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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有意》第17章
第十七章

  等寧簡背著蘇雁歸回到逍遙山莊時,已經很晚了。山莊卻大門敞開,內裡燈火通明,晚風拂面吹來,風中似還帶著濃郁的血腥。

  寧簡心下一凜。

  剛落地的蘇雁歸一臉蒼白地問:「發生什麼事了?」

  寧簡飛快地在他手上寫道:「我們進去看看。」

  蘇雁歸遲疑了一下,終於點了點頭,倚仗著寧簡的攙扶,急匆匆地往裡走去。

  風中血的氣味更濃了,跨過大門,便能看到地面上斑斑點點的血跡,寧簡警惕了起來,抽出自己的短劍握住,一邊將蘇雁歸捉得更緊。

  四下死寂,只餘風聲,看不到一個人。

  感覺到寧簡的力度,蘇雁歸低聲問:「怎麼了?」

  「看不到人。」

  蘇雁歸臉上又白了一分:「慕容和荊拾他們呢?」

  寧簡沒有響應,只是向著燈火最明亮的地方走去。

  經過一條迴廊時,蘇雁歸因為看不見,一腳踩在了一灘血水之上,心中一顫,便猛地捉住寧簡的手:「怎麼會有水?」

  寧簡低頭,看到那灘血水時,便明白若沒有死人,絕不會有這麼多的血,只是抬頭看見蘇雁歸臉無血色,他也不敢直說,只胡亂地寫道:「大概是下人不小心。」

  蘇雁歸沒有再發問,兩人走出一段,他才道:「那……是血吧?」

  寧簡沒有回應。

  再走了一會,兩人便已走到了主屋之外,屋內燈火通明,裡面卻很安靜,只是寧簡內功深厚,還是能隱約聽到裡面有人的呼吸聲。

  或淺或深,分明是有人受傷。

  寧簡猶豫片刻,終於將蘇雁歸帶到屋外草叢之中,讓他蹲下,而後在他手心寫:「我去看看,你躲著別動。」

  蘇雁歸順從地點了點頭。

  寧簡離開時卻有一剎那,感覺到蘇雁歸依舊緊緊地捉著自己的手,只是等他回過神來,那隻手已經鬆開了。

  沒有時間多想,寧簡屏氣凝神,斂了腳步聲靠近主屋的窗口,伏在窗下聽了一陣,才小心翼翼地在窗紙上用口水暈開一個小洞。

  偌大的屋裡只有四個人,其中兩人各據一角坐著,沈默地料理著自己身上的傷。而正中央的椅子上坐著的就是慕容林,他臉上白得發青,身上的衣服幾乎被血染透了,左肩上有一道很深的傷口,隔了那麼遠,也能在一片暗紅中分辨出來。

  荊拾就站在他旁邊,正捏著金針往他身上戳,臉上籠著寒氣,身上的衣服也跟慕容林一般,幾乎被血染透了,卻一時看不出有沒有受傷。

  寧簡看了一陣,隱約能確定裡面的人沒有惡意,回頭看蘇雁歸還躲在草叢中,便走過去將他扶起來,一邊往屋內走,一邊在他手上寫:「少爺似乎受傷了,荊公子在替他治療。」

  兩人的動靜很快便驚動了裡面的人,有人大喝一聲:「誰在外面?」

  蘇雁歸也幾乎在同一時間叫了一聲:「慕容,你受傷了?」

  裡面的人這才驚訝地叫了出來:「小蘇?」

  而後就是慕容林踉蹌著從裡面衝出來,一把捉住了蘇雁歸的手:「你沒事?」

  蘇雁歸張著一雙空茫的眼,微微地偏了偏頭,似是聽不清他的話。

  寧簡已經在旁邊開口:「我們下了山,這裡發生什麼事了?」

  「下山?」

  慕容林呆了一下,似乎反應不過來。

  荊拾卻已經冷著一張臉道:「慕容林,回來!」

  慕容林這才回過神來,倒抽了口冷氣,巴巴地捂著肩膀上的傷口走回去,可憐兮兮地望著荊拾賠笑。

  荊拾沒再說話,發狠地在他傷口兩旁又戳了兩針,才默不作聲地走到蘇雁歸跟前,一把捉起他的手扣住脈門。

  「荊拾?」

  蘇雁歸只聽到動靜卻聽不清他們說的話,感覺到有人給自己把脈,便知道是荊拾過來了。

  荊拾的手指在他手腕上停了好一陣,便從懷裡掏出一個瓶子,從裡面倒出一顆藥丸硬塞到蘇雁歸嘴裡,轉過頭跟寧簡說話語氣又比之前冷了幾分:「捉回去床上躺著。」

  寧簡在山上留了這麼久,自也能摸清荊拾的性子,一看他的臉色便知道蘇雁歸的情況絕對不好,二話不說便扶過蘇雁歸往外走。

  倒是蘇雁歸急了:「究竟怎麼了?」頓了頓,又補了一句,「是我要下山的,跟他無關!」

  寧簡微低了眼,在他手上寫:「沒事,讓你回去躺著。」

  蘇雁歸這才安靜了下來,任寧簡牽了出門。

  等安頓好蘇雁歸,寧簡重新回到主屋,屋裡只剩下荊拾和慕容林,其他兩人已經不見了。

  慕容林的傷口已經包紮好了,正坐在那兒閉目養神,荊拾則坐在他旁邊,手上搗鼓著幾個藥瓶。

  寧簡走進去站在兩人面前,並沒有說話。

  慕容林很快就睜開了眼,看見他,便用力地哼了一聲,半晌卻又歎了口氣:「下山了也好,留在山上我們也未必保得住他。」

  「發生什麼事了?」

  荊拾悠悠道:「幾個下三濫的幫派連手夜襲,在廚房裡下了手腳,山莊裡很多人都因為中毒而無力還手,我跟慕容宰了大半的人,結果又來了一批估計是受雇來的殺手,身手很好,如果不是及時來了援助,怕就要被人屠莊了。

  「把人逼退後,慕容去小蘇房間裡找,卻發現你們都不見了,以為是中了調虎離山之計,小蘇被人捉去,所以又把能行動的人都趕出去找人。」

  聽荊拾說得平淡,但寧簡還是能想像當時的激烈,再一想自己帶著蘇雁歸在山下遊玩看花燈,襯著荊拾眼中的冷怒,就不覺有些難堪。

  荊拾盯了他一陣,似乎怒氣稍淡,問:「去了哪裡?」

  「山下,白浮鎮。」寧簡不是會推卸責任的人,自不會說是蘇雁歸硬要去的。

  荊拾卻像是猜到了些什麼,又問:「小蘇要去的?」

  寧簡遲疑了半晌,點了點頭:「我想著把他帶下山,應該也無大礙。」

  荊拾似乎哼笑了一聲:「你不是容易心軟的人。因為什麼?」

  寧簡更遲疑了,慕容林的目光卻已經可以把他盯出個洞來,最後寧簡終於道:「他……似乎聽不見了。」

  荊拾臉色一沈,慕容林已經驚叫出聲:「什麼?」

  「還能聽到聲音,只是平常你們說的,他聽不清了。」

  慕容林一下子回頭去看荊拾:「金子……」

  荊拾皺起了眉頭,並不說話。

  「是毒發嗎?」寧簡咬了咬牙,問。

  過了好一會,荊拾才道:「還不至於,只是快要壓不住了,再這樣下去……」

  寧簡心中焦急,嘴上卻拙。那邊的慕容林已經叫了出來:「金子,你別只說一半啊!」

  「未必能熬過這個春天。」

  寧簡手上短劍匡啷一聲掉在地上,他看著荊拾:「你……不是神醫嗎?」

  荊拾看著掉在地上的劍,臉上陰寒,就像被人踩到了痛處,好半晌才道:「毒不是不能解,只是缺一道藥引。」

  「什麼藥?」這一次寧簡倒問得很迅速。

  「天心草。」

  寧簡皺起眉:「那是什麼?」

  「一味傳說能生死人肉白骨的藥。」荊拾的話裡帶著一絲諷刺,「其實不過是能舒筋活絡的藥罷了,若拿來做藥,也不過就是跟尋常草藥一樣的功效,可若拿來做引,便能將藥導入五臟,功效其佳。我少時曾遇過一株,卻毀在了不識它貴重之處的人手上。」

  「現在找不到?」

  「跟小蘇交好的人,大都盡力去找了。消息倒是有的,只是多半是假的。」

  寧簡聽出了些矛頭:「那真的呢?」

  慕容林聽他這麼問,心中一動,接過話道:「皇宮裡應該是有一株,二十年前進貢的,現在如何,很難說。而且皇宮御苑,禁衛森嚴,若找不到藥反賠上性命,可就虧大了。」

  寧簡只一轉念,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卻沒有說話,只是問:「還有呢?」

  荊拾看了慕容林一眼:「剛才在屋裡的那兩人便是江陵雙傑,他們兄弟在西關附近找了月餘,在天仞山的峭壁上見到相似的,只是天仞山高入雲霄,山壁陡峭,怪石嶙峋,便是有絕頂輕功,要在峭壁上采一株藥草,也絕非易事。

  「他們自知能力不夠,想著要看我們有沒有別的辦法,才轉而到逍遙山莊來,恰好救了我們一把。」

  見寧簡始終不說話,荊拾斂眉,「如今可靠的消息,也就這一二了。」

  過了好一會,寧簡才終於微微地點了點頭,並不說話。

  慕容林這麼輕易就把消息說出來,本就是打了寧簡的主意,想依靠寧簡與皇室的淵源,把宮中那一株天心草的事打探清楚,若能把藥要回來就更好不過了,只是沒想到寧簡聽了之後卻一句話都不說,不禁有些失望了。

  荊拾似乎也明白慕容林的心思,只是默不作聲地拍了拍他的肩,雙眼始終看著寧簡。

  「你留著也是好事。來找小蘇要劍譜寶劍的人只會越來越多,手段也會越來越厲害,即便江陵雙傑不走,憑我們幾人之力,也未必能護得他周全。多你一個,也算是大大的助力了。至於藥,我會去信給其他人,讓他們想想辦法的。」

  寧簡卻搖了搖頭:「你讓其他人來幫你們,我去找。」

  荊拾愣了一下,臉上露出了無法掩飾的驚訝。他自也跟慕容林一樣,覺得寧簡若肯去皇宮裡探個究竟是再好不過的。

  只是他心裡比慕容林清明。

  當初他們反對,寧簡尚且堅持要留下來,現在這個狀況,寧簡更不會輕易離開蘇雁歸身邊。他特地說了那麼一段話,也不過是想讓寧簡安下心來。可是萬萬沒想到,寧簡沈默了這麼久,再開口時居然就如了慕容林所願。

  慕容林也很是意外,脫口便問:「你確定?」

  「我留下來沒有用。」

  寧簡的語氣裡聽不出情緒,表情也極平靜,慕容林二人在一旁,卻還是隱約地察覺到一絲異樣。

  跟慕容林對望一眼,荊拾才開口:「好吧,既然如此,我回頭將天心草的模樣畫下來給你,還有採集之後處理的方法。你什麼時候啟程?」

  寧簡又沈默了,片刻之後才垂下眼去:「天亮後。」

  一夜寒風,落盡蒼涼,逍遙山莊卻是一夜不眠,天微亮時,慕容林帶著一身疲憊地捧了藥走到蘇雁歸房間,將那氣息不穩的人從睡夢裡叫了起來。

  「天亮了?」蘇雁歸還沒徹底清醒過來,被人叫醒了,也只含糊地問了一句,掙扎著坐起來。

  慕容林一邊扶著他,讓他略為梳洗,才把藥送到他唇邊:「金子說半夜不好把你叫起來,讓你現在先把藥吃下去。」

  蘇雁歸本已經伸手扶住了碗沿,這時聽到他說話,不覺手上一頓,微微偏過頭:「慕容?」

  看著他的模樣,分明是沒有聽清,才會問那一句,慕容林想起夜裡寧簡跟荊拾說的話,不禁心中一酸。

  慕容林學著寧簡那樣捉過蘇雁歸的手寫道:「是我,阿風被我遣去下山辦事,找不到旁人,只好老子親自來伺候你。」

  蘇雁歸愣了一下,隨即笑罵:「你家沒有別的下人了?」

  「這事只有他能做。」

  「那你得找一個比他更好的給我。」

  慕容林聽著他的話,微微苦笑,正要說些什麼,卻聽到門口傳來極輕的腳步聲,一回頭,便看到寧簡就站在那兒,顯然已經打點好一切,準備啟程。

  「怎麼?」感覺不到慕容林的響應,蘇雁歸問了一聲。

  慕容林只是看著寧簡,寧簡也聽到了蘇雁歸的話,便小聲道:「我只是想跟他道別。」

  慕容林挑了挑眉,揚聲道:「小蘇,阿風來了,說是辦事前先跟你道聲別。」

  蘇雁歸一直側著耳朵聽,等他說完,便不大確定地重複:「道別?阿風?」

  慕容林沒有應他,只讓開一步,等寧簡走近,才小聲道:「我跟他說,阿風被我遣去辦一件非他不可的事了。」

  寧簡點點頭,彎下身,捉住了蘇雁歸的手。

  「阿風。」蘇雁歸勾起一抹淺笑,喚了一聲。

  寧簡猶豫了一下,在他掌心寫道:「阿風要替少爺辦事,不能伺候蘇公子了。」

  「沒關係。」

  蘇雁歸臉上笑意不變,聲音裡多了半分溫柔。

  寧簡想了想,又寫道:「保重。」

  「好。」

  輕巧的一個字,將要說的話都斷在了那兒,寧簡不知道還能說什麼,便站了起來,放手就要離開。

  然而就在他放開手的剎那,蘇雁歸卻一把捉住了他的手。

  寧簡倒吸了口氣,猛地睜大了雙眼,不知所措地看著蘇雁歸。

  「我送你出門。」

  蘇雁歸依舊笑得溫和,一手捉緊寧簡的手,一邊下了床。

  「我……」寧簡已經完全懵了,等看著他穿著單衣赤著腳地站在那兒,才慌亂地回頭去找衣服。

  慕容林在一旁看著也有些莫名了,幫著寧簡替蘇雁歸穿戴好,一時間竟也沒想到要阻攔。

  三人走到大門口時,寧簡終於停了下來,無措地望向慕容林。

  慕容林知道他的意思,拍了拍蘇雁歸的肩,提高聲音道:「到門口了,讓他下山吧,我們回去。」

  蘇雁歸微微瞇起了眼,笑容始終沒有褪去:「好,保重。」

  寧簡的心慢慢放下,開始小心翼翼地要從蘇雁歸掌中把自己的手抽回。

  蘇雁歸卻居然沒有放開,反而用力一扯,欺身上前。

  「你!」

  寧簡驚叫出聲,隨即便感覺到蘇雁歸放開了他的手,轉而伸長手臂一攬,將他抱了個滿懷。

  寧簡滿目驚惶,指尖都僵住了,只感覺到蘇雁歸大狗一般地抱住自己,低促的呼吸聲就在耳邊迴盪。

  「緊張什麼,相處了這麼些天,臨別抱一抱嘛。」蘇雁歸卻語氣輕快,彷彿佔了極大的便宜。

  寧簡慢慢低下了眼,沒有掙扎。

  蘇雁歸也始終抱著他,沒有再說話。

  天地寂然,風過無聲,彷彿時光又回到了從前,什麼都還沒有發生。

  不知過了多久,蘇雁歸慢慢地鬆開了手,寧簡提著的心也一點點地落回原處。然而在分離的剎那,寧簡卻聽到耳邊響起了蘇雁歸的聲音。

  再抬頭時,蘇雁歸已經在慕容林的牽引下走遠了,一切彷彿都只是錯覺,寧簡卻覺得自己的手開始發冷。

  那個人的聲音輕而緩慢,卻非常清晰。

  他喚,寧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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