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如往常一樣，下了班後，當方以諾走出大樓電梯時，格林已經在等她了。

　　當見到那高大英俊的身影等在門口時，手上還抱著剛放學的小妙妙，方以諾的心悸動不已，彷彿回到少女初戀的時代一般。

　　格林一眼就鎖住她的身影，見她出了電梯，立刻抱著妙妙往她這裡走來，不由分說的一把將她抱在懷裡。

　　「啊……格林。」她低呼一聲，現在的格林可是越來越像地球人了，在大庭廣眾之下抱住她，給予她一個深吻。

　　有不少人紛紛往他們這裡瞧，格林本就生得高大威猛，很容易引起注意，但是他不在乎，他只知道他想抱住以諾，而且一抱就不放開了。

　　「格林，你別一直抱著我呀，好多人在看，你快放開啦。」

　　在她要求下，格林這才緩緩放開她，不管如何，他仍是遵守冥星人對伴侶的最高原則，不會做出讓另一半不開心的事，雖然放開她，但是大掌仍然牽著她的手不放。

　　以諾撫著被吻腫的唇，愛嬌含嗔地睨了格林一眼，然後看向女兒，妙妙正開心的偷笑著。

　　以諾輕輕捏了妙妙的小臉一把。「笑什麼，下來吧，我們還得跟爸爸一起吃飯呢。」

　　小妙妙立刻皺起眉頭，原本帶笑的小嘴垮下來。「可不可以不要去？」

　　方以諾明白女兒的想法，但是這是當初說好的，於是她柔聲道﹕「他畢竟是你爸爸呢，而且爸爸也想見你，只是吃頓飯就回家好嗎？」

　　要不是王國恩要求，以諾也不想再見到他，可是她不能太自私，畢竟王國恩是妙妙的親爸爸，基於責任和義務，她還是必須讓他們父女見面，所以當王國恩昨天打電話給她，說希望見女兒一面時，她只好答應，約定今天下了班後在餐廳見面。

　　同時，她也想知道王國恩要如何解決他的債務問題，因為她不希望他的債務影響到她和孩子。

　　小妙妙望著媽媽，她雖然才八歲，但比一般同齡的女孩更聰明、更懂事，她可以明白媽媽的心情，而她不想違背媽媽的期望，如同格林說的，她愛媽媽，不會做出讓媽媽不開心的事。

　　「只是吃飯，吃完飯我們就回家，對不對？」

　　她點頭。「對，吃完飯就回家。」

　　小妙妙故意歎了好大一口氣。「好吧。」

　　見女兒又抱了格林一會兒，不知在他耳邊說了什麼悄悄話，方以諾心想，大概是在說一些告別的話吧。

　　「妙妙，該走嘍。」她輕聲提醒女兒。

　　小妙妙點頭，讓格林放下她，然後伸出小手牽住媽媽的手。

　　「格林，我們會坐出租車去，你先回家好嗎？」

　　格林看著她，然後又望了小妙妙一眼，點個頭，便轉身離開。

　　待格林走後，方以諾便牽著女兒要去叫出租車，而小妙妙則好奇的回頭，搜尋格林的身影，她瞞著媽媽，在離開前，她在格林耳邊偷偷告訴格林，她討厭爸爸希望格林能夠偷偷陪在她和媽媽身邊。

　　格林答應她了，應該會來吧。

　　「妙妙，車子來了，快上車喔。」

　　「喔……」小妙妙回答得意興闌珊，直到她感到有一雙大掌放在她的肩膀上，一張小臉瞬間亮了起來。

　　在她身旁看不到人，但她知道格林跟著她和媽媽，只是隱形著。

　　「我來嘍！」她大聲回答，而她突然興高釆烈的模樣也讓方以諾一頭霧水。

　　剛才還一副沒精神的樣子，怎麼突然又變得活潑起來？她不禁失笑搖頭，果然孩子還是想爸爸的。

　　小妙妙當然高興了，媽媽哪裡知道，她高興的原因是因為格林正陪著她們呢。

　　搭車到了指定的地點，母女倆下了車後，來到一間中式餐廳，這裡正是她和妙妙的爸爸約定的地方。

　　她們到的時候，並沒有看到妙妙的爸爸，她們只好先坐在餐廳裡等著。

　　「他遲到了。」當十分鐘過去後，小妙妙不開心地說道。

　　「沒關係，我們等一會兒。」

　　「媽媽，我們又在等爸爸了。」

　　妙妙的話讓方以諾怔愣，也讓她突然醒悟。

　　幸好女兒提醒她，是呀，她們又在等他了，這男人老是讓女人等他，連離婚了，死性依然不改，不過她還是耐著性子安慰女兒。

　　「我們先點餐，餓了先吃。」就算要等，才不要餓著肚子等，她先叫餐廳侍者來點餐，招呼女兒吃飯。

　　過了三十分鐘後，終於看到那個姍姍來遲的前夫，在門外鬼鬼祟祟的探頭探腦，發現她們母女後，才走進來。

　　「耶？你們先點了，那好。」

　　前夫一坐下，就立刻拿起碗筷大口的吃，他的樣子看起來瘦了，似乎過得並不是很好，相反的，她們母女卻是神采奕奕。

　　王國恩注意到了，沒想到他的前妻居然變得更漂亮了。

　　幾個月不見，她不但整個人容光煥發，氣色比以前更好，讓他忍不住直盯著她，事實上，他已經好久沒好好的仔細看她了，光是要處理他外頭的那些女朋友就忙得他焦頭爛額。

　　曾經，他仗著自己的女人緣好，桃花旺，周旋在女人堆裡無往不利，大享齊人之福，漸漸的，那些女人開始吃醋，開始會耍心機，想要掌控他，變得越來越不可愛，也越來越煩人。

　　不過他既然花名在外，表示他可是有兩把刷子才能搞定女人，繼續玩他的愛情遊戲，頂著已婚的身份，用婚姻不幸福的理由來博取女人的同情和母愛，讓他左右逢源，既可以談戀愛又不必負責任，等到厭倦了，就用無法離婚做理由，讓女人等不及了，主動離開他。

　　這可不能怪他無情，是那些女人自己心甘情願，甚至還搶著要照顧他。不過夜路走多總會遇到鬼，他遇上一個難纏的女人，這女人不但誘騙他離婚，還答應要給他一筆可觀的費用作為獎勵，只要他肯離婚，那些錢都是他的。

　　他上當了，因為貪圖那五百萬，居然相信她的話而離婚了。

　　怪只怪自己太貪心，被金錢蒙蔽了眼睛當拿到五百萬後，他和那女人起了爭執，因為他只答應離婚，並不打算娶對方。

　　他以為自己佔到了便宜，誰知對方更高明，事後才曉得原來那個賤女人偷吞他的證件。以他的名義去向地下錢莊借錢，而且借了一千五百萬，她卻只給他五百萬，自己帶著一千萬跑掉了，而他則被地下錢莊追得東躲西藏。

　　直到此刻，他才想起前妻的好，想起這九年婚姻，妻子總是為他做牛做馬，為他承擔一切。

　　所以，他後侮了，他想回來，這也是他今天和久違的母女見面的原因。

　　方以諾見他這麼餓，吃了三人吃的飯菜量，她又招來侍者點菜，並請他們多送來兩碗飯。

　　「來，吃吧，我又多點了兩道菜，都是你喜歡吃的。」

　　她很自然的像以往那樣，習慣先招呼他們父女倆，送來的飯先給他們，先為他們舀湯，自己總是最後一個。

　　王國恩心情一動，突然放下碗筷，握住她的手。

　　「以諾！」

　　方以諾呆住，她的手被王國恩握得好緊，他突然這樣，讓她嚇了一跳。

　　「你做什麼？放手呀！」

　　「我不放，除非你答應我的要求。」他的大嗓門，引來其他桌的客人往這兒看。

　　方以諾想縮回手，但是王國恩握得更緊，害她沒好氣地道﹕「你有話就快說。」

　　王國恩大聲道﹕「我想跟你重新開始。」

　　這意外的要求，讓她當場傻住，呆呆的望著王國恩。

　　他說什麼？他居然要和她重新開始？！

　　開什麼玩笑呀！都已經離婚了不是嗎？分開才不過三個月，他就要和她復合。

　　她想將手抽回來，「你放手呀！」

　　「不，我不放，以諾，答應我。」王國恩一發現她要抽回手，更是將她抓得死緊。

　　一旁的格林皺起眉頭，他盯著王國恩將以諾的手整個握在掌心裡，心中升起一股怒意，不過他正隱形中，所以沒人看得見他。

　　「你放手啦！」她低叫道。

　　「我不放，除非你答應我！」

　　該死的傢伙！沒見過像他這麼死皮賴臉的人，到了這時候，居然還有臉來跟他說要復合？！難道他還以為她是先前那個只會忍氣吞聲、委曲求全的方以諾嗎？

　　她滿肚子的火，恨不得賞他一巴掌，但是大庭廣眾之下，她實在不想讓別人看笑話，不過不用她出手，自然有人主動揍人。

　　「哎喲！」

　　王國恩突然大叫一聲，放開了手，抱著自己的頭，氣急敗壞的大罵。

　　「誰！是誰打我頭！」

　　他左右張望，卻沒見到有人站在他身後，而因為他突然的大叫，引來其他桌的客人側目。

　　方以諾不是笨蛋，當她聽見王國恩大叫時，不由得心中起疑，同時她也瞥見妙妙偷笑的表情，而當妙妙發現媽媽在看她時，露出了一抹頑皮的笑。

　　方以諾立即恍然大悟──原來當時妙妙在格林耳邊說悄悄話，是要格林隱形跟著他們。

　　她禁不住想糅揉太陽穴好舒緩她的頭痛。

　　故意不想讓格林跟來，就是為了避免麻煩，因為她知道格林的反應是很直接的，而她也知道前夫的個性，就怕前夫做出什麼事讓格林認為有義務保護她，而採取行動對付王國恩。

　　她對妙妙露出責怪的眼神，但是小妙妙一點都不在意，頑皮的吐吐舌頭，那雙清澈的大眼睛還無辜的望著她，彷彿在向她訴說，她是為了保護媽媽才叫格林跟著的。

　　她望向王國恩，心平氣和地說﹕「別大呼小叫的，大家都在看，有什麼話好好的說，別嚇到孩子了。」

　　她語氣輕柔，帶著一絲哀求，神情很溫柔，看起來像是願意聽他說話，這讓王國恩升起了希望，誤以為以諾也有意願，很快的，他又把注意力拉回來。

　　王國恩又想伸手握住她，她急忙阻止。「不要動手動腳的，有話就說。」她不是怕王國恩，是怕格林又出手揍人。

　　王國恩仗著自己瞭解以諾，在他心中，總認為以諾的心很軟，只要自己裝可憐、裝可愛，死纏爛打，以諾再怎麼生氣，最後總會選擇原諒他，而這也是他打的如意算盤。

　　畢竟他們擁有九年的婚姻基礎，以諾又是一個為了家庭圓滿而願意委曲求全的女人，他相信現在挽回前妻還來得及，更何況，他也是給她一個機會，再度擁有一個美滿健全的家呀。

　　「以諾，我錯了，讓我回來好嗎？」

　　「你想跟我復合？那麼那個女人呢？難道她願意放你走？」

　　一提到那個女人，王國恩就有氣，揮手憤恨道﹕「別提那個賤女人了！算我了瞎眼才會看上她。」

　　罵人家賤女人？

　　如果她記得沒錯，好像是他去招惹人家的吧？

　　她忍住心中的氣，依然保持語氣的平和，示意妙妙吃飯，然後對他冷然道﹕「你當初為了她拋棄我們母女，想必一定愛得很深，怎麼會現在罵起人家來了？」

　　王國恩立即露出委屈的神情，用著受害者的語氣道﹕「她根本是個歹毒的人，她設計我，居然用我的名義──」

　　辟哩啪啦的訴說那女人多麼可惡，說她蛇蠍心腸、一無是處，說自己多麼無辜，被那女人騙得團團轉，說到後來，彷彿全是別人的錯，他就算有錯，也是情有可原，是別的女人勾引他，害他犯錯。

　　方以諾感到不可思議，沒想到這人居然還有臉裝得跟受害者一樣？

　　她跟王國恩做了九年的夫妻，卻像是今天才認清這個男人似的，他不只花心、不負責任，而且還無可救藥的毫無羞恥心。

　　她在氣憤的同時，也慶幸自己早已離開這個人了。

　　復合？別傻了，她還沒笨到去跳崖的地步。

　　他還以為她是那個為了家庭圓滿而什麼都肯原諒他的方以諾嗎？錯了，只有遠離這種自私自利的男人，她和女兒才能過圓滿的生活，並非因為她心中已經有了格林才作這決定，她是看透他帥氣外型下的醜陋人品才醒悟的。

　　方以諾始終沈靜不語，與其聽王國恩一個人滔滔不絕，還不如招呼女兒吃飯來得重要。

　　妙妙把最後一口飯吃下後，便放下筷子，抬頭望著她，與她交會一個無奈的眼神。

　　母女連心，她可以讀出女兒眼神中的訊息，妙妙跟她一樣，對爸爸所說的話都感到不耐煩，平時妙妙的食慾很好，但今天才吃半碗飯就不吃了，無辜的大眼睛彷彿在向她請求，可不可以早點離開？

　　方以諾心中有了底，待王國恩終於結束他冗長的故事後，她才開口，說話的對象卻是妙妙。

　　「吃飽了嗎？」

　　妙妙點頭。

　　「那我們走吧？」

　　妙妙眼兒一亮，更加用力的點頭。

　　她從皮包裡拿出一千塊放在桌上，然後牽起女兒的手，站起身就要離開，這情況看得王國恩大為驚訝。

　　「喂，等等──你們要去哪裡？」

　　方以諾禮貌但疏離的回答他。「飯吃過了，女兒你也見到了，我們要回去了。」不再多說廢話，牽著妙妙就要走人。

　　王國恩從錯愕中回神，哪裡肯放她們走，忙站起身就要上前抓住她的手，但是他才跨出一步，便莫名其妙的跌倒，感覺上好像有人故意絆了他一腳。

　　「哎呀！」他大叫一聲，整個人往前趴，驚得四座目光聚集，方以諾母女當然也驚訝得轉過頭來，瞪著趴在地上的王國恩。

　　「噢嗚──好痛啊──」王國恩可憐兮兮地說。

　　方以諾只能苦笑，因為她知道，這又是格林的傑作，如果她再不趕快走，恐怕王國恩的下場不僅如此，於是趕忙拉著在偷笑的妙妙離開現場。

　　「等等，以諾、妙妙！」王國恩見她們居然不理會他，心中更急了，如果讓們離開，那麼他今天不是白來了？而且越是得不到的東西，他就越要得到，前妻越不想跟他復合，他就越要千方百計的說服她，他不允許她們棄他而去。

　　可是他才站起身，剛跨出一步又摔倒在地上，這次是四腳朝天，比前一次更加狼狽不堪。

　　「哎呀！」當然慘叫聲也更大，連餐廳人員也趕來看看是怎麼一回事。

　　「這位客人，你怎麼了？」

　　「我站不起來啊，以諾、妙妙，你們快點來扶我啊！」

　　真是夠了！

　　她牽著妙妙走回去，當然不是去扶他，而是大聲對他宣佈。

　　「王國恩，我方以諾這輩子都不可能跟你復合，你死了這條心吧！也請你像男人一點，自己犯的錯自己承擔，做點榜樣給女兒看，否則連女兒都瞧不起你。」說完，便帶著女兒離開餐廳，留下其他看熱鬧的客人以及瞠目結舌的前夫。

　　而那個讓王國恩連續跌倒爬不起來的格林，也悄悄的跟著她們，繼續隱形中。

　　直到出了餐廳，走了約五十公尺遠以後，以諾找了個隱蔽的地方，氣呼呼的命令。

　　「格林，出來。」

　　等了半天，卻依然不見人影，她又命令了一次。

　　「別裝了，我知道你跟來了，快出來。」

　　人依然沒出現，但是聲音出來了。

　　「我不能出來。」

　　「為什麼？」

　　「因為你在生氣。」

　　方以諾真不知該生氣還是該笑，難道他以為一直隱形，她就不會生氣嗎？不過這也表示格林很在乎她，他的表現也越來越有感情，不管怎麼說，格林都是為了保護她，想到這一點，她的神情也緩和不少。

　　她猜，格林一定是看到她垮著臉，才不敢現身，於是她試著和顏悅色，語氣也溫柔許多。

　　「出來吧，我不生你的氣，我想看到你。」

　　輕聲細語果然奏效，不一會兒，有力的雙臂從身後環住她的人，厚實的胸膛貼在她的背上，耳邊還傳來磁性的嗓音。

　　「老婆～～」撒嬌的語氣。

　　方以諾愣住，不可思議的瞪大眼轉過來盯住格林。

　　「你叫我什麼？而且還用那種奇怪的腔調？」

　　格林一臉疑惑，聲音也恢復正常。「會奇怪嗎？」

　　「不用說，你一定又是從什麼網絡影片裡學來的對不對？」

　　格林很老實的回答﹕「昨天我在電視上看到，你們藍星男人只要用這種腔調叫藍星女人老婆，女人就不生氣了。」

　　肯定是什麼連續劇裡的片段，而格林發現她生氣，為了要讓她息怒，所以才有樣學樣的照著台詞對她講，這會兒方以諾更是氣不起來了。

　　他就是這麼可愛的一個外星人，她哪裡還捨得罵他？笑都來不及了。

　　「你不要亂學啦，因為你根本不適合，瞧你這麼嚴肅的臉，還有這麼壯的身材，配上那種小孩子撒嬌的腔調，這樣很奇怪耶。」

　　「可是你笑了。」他的目的就是希望她笑，而不是垮著臉生氣，他喜歡看以諾的笑容，打從他來到藍星球，以諾溫婉明亮的笑容就已經吸引住他。

　　原來用奇怪的腔調叫以諾老婆就可以逗她笑，那他以後一定要多多這麼叫。

　　「老婆～～」

　　「哈哈──你這樣真的很可笑耶──」

　　「老婆～～」

　　左手牽著笑個不停的以諾，右手牽著開心的小妙妙，他們三人一塊兒邁向回家的路途。