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決戰（三）

　　月光慘淡，淡如星光。

　　葉孤城和西門吹雪互相打量著對方，閃亮的瞳孔恍若星辰。

　　還沒有出手，洛洛卻知道他們已經交戰數十回合了，那是精神層面上的較量，卻遠遠比那三尺青鋒的交戰還要兇險萬分。

　　他們在尋找對方的弱點，卻發現對方早已經沒有了缺點。

　　風乍起，吹亂了空氣，吹亂了人的思緒。

　　所有的星光似乎都聚集在了那兩把劍上。

　　兩把不朽的劍。

　　同時刺了出去。

　　劍速很慢，變動卻很快，每一個變化對上其他人都是必殺之劍，奈何他們的對手都是絕世的劍客，分別是葉孤城和西門吹雪。

　　葉孤城的一劍，似是一股從白云中緩慢飄來的風，瀟灑自如。

　　西門吹雪的劍卻如漫天飛雪中的梅花，獨自，淡然。

　　他們的劍沒有相交，他們的身子沒有移動。

　　但是洛洛的背后卻已經冒出了冷汗，其他用劍的人也不外如是，只是因為他們的劍法早已經達到了隨心所欲的境界，完全沒有了招式。

　　無招勝有招，洛洛突然有些明悟，對于葉孤城和西門吹雪這樣的高手來說，劍的快慢早已經不重要了，他們的武學已經上升到了另一種境界，一種真正考究劍法的境界。

　　一劍西來，天外飛仙早已是人們對他們二人劍法的評價，而不是他們劍法的名稱了。

　　如同現在。

　　西門吹雪的一柄劍，孤傲，淡然，凜冽。

　　葉孤城的劍，卻似從天外飄來的仙人一般。

　　劍很慢，數十招變化已過，他們的劍卻是已經全力刺出了。

　　這將是最后的一劍，決定勝負的一劍。

　　葉孤城的瞳孔中突然閃過一絲苦澀，這，只有西門吹雪一個人發現了。

　　月色西沉，星光隱沒。

　　葉孤城的一劍貼著西門吹雪的咽喉而過，只是留下一道血槽。

　　西門吹雪的劍卻插在了葉孤城的胸膛。

　　葉孤城看著胸前的寶劍，一陣苦笑，竟而笑聲越來越大，直透云霄。

　　隨著他笑的還有西門吹雪，他的臉上也滿是苦澀。

　　“我本以為這最后一劍，自己可以掙脫出這該死的命運，”葉孤城輕笑著說。

　　西門吹雪點了點頭說：“我知道，你的劍本想是刺入我咽喉的。”

　　“可惜，我們還是掙不脫命運的束縛，”葉孤城突然厲聲喝道，“我本想掙脫這該死的宿命的束縛，最后卻發現一切都是枉然，我們都是工具，工具！”

　　西門吹雪閉上眼睛沒有說話。

　　葉孤城的聲音卻是漸漸小了下去，隨著他的身體，一起倒了下去。

　　在很久很久以前，我被創造了出來，沒有父母，沒有朋友，只有一把劍，一座城。

　　我是白云城城主，葉孤城。

　　我用劍，我使天外飛仙。

　　在很久很久之前，我就知道了自己的命運，被西門吹雪，另外一個使劍的人殺死，他很會殺人。

　　庸庸眾生，或忙著生，或忙著死。

　　而我，卻是靜靜的在等待我的死亡。

　　這是一場游戲，有人告訴我，你創造出來的命運便是等待一場瑰麗的死亡。

　　我想反抗，最后卻還是被迫的選擇了屈服。

　　生命只是一場徒然，最終我還是沒有成為命運的主人。

　　我是白云城主，我叫葉孤城。

　　洛洛上前一步，接過倒下的葉孤城，他的臉色由狠厲，變成了慘然，最后成了淡然。

　　靜靜的看了洛洛一眼，那燦若星辰的眼睛，最終還是閉上了。

　　西門吹雪輕輕的抽出自己的寶劍，吹落上面的血珠，突然有一種寂寞襲上心頭，望向遠方，曙光在東方漸起，遮掩了月光與星辰。

　　天地悠悠，西門吹雪輕吐了一口濁氣，他突然有一些倦意，葉孤城已去，這個江湖幾乎不會有值得自己拔劍的人了。

　　一朵白云自天邊飄來，這讓洛洛想起了遠在南海的白云城，想起了那幾個月學劍的時光，想起了那個冷著臉，蒙上自己眼睛，與自己對劍的那個人，可是這個人卻永遠站不起來了。

　　鮮血從胸口浸透了他的白衣，慢慢的滲透將之染紅。

　　幾位不知從何出來的常伴在葉孤城身邊白衣少女，圍著他的尸體輕輕的拋灑著白色菊花。

　　撿起他的劍，洛洛將上面的血跡擦拭干凈，交給旁邊的白衣女子，輕輕俯身將葉孤城冰冷的尸體抱了起來。

　　葉孤城對他來說，早已經不是一位冰冷的NPC了，是他教給了洛洛絕世的劍術，是他在白云城中日夜不停的與洛洛喂劍，是他，讓洛洛明白，如何會成為一位絕世高手。

　　同樣是他，讓洛洛明白，一個男人應該學會擔當，志在四方，而不是揚州之戰前，那個為了一把劍可遠赴大漠，為了劍而學鑄劍術的不學無術的少年。

　　扭過頭，洛洛眼睛明亮，輕笑著對西門吹雪說：“等著，我一定會將你打敗的。”

　　西門吹雪笑了，他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對于他來說，寂寞遠比宿命來的更可怕。

　　洛洛轉身要走，卻見從大殿屋檐后躍出一個老太監來，公鴨的嗓子喊道：“皇宮不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把葉孤城的尸體留下。”說話間，身體已經侵近洛洛，一把長劍向洛洛刺來。

　　“好快的身法。”洛洛心中驚訝，急忙左手抱住葉孤城的尸體，右手出劍。

　　太監的一劍，快如閃電，如鬼一般，在洛洛劍剛出之際，已經刺穿了洛洛的腹部，他的左手更是兩指夾住洛洛的長劍，折斷后又向洛洛的胸膛拍來，這幾招幾乎在眨眼之間完成，絲毫不拖泥帶水。好在洛洛與葉孤城對劍數月，早已養成了一種本能，腳下忙運起草上飛輕功，借著太監的掌勁直接飛了出去。

　　太監要追出去，口中喊著：“把葉孤城這逆賊的尸體留下。”身子卻是被反應過來的西門吹雪一見到擋住了。

　　西門吹雪也是一陣心悸，太監藏身的地方就在他的身后，他卻一直沒有發現，更讓他覺的可怕的是，這太監的身法實在是太迅捷，詭異了，使得武功高明如斯的他，在太監剛襲向洛洛的時候，也是一陣錯愕，沒有反應過來。

　　被擊飛出去的洛洛傷及肺腑，已經是重傷了，再動彈不得。

　　另一座屋頂上的斷橋殘雪和常見見此，急忙飛身將他接住，落花有意、錯開，陌間等人也急忙上前接應，攔住追擊而來的御林軍。

　　洛洛苦笑著對落花有意說：“這一定是你的祖師爺了。”

　　三千御林軍要上前，斷橋殘雪急忙對陌間等人說道：“我們倆護送洛洛帶著葉孤城的尸體出去，你們攔著這些御林軍。”

　　陌間等人點頭示意明白。

　　那群白衣少女緊隨著而來，跟著洛洛等人一起出了皇宮。

　　可兒看著洛洛受了重傷，心中也有些著急，剛要施展輕功出宮去，卻聽神旁一個人輕笑著說道：“我帶你出去吧。”

　　可兒抬頭見是一身紅衣的笑紅塵，點了點頭，微笑著說：“好啊，那樣就多謝了。”

　　另一旁的太監與西門吹雪對峙著，旁邊的陸小鳳也站起來隨時準備施以援手，他們都沒有想到，這大內之中還有武功如此之高的高手。

　　太監瞇了瞇眼睛問：“陸小鳳你想和皇上作對？”

　　陸小鳳皺了皺眉頭，說：“既然葉孤城已死，公公又何必追著不放呢？”

　　太監知道自己不是這二人聯手的對手，當即只是冷冷的哼了一聲，尖著嗓子說道：“陸小鳳你若要想攔奴家，奴家也不對你出手，畢竟你護駕有功，不過，皇上那里還是你自己去回話吧。”說完，恨恨的看了洛洛逃走的方向一眼，一閃再次隱了陰暗之中…………

　　決戰已完，人群漸散。

　　笑蒼天有所思的打量著太監隱去的方向，轉身要走，君莫笑卻說話了：“現在他有斷橋殘雪護著和陌間護著，你最好不要動手。”

　　笑蒼天不語。

　　左輕侯在不遠處笑著朝君莫笑等人點了點頭，轉身走了。

　　君莫笑繼續說：“《葵花寶典》全本就在這太監手里，也許你應該在他身上多花些力氣，到時，你完全可以光明正大的打敗他。”

　　說完，也轉身走了。

　　東方太陽已經升起，染紅了天邊的浮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