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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水美人計》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越鳳派程宣之死

 二日,清晨。

 「公子,關於清葵的事,我向丹君打聽過了。」秦峰皺著眉。「她不肯多說,不過就她的意思看,清葵的身體似乎出了些問題。」

 「什麼問題?」鬱沉蓮連忙追問。

 「像是每隔一段時間就會作的病症。」秦峰咬牙,一鼓作氣說了起來。「作起來的時候非常痛苦。」

 鬱沉蓮臉色白,像是失了魂。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病症?」

 「這件事,似乎還跟她那雙眼楮有關係。」秦峰仔細地回想著。「這麼說來,清葵的眼楮的確跟從前大不一樣了。我還以為是眼疾好了的緣故……」

 「難道不是因為她遇上了緣定之人麼?」鬱沉蓮怔然出口。

 「緣定之人?」秦峰微愕。「丹君說,她是走了歪路,強行修開了眼。所以才出現這樣的後遺症。這句話我實在有些不明白。」

 鬱沉蓮垂下眼,胸膛起伏得緩慢而明顯。

 「為什麼……她為什麼要這樣做……」他喃喃自語。「是因為我麼?阿峰,是因為我麼?」

 秦峰看他有些不對勁,連忙出言安慰。「公子,也許不是——」

 他搖了搖頭,深深吸了一口氣。

 「難怪她那樣恨我。」

 他的手撫上肩頭仍在隱隱作痛的傷口。「阿峰,替我做一件事。」

 「公子請說。」

 兩人交談間,忽聞得門外一聲尖叫,隨即紛亂的腳步聲和人群喧囂聲突兀地響了起來。

 「大師兄,大師兄他——!」

 「快來人……」

 「師父,快去告訴師父!」

 ……

 秦峰和鬱沉蓮對視一眼,立刻奔走而出。

 客棧裡已經亂成一團,紫衣的越鳳弟子亂得像沒頭的蒼蠅,四處亂竄。

 「怎麼回事?」鬱沉蓮拉住慌慌張張的齊道。

 齊道滿臉驚恐︰「五師兄,大-大師兄他死了!」

 「死了?」鬱沉蓮臉色一沉,丟開他往程宣的房間走去。

 撥開幾個不知所措的越鳳弟子,他一眼便看到了程宣的屍體。他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竟然渾身赤-裸,下身一片狼籍,又紅又白。整張床有一大半都浸在鮮血裡。

 程宣的臉頰凹陷,臉色青。而他臉上的神情卻很耐人尋味,像是愉悅到了極限,又像是痛苦到了極限。

 這等矛盾讓他的五官顯得無比扭曲。

 房間裡充滿了濃濃的血腥味和糜爛的氣息,有不少越鳳弟子白了臉,狂奔出去嘔吐。

 鬱沉蓮神情陰鬱,退出了房間。

 「快去請襄陽衙門的仵作。」

 秦峰應下,轉身離開。

 容舒走到他身邊,臉色蒼白,瑟瑟抖。

 「郁師兄,大師兄他……怎麼會死得這麼慘?」

 齊道恨恨地︰「一定是天水門的人幹的!」

 「齊道,休要妄加揣測。」

 鬱沉蓮眉頭一蹙。

 齊道咬牙︰「郁師兄,最近江湖上頻頻有人死去,死法就跟大師兄的一模一樣!再說了,怎麼之前都沒事,天水門的人一住進來就出了事?」

 「就算如此,也不能說明這件事跟天水門有關。」

 「郁師兄。」容舒皺緊了眉,雙目驚惶。「齊師弟他說得沒錯。這件事真的跟天水門有關。」她猶豫了一下。「昨晚——我看見一名天水門的女弟子,進了大師兄的房間。」

 李樂水坐在房中,右手攥緊了扶手,驚痛不已。

 程宣的慘狀猶在眼前。他的一個徒兒,居然就這麼死了,還死得這樣離奇,這樣難堪。

 「仵作怎麼說?」

 鬱沉蓮垂下眼。「大師兄死於精血兩洩,死前有行房痕跡。時間大概是昨晚戌時末到亥時初之間。」

 「妖女!」李樂水咬牙切齒,雙目赤紅,平素的淡然之態全無。「老夫一定要讓她們為宣兒償命!」

 「師父,這件事並非如此。」鬱沉蓮沉著開口。

 「師兄!」容舒秀目含淚。「難道你現在還要維護她麼?是我親眼見到有個天水門的女子進了大師兄的房間,莫非你連我也不信?」

 「沉蓮,就算你跟那妖女是舊交,也別忘了你如今的身份!」李樂水恨鐵不成鋼。「你可是越鳳的弟子,死的那個可是你師兄!」

 鬱沉蓮垂眸,面色冷峻。「師父,弟子心中明白。正因為如此,我們才要想辦法抓到真兇,而不是冤枉無辜。」

 「你!」李樂水一瞪,氣得手下一緊,那紅木的扶手被他生生掰下一塊兒。

 「師兄!」容舒見狀,連忙上前勸阻。「師父已經夠頭疼的了,你就別說了。」

 鬱沉蓮抿了抿唇,不再言語。

 「師父,武林盟的人來了。」齊道匆匆上前稟告。

 「好,好。」李樂水咬了牙。「一切就交由武林盟主決斷,這樣總不會冤枉無辜了吧?」

 逢春客棧也不知是造了什麼孽。前一天晚上還歌舞昇平笑語歡聲,二天卻攏了一片愁雲慘霧。程宣的屍身已被送到襄陽府衙,而這件事涉及江湖恩怨,官衙也不敢露面,索性讓武林盟來解決。

 袁傲行正襟危坐,左右側正是李樂水和商清葵。連少陽的掌門褚炎也聞訊而來,在一旁圍觀,忿忿不平。褚炎的身後跟著少陽的兩名徒弟沈離和瞿永,沈離看見商清葵之後,立刻呆愣在原地,大驚失色。

 「那個——是天水門的門主?」

 「當然了。」瞿永見他異樣,壓低了聲音提醒。「師兄,那妖女美貌是出了名的,但蛇蠍心腸不可碰啊!你忘了師父平日的教誨了?」

 「怎麼會是她……」沈離懊惱而又恍然大悟。「難怪……」

 李樂水像是老了十歲,向袁傲行說明了情況之後,竟忍不住掉了幾顆老淚。

 「求盟主替我那可憐的徒兒做主,嚴懲凶手!」

 商清葵臉色也不大好。為了查探真相,程宣的死狀她也親眼目睹,其可怖殘忍的程度的確遠遠出了她的心理預期。

 「商門主,關於此事,你們有何說法?」袁傲行先是抬手安撫了李樂水,而後面容一肅轉向商清葵。

 「我門雖修陰陽之道,卻早有門規,不得將此道用於採補。」她端起梅子薑茶喝了一口,才勉強將胸中的噁心壓了下去。「然而以天水弟子目前的道行,即使真的用於採補,也絕不可能將人採補至死,更別提精血兩洩了。」

 宋成碧見她情況不佳,出言道︰「這一點我可以作證。天水門所授之術大多為相輔相成之道,絕沒有這樣邪惡的手段。再者,程宣武藝高強,我天水弟子怎麼可能在不讓他出任何動靜的情況下進行採補?」

 李樂水冷哼一聲。「你們是一丘之貉,何以為信?」

 「沒錯!」少陽掌門褚炎也忍不住開口相幫。「再說,我聽聞天水有秘藥秘術,令人防不勝防。誰知道你們是不是用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手段?」

 宋成碧眸色一寒。

 「褚掌門,還請說話放尊重些。」商清葵魅目冷冽。「此事大有蹊蹺。就算我等真有何秘藥,有殺人的本事,我門與越鳳同住一間客棧,若在此犯案,豈不是自惹麻煩?」

 袁傲行沉吟一刻。「商掌門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然而越鳳派容女俠看到你門中弟子從死者房裡出來,又作何解釋?」

 商清葵眉頭微蹙。「依盟主之間,要如何才算得妥當?」

 「為今之計,不如請容女俠在天水門弟子中一一指認,再當面對質。」

 「不必指認。」商清葵冷笑一聲,起身轉向後方的天水門弟子,語氣涼。「昨晚是誰進了越鳳程宣的房間?自己出來,盟主自會為我們主持公道。若不然,別怪我以門規相處!」

 她魅目瑩亮,聲調厲,聽得人心底寒。

 一名少女怯生生地從弟子中挪了出來,梨花帶雨,整個人縮成一團。

 「門-門主……是我。」

 商清葵挑眉,望向宋成碧。

 宋成碧會意,問他身邊的術者蘇顏︰「她是誰?」

 蘇顏恭敬地回稟︰「回門主,術使大人,她叫吳靈,今年四月加入我門,目前在術部。是個初級的術者。」

 「你過來。」清葵朝她揚了揚手。

 吳靈瑟縮了一下子,緩緩朝清葵走了過來。

 「容女俠,你昨晚看到的人可是她?」清葵轉向容舒。

 容舒盯著吳靈看了好一會兒,點點頭。「不錯,正是她。」

 屋內所有的憤恨,輕蔑,仇視和質問的眼光都定在吳靈的身上,讓她幾乎快暈了過去,抖得像篩子。

 商清葵扶住她的手臂。「吳靈,我且問你,程宣可是你殺的?」

 她驚惶地拚命搖頭,腿一軟便跪了下來。

 「門主,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求門主為弟子做主……」她的眼淚不斷地往下湧,臉龐濕了一片,沾花了妝容。

 「放心。」商清葵蹲下身,扶她起來。「只要不是你做的,我絕不會讓你被人冤枉。」

 「事到如今還有什麼好說的?那個凶手會承認自己殺了人?」褚炎忿忿。「不如直接把這個妖女交由李掌門處置!」

 袁傲行抬手揮了揮。「褚掌門,請勿衝動。」

 李樂水眼神銳利如刃。「商掌門,還請你給我個滿意的解釋。」

 「諸位不必著急。」商清葵微微一笑。「吳靈,你若想洗清冤屈,便將昨日的情形仔細說來,不得有半分隱瞞。」

 吳靈淚眼朦朧,勉強止住了哭泣。「是。」

 「我問你,你為何要去程宣的房裡?」

 問及此事,吳靈又眉眼生悲。「程-程大哥是我從前鄰居家的哥哥。」

 眾人一愣。

 她又接著說了下去。「我小時候住在蘄州,程大哥住在我家隔壁,我們一直在一起玩。後來我爹他過了世,娘親帶著我改嫁去了湖州,這才分開了。」

 商清葵從懷中取出一條絹帕遞給她。

 她抽抽噎噎地接過絹帕,擦了擦滿臉的淚漬。「後來娘親過世,繼父要將我賣給人家做妾,我逃了出去,還好天水門收留,這才……」

 商清葵拍了拍她的肩。「所以你是認出了他,這才去了他的房間找他敘舊?」

 「對。」吳靈怯生生地點點頭。「晚上吃飯的時候,我便覺得他很眼熟。後來鼓起勇氣到了他的房間一問,才知道原來真的是當年的那位小哥哥。」

 「後來呢?」

 「後來我們聊了聊從前的事,聊得很開心。他還——」吳靈猶豫了一下子。「他還勸我離開天水門。我沒有答應,他有些不高興。再後來時間也晚了,我便跟他約了改日再聊,離開了。」

 商清葵舒了一口氣。「諸位可聽明白了?李掌門,敢問程宣他可是蘄州人?」

 李樂水略一猶疑。「不錯。但就算如此,也不能說明她是無辜的。」

 「好。」商清葵點點頭。「我天水弟子,一旦與人行房修行,體內真氣定會紊亂十二個時辰。盟主大可讓人查驗她身上的真氣運轉情況,以證清白。」

 「什麼都是你自己說的,我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不是實話?」褚炎哼了一聲。

 清葵眸中隱隱含怒。「依掌門的意思,我們是百口莫辯了?」

 「商門主,雖然我們也不希望真是天水門的人做的,但這段時間的確只有她進過死者的房間,最有嫌疑。」袁傲行嘆了一聲。「若沒有更有說服力的證據,我們怕是也只能先將吳姑娘送至官府,由官府查明真相。」

 清葵冷笑一聲。「我說的話是不是真的,想必盟主比我更清楚。」

 袁傲行微愕,面色一窘。「門主此話何意?」

 「何意?」清葵盯著他的眼。「難道那幾個武林盟的探子沒有將我門的心法修行回報給盟主大人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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