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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暴將軍的小妾》第144章
第四卷-第二十六章

  時間一點點的流逝,程玄璇闔目躺下,面容安靜,並無痛楚扭曲,唇畔甚至帶著一抹淺笑。寶寶,娘親沒有機會看見你的摸樣,但是娘親知道,你一定長得可愛機靈。只可惜娘親無緣抱一抱你,更無福分聽你喊一聲娘。其實這也是好的,你不來這人世,就不會嘗到世間苦楚,不會知曉艱辛凶險。娘活得太辛苦了,真想陪你一同走黃泉路,這樣你就不會孤單了......

  司徒拓的目光緊緊鎖著她蒼白的容顏,心痛至極,黑眸暗如夜色,無盡蒼涼。他這一生,飽經坎坷磨難,可卻從未像此時此刻這般悲哀無力。他眼睜睜看著她受苦,可是什麼也無法為她做,就連痛苦也無法為她分擔。她光潔的額上滲著一層冷汗,說明了她正暗自忍耐疼痛。她的靜謐無言,更令他心痛難當。

  子夜降至,空氣似乎格外陰冷,程玄璇較弱的身子不自覺的微微顫動,瑟縮戰慄。一陣陣暈眩襲來,她的腦中逐漸空濛模糊,淒冷的黑暗將她團團包圍,吞噬了她所有的意識。昏厥前,最後一個念頭忽閃而過,她感到欣慰,臉上的笑容越發深切。解脫了,終於解脫了......這世上的塵囂煩擾,悲哀沉痛,全都與她無關了......

  司徒拓看著她的手驟然一軟,竟直直垂落床沿,剎時心中陡顫,強烈的驚懼感暮地擊中他全身。伸手小心的探到她鼻下,心頭又是一震,她的氣息如此微弱!

  猛地站起身,司徒拓高大的身軀微晃,腳步踏出兩步想要去找太醫,卻見有人突然急闖而入!

  「公主!」司徒拓大步迎上去,全然忘記禮節,一把扯住路映夕的手,「人呢?空玄子在哪?!」

  路映夕看她臉色鐵青,已知事糟,忙轉頭道:「師傅!快救人!」

  在路映夕身後,一個俊逸男子身穿淺灰色素袍,眉目溫雅,深情平和而悠遠,眸光清淡而溫暖。他未有一語,逕自繞過屏風行去。

  「司徒將軍。」路映夕止住司徒拓的步伐,溫言道,「師傅會救玄璇的,你不要太擔心,別過去打擾了。」

  司徒拓硬生生收回腳步,黑眸忽明忽暗,陰暗難辨。如果讓他選,他一定要玄璇平安,但若失去孩子,玄璇必受打擊。上天啊,仁慈一次吧!請讓玄璇這次得到兩全的完滿吧!

  路映夕靜默無語,神色亦是頗為沉重。她已盡力,但還是晚了一步。子時了,恐怕胎兒是保不住了,只願玄璇能安康渡過此劫。

  半響之後,那俊逸男子從屏風後走出,歎息道:「終是遲了。」

  他的聲音仿若佛寺傳出的梵唱,那麼的輕,那麼的淡,空中私蕩起飄渺的回音,彷彿是對紅塵萬物惡憐的歎息。

  司徒拓踉蹌地倒退一步,惡痛的目眥欲裂。玄璇死了?!她竟拋下他就這麼走了?

  那男子溫潤的目光掃過他,知他誤解,便又道:「胎兒去了,但夫人一息尚存。」

  「玄璇沒事?」司徒拓驚喜道,猶如從地獄一下子回到人間,黑眸中放射出熾熱光亮。

  男子那張如玉無瑕的臉上,有著寧靜祥和的微笑,只是那雙如深海而無波的眼中含著深沉的哀憐,低聲回道:「怕是熬不到明夜子時。」

  司徒拓鄭重驚駭,一時說不出半句話來。

  「師傅,連你都救不了嗎?」路映夕難以置信的問。以師傅的精湛醫術,怎可能救不了玄璇?只是滑胎小產而已,師傅居然無法救?

  男子淡淡搖頭,語意深長:「一心求死的人,如何救?」

  路映夕聽出其中玄機,抿唇不再多言。

  司徒拓卻是心中一動,慎重地單膝跪下,錚錚道:「空玄子神醫,求你救玄璇!無論是何代價,我都願意付出!」他從不開口求人,即使是對皇上。但是事關玄璇性命,就算要他以命換命,也在所不惜!

  「能讓她服的藥,我都已給她服下,但我卻沒有拯救她生命的本事,你去陪她說說話吧,她雖昏迷但也可聽見外界聲音,不要讓她走得太寂寞。」男子一聲輕歎,隨即便揚長而去。

  司徒拓渾身僵硬,一瞬間手足冰冷,如置冰窟,連路映夕默默退出寢房都毫無所覺。

  距離床榻不過幾步之遙,他卻走了近半盞茶的時間,雙腳似被拴上厚重鐵鏈,每跨一步都需用盡力氣。

  床上那個他心愛的女子,如今氣若游絲,小臉蒼白如紙,雙眸緊閉,濃黑的長睫如蝶翅垂掩,覆下一層陰影。

  定定凝望著,他小心翼翼地向他伸手,極輕地撫上她冰冷的臉頰,低低喃道:「璇,你不會這麼狠心,對不對?」

  他修長的指尖滑過她秀氣的彎眉,小巧瓊鼻,輕緩地在她身側坐下,再低喁道:「璇,如果你要陪我們的孩子一起上路,那麼是否也該等等我?」

  榻上人兒靜謐的彷彿只是沉沉睡著,似在睡夢中猶有心傷,秀眉微蹩,籠著一抹幽幽悲慼。

  司徒拓輕輕的揉著她皺起的眉頭,喃喃自語:「你總是在關鍵時候這樣決絕,之前你為了逃避我,毫不留情的傷了我。這次,你又要再來一回嗎?就不怕我會承受不住?即便我是鐵打的人,但我的心仍是肉做。他會痛,會痛的讓我無法呼吸,因為每一呼吸,就會牽動那劇烈痛感。璇,你太狠心了。」

  說著,司徒拓的薄唇微微揚起,勾勒出一道蒼茫的笑弧,話語決然:「璇,你若先我而去,就是負我。來日你我奈何橋上相遇,我絕不會原諒你!」

  稜角分明的俊容顯露冷峻凜冽,但眼角泛光,不知不覺間濕了眼眶。

  寢房外,路映夕低眸斂首,輕問道:「師傅,到底玄璇情形如何?」

  空玄子並不看她,極目遠眺,視線越過高高宮牆,望入黑沉的夜幕,清俊的眉宇間凝著一抹淡淡的悲憫。

  「師傅?」路映夕何等聰慧,見他如此神情,心中知道情況大壞。

  「如果我沒有估計錯,天亮時那位婦人就會醒來了。」空玄子的聲音裡帶著隱約惋歎,「身體能夠慢慢康復,但心上的傷,卻很難治癒。待他醒來,只怕會劍走偏鋒。」

  「師傅故意瞞著司徒將軍,是想他真情流露感動玄璇?」路映夕已是明白,絕美的容色不由已暗,感歎道,「醫者的醫術再好,也解不開患者的心結。希望玄璇能夠豁達,不要做極端的事。」

  「我的醫術,你也學至七八成了。照顧那位婦人綽綽有餘,我走了。」空玄子抽回遠望的目光,對她溫和一笑,不等她回話,已躍上宮牆,那一身灰色素袍漸漸消失無影,只餘下一句隔空傳音遙遙傳來——「夕兒,珍重!」

  夜色黑蒙,月光暗淡,路映夕微垂了眸子,心有暖意,但更多的卻是酸澀。他一向叫她映夕,今夜這一聲「夕兒」是那般難的。可卻是一種隱諱的告別。或許,是後會無期的告別。

  怔怔佇立,突然聽到房門響聲,司徒拓開門步出。

  「司徒將軍?」路映夕心下詫異,疑到,「莫不是玄璇有什麼異狀?」

  司徒拓的臉色深沉,口中吐出一句話:「劍走偏鋒,是何含義?」

  「原來將軍聽見了。」路映夕明如寒星的眼中閃過一絲讚許。司徒拓在情緒悲悸之時,還能留意到房外的動靜,可見他的意志堅強。

  「劍走偏鋒,是何含義?」司徒拓沉聲重複問了一遍。

  「人在經受重大打擊之後,可能會悲觀消沉,也可能會異常振作。前者需要時間去沉澱傷痛,而後者......」路映夕頓了頓,沉吟未決,「如果是後者,也許玄璇會全心想著報仇。若被仇恨蒙住了眼,難說她會不會行事偏激。」

  司徒拓沉默片刻,對她點了點頭,便就回到房內。不管怎樣,目前最緊要的,是玄璇能夠無恙醒來。

  再次坐回床畔,司徒拓方才痛的麻痺的心稍覺舒緩,深邃黑眸中卻染上怒色,壓低了身子,湊在她耳際,惡狠狠道:「程玄璇!你給我聽著,你要是趕有絲毫不願醒來的心思,我就打你屁股,打到你肯醒為止!」

  她知不知道,剛才驚聞他將死的噩耗,一剎那間他的心似被活生生撕扯成兩瓣,鮮血淋漓,劇痛徹骨。

  低吼完,優不解氣,他繼續忿忿咆哮道:「孩子我也有份,我沒尋死,你也不准想不開!以後我們會兒女成群,你急於一時做什麼?我准你以後為我十個八個娃兒,現在你給我乖乖醒過來!」

  她知不知道,他有多麼恐懼,驚恐著他會撒手人寰香消玉損,要他一人獨活於世!

  「程玄璇,我警告你,在我死之前你絕不可以死!否則,我一定會下陰間把你拽回來!」

  在一片混沌迷惘間,程玄璇似聽到熟悉的聲音,好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又好像就近在耳旁。那聲音一開始時悲傷沉痛,讓她聽了都跟著心痛。現在卻又變成了蠻橫強硬,讓人聽著惱怒。這低沉有力的聲線,十分耳熟,是誰呢?

  那麼霸道不讓她死,他是誰?他有什麼資格管她的事?她活得很累很累了,就讓她就此長眠吧,何必叫醒她,何苦再要她醒來受罪。

  但是,她為什麼覺得累?發生了何事讓她感覺心力交瘁身心俱疲?

  寶寶......對,她懷了寶寶,寶寶在哪兒?

  冥黑之中,暮地有一束光線從頂端照射下來,照耀著一個蜷縮在角落的女子。那女子雙手緊扶著腹部,雖不省人事,但卻下意識的保護著腹中胎兒。

  在夢魘中,程玄璇微微笑了。她知道,那個女子就是她自己,她正懷著身孕,她的寶寶就在她腹中。她不會讓人和人奪走她的孩子,絕對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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