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教導

　　菜上了滿滿一大桌，大都是一些家常菜餚，沒什麼稀罕的。花樣不多，但色澤倒是油亮油亮滿新鮮的，吃起來味道也還不錯的，紀小瑤早就餓了，此時化身為餓狼，一口一口吃的不亦樂乎，沒一會兒身上就沁出了一層汗猶自不覺，仍舊不顧形象地大口大口的和碗裡的菜奮鬥。

　　這要放在前世，這種很不淑女的行為哪好意思在這麼多人面前展示，可是現在她無所謂了，重活一世，一定要活的痛快才好。

　　紀明耀自從去了城裡，和爸爸媽媽去過很多酒宴，見過很多女孩，卻沒一個像紀小瑤吃飯這麼……用功，好像吃了這頓就沒下一頓一樣，他看的稀奇，覺得這個妹妹變得有趣了。

　　「喂，你過去點，好熱。」正想著，小女孩突然轉過頭來，不客氣地推了他一下。

　　她的嘴裡還塞的滿嘴的菜，說出話來含糊不清一點氣勢都沒有，反而聽上去更像撒嬌一樣，紀明耀不由自主彎起了唇角，看她雙腮泛紅，額頭上幾縷細細的碎發被汗濕了粘在鬢邊，摸了摸她的背，也出了汗，果真是熱了。

　　於是，幫她把襯衫的扣子解開，正準備脫下，小女孩不幹了，黑寶石一般的眼珠圓溜溜地瞪著他：「不要脫，就這樣！」

　　紀明耀不明就裡，不由地反問：「你不是熱嘛。」

　　熱也不脫，男女有別不懂麼，沒上過健康教育課啊。紀小瑤無聲在心裡嘀咕，喝了一口健力寶，繼續大口吃自己的。

　　紀明耀看她不願也就算了，過一會兒不知從哪弄了一把濟公扇在旁邊給她扇。

　　這還差不多，紀小瑤舒服了，吃的更賣力了。

　　到吃的直打飽嗝的時候，紀小瑤終於停下了，往身後一靠，雙手摸上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意識的感歎：「吃的真爽啊！」

　　聽到身後一聲輕笑，忽而想起自己太忘形了，怪不得背後靠的這麼軟，就像自己家鬆軟的沙發一樣。她趕緊坐起來，剛想跳到地上，麻煩來了。

　　「紀小瑤，你和我們一起去玩麼？」一個紮著兩根麻花辯的小女孩忽然不知道從哪跑過來，仰著頭問她。

　　完了，她可是個冒牌貨啊，這個小女孩她連名字都叫不上來，如果在一起玩的話很快不就露餡了。這一會兒感覺不熱了，甚至有點全身發寒，她忽然意識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之前的紀小瑤已經六歲了，在這裡留下了獨屬於她的生活軌跡，怎麼樣也磨滅不了的，她如何去掩飾？裝失憶？現在也來不及了。情急無奈之下，乾脆一下倒向紀明耀身上，把臉往他勁窩一埋，還嬌嬌地磨蹭了兩下，打著哈欠道：「哥哥，我好睏啊。」先裝一天是一天。

　　妹妹對他這樣的親暱倒是十分難得，整個人就像小貓一樣直往他身上鑽，感覺不錯！

　　「真像一頭小豬，吃飽了就睡。」紀明耀低笑著把她往身上抱了抱，防止她滑下去，對那小女孩回道，「婷婷是吧，瑤瑤困了就算了，下次有空再來找她玩吧。」

　　「好的！」小女孩脆生生答應了一句就跑開了。

　　這個聲音一點都沒有失望的感覺？小孩子不應該都很難纏的麼？紀小瑤納悶，暗自睜開一條眼縫從紀明耀頸後偷偷看去，那小女孩跑到門口和其他幾個小孩子高興的匯合了，其中一個小男孩尖細的聲音傳入耳朵：「我就說吧，她是個悶葫蘆，肯定不會和我們一起玩的。」

　　額？難道是歪打正著？天助我也？

　　紀小瑤偷笑，看他們一窩蜂跑開了，馬上從紀明耀身上跳了下來：大熱天的膩歪在一起，她容易嘛她！

　　「你去哪？」她的動作那麼突然，一下子就往門外跑去，紀明耀壓根沒反應過來，大聲追問道。

　　「去上廁所！」紀小瑤頭也不回地回道。

　　晚上回家，紀小瑤早早地洗了澡上床，趁大人們都在客廳聊天，把牆上的掛著的日曆拿了下來研究，第一頁上白紙紅字的清清楚楚寫著今天的時間：一九九六年七月三十號。整整十二年的時間差，還好還好，即將邁入兩千年的大門，不會與時代脫軌太久。

　　前世這麼大的時候她都幹了些什麼已經不太記得了，他們家是普通家庭，親戚朋友也不是很多，她又是家中的獨女，生活一直平平凡凡，簡簡單單，就這麼上學去學校放學回家，無波無瀾地長到十八歲，她甚至連情書都沒收到過一封，更別提大多人都碰到過的早戀問題。想想是覺得挺乏味的。除了想念她的父母親，重活一世沒覺得有什麼遺憾的。

　　想到父母親，不禁感到澀澀得難受，紀小瑤倒在床上，眼睛盯著白花花的屋頂：他們的生活是不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她原來的身體裡肯定也住入了另一個靈魂，他們有沒有發現自己的女兒不一樣了。

　　正想著，紀妍麗走了進來，看她雙眼無神地盯著天花板，不由地問道：「瑤瑤，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這個聲音裡滿含了真真的關切，她卻不知道自己親愛的女兒已經變成了另外一個人，紀小瑤心裡複雜難言，揉了揉酸澀的眼睛坐了起來。

　　對紀妍麗回道：「沒什麼，只是有點睏了而已。」

　　「今天是累了吧，來。」紀妍麗把小人抱到懷裡，親了一下她的臉頰，「媽媽今晚和你跟外婆一起睡好不好？」

　　紀小瑤默默點頭。

　　「真乖，我家寶貝！」紀妍麗再次獎勵性地親了她一下，感覺空調溫度有點低，把她放到床上坐好，去把空調溫度高了兩度，返回來臉色有點正了。低著頭看著紀小瑤的臉，一副談話的姿態，「媽媽有些話想說給你聽。」

　　紀小瑤直覺她接下來的話是對自己重要的，不禁打起精神點頭聽著。

　　「很好！看你今天的表現，我發現你懂事了，對待長輩什麼的都很有禮貌，但是有一點不好，我聽你外婆說了，說你沒事總喜歡一個人坐著，不喜歡和其他小朋友在一起玩，我今天也看到了，張婷婷來找你玩，你都拒絕了。」

　　這個她要怎麼回答呢？只能沉默地低下頭。

　　「或者也是媽媽忽略了，長期以來都在城裡工作，把你放在外婆身邊，沒能給你足夠的愛和關懷，致使你性格有點內向，媽媽先和你說對不起，但是媽媽要和你說明，不是媽媽不夠愛你，只是媽媽需要賺很多的錢養你，讓你和外婆過上好日子，希望你不要怨媽媽。」

　　如果是之前的紀小瑤，因為父母不在身邊，很可能會變得性格內向，但是現在的紀小瑤已經有了一個成熟完整的思想，自然是理解她的，一個單身女性在城市裡賺錢神馬的不容易，她能對待養女這麼好，已經是很偉大的了。

　　於是感動地對紀妍麗道：「媽媽，我怎麼會怨你呢，你供我吃穿住行，我感激還來不及呢！」

　　紀妍麗略感欣慰，摸摸她細軟的長髮：「是這樣的，每個人都應該有一顆感恩的心，你能這麼想，我就放心多了，不過……」話音一轉，她接著之前的話題，「以後可不能這樣了，小朋友就要經常在一起玩，多和別人接觸接觸，就能懂得很多事情，等你以後長大了，回想起來也是一段很美好的回憶。」

　　「我記住了。」

　　「還有，以前你舅舅在外面做生意忙，一年也難得見一次面，你們之間生疏點也屬正常，以後可不能這樣了，你舅舅要在家裡建很多房子，以後會經常回來，你要對他們親熱點，就像今天那樣就很好，要知道，我們家雖然說起來親戚很多，但那大多是旁的，關係很遠，你舅舅那可是嫡親的，是那種在危難時刻能救你與水火之中的關係，這個要弄清楚，知道麼？」

　　這個是肯定的，紀小瑤重重點頭。

　　「同樣的，你哥哥你舅媽也要和他們親近，總之，要記得我們是一家人，要相親相愛，你怎麼對外婆和我，也要怎麼對他們！」

　　講到那個公鴨嗓子，紀小瑤撇了撇嘴角，但還是點頭答應了，事實上紀妍麗很有頭腦，說的都很有道理，他們都是一家人，團結就是力量，一家人有愛才能和諧嘛！

　　好吧，紀小瑤暗自點頭：以後不能再對紀明耀存在先入為主的偏見。

　　「這才乖！是媽媽的好寶貝！「紀妍麗滿意了，看她頭髮有點亂了，拿起梳子給她梳頭。一梳子一直梳到屁股下面，實在是太長了。這才想起來，好像紀小瑤從出生下來就一直沒剪過頭髮。

　　這怎麼行呢！於是紀妍麗大聲叫來了穆桂蘭。

　　「媽，您看，瑤瑤的頭髮太長了，先不說洗頭梳頭麻煩，就是這麼長的頭髮也是吸收營養的啊，要不然她吃那麼多營養的東西還是這麼瘦呢，都被頭髮吸收光了。可不能再留了，何況她馬上就要上小學了，這麼長的辮子，多少會影響她學習的。」

　　穆桂蘭不為所動：「女孩子當然要養長頭髮，上學怎麼了，我給她洗給她梳就是了。」

　　「哎呀，媽！你還是沒理解我的意思，關鍵是這麼長的頭髮，不利於她的成長啊，你看我們家瑤瑤都六歲了，還沒隔壁張大媽家五歲的孩子高。」

　　穆桂蘭有點猶豫了，手摸上她那長長的頭髮，她天天早上給孩子梳頭，一直一點一點看著它長到這麼長，這要剪掉了，得有多心疼啊！

　　之前說了多少次給紀小瑤剪頭髮，都被穆桂蘭拒絕了，這次一定不能再拖了，紀妍麗趕緊再接再厲：「媽，是真的，城裡有些學校都要求學生要剪頭髮，不剪頭髮都不給上學。」

　　「可是……」穆桂蘭眼中浮現掙扎之色，忽而問向紀小瑤，「瑤瑤，你自己說，想不想剪頭髮？」

　　她倒是隨便，長頭髮短頭髮都無所謂，不過正像紀妍麗所說，這頭髮實在太長，倒是真的麻煩，以後要上學，每天早上都要早起幾分鐘梳頭，為了她的睡眠福利著想，紀小瑤還是贊成把頭髮剪掉的：「剪了吧外婆，很快就會長長的。」

　　寶貝孫女都這麼講了，這下穆桂蘭沒話說了：「好吧，剪就剪吧，我只有一個要求，剪了頭髮一定要把長髮帶回來。」

　　老人要想留紀念，那還不是一句話麼，紀妍麗高興的應下：「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