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高考後 上

　惟州市今年高考考生很多，暖日表兄弟中就有兩個，二姑衛如珍家韓森以及顏二舅家顏敦。

　衛如珍可以說是衛家最為低調樸實一個女兒，平時不愛吱聲，家裡事兒也極少摻和，就算衛奶奶找來研究事兒，也向來都是一問三不知，從不多說話。氣衛奶奶動不動就數落這個女兒冷漠無情，行為處事又不夠硬氣，窩窩囊囊讓人看不上！可這樣一個女人，在過日子，教育子女上卻一點都不含糊。

　衛如珍夫妻長相普通，身高也普通。生出孩子韓森在相貌上也隨了父母，從小便是那種扔到人群中絕不會有人看第二眼孩子。加上父母都是平凡工人，生活水平也是不上不下，就算韓家老太太疼孫子，可本身連退休金都沒有，也幫襯不了多少。而衛奶奶那邊連女兒都不在乎，何況是個孩子？同樣都是外孫子，韓森和向陽卻一向都是兩種待遇，衛奶奶可是壓根兒就沒把這個大外孫放在眼裡。

　可就是這樣韓森，那個平時從來不引人注目孩子，卻在這次高考時和暖日一同考上了惟州大學！

　惟州大學是本省最好高校，雖說比不上清華北大，可在全也是能排上名號。全各地每年不知多少考生報考，落榜者更是不計其數。衛家人從不意外暖日能夠考上這個學校，畢竟她一直以來給衛家人印象就是品學兼優，從小到大讀又都是數一數二重點學校，若是考不上好大學，才讓人意外呢。

　可韓森卻不一樣。

　衛如珍夫妻每天都要辛苦工作，在韓森年幼時無法接送他上下學，因此只能麻煩韓森奶奶，可韓老太太又年邁，走不了遠路，因此只讓他讀了一所離家近小學，一個無論是校園環境還是教學質量都很一般學校。

　據衛如珍所說，因為當年要攢錢預備將來動遷繳費，而在重點初中就讀一般都要在學費之外上繳一筆建校費。因此韓森並沒有參加小升初選拔考試，只是按照地片兒被劃分到了附近一所普通初中。中考時成績也很一般，讀只是普高。可這次高考卻出其不意考進了惟大，就連總分也沒比暖日低多少。

　「我們兩口子都是沒啥出息人，也沒法子給孩子鋪路，讓他少奮鬥個幾十年。現在社會發展太快，想要發家致富也越來越難，我這輩子就這樣了，可我不能讓孩子也這樣碌碌無為過一生。我沒辦法給他掙出一份家業，可我能讓孩子自己闖出一個天地。我們這樣家庭，想要改變，只能讓他好好讀書，考個好大學，將來找個好工作！韓森讀高中第一天，我就告訴他，努力學習是他改變命運最輕鬆也最快捷方式，也是我這個當媽，唯一能給他想出來出路！」拿到錄取通知書第二天，衛如珍去給衛爸衛媽報喜時如是說道。

　「這是個好母親，你兒子將來準錯不了！」當時湊巧在暖日家串門顏姥姥拍拍衛如珍手感慨說道。

　「只要他自己爭氣，我就什麼都不求了！」衛如珍感慨一笑，又說道：「大姨，聽說你孫子今年也高考？」

　「你說我家顏敦啊？他比暖暖大一歲，正好也今年考試，可還不知道能上哪兒呢！」顏姥姥搖搖頭，「這孩子，被他媽慣得沒邊兒了，我也管不了了……我都這麼大歲數了，也操不了那份兒心，各人過各人吧。」

　顏敦成績很一般，起碼比不上暖日和當年顏放。高中念也是普高，可這個普高卻和韓森讀普高有很大不同。畢竟，就算是同一檔次學校，也是有好壞之分。韓森學校是惟州普高中最好一所，可顏敦讀，卻是那個最差。

　可即便是這樣，也把顏家二舅媽樂夠嗆，那胸脯立刻就挺起來了。人家說那話也巧妙：「別看我家顏敦考上是普高，那也是老顏家最有出息一個孩子。咱們也不往遠了看，只說最近三代，有沒有出過一個高中生？別看我大伯子是副廠長，可他也就是初中畢業，不過是前些年為了提幹，自學了一個文憑罷了……再說顏夢，也就是個暴發戶，哪有什麼文化啊！」

　如果哪個鄰居不識趣提了顏放，說人家老顏家大孫子讀還是名牌大學呢，那不比顏敦強多了？

　孫靜聽了這話也只是輕蔑一笑：「顏放？他算哪門子顏家人？不過是個不知哪裡來野小子罷了。咱們家老太太信佛，憐惜他一毛孩子無處可去，要不當年早就給送走了……要我說我這大伯子夫妻倆純粹是腦子有毛病，一個養子還供他讀大學，要說自己不能生、沒孩子也就罷了，可偏偏家裡還有個小崽子呢，卻把錢都花到外人身上！」

　今年顏敦參加高考，孫靜心裡也知道，名牌大學自己兒子是絕對不用指望，可能考上一個二本也是好。哪怕後來分數出來了，知道成績並不理想，也抱著一線希望，萬一這學校報名人少呢？萬一突然出了什麼政策分數線下調了呢？因此這段時間班也不上了，就呆在家裡，一整天一整天守著樓門口，等著郵差上門。

　後來終於把帶著大紅花郵政車盼來了，孫靜奪過快遞一看，居然是個三本！當時就覺得天旋地轉。報志願時她和丈夫根本就不同意兒子在志願表上填這個三批本科。眾所周知，所謂三本，其實很多時候都是錢堆出來。不是說它教學質量不好，而是學費昂貴。

　三本分數線要低於二本很多，有時甚至要低於一些重點專科。可兒子顏敦不喜歡讀大專，非說專科不是正經大學生。三本雖說貴了點，卻是四年制，說出去也好聽，別人不細問也不知道他讀究竟是二本還是三本，反正都在一個校區讀書，誰能分得清？可考慮到自家生活條件，孫靜難得贊同了顏二舅話，果斷拒絕了兒子要求，可誰想到顏敦居然瞞著他們夫妻，自己偷著填上了。

　拿著錄取通知書，孫靜欲哭無淚……

　「他們自己手裡還有點錢，我給顏敦拿了三千，你大哥和君年一家送了五百，加上你給兩千，這才將將把頭一年學費湊出來！」顏敦開學後，顏姥姥一臉不快和衛媽說道。

　「顏敦這孩子啊……」衛媽搖搖頭，將到了嘴邊話又吞了回去，太不懂事了！

　「哼，我早就說，顏敦早晚得被他媽慣壞，如今可不是應了我話？」顏姥姥嘆口氣，「自家什麼情況他不知道？不想著幫著家裡掙錢省錢就罷了，居然還背著父母自己做主報了個三本，也不想想他家哪來錢供他！」

　「姥你怎麼知道他是背著父母呢？我二舅媽說話值得相信？說不準就是他們母子倆設得套兒，反正知道姥姥你不能眼看著孫子念不成書！」暖日撇撇嘴，不是她把人往壞了想，實在是顏敦一家過去不良記錄太多！

　暖日隨口一句話，卻讓顏姥姥和衛媽都陷入了沉思。

　「……不能吧？聽說你二舅氣捶了顏敦好幾拳，還逼著他出去找工作，不讓他年這個書……」顏姥姥猶疑說道。

　「聽誰說？還不是我二舅媽！」暖日冷笑。

　「……可咱們幫他出一年學費，不能年年都給他湊錢啊……」

　「明年再說明年唄，難道姥姥你今年心疼孫子學業，明年就不關注了？」暖日冷哼一聲，起身拎起書包，「我上學去了。」

　「這才三點多就走？」衛媽問道。

　雖說惟州大學離暖日家並不遠，可為了平時上課方便，她也申請了住校，每週五回家住兩天，週日回學校。

　「嗯，反正也沒什麼事兒，回學校上自習去。」

　「那我開車送你去吧。外邊還下著雨呢。」衛媽走到陽台上往外望了一眼，隨後從櫃子裡抽出一把摺疊傘遞給暖日。

　「不用，雨下不大，我打車去也一樣，我姥還在咱家呢，你陪她說話吧。」暖日擺擺手，換上鞋子出了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