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是白癡……嗚嗚嗚……」

「好，好，你是白癡……」

「我是笨蛋……嗚嗚嗚……」

「嗯，嗯，你是笨蛋……」

阿洛一邊泡著腳，一邊看著書，隨聲附和著懺悔了一天的雪球。看看他軟趴趴的趴在床上，不吃不喝，了無生氣，阿洛還真有點同情他。

「好啦，不就是三年嗎？對你們狐狸精來說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不用這麼傷心吧？」

「你懂什麼……」這對雪球來說簡直就是天大的恥辱，山頭被如此輕易的搶走，妖力被封，非但依靠一個傻書生才能逃脫熊掌，還要以狐狸的傻樣度過三年！萬一被妖怪界知道這件事情，裡子面子都掛不住……

「阿……阿洛……」這是雪球第一次這麼稱呼他。

「幹啥？」

「我知道你是個好人。」

「好說，好說。」

「可不可以幫我一個忙？」

「說說看。」

「帶我去火雲山。」

「不認識路。」

「我認識路。」

「那你可以自個兒去啊。」

「我現在這個樣子……我怕走一半就被老虎吃掉了……」

「你去那裡幹嗎？」

「我有個好朋友叫狐右，他住在火雲山，喜歡研究各種奇奇怪怪的法術妖術，我想他可能知道怎麼化解還原果的藥效……」就算他化解不了，在火雲山待三年總強過在這邊陪這個死書生過日子。

「嗯……」

阿洛盯著地面思量著，雪球為了讓他快點決定下來，立刻搬出他喜歡的東西。「狐右是火狐狸！是很厲害很厲害的妖怪！他那邊還有書籍記載著稀有妖精資料！堆得像山一樣！」

「噢？」阿洛放下手裡的書本，摸了摸下巴，雪球滿以為他會一口答應，誰料，阿洛開口說的是：「不去。」

「為什麼？你不是喜歡這種東西嗎？！」雪球「登」的跳起來，顯得很生氣。

阿洛傻嘿嘿的一笑，「不去就不去，我現在挺好，你要是恢復原型，又會趕我走。」

雪球一聽，立刻笑瞇瞇的跳到阿洛的大腿上，搖頭擺尾，撒起嬌來。「怎麼會呢？我現在知道你是善良的洛哥哥嘛，對我又有救命之恩，我怎麼會趕你走呢？送我去火雲山嘛，好不好嗎？」

「說了不去就不去。」

這書生脾氣硬得很，說不去就不去，對雪球的撒嬌也毫不動容。反而抓起雪球的尾巴，輕輕鬆鬆把他甩回到床上。

雪球那叫氣啊！可是寄人籬下，壞脾氣不能爆發出來，只能鑽進被子狠咬棉絮。

不過一切還是可以從長計議滴。

第二天，第三天，雪球以撒嬌求饒為主，整天纏著阿洛要他帶自己去火雲山。結果不盡狐意。

第四天，雪球開始搗蛋，把菜地裡的蔬菜都刨了出來，刨得滿身是泥，髒兮兮，誰料阿洛把蔬菜收進來醃成鹹菜，播了新的種子下去，還不忘謝謝雪球給菜園松土。

第五天，雪球在阿洛被子上撒了泡尿，阿洛捂著鼻子皺了皺眉，拿出一條新的厚棉被，把舊的那條扔給雪球說：「這天略有寒意，我也正想和你分個被窩睡，今晚我用新的，你用這條舊的。」

第六天，雪球撕爛了阿洛的好幾本書，這下阿洛可生氣了！但他沒有流露怒色，只是把雪球綁起來掛在身上，上山頂拜訪熊氏兄弟，嚇的雪球再也不敢了……

第七天，雪球自己決定上路，走到一半被熊氏兄弟發現，幸好身形嬌小走灌木叢溜得快，當他被荊棘刮得滿身是傷，毛髮凌亂地滾回來，阿洛滿臉好奇，轉頭就對著床上的一團被子說：「球球，你親戚來了！」——原來他根本就沒發現雪球早上就出門了，還以為他一整天都縮在被子裡鬱悶著呢。

第八天，雪球徹底失去鬥志了，趴在書桌上一動不動……

阿洛走進屋，抓起桌上的一團白色「抹布」就開始擦硯台，擦到一半才發現是球球，此時背上的毛已經成灰黑色。

「啊呀！球球，你怎麼不吭聲啊？！」

雪球吸了吸鼻子，沒有作聲，目光呆滯，貌似靈魂出殼。

可憐，這孩子太可憐了。

「好吧，我帶你去火雲山。」

「真的？！」雪球眼珠子立刻閃出激動的光芒，軟綿綿的身體也恢復了彈性，跳起來摟住阿洛的脖子，可惜，前肢太短，還圍不住阿洛的整個脖子。

「不過你讓我準備準備。」

「好好！你要準備什麼？我幫你！」

「你能幫我什麼呀？你先把自己洗洗乾淨吧。」

「嗯嗯！」雪球開心地跳到地上，歡歡喜喜去水潭邊了。若是一般情況下，阿洛把雪球弄這麼髒，雪球非撕爛他不可。

臨到出發，阿洛點了點要帶的東西，「乾糧，盤纏，傘，書，衣服，球球……嗯，好像差不多了。」

「走啦走啦！」雪球就像是要出去遊玩的狗兒一般歡愉，在阿洛腳邊跳來跳去。

關上門，阿洛磨磨蹭蹭的拿出一疊黃黃的紙粘在窗門上。「再等等，讓我把符咒貼上，免得在我不在的期間有人進來偷東西。」

雪球想：要是我前陣子出門的時候能想到這一點就好了。

沿著蜿蜒的小路，阿洛和雪球踏上了征程。雪球說，他用移動術兩個時辰就可以到火雲山，阿洛大致換算了一下，用走的可能要兩個月。

「球球，我的盤纏可能會不夠，不過我想好了，我們到熱鬧點的城鎮上去賺一點。」

「你有多少盤纏啊？」

「三文。」

「什麼？！才三文？！這可以買什麼啊？」

阿洛對雪球的反問沒啥知覺，認真地回答：「大概可以買六個窩窩頭，或者三個肉包子，再或者可以吃一碗肉湯麵。」

原來這書生也挺窮的……這樣也好辦，等他把自己送到火雲山，讓狐右煉點金子給他，作為謝禮得了。

雪球走在阿洛身邊，走三步，奔三步才能趕上阿洛的步伐，幾里路下來，雪球的呼吸都變急了。阿洛看他也怪可憐的，便把他拎起來安在肩上。

雪球有點不好意思，問道：「會不會很重？」

阿洛毫不在乎的回答：「不會，就二斤六兩的狐狸能重到哪兒去啊？」

既然這麼說，雪球就不客氣了，重重的趴在阿洛的肩上開始休息。

這一人一狐經過長途跋涉——其實就那人在跋涉，終於來到了第一個繁榮的小鎮。

阿洛在市集上兜了一圈，花了一文錢租了個銅鑼和小鼓，來到有棵樹的牆腳邊，放下雪球，說道：「來，開始賺錢吧。」

「怎麼賺？」

「待會兒我怎麼說你就怎麼做吧！」

既然阿洛是為了自己而出來的，那就盡量配合他就是了。很快，阿洛整了整衣襟，清了清嗓子，敲響了銅鑼，開始吆喝：「各位大叔大伯，姑姑嬸嬸，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啊，異域靈狐巡迴表演，馬上就要開始了！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大家快來看啊！」

原來是街頭賣藝……雪球無話可說。

很快，人群聚了過來，自動圍成了一個圈，都很新奇的盯著坐在地上的雪球。

「快看，好小的狐狸。」

「眼睛是銀色的，真的和我們這兒的狐狸不一樣！」

「搞什麼？這到底是不是狐狸？」

「……」

雪球時刻提醒自己：阿洛是為了我！我不可以生氣，我不可以生氣……

阿洛一看人聚得差不多了，就開始表演了。首先搬出小鼓向大家介紹：「我這只靈狐最拿手的就是聞鼓起舞，而且跳得還是異域最流行的狐步舞。」

什麼狐步舞狗步舞的？！——雪球狠狠地瞪了阿洛一眼，還是覺得他最可惡！

阿洛笑瞇瞇的對他說：「要開始囉！」

於是，鼓聲響起，「咚、咚咚、咚」，「咚、咚咚、咚」，伴隨著這節奏，雪球硬著頭皮搖頭擺尾得跳起來，奇怪的是才跳了一會會兒，他就被這極富節奏的鼓聲帶入佳境，不知不覺後腿站立，舞動前肢，曼妙的跳起來！觀摩者一片驚歎，情緒高亢，差點跟著雪球一起跳起來！

人群越聚越多，阿洛看看每個人興奮的表情，突然使鼓聲嘎然而止，掃了大家的興。他把銅鑼反過來，開始逐個逐個的「要錢」。

「各位看官，要是覺得在下的靈狐表演還不錯的話，就請賞個銅錢，一會兒我再來一段！」

「啷啷」的擲錢聲不絕於耳，阿洛看起來挺高興。雪球心中鄙夷的笑他：到底是人吶，見了錢還是會眼開啊！

突然有人在銅鑼裡放下一錠好大好大的銀子，阿洛和雪球抬頭看，就看到一個打扮得油頭粉面的富家子弟，眾人一看到他立刻閃出一個很大的空當，鎮上知名度最高的惡少麼，都認得。

惡少很拽的對阿洛說：「一百兩，我買下你那隻狐狸。」

「不賣。」阿洛回絕得很乾脆，把銀子還給這位。

惡少伸出一隻手，「五百兩。」

「哇……」人群發出了驚歎，不是驚歎這個價格，而是按照這位惡少的一貫作風，他出個價就得賣給他，不賣他就搶。今天他居然為了這隻狐狸出第二次價，實屬罕見。

不過，阿洛說了不賣就不賣，看看銅鑼裡的銅錢也夠數了，對他的五百兩什麼反應也沒做，轉身把雪球放肩上，收拾收拾準備收攤走人。

這次倒是雪球見錢眼開了，湊進阿洛的耳朵說：「五百兩！聽上去就覺得很多！你不要死腦筋，你把我賣給他，轉身我自己逃出來就行！」

「要這麼多錢幹嗎？」

「旅費啊！有了錢你就可以不用風餐露宿的，我們可以住高級的旅店，睡軟軟的床，吃好吃的東西！嘿嘿嘿……」真不知道是誰在心底暗罵人家見錢眼開。

「這是你說的哦！出事了我可不管。」

「嗯嗯。」雪球連連點頭，「就我這種天才能出事嗎？！明早寅時，你在鎮西口等我。」

既然雪球要求賣身的願望如此強烈，阿洛也只好成全他。笑瞇瞇的走向惡少，雙手奉上雪球，「這位大少爺，我想了想還是賣給您吧，我年紀也不小了，不該老是帶著隻狐狸跑江湖，是該娶個媳婦安頓下來了。」

賣就賣了，還那麼多借口！

惡少正盤算著怎麼用暴力手段搶奪這隻小狐狸，既然這主人肯賣了，也就算了，拿出五百兩銀票交給阿洛，「你小子，算你識相！」

「是、是……」

買賣成功後，阿洛找了家旅店住下，雪球則裝成普通狐狸一樣，被惡少抱著進了他家的大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