凝重起來。

 永□抬眼看他一眼,問:「你家裡現在還有什麼人?」他宮裡的奴才自然是底細乾淨的,永□記得小福子是鄉下窮人家的孩子,因為養不起才被半賣半送進宮,也算是為他找了一口飯吃,不過家人的這種行為永□實再不敢苟同。

 小福子的父親把他送進宮後,就死在了路上。家裡只剩下病弱的母親和七歲的妹妹。他忽然撲通一聲長跪在地,求道:「主子,按理奴才是不能開口的,可是鄉親說,奴才娘親怕是要不行了,奴才六歲離家,未能盡過孝,想請假回去再見她一面,求您給奴才個恩典吧。」

 小福子自小照顧他,對他極是上心,人和人相處久了自然是有感情的。再說這孩子也是個通透的性子,從不給他惹麻煩,鍾粹宮上下被治得好好的,是他一大助力。對於好員工,永□不會吝嗇於獎勵,說:「明日你跟海蘭察說一聲,讓他派兩個穩重的人把老太太和小丫頭都接進京吧。再去雪慧那兒支五百兩銀子,在我建府之前,先給她們找個妥當的住處。」

 永□止住了激動得語無倫次的小福子,忽想起一件事:「新科狀元是蘇州人?他叫什麼名字?」

 還在愣頭愣腦不敢置信中的小福子地答道:「叫何霖。」

 作者有話要說:看完快去睡喔~要睡美容睡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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