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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融巖》第5章
主僕約定

  韓笑踏出了屋門,初晨的陽光明媚燦爛,可韓笑卻覺得心裡有些沉甸甸的。雲霧老人站在院子裡,跟昨天帶她過來時同一個地方,同一個姿勢。他就這樣等了一夜?

  聶承巖的話在韓笑耳邊響起:「雲霧老人是我親祖父,我中的毒是雲霧山獨家密毒綠雪。」這話裡充滿了暗示意味,他身上的仇恨與厭世,難道並不是完全來自受了傷瘸了腿?韓笑有些害怕了。

  她面前的雲霧老人,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他自然是知道聶承巖活了,可他竟然沒有露出欣喜的模樣來,他見到韓笑的第一句話,是問她:「你對他做了什麼?」

  「梳頭、擦身、點香、餵水……」

  「我是問,除了僕人服伺的活,你還做了什麼?」

  韓笑想了想:「我給他點手穴了。」這個算是除了僕人服伺活之外的事吧。

  「手穴?」雲霧老人有些驚訝,怎麼會去動手穴?

  韓笑有些忐忑:「這樣不可以的嗎?可是手穴能讓他舒服一點,我,我看過一些醫書,上面有說手掌通六脈……」韓笑在雲霧老人的注視下越說越小聲,她是心虛,她沒有正經八百地學過醫術,她只是自己翻翻醫書背背藥方,有問題就問問大夫,然後根據所見所聞和自己東一點西一點的經驗湊出來的皮毛,如今竟然在神醫面前說什麼手掌通六脈。

  「通六脈,然後呢?」可雲霧老人竟然讓她往下說。

  「然後,然後點壓相應的穴位,能刺激五臟六腑,能疏通經絡、行氣和血,主子很痛苦,按摩之後就會舒服一點,我,我認真看過的,前半夜不到一柱香的工夫就會發作一次,我從第三柱香的時候開始按的,主子直到第四柱香燃了才發作,之後,發作的時間就越來越晚了。」

  「那是我們之前用的藥使毒性消退之狀,未必是你刺激手穴造成的結果。」雲霧老人就事論事,不過仍對這小丫頭的細心暗暗吃驚。

  韓笑聽老人的語氣似乎並無怒意,而且竟然願意討論,她熱愛醫理,自然是情緒興奮起來,她掏出小冊:「主子的手在掌心處烏黑,有明顯的雙井字紋三角紋,黑脈一直延到腕處,到了第五柱香時,這個掌相都沒有變過,這個時候主子的痛症有緩和之相,但病症並無起好之勢,所以我覺得,他的毒未解,但是按手穴還是能幫他緩症怯痛的吧?」

  雲霧老人奪過她的小冊,看了看,沒看懂,又遞回給她,問道:「掌相這個,誰教你的?」

  「沒人教,我自己看了些書,然後照顧病人的時候,我都會仔細記他們的症狀,眼睛、臉、舌、手、身上還有腳,不同的時候,每一處的變化都會不同。」她看了看老人,那種心虛的感覺又冒了出來:「然後我就用這些,結合大夫們的診斷,自己分析琢磨。」她看老人眉頭皺起,趕緊急急辯道:「我沒有害過人,他們都好好的,我從來都是聽大夫的,我只是喜歡自己總結些管用的法子。主子,主子也好好的,真的,我照顧的病人,沒有死過的,所以他們才會說我是福星。」說到這韓笑又有些懊惱,她信只有醫術能救人,此刻卻下意識的用福星之說來爭取留下的機會。她頓了頓,嚅囁的說:「神醫,我做到了你要求的事,我弟弟,可以留在這裡了,是不是?」

  韓笑暗自後悔話說得太多,很怕自己沒有根據的醫術讓雲霧老人反感,從而找借口趕他們下山,只是一談到醫理,她就會管不住自己,其實如果她不是父母早亡,如果她不是一個女兒家,她真的很想成為一名大夫。不過如今,她只求能用這難得的機會治好弟弟的病。

  雲霧老人沒說話,只瞪著她。韓笑噗通一下跪了下來,後背脊上冒了冷汗。她惹神醫不高興了?若按聶城主說的那樣,難道他對自己的親孫下了毒?那他還會樂意救自己弟弟嗎?可是離開雲霧山,怕是再找不到醫術更厲害的人物了吧?

  「你認為我會毀諾?」好半天,雲霧老人終於說話,只是聲音很冷。

  韓笑不知怎麼答,雲霧老人很快又接著問:「阿巖他,跟你說了什麼?」

  韓笑還是不知該怎麼答,老人很有耐心的等著,韓笑抬頭看著他,他的眼裡看不出表情來,起碼韓笑是看不出來。她終於老實說道:「主子說,神醫是他的親爺爺,他說他中的毒是雲霧山所有。」

  老人久久不語,韓笑心裡正發毛,忽聽得他冷冷道:「你先回去吧,今日允你歇息半日,下午再來伺候。連翹會負責照顧你們姐弟的起居,有什麼事就找她。你弟弟的病,我會讓人先給他看看,有連翹在,你就專心照顧阿巖,他對這山上的人都不太配合,你是新面孔,或許他的防心就不會那麼重。」

  韓笑且驚且喜,這表示他們在這山上能呆下去了,弟弟有了活命的機會。但是,說聶承巖的防心又是怎麼回事,果然這裡面事情有蹊蹺?韓笑暫時先將這些亂七八糟的拋到腦後,她磕頭謝過,小跑步的跑出了院子。

  雲霧老人看著自己的手掌,手穴,他居然沒想到。他們用盡了所有的辦法,卻疏忽了這個?

  韓笑興奮的跑回小屋,韓樂還沒有醒,他裹著被子睡得正香,韓笑看看時辰,沒推醒他,只從自己帶上來的包袱裡拿出布巾裹著的父母牌位。韓笑把牌位在小桌上擺好,拜了三拜:「爹,娘,我們終於上了雲霧山,弟弟的病有希望了。無論如何,我一定會把他的病治好。你們放心吧。」

  說話間連翹過了來,給拿來了些乾淨的衣服褲子,還有一些日常用品,然後她帶著韓笑走了一圈周圍,告訴她哪打水,哪取食,管事、規矩等等說了一遍。

  「神醫先生說了,今後由我來照顧你們姐弟倆,你有什麼事儘管找我。你平常得去服伺公子,韓樂就交給我吧。」

  韓笑謝過,抓緊時間向連翹打聽,原來這雲霧山分為好幾片居所,這巖築是山中最好的一塊寶地,因為地處山腹位置,氣候怡人,不但有溫水流入,綠植滿園,而且無論從山外的哪個角度看,都不到這片地方,隱蔽又安全。

  「公子很少上山來,沒想到這次回來,卻恐怕是得長住了。」連翹圓圓的臉,比韓笑還小一歲,倒是又和善又勤快的小姑娘,一點也沒留心眼。兩個姑娘倒是很快熟絡起來,甚是投緣。

  「連翹,主子的脾氣不大好,你說說我得注意些什麼?我可不想沒兩天就被趕下山去。」

  連翹咬咬唇,有些同情的看著韓笑:「笑笑姐,公子跟神醫先生關係不好,每次上山來都會吵架。所以一般不在山上住,他有自己的侍從,但這次受傷,神醫沒讓他們上山。現在派了你去,公子肯定得拿你撒氣,你就忍著點,等他好些了,定會將他自己人調來,到時你就不必受這份苦了。」

  關係不好?韓笑心裡更打鼓了。這與聶承巖的傷和毒,不知道有沒有關係。

  連翹似乎對這些內幕八卦知曉不多,倒也再說不出什麼來。她帶著韓笑把環境都認識了一遍,然後又領著她回去了。韓笑進屋把韓樂叫了起來,連翹手腳麻利的幫著收拾,又去給她們姐弟端來早飯。韓樂睜了眼,精神並不好,怕是這兩日折騰到了,韓笑照例幫他按摩了一遍,又給他服了藥粉,連翹在一旁看著,很快便學會,她自小在這山上長大,也有醫理基礎,平常也是幫著幹幹粗活打打下手的,這般的動作並不複雜,連翹記在心裡,直道讓韓笑放心,她知道該如何照顧韓樂。

  韓笑千謝萬謝,她是斷沒想過這上了山,自己成了奴婢丫頭的,還能有人來照顧弟弟。連翹卻是一點沒介意,她說自己平常也是幹活,順帶手照顧個弟弟沒關係,而且神醫先生也交代下來,韓笑是給公子做奴婢的,公子身邊不好離人,要是韓樂還沒個人幫忙照看的,可怎麼能好起來。韓笑聽了這話,心裡不覺對雲霧老人有些改觀。

  看來這雲霧山裡的事,倒還真是讓人云裡霧裡的摸不清啊。

  三個人一起吃了早飯。之後韓笑動作麻利的燒了水,幫韓樂擦了澡,自己一身的汗,也痛痛快快洗了洗,全都收拾好了,已經過了午。

  薛松帶了個醫僕模樣的人過來,顯然聶承巖那邊已經張羅完了。他說來看看韓樂的病。韓笑連忙將他請進了屋。薛松為韓樂把了脈,久久不語,雖然早已聽說,但親自診脈後也不禁稱奇,這病症,真是緩過了兩年?

  薛松把好脈,又看了看韓樂的腿,眼睛和舌頭,摸了摸他的腰腹,然後沖韓笑點了點頭,示意自己在屋外候著。韓笑翻出個小冊趕緊跟了出去,這冊子上,清清楚楚記了韓樂第一次發病到現在的每天症狀,每次看診大夫的醫囑,用的藥名、劑量、時間,甚至吃的東西都有註明。上面還密密麻麻的記了每一個階段的韓樂的病情進展變化等。

  薛松暗暗吃驚,他學醫十餘載,看過的病人不少,見到的病人家屬也不少,還沒有哪位會有如此詳細的病症記錄。他不禁多看了韓笑幾眼。

  韓笑從最初韓樂生病開始,到如今的病症脈象,全都能說得頭頭是道,病理藥方也能跟薛松討論上。可韓樂的病很麻煩,當然不是薛松過來看看就能解決的,他告訴韓笑,這病症狀況,他會跟師父討論研究,他回去先開藥方子,把現在吃的藥粉換了,服些新藥試試。若有必要,師父會再來看看韓樂。

  韓笑謝過,心裡不禁有些激動,這雲霧山的神醫果然厲害,剛才薛松點出的幾點,正是病症的關鍵。韓笑趕緊把薛松提的一些要點又記在了小冊上,又把韓樂今日的狀況也記上了。回到屋裡,跟連翹說了說,拜託她照看一下弟弟,自己又趕到了巖築。

  巖築裡的氣氛不是太妙,聶承巖折騰了一晚,上午睡了半日,可歇息得並不安穩,這會剛醒沒多久,韓笑剛踏進屋門的時候,正聽著聶承巖似被嗆著,一邊嗆一邊還罵人。

  韓笑跑進去,看到他正在被灌藥,顯然是因為他的不配合,藥灑了一臉一身,他被嗆到,卻還一直發脾氣怒罵,咳個不停,幾個醫僕正忙腳亂的替他擦掉灑出來的藥汁。

  韓笑跑過去,把他們都推開,她低身整理聶承巖頸下的枕靠,抬得高些讓他好順氣,又沿著他的氣管位置摩撫。聶承巖緩過氣來,看著她良久,似乎才認出她來。

  「你是昨晚我那個該死的奴婢?」

  韓笑一愣,怎麼她什麼都沒幹就該死了?好在這幾年經歷早已讓她學會不要跟生病的人計較,何況這個生病的還是她的主子。她點點頭,應道:「是的,主子。」

  聶承巖閉了閉眼:「那把他們都趕走,雲霧山的人,我一個都不想見,讓他們滾。」

  韓笑呆了一呆,這聶承巖真是愛讓人滾。她轉頭對那幾個醫僕低頭致歉,要求接手他們餵藥的工作,把他們都請出去了。

  人都清走了,可聶承巖並不願吃藥,韓笑把藥遞他嘴邊,他就把頭一偏,試了幾次,藥是一口沒讓他喝下,藥汁倒是又灑了一身。這顯然令聶承巖又惱了起來,他開始怒罵,喝令她滾。

  韓笑在心裡歎口氣,把藥碗放到了桌上,那上面還擺著兩碗一模一樣的,怕是大傢伙有了經驗,得備足了藥伺候才行。她拿了布巾擰濕了給他擦去身上的藥汁,從容的答:「我一滾出去,怕是外頭守著的那些人又該滾進來了。滾來又滾去,主了身邊總會有人,我一個人煩,總比他們這麼多人一起煩的好吧?」

  聶承巖抿了嘴不說話。韓笑也不著急給他餵藥了,輕手輕腳的給他清理乾淨,就陪坐在一旁。聶承巖又忍不住,罵她礙眼,韓笑心裡暗想著這該是她遇見過的最難服侍的主子了。

  她忽然想起件重要的事來,她掏出那對紅豆耳墜,遞到聶承巖的面前:「主子,龍三公子讓我把這東西給你,他說是用來救你命的。」

  聶承巖本來罵得累了,閉目不理睬她,聽到龍三公子時便睜開了眼,看到她手上的那對耳墜,似是不敢相信的瞪著,瞪了半天,終於大聲喝道:「給我,把它給我。」

  韓笑被他喝得嚇一跳,她解開聶承巖的手,把耳墜子放在了他的掌心裡。聶承巖的手沒什麼力,舉起來的時候還有些抖,他拿著耳墜子看了又看,半晌紅了眼眶,把耳墜子握緊了,拳頭放在心口處。他身上又髒又臭,臉色慘白透著青,鬼一般的狼狽,頭頂上還包著那個滑稽的包包頭,可這般的悲情動容,卻讓韓笑覺得他有些耀眼起來。

  「龍三還說了什麼?」

  「他說,答案在他那,若是主子想知道真相,便得親自去見他。」

  「你是龍三什麼人?」

  「啊?」韓笑沒料到傳個話要被審問身份,她老實答:「奴婢不認識龍三公子。」

  聶承巖微瞇眼,盯著她:「撒謊,若非相識可托付,龍三豈會把東西給你讓你傳話?你上山,是龍三的安排?」沒等她回答,他很快自己又否定了:「不對,那老頭可不會接受。」

  「主子不必猜疑,奴婢確不識得龍三公子。」韓笑坦蕩的直視他,她把怎麼被擄沖喜結親,龍三怎麼醒的,怎麼把耳墜子交給的她,她又是怎麼上的山,一五一十全說了。

  聶承巖一直盯著她,似乎在評判著她話裡的真實性。等她說完了,他問:「你嫁給龍三做妾了?」

  「是隻公雞。」韓笑語氣輕鬆,顯然沒把那拜堂當回事。

  聶承巖有些笑意:「這次是雞?余嬤嬤真是越來越有想法了。」

  「這次?」韓笑看他臉色沒那麼嚴肅,大著膽子的問了出來,真好奇,難道那龍三公子還不止衝過一次喜嗎?「那上次是什麼?」

  聶承巖似想到好笑的,倒也答了:「豬。」

  韓笑撲哧一下笑了,又忍不住,哈哈的大笑了幾聲,這龍三公子,倒是怪可憐的,一會是豬,一會是雞。她越想越好笑,笑個不停。然後一轉眼,看到聶承巖正盯著她瞧,韓笑趕緊端正了臉色,輕咳幾聲:「呃,奴婢,奴婢只是覺得……」該怎麼解釋自己嘲笑主子朋友的行徑?

  「你叫什麼名字?」聶承巖沒打算聽她蹩腳的說辭。

  韓笑挺直了背脊:「奴婢韓笑。」

  聶承巖微點頭:「韓笑?」

  「是的,主子。」韓笑應得大聲又響亮。

  「好,很好。」他似對她的精神抖擻挺滿意:「我要喝藥。」

  韓笑又驚又喜:「好的,主子。」龍三公子果然沒說錯,這對耳墜子真的是救命之物。她歡喜的捧來藥,一口一口餵他喝了,這次聶承巖很配合,眉都不皺全給嚥了下去。

  喝完了藥,她給他擦了嘴,又倒了溫水讓他去去嘴裡苦味,然後動手把碗杯布巾這些收好,正收拾著,聽到聶承巖喚:「韓笑。」

  「是的,主子。」韓笑飛快的大聲應了,走到近前等著他吩咐。

  聶承巖道:「你是我的奴婢,還是雲霧山的醫僕?」

  「是你的奴婢,主子。我簽的賣身契是主子的名字,我看得清楚。」韓笑抬頭挺胸,覺得自己可是堂堂正正的百橋城聶城主家僕了。

  「是嗎?」聶承巖應得不鹹不淡,頓了頓道:「那好,你聽著,你若是忠僕,我會助你救治弟弟,若你動什麼歪腦筋,你們姐弟都別想活。」

  韓笑剛想應「好的,主子」,卻反應過來這話的意思了,她的笑容僵在臉上,驚訝的看著他,聶承巖語氣淡淡的:「你以為,我這副半死殘廢的模樣做不到?」

  「我以為,一手建起治病救人的百橋城的聶城主,不會動不動把殺人掛在嘴上。」韓笑臉色端正下來,心裡有些失望。

  聶承巖盯著她半晌,說:「很好。」他似乎終於覺得韓笑可以信任,囑咐道:「從此刻起,留心這山上的每一個人。」韓笑被他的語氣震住了,聽見他繼續說:「我還想活著,知道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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