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她發現，格林非常熱愛學習，不懂隨時問，學得也快，是個用功好學的好學生，同時還是一個好幫手。

　　他會幫忙做家事，當她在洗碗時，格林就在旁邊看，下一次，就變成他在洗碗，除此之外，從打掃，拖地到洗衣，不必別人教他，他就會去做，因為他會模仿，而且學得很快。

　　爸爸的肩頸容易酸痛，總要她或是媽媽幫他按摩，格林在旁邊看到，下一次就換成他幫爸爸按摩。

　　她感到最好笑的是爸爸，開始不習慣，總是怕人高馬大的格林粗手粗腳，不過當格林幫他按摩一次後，爸爸就上癮了，因為格林的按摩技術居然跟專家一樣，而且力道大得恰到好處。

　　「你會按摩？」她當時好奇的問格林，因為格林會什麼她都不奇怪，但是按摩得像是專業師傅？這感覺就好像一個外國人在你面前演國劇一樣的不可思議，實在太讓人意外了。

　　「我看影片。」格林回答，說著還打開計算器，秀出按摩教學的影片給她看，居然有十多部，令她瞠目結舌。

　　「你去哪裡弄來的？」

　　「我用計算機下載，你們藍星的密碼很容易破解。」

　　破解？這不就是盜版嗎？她禁不住汗顏。

　　「你為什麼要學按摩？」真想不到格林居然對按摩有興趣。

　　格林的雙目從黑色回復成紫色，並且閃著神秘的亮光，一本正經的告訴她。

　　「因為你們東方的經絡穴位按摩非常高明，完全不需要藉助任何科學儀器，只要用手指按在人體的穴位上，就能對人體產生各種影響，這對我們冥星人來說，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議，而且了不起的事！因為科技越發達，人類對科技的倚賴就越大，沒了科技，人類等於一無是處，我決定好好研究，說不定也可以發展出一套冥星人體穴位按摩法，來造福我的族人──」

　　格林滔滔不絕的說著，方以諾也覺得很有趣，真想不到他們習以為常的穴位按摩，居然能獲得外星人的大力讚賞，而且她可以從格林那張面無表情的臉孔上，感覺到他的興奮。

　　與格林相處久了，就能發現號稱注重邏輯和理性的冥星人，其實也有他們表達情感的方式。

　　例如每次格林對什麼東西有著莫大興趣時，紫色的眼眸就會特別明亮，而且話也特別多，此時她就會安靜的聽他說話，而當她發現格林情緒比較低落時，那眼眸的顏色也會變得特別暗。

　　或許對別人來說，格林看起來沒兩樣，就是一張萬年不變的嚴肅表情，喜怒哀樂都一樣，但她就是可以從格林的雙眼看出他不同的反應。

　　每天早上，她都要搭捷運送妙妙去上學，不例外的，格林也要求陪同，起初她以為格林是好奇，畢竟地球上的一切對他這個外來客而言，什麼都很稀奇，所以她也不以為意，但是沒幾天，她發現鄰居開始在耳語討論，每當她和格林走在一起時，鄰居的眼光也會不同。

　　她明白那種眼光，關於她離婚的事，早就傳到左右鄰居的耳裡了，他們一定感到很奇怪，為什麼她才剛離婚搬回娘家，身邊就出現了其他的男人，而且還住在她家，與她同進同出。

　　她不愛道人長短，同樣的也不喜歡被人亂講是非，所以當察覺到鄰居們異樣的目光時，她覺得還是不要太常和格林同進同出的得好。

　　「格林，我要出去，你留在家好嗎？」

　　「不好，我一起。」格林道。

　　「我要出去辦事，如果你有什麼事需要幫助，等我回來好嗎？」

　　「不，一起去。」格林的答案仍是一樣。

　　「我出去是為了面試，並不是出去玩的。」

　　「什麼是面試？」

　　「就是找工作。」

　　「我陪你。」

　　「不行。」

　　「為什麼？」

　　「因為我不是去玩的。」

　　「我不玩，我陪你。」

　　哎呀，真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說，這幾天他們出去，像是帶格林去買衣服，或是帶他到處逛逛，都是她和格林在一起，難免被鄰居看到。

　　她想到鄰居的閒言閒語，覺得不妥，但又無法跟格林說清楚細節，而且對格林的說話方式一定要明確，不然格林會不明白，於是她改口道：「我不願意你陪我去。」

　　格林沉默了下，眸色轉黯。

　　「好。我明白。」

　　以諾知道格林很失望，心中有所不忍，幾乎要改變心意了，但一想到鄰居的眼光，她強迫自己硬起心腸。

　　轉頭不去看格林失落的眼神，免得心軟而改變主意，但她才走出門，尚未到達電梯口，便被身後從屋子裡出來的媽媽叫住。

　　「為什麼不讓他陪你去？」方母拉著女兒低聲問。

　　方以諾感到奇怪，還以為有什麼事，沒想到媽媽居然是特地來問她這件事。

　　「我是要去辦事，不是去玩呀。」

　　「那有什麼關係？就讓他在外面等你面試完，不就得了？」

　　「不行呀。」

　　「為什麼不行？」

　　逼不得已，她只好把自己感受到鄰居異樣眼光的事情告訴媽媽。

　　「有什麼關係，就讓他們說呀，你都已經離婚了，是自由之身，有什麼好在意的？」

　　她搖搖頭。「我自己沒關係，但我怕妙妙和你們也被人說三道四。」

　　「你呀，想太多了，你該想的是自己的幸福才對呀！做人行得正、坐得端，何必怕人家講閒話？要講就讓別人去講，我還真希望你和格林交往呢。」

　　她不可思議的瞪大眼。

　　「媽──」

　　「我喜歡格林呀，格林雖然是外星人，但是他長得又高又帥，而且還會主動幫我忙，他呀，比現在的年輕男人都要優秀多了，只要他對我女兒好，是異形還是外星人都不重要，最好他可以來當我的女婿。」

　　女婿？

　　她忙搖搖頭，因媽媽的話吃了一驚，沒想到老媽比她還異想天開。

　　「我和他……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你不喜歡他？」

　　她啞口無言，對於媽媽的這個問題，她居然無法否認，她無法說出不喜歡三個字。

　　「你不回答，那就是喜歡他嘍──」

　　「不是啦，媽。」

　　「怎麼不是，你要是不喜歡他，怎麼會願意讓他吻你。」

　　「那是因為──」

　　「而且還不止一次。」

　　「款？你怎麼知道？」

　　「格林說的啊，我問他什麼，他都老實回答。」

　　方以諾紅了臉，對於老媽犀利的問話無以反駁，因為這是事實，格林親吻了她很多次，而她心裡很清楚，是她自己放任格林的親吻。

　　知女莫若母，見到女兒的表情，方母就知道答案了。

　　「喜歡他就要把握機會，而且妙妙也和他特別投緣，反正他除了耳朵和眼睛比較特別，其他都和地球人差不多，上次你也看到了，他下面完全跟地球男人一──」

　　「電梯來了，我得走了，否則會來不及。」她匆匆走入電梯，乘機打住話，避免讓媽繼續說下去。媽也真是的，盡說些讓她害臊的事。

　　電梯門關上，把媽的聲音也關在外面，她一個人總算可以安靜下來，可是她的心卻無法平靜下來。

　　她知道自己喜歡上格林了，所以媽的話影響了她，媽希望她跟格林交往。

　　「天哪，這樣可以嗎？跟格林交往？可是他是外星人耶……」她一個人在電梯裡白言自語，想到格林那嚴肅的神情，雖然老是面無表情，但在她眼中，她卻覺得格林很有吸引力。

　　尤其是當他很認真的問她是否可以親吻她，是否可以看她的內衣時，雖然明知他不懂地球上的男女之情和習俗，但她的心口就是會撲通亂跳，也正因為格林不懂，所以她才會覺得他好可愛，搞得她啼笑皆非，一點也不會怪他。

　　「可是就算我喜歡格林也沒用呀，他又不懂愛，而且也不曉得他喜不喜歡我……」

　　電梯到了一樓，門打開。她歎了口氣。

　　「算了，不想了，還得趕去面試呢。」

　　她匆匆走出電梯，突然感覺到後面有人跟著她，於是她回過頭，卻沒見到任何人，電梯裡除了她，並沒有第二個人。

　　原來是她多心了？搖搖頭，忙收回心神，向大樓管理員打聲招呼後，便趕著去搭捷運。

　　而在她身後的人，也亦步亦趨的跟著她。

　　她的感覺是對的，有人跟著她，只不過她看不到對方，因為對方正在隱形中。

　　格林認為自己必須跟著以諾，因為他知道以諾有危險，這個危險打從他遇到以諾的那天起，就一直跟著以諾，今天也不例外。

　　由於以諾已經說了不願意他跟著，他只好隱形。

　　不只以諾，沒有人看得見格林，包括那些對以諾居心不良的人，此時，兩名男子正一前一後的從旁邊巷口鬼鬼祟祟的走出來，走在前頭的男人正伸出雙臂，露出不懷好意的神情，想要抓住她。

　　格林伸出手，在那人手臂上一點，剎那間，男人恍若觸電般顫抖了下，便暈厥倒地，還讓跟在後頭的夥伴呆住，別說抓人了，忙著救自己莫名其妙暈倒的同伴都來不及了，而以諾卻渾然未覺，繼續趕她的路。

　　「該死的。怎麼回事？」地下錢莊的老大驚愕地瞪著兩個手下，一個拖著一個回來。

　　「不知道呀老大，阿光突然就這樣昏倒了。」

　　「馬的！這混蛋嗑藥過頭了，你們其他人，快跟著那女的！」

　　「是，老大！」

　　方以諾匆匆搭上捷運，她今天要應徵的工作是一家貿易公司，這是透過朋友關係介紹的會計工作，當年她雖然以優秀的成績畢業，但一畢業就結婚，專心相夫教子，所以並沒有多少工作經驗，心情不免緊張。

　　當她站在捷運車廂裡時，不經意的往旁邊一望，與某個男人對上眼，但很快的就栘開視線，一開始她沒什麼感覺，但隨即趕到一股異樣感，她又好奇的往旁邊望去，視線穿過人群，想要確定一下自己的感覺。

　　那個男人有點面熟，她是不是在哪裡看過？

　　猛地，她的身子打了個冷顫，臉色轉為蒼白，因為她想起來了，雖然那人改變了穿著打扮，但她終究還是記起來了──

　　那男人正是上一回試圖抓她的其中一個，他居然也在捷運上！她立刻明白對方是重衝著她來的，想到這裡，她心中泛寒，整個人變得很緊張。

　　她實在太大意了，居然忘了上次的教訓，受到前夫的拖累，那些地下錢莊的人把矛頭指向她。

　　她禁不住氣憤，前夫不但拋棄了她們母女，還欠了一屁股債逃得不見人影，她曾經試圖打電話到夫家，希望前夫能出面解決這件事情，但始終沒有下文，雖然她有去警局備案，可是她並沒有受到實質的傷害，也無法提出證據，警局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時派人來保護她和家人。

　　被人盯上的感覺，讓她好害怕，要是格林在就好了，她開始後悔沒讓格林陪她出門，以往和格林出門時，都不會碰到這種事，為什麼偏偏在今天──

　　啊！她突然想起在出門前，格林堅持要陪她，難不成格林是為了保護她？而且在此之前，因為都有格林在身邊，所以她一路都很安全，難道是因為有格林在的關係，所以那些壞人無法動她？

　　想到這裡，她心中又後悔又感動，早知道就讓格林陪她，只可惜她知道得太晚了，只好靠自己擺脫那男人的糾纏。

　　幸好現在人多，諒那人也不敢對她怎麼樣，但她還是得想辦法甩開他。於是她站起身，匆匆出了捷運車廂，決定改搭出租車甩開那男人。

　　她一邊走一邊往後瞧，果然見到那人也跟上來，於是她加快腳步奔跑著，卻發現跟著她的不止一個男人，她之所以知道，是因為他們的眼睛都盯著她，而且不懷好意。

　　她的心跳好快，既害怕又著急，在大庭廣眾之下，他們不敢對她怎麼樣，但她心裡很清楚，只要逮著了機會，他們就會對她出手。

　　怎麼辦？她不能就這樣到公司去面試，可是她該如何甩開他們呢？他們盯人的眼神像是要吃了她似的──咦？那人怎麼倒？

　　方以諾傻了眼，發現其中一名男人突然倒在地上。

　　「哎呀？有人暈倒了！」

　　人群中有人高呼，驚動了其他路人，方以諾不明白怎麼回事，但她的腳步沒停，因為其他人還跟著她，甚至跟著她下手扶梯──耶？

　　她瞪大眼，因為那個男人居然莫名其妙的暈倒在手扶梯上，引來其他人的尖叫？！

　　這是怎麼回事啊？她的腳步繼續往前走，但心中感到震驚，而當她走出捷運車站來不到外邊時，那最後一個追苦她出來的男人竟然也莫名其妙的倒在地上。

　　她張著嘴，驚訝於眼前看到的一切。

　　原本盯上她的那些男人，竟然接二連三的倒在地上，而且是沒有理由的。

　　她心生一種感覺，趕緊東張西望，卻沒發現格林的身影，但她總覺得，格林就在附近，因為這事情太碰巧，也太不尋常了，而這種不尋常和湊巧，也只有格林能辦到。

　　「格林，格林。你在嗎？」

　　她小聲的叫著，心想格林說不定就在附近，她雖然叫著他的名字，卻又不太確定，而且她還必須壓低聲量，免得別人會覺得她很奇怪。

　　不過叫了老半天她連格林的影子都沒看到，禁不住開始懷疑，難道是自己搞錯了？，

　　「什麼事？」

　　「哇！」她嚇得大叫一聲，只因為耳邊突然傳來格林的聲音，可是當她驚訝的左右張望時，卻還是沒見到他。

　　「格林？」

　　「是。」

　　天呀，真的是他的聲音。

　　「你在哪裡？」怪了，為何只聽到聲音，卻看不到人呢？

　　「我在你旁邊。」

　　「旁邊？沒有啊。」

　　「我在隱形中。」

　　她瞪大眼，由於現在是在外面，週遭有很多人，所以她只得壓低聲量說話。「你為什麼要隱形？」

　　「因為你不讓我跟，我只好隱形。」

　　方以諾禁不住笑出來，如果不是在外面，她肯定放肆大笑，而她的笑眼中是含著淚光的，因為感動。

　　格林是來保護她的，在她最需要的時候，本以為他不在身邊，想不到他卻給她一個驚喜！

　　原來他一直偷偷的跟在身邊保護她，至此，她先前的恐懼和緊張都消失了，有格林在，她一點也不害怕。

　　「你不用隱形啦，我讓你跟。」

　　「好，你等我。」

　　她在原地等著，過了一會兒，有人拍拍她的背，她轉過身，是格林！原來為了避免讓人看到，他不能大庭廣眾之下現出原形，怕會嚇壞路人，所以走到一個較隱密的地方，確定沒人見到，才現身走出來。

　　她仰頭望著格林，好奇問：「你早知道我有危險，對不對？

　　「是。」

　　「為什麼不告訴我？」

　　「因為你會怕。」

　　她望著格林，發現格林比自己想像的還要更體貼，在那嚴肅的外表下，有一顆柔軟的心。

　　「格林…你對我真好。」

　　「你也對我很好。」

　　不，她的意思是說，她想知道格林對她的好是否是特別的？是否因為是她，所以他才對她特別好？

　　她想開口說些什麼，但最後她打消了念頭，因為她知道格林不會懂的，也許，這只是外星人對地球人的友誼吧。

　　啊！糟了！

　　「哇──糟了，面試時間是十點，我會遲到的！」

　　「我送你去，就不會遲到。」

　　「你送我，那豈不是要用飛的？」

　　「你不願意嗎？」

　　她張著嘴，卻無法說出個不字，事到如今，她不願意也不行，雖然她有點懼高，但更不想面試遲到，她需要這份工作。

　　「好吧，麻煩你送我去。」嗚嗚──她終究還是妥協了。

　　於是她跟著格林，找了個較隱密的地方，任格林將她抱起。

　　「準備出發了。」

　　她緊緊攀住格林的肩頭，緊閉上眼睛，看不到就不怕了。

　　在起飛之前，格林對她說：「對了，我喜歡你，我願意跟你交往。」

　　啊？

　　她驚訝得瞪大眼，對於這突然的告白震驚不已，還來不及開口問，下一秒她的人已在高空之上，伴隨著她的尖叫聲。

　　原來他在電梯裡把一切都聽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